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第二场考核，又有三人被淘汰，而留下的人也不觉欣喜，无声的沉默笼罩着他们。
留下不代表成功，每一次考核都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他们仙路艰难，淘汰随时可能降临。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两名内门弟子忽然来到了外门。
张逸师兄陪同过来，向众人介绍道：“这两位是李则师兄和苏婉师姐，两位师兄师姐此次前来，是要挑选两名外门弟子一同外出办事，也算是对你们的一种历练。”
能跟随内门弟子外出办事，无疑是接触更高层次事务、表现自己的绝佳机会！原本沉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众弟子眼中都燃起了期待的光芒。
王鹏更是迫不及待地给张逸师兄使了个眼色，张逸会意，转向两名内门弟子，语气带着几分推荐之意：“李则师兄，苏婉师姐，这位王鹏师弟近来表现确实优异，修为扎实，办事也稳妥，可为一人选。”
那名叫李则的男弟子扫了眼王鹏，点点头，王鹏见状，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又连忙将自己相熟的另一名弟子也拉了过来，他也未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轮到苏婉师姐，她来之前大致了解了众人学业，陆铃兰虽然表现优异，然则是个“文科生”，干不了苦役，她指着石蛰道：
“你。”
石蛰惊喜走出。
她又缓缓扫向余下人等，掠过云清徽时，她视线不由自主地停顿了片刻。理智和本能稍加拉扯后，她还是道：
“就这位师弟吧。”
云清徽抬手行礼：“多谢师姐。”
选定人选之后，大家便散了，出发在明日，因为要出门好几日，这四人得回去收拾行李。
陆知棠慢悠悠走上前，看着云清徽那张无可挑剔的侧脸，不由感叹：
“长得好看果然是有用的，就是在修真门派也吃得开。”
其余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第二日，石蛰和云清徽带上行李，到了提前约好的地点，苏婉师姐已经在了，带着二人往内门区域走去。
内外门并无地域隔阂，石蛰他们所在的外门说起来更像是后院，而内门则更为精致。
石蛰是第一次进入内门，只觉得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只见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斗拱如雁翅般轻盈舒展，更令他心惊的是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精纯而浓郁，呼吸间都觉心旷神怡，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泰，令他不由得心生向往。
正行走间，走在前方的苏婉师姐忽然停下脚步，侧身让至路旁，同时恭敬地向着前方缓步而来的两位老者躬身行礼：
“弟子苏婉，见过刘师叔，徐师叔。”
石蛰和云清徽也连忙跟着停下，垂首行礼。
石蛰偷偷抬眼望去，只见这两位被称作“师叔”的长者，身着与内门弟子截然不同的服饰。其中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温润的长者，身着一件深青色云纹绶带道袍，衣襟和袖口处以银线绣着繁复的松鹤延年图案，显得既庄重又飘逸。
至于二人气度，更是说不出的威严沉稳。
这就是真正的仙人了么？
石蛰心脏扑腾扑腾跳，又害怕被两人发现自己身怀异样，大气都不敢出，幸好两位长者也没有关注他，只温和询问了苏婉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
石蛰犹自担心，将意识沉入鼎内——他如今已能边做其他事边将意识沉入鼎内和陆通对话了愣，只是不能够修行。
“前辈，我在内门行走，不会被人发现异常吧？”
“谁理睬你啊？”陆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我之前说有金丹以上修士能察觉你的异常，是在他们看到你表面体现出来的实力基础上，察觉你真正实力有所不同。”
“而今你这个级别的修士遍地都是，高一点低一点对他们毫无区别，大象何必在意蝼蚁？”
如此，石蛰才放下心，不过，他道：
“前辈，大象还是需要在意蝼蚁的，大象和蚂蚁的故事你没听过么？”
陆通：“......滚！”
三人继续前行，来到一处清幽的院落外时，苏婉道：“你们二人在此稍候片刻，我进去禀报一声。”
说完，她便独自推门进入了院落。
石蛰和云清徽便站在院门外等候，石蛰按捺不住好奇，依旧打量着四周雅致的环境，小声对云清徽道：“云磬，你都不好奇吗？这内门真是太不一样了！”
云清徽神色平淡，只道：“还好。”
石蛰这才想起来，云清徽曾提过自己家境尚可，不像自己这般没见过世面。
这时，一阵隐约的谈话声从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
“……今年的‘灵溪论道’，不知宗门会派谁去？”
“哼，无非又是五大门派借机炫耀实力的场所罢了，前些年还有你，这几年门内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弟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让他们五大门派得意去吧！”
那道年轻的声音笑道：“师兄别这么想嘛......”
“灵溪论道？”
石蛰心中一动，默默记下了这个陌生的词，好奇这听起来就很厉害的盛会究竟是什么。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苏婉师姐走了出来，对两人道：“好了，我们走吧。”
石蛰连忙收回心神，恭敬道：“是。”
三人很快离开，假山后年轻修士正巧转过头，目光恰好掠过院门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恍惚。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身旁的同伴问道：“谁？”
年轻修士随即摇了摇头，失笑道：“他不可能在这里，想来是看错了。”
处理完门内事宜后，苏婉便带着石蛰和云清徽正式下山。从青云山山门到最近的小镇，皆是崎岖山路，三人徒步而行，抵达镇上时已是晌午。
苏婉对二人道：“我有些事要办，你们二人去镇东头马厩，凭此令牌领三匹脚力好的马。”
她将一枚小巧的木牌递给石蛰，继续吩咐：“随后去镇上最大的饭店，订一桌午饭，再备足一日的干粮，办完事我自去饭店与你们会合。”
之前她已预支了些银两给两人，石蛰连忙接过令牌，恭敬应道：“是，师姐放心。”
两人先去了马厩，因已有吩咐在先，手续办理得极为顺利，三匹精神抖擞的骏马很快备好。随后他们便牵着马，去了镇上那家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饭店。
算起来石蛰上山已有四个多月，再次感受到山下小镇的烟火气息，石蛰颇有些怀念，忍不住对云清徽道：“我上回参加试徒大会到这镇上时，身上的钱全都用光了，幸好认识了知棠和铃兰，他们垫钱请我吃饭，否则我肚子空空，哪里还有精力进行比试。”
“原来如此。”
云清徽自幼在仙门长大，所见多是恢弘殿宇或其他修仙门派，甚少踏足这等凡俗小镇，看着街上熙攘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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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各式摊贩，眼中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新奇，默默打量着四周。
进了饭店，石蛰熟练地报了两个家常菜名，又自然地问云清徽：“云磬，你想吃什么？”
“啊，我么？”
云清徽闻言，眼中流露出茫然神色，似乎从未思考过“想吃什么”这个问题。
石蛰：“……”
他无奈道：“那我随便点了。”
他最终点了两个荤菜，两个素菜，外加一条鱼，手上的银子还有得多，但想到三人可能吃不完，便停下了。
离饭菜出来还有点时间，石蛰看着饭店外面有人在卖烧饼，便道：“我下去买几个烧饼做干粮，你在这里等我。”
云清徽点点头。
石蛰很快买好了烧饼回来，上了楼，却看到云磬身边正围着两个穿着绸缎长衫的男子，一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眼神色眯眯地黏在云清徽脸上。
眼看他就要伸出手碰到云磬的脸，石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男人的手，厉声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那男人猝不及防，疼得连连惨叫：“哎哟！疼疼疼！放手！快放手！”
就连云清徽也被石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在这四个月的相处中，他所认识的石蛰是个善良、憨厚，好脾气的人，即便是面对王鹏，也多是对方主动挑衅才会反击。如此具有攻击性和压迫感的一面，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不禁疑惑：石蛰这是怎么了？
云清徽秉持着自己的人设，出声劝阻道：“石蛰，松手，他们只是好心问我是否一个人，需不需要帮助。”
石蛰眉头都拧了起来，这算什么“好心”？
他一把将男人推开，挡在云清徽身前，冷着脸沉声道：“我们是青云山弟子，奉命下山办事。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那两人原本还想发作，一听“青云山”的名头，脸色顿时一变，嚣张气焰消失无踪，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连声道：“不敢不敢！原来是仙师大人！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便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等那两人走远，云清徽才微微蹙眉，难得用上了几分认真的语气教训道：“石蛰，你方才太过莽撞了。出门在外，轻易与人冲突，很容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幸好这两人并非修士。”
石蛰有苦难言，憋着一口气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他话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继续。
云清徽更加不解，微微偏头反问：“我长什么样和这事有关系么？”
他是真心的疑惑。
他当然知道自己容貌出众，但身为小玉仙宗的少宗主，他自幼接受的是实力为尊的教育。容貌于他而言，既不能给他带来便利——少宗主的身份已是最大便利。
也从未带来过麻烦——少宗主的身份足以除去世间大多麻烦。
他又如何知道，单凭这张脸，在缺乏身份庇护的世俗环境中，会引来怎样贪婪与污秽的觊觎。
石蛰看着他清澈而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实在不忍将那些污秽的事告诉他，半晌，他只能叹了口气，语气难得强硬：
“总之，你记住，以后不要随便理会陌生人的搭讪，更不要离开我太远，知道了么？”
云清徽看着他异常严肃的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