“我问，你答，有一句废话，脑袋搬家。”
江月盯着这个软倒在地上的山贼，他拼命点着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董龙来做什么，带了多少人，一字不漏地说。” 江月举起竹剑，其轻灵有余，锋锐不足，且尖端委实脆弱了些，刺一人便钝了。
可惜两侧无法开锋。
麻杆从地上打着轱辘爬起来，语无伦次地急声道：“是！寨里连两个当家的二十又八个，大当家……董龙他从八角寨搬来三十六个好手，都是平日里欺压百姓的王八蛋！”
他喘着粗气在脑袋里翻那点消息，生怕说慢了半点，“江湖上都在传稻香村有武林盟主的神功秘籍，除了我们……除了十二连环坞，还有蝙蝠帮铜钱会地鼠门，好多人都盯着！”
“所以董龙他怕吃下了也扛不住，”江月慢条斯理地，“想先把秘籍搞到手，再慢慢料理后面的王八蛋。”
“是！是啊大侠！”麻杆哭丧着脸，“董龙让我们几个等张大眼的信，把村里摸清楚了，这两天就动手。”
“还有没有？”
“没了大侠，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
“宫傲多高，董龙是不是真能把宫傲一屁股坐死？”江月掰弄着竹剑，笑着问。
“啊？”麻秆懵了一下，却见江月再一次冷下脸，怒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留你何用？”
竹剑穿喉而过，江月将三具尸身往林子里一丢，憋了半响的恶心感终于涌上来，他先扶着树吐了半晌，又拾起两柄短剑往回跑。
什么时候才能学轻功啊！不说飞天遁地，他现在连爬个树都要四肢并用。
就在他堪堪看到村口篱笆的轮廓时，一道高大身影正守在那里，手里攥着一张弓，正是村里的民兵队长王大石。
“江小兄弟！” 王大石远远看到了疾奔而来的江月，尤其是看到他腰间那两柄带着腥气的带污短剑，脸色顿时一凝，快步迎了上来，“怎么回事？你遇到山贼了？”
“十二连环坞八角寨，与香山寨一起，至少七十个山贼，奔着稻香村来的，我杀了三个。” 江月摆了摆手，扶着膝盖长喘一口，“村里人有事吗？”
“小荷……阮家的孩子不见了，还有毛毛，我们找了一天，江兄弟，跟我去找村长！” 王大石憋闷着满腔怒气。
两人找到刘洋，江月再次将情况说明，王大石接在后面急切道：“村长！事到如今他们摆明了要对我们下手，还等什么！趁着夜色，我带几个好后生、再带上大海师傅，今晚就去摸了香山寨，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窝！”
刘洋却眉头紧锁，面上忧色更重：“大石，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我担心……那些天杀的山贼怕是已经派人摸进来，把孩子掳去了！”
他攥住王大石手腕，“唐大侠的事村里大半人都知道，那等神功绝不在村民手里，等把孩子找回来，大不了我们将秘籍送给那伙山贼，离村而去就是了。”
“不行。”
江月冷冷打断，“带着男女老幼翻山越岭，无论如何跑不过山贼，不能，至少暂时不能跑。”
王大石看着村里唯一的外人，下意识反驳：“不跑如何？村里青壮拢共不到二十人！六七十个个贼崽子，我们怎么……”
“当今唯一之计，踏平香山寨。”
刘洋和王大石两人像看见了活爹似的瞪着他。
江月才觉不妥，语气稍软，“至少也要打痛他们，要么让整个贼寨再无实力与其余势力争抢，要么，我将董龙杀了，稻香村中出了个少年侠客，那帮人自然怀疑我得了秘籍，届时我与你等分两路走，各自转进便是。”
“事分缓急，我们先找到孩子再说。”刘洋拍了拍王大石的手，“大石，你熟悉山路，将民兵都撒出去，盯着村口和各条小路，防止山贼摸进村子。”
王大石咬牙点头，接过江月递来的短剑，抄起猎弓就往村口跑。
“江小哥儿……这伙山贼若当真是为了唐大侠留下的东西而来，大不了给他们就是了。劳烦你去大侠墓，碑后有一粗布包裹……里面就是他们要的东西。”
刘洋顿了顿，“村里还有两个孩子不见了，毛毛、莫雨常去大侠墓玩耍，你去后山的路上留意看看，若能找到，就让他们快些回村。事情急迫，快乘着这匹马去吧。”
江月同样立刻应下，出门后用两片软木比了个剑鞘的样，麻绳一捆，背剑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马儿当即嘶鸣着朝村西大侠墓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赶到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夕阳下，大侠墓前，两个短衫短裤的汉子歪倒在血泊中，手旁散落着各自兵器，已然毙命，胸膛塌陷，显然是遭巨力贯胸而死。一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背对江月，正一拳一拳地砸向这俩死人。
而在道路一侧，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被吓得哽咽不止，瞧见江月纵马而来，立刻抽了抽鼻子想止住哭声。
“毛毛，发生了什么事，别急。”江月蹲在男孩身前轻声哄着，手掌贴在孩子后背轻拍了拍。
“我和雨哥哥来山上玩，遇到坏人了……雨哥哥、雨哥哥被坏人围住……他让毛毛先跑，毛毛不跑，雨哥哥就发火了……”毛毛抽噎着将手一指，江月再拍了拍他，又去哄那边那个疯魔的。
“小雨，小雨……好了，好了，没事了！山贼都死了。”
江月放缓声音，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安抚那明显处于崩溃边缘的少年。
然而，正在江月准备扣住莫雨腋下将他抱离山贼尸首时，莫雨已转回身，那双冰冷的血红色眸子将他上下一扫，竟缓缓龇起了牙。
还好只是邦邦两拳。
小疯子对着弯腰来的江月就是一记直拳，拳锋与江月面皮接触之间，空冥内力相抵而融。
我草！谁教的空冥诀！
同出一源的功力交织后竟未能防住莫雨这下，江月被打的眼前金星乱跳，心中更是警铃大作，下意识叉起双臂往下格去，借着莫雨下一拳的力道略略退出一个事宜发力的距离，箭步冲迎而上，出拳！
嘭！
两拳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江月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巨力沿着手臂汹涌袭来，冲击力甚至远超野猪，手臂剧痛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滑出去，撞在几步外的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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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我攻防的时候跟这玩意的成年体打了十六年？”江月心中骇然，算是亲身体会到顶级高手发起疯来何等恐怖了。
而莫雨，似乎因为这一下碰撞，体内的狂暴气息得到了些微宣泄，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下一刻，莫雨的身形晃了晃，眼中骇人的血色如潮水退去。他身体一软，被一旁紧张关注着的毛毛冲上来奋力扶住，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大叔？”
他借着毛毛的力道勉强站稳，扶着额，一副迷茫模样。
“喊大哥！”江月急眼，也顾不上计较对方刚才那两记能打死牛的拳头，凑近前去将手背往他脑袋上搭，“你感觉怎么样？”
莫雨甩了甩依旧有些昏沉的头，避开江月伸过来想探他脑袋的手，目光下意识扫向四周，看到地上躺着的山贼尸体时，瞳孔微微一缩：“头有些晕……不碍事。他们，他们都死了？”
江月用脚踹了踹离得近的，那家伙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向一侧，不用看，早没气了：“死干净了啊，你亲手杀的。”
直到此时，莫雨似乎才真正清醒过来，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带着十足疏离和警惕的眼睛上下打量起江月，语气充满了疑惑和毫不掩饰的排斥：“大叔你谁啊？”
清醒的臭小子比发疯时还不可爱。
攀不上少谷主的关系，江月蹲到见过几面的毛毛面前，努力挤出个和善的笑容：“毛毛，你告诉他，我是谁？”
十岁的毛毛是个好欺负的，看看江月，又看看护在他身前的莫雨，嗫嚅着小声开口：“大…大…哥。”
江月将手一拍，得意地叉着腰站起来：“瞧见没，你弟弟都喊我大哥，你也得喊大哥。”
“放屁。”莫雨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左手将毛毛拽到身后挡着，“快滚！”
“你真没素质。”江月绕着大侠墓走了两圈，没找到什么包裹，又用短剑将周遭泥土刺了一刺，也未发现什么翻找痕迹。
“这里原有个包裹，村长让我来找，你们看见了没有？”他抬起头看那俩小的，莫雨正贴在毛毛耳边嘀嘀咕咕，理也不理。
江月气笑了：“得，你俩赶紧回村吧，看没看见小荷？”
这次两人倒是摇了摇头，莫雨站直了冲他一拱手：“我们还再在这里玩一会儿，你快回去告诉村长吧。”
“山贼来了，你俩注意些。”江月纵身跃上马背，调拨马头，只轻拍了拍，这马儿便朝村子方向奔去。
“你说什么？！” 刘洋颤抖着站不住脚，往后退了一步。
“东西不见了。”江月再次重复一遍。
“你……”刘洋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而疲惫：“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几乎是半推着将江月送出了门。
等两个孩子回村后，刘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忙将毛毛拉进屋里，关紧房门又问了一遍：“毛毛，你是老实孩子，你们真的没看到……那个包裹？”
“不见了！”
刘洋敛容后神色黯然地说道：“天意，天意要亡我稻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