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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烟尘滚滚

作者:八个柠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佟国纲领着一万兵马踏入福建地界,正是一年最湿热的时候。好在护军营不同于一般的八旗兵丁,并不怕吃苦受罪,所以军纪仍在,军容仍整。


    此时,康亲王杰书已带着正红旗兵马在此驻守近一年。


    远远望见大营的轮廓,佟国纲便暗自点头——营垒依地势而建,壕沟深挖、鹿角密布,帐篷的排布避开了南方潮湿的低洼处,帐顶还架着防雨的油布,处处透着老帅的严谨,绝非寻常愣头青能布置出来。


    “佟大人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啊!”杰书一身半臂短裤趿拉着脚上的竹鞋板子,就这么个打扮的出营相迎,脸上带着几分久居战地的风霜,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慵懒沉湎之色,却也透着几分热络。


    佟国纲脸上一抽,险些没认出来,他若无其事的迎了上去,哈哈哈大笑。


    后头小哥几个里,脸色各异。赫舍里常泰最稳当,目不斜视,仿佛啥也没看见。常海惯常都带着笑脸,不过是笑意加深了些。鄂伦岱与叶克书却捂住了嘴,两人窝着肚子往后退,生怕当场笑出声。


    前面的两人本就并肩作战过,又同属旗人勋贵,熟稔地拍了拍彼此的肩膀,并肩往大帐走去。


    佟国纲拍了拍杰书身上的半臂,这衣服是凉快,可规制不太合礼仪啊。


    他眼神四下一扫,眉头皱起,这大营内着甲的兵丁未免太少了些。


    杰书自顾自炫耀着身上的打扮,是真凉快啊。


    帐内早已备好了热茶,佟国纲与杰书分主宾落座,没提军务,反倒先聊起了琐事——从太皇太后的身体,到惠嫔有孕的喜讯,再到京中各府上的婚丧份子,句句皆是家常。


    帐下立着赫舍里常泰与常海两兄弟,他们以副将身份随行,此刻见两位老将叙旧,一时插不上话,只静静站着。鄂伦岱与叶克书没进来,让佟国纲安排在外头协调大军驻扎之事。


    佟国纲看在眼里,笑着对杰书说:“我这两个侄儿初到福建,还没见过南方大营的模样,不如让他们出去转转,也开开眼界?”


    杰书正愁没机会拉拢赫舍里家——如今赫舍里氏炙手可热,又有索额图掌海事衙门,海军多在福建沿海游弋,他私下那些“买卖”能做得如火如荼,少不了索额图那边松口,正是一位现管,他哪敢得罪这两位赫舍里宝贝疙瘩。


    闻言,他立刻拍手让小厮出去喊自己儿子,“叫世子过来。”转而又对佟国纲说道:“令我儿陪他们去,营里的情况,他最熟悉!”


    世子一进帐,佟国纲与常泰、常海都瞅了过去——帐外暑气逼人,世子同样短袖短裤一身清凉,只在外头套着一身绸袍,领口敞着,显然是匆忙间套上的。他手里还摇着把折扇,活像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半点没有军中该有的模样。


    “这是赫舍里常泰、常海。”佟国纲淡淡介绍,看着这站没有站相的世子,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杰书连忙推了儿子一把:“还不快见礼!陪他们去营里转转,好好介绍!”


    世子这才收了折扇,不情不愿地行了礼,转头对常泰、常海撇撇嘴:“两位大人,这南边的鬼天气热得很,你们穿这么厚的盔甲,不怕捂出痱子?不如跟我一样,换身便服自在。”


    常泰依旧是惯常的高冷,只微微点头,没接话。


    常海却笑着上前,一把将胳膊搭在世子肩上,语气热络得像多年老友:“世子爷这话,说的是!不过咱们初来乍到,穿着盔甲也是为了守规矩,哪像世子爷您,在自己营里自在惯了。我听佟叔父说,世子爷从小跟着王爷在军营里长大,对军务比咱们这些京里来的毛头小子懂多了,今日可得好好跟您学学!”


    这几句吹捧话说得恰到好处,世子本就年轻气盛,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这么一夸,顿时飘了,折扇也不摇了,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这福建的大营,从布防到粮草,没有本世子不清楚的!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咱们的火器,那可是特意从京城调来的红衣大炮,厉害得很!”


    说着便拉着常海往外走,常泰抱拳行礼后退下,随之而去。


    一路上,世子越说越兴奋,从火器营的炮位数量,到每日的粮草消耗,说个不停。


    常海一边听,一边时不时插两句“世子爷真有本事”“这买卖做得妙”,把世子哄得眉飞色舞,连父亲叮嘱的“少说闲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私下帮阿玛打理的“商船调度”都叫他炫耀出来了,但凡他知道的,竟没有一句隐瞒——一会儿说“那批香料从吕宋运过来,得给你们的叔父索大人分三成利”,一会儿又说“上个月给京里送的海参,是本地收的,那南边和东边的渔民只要是给口吃的,什么都干,这一笔就赚了足足五千两”。


    常海听得三叔之名,更是以此为话头儿,引着那世子多说几句。


    常泰跟在一旁不言语,把世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指尖悄悄在袖袋里的小本子上划着。


    杰书瞥向帐外,见儿子与常海勾肩搭背的走远,看着处的还行,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那宝贝儿子,早已被两个少年郎“诓”走了大半实情。


    佟国纲与杰书继续闲聊,这福建大营的种种,佟国纲心里也渐渐有了数。


    热茶续了两回,杰书滔滔不绝地“诉苦”,语气里满是委屈:“你是不知道,咱们从京城那金玉满堂的地界过来,到这福建,天天闻着海风的咸腥味,吃着带沙的米饭,这罪受得,比当年入关时还苦!”


    佟国纲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心里暗自发笑——你老小子在这儿赚的银子,怕是能把这大营都给铺满了,怎么偏偏只字不提?


    他面上却陪着笑,“王爷辛苦了,毕竟是南方湿热之地,不比京城舒坦。”


    没成想杰书话锋一转,突然收起了委屈的模样,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不过话说回来,这福建虽苦,银子是真叫好赚!”


    佟国纲脸上又一抽,这话是能说的?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却毫无避讳之意,“我刚来的时候,灭了几家不听话的,夺了他们的家产,本想着回回本,结果这破地太贫瘠,根本长不出好东西。后来才发现,他们手里的宝贝不是田,是航线!”


    “航线?”佟国纲故作惊讶,心里却提了起来。杰书轻描淡写所说,恐怕不只是几家吧。


    “可不是嘛!”杰书拍了下桌子,眼里闪着光,“这福建靠海,走私的商人多了去了!我的人接手了航线、水手,还抓··请了几个专门干走私的商人,才知道他们是靠这个发的财——这地方种不出好东西,却是天然的中转站,往南洋运丝绸茶叶,往京城运香料白银,一倒手就是几倍的利!”


    他越说越兴奋,甚至忘了掩饰,“要不是我是铁帽子王,得顾着宗室的脸面,我都快不想回京了!在这儿待着,比在京城当那个处处受约束的王爷痛快多了!”


    佟国纲脸上这次是控制不住的直抽抽——这老狐狸怎么突然这么“坦诚”?连走私、灭门的事都敢当面说,到底想干什么?他下意识地搓了搓牙花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杰书像是没看见他的异样,又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几分“亲近”,“我跟你父亲早年一起打仗的时候,没少受他老人家帮衬。如今你来了福建,放心,哥哥绝对带你发财!你带来的弟兄们,也与我这正红旗下等同,绝不会让他们空着手回去——只要兄弟你想,南洋那边的香料船,我分你三成红利,保管比你在京城痛快!”


    这话一出口,佟国纲的脑瓜子瞬间嗡嗡作响——这哪是闲聊,分明是赤裸裸的“糖衣炮弹”!


    杰书这是想拉他入伙,一起做这走私的买卖?


    他看着杰书脸上那“胸有成竹”的笑容,心里警铃大作:这老狐狸表面上说得豪爽,实则是把“把柄”摆到了明面上,若是自己接了这“好处”,往后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杰书这里必然不是只有走私一条罪过,否则他犯不上以此引诱自己;若是不接,怕是在福建这地界,要出事啊。


    若只康亲王一人在此发财,他有把握将之拿下送回京中请圣上定夺。可若是正红旗旗丁皆牵涉在内,皇上便要投鼠忌器,多半是申斥了之,等秋后算账了。


    佟国纲深吸一口气,做出些慌乱模样,使出了这辈子最高明你的演技,脸上愣是带上了一丝心动,一丝惧怕,还有一丝矜持,“王爷美意,心领了。只是我此次前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督战,若是掺和这些‘买卖’,怕是不合规矩……”


    杰书眼睛迅速扫过佟国纲的面目,看清了他给出的情绪变化,手上却摆了摆,满不在乎地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远在京城,哪知道这边的难处?再说,咱们赚了银子,也是为了更好地‘作战’——旗丁有了好处,才肯卖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佟国纲没再接话,只端着茶盏小口喝着,心里却翻江倒海——这福建大营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杰书这记“糖衣炮弹”,他到底该接,还是不该接?


    外头,康亲王世子正唾沫横飞地给常泰、常海吹嘘“走私航线有多赚钱”,完全有恃无恐的嚣张,不愧爱新觉罗这个姓氏。


    三人刚走到大营边缘的哨卡附近,常海突然眼神一凛,猛地将世子扑倒在地——几乎是同一瞬间,一支带着红色尾羽的利箭“咻”地擦着世子的发髻飞过,钉在了不远处的木桩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常泰反应更快,脚下猛地一扭,身体像柳叶般侧开,又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肩甲掠过,带起一片细小的血珠。


    他瞳孔骤缩,望向箭来的方向,只见远处山林里闪过几道黑影,紧接着便有喊杀声传来,隐约还能看到连片的反光。


    “快起来!躲到帐后!”常海迅速从地上爬起,顺手把还在迷迷糊糊的世子拉到自己身后,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警惕地盯着山林方向。


    世子咕哝了几句“不讲武德、太危险了”之类的,埋头躲了。


    常泰也已拔出短刃,背靠着常海站定,两人一守一防,竟是半点不含糊——虽没真正上过战场,却在京中跟着名师练过实战,此刻倒显出几分利落。


    大营深处的帅帐里,佟国纲正被杰书的“糖衣炮弹”搅得心烦,突然听到帐外的喊杀声,猛地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拿挂在墙上的长剑,“青天白日竟有人袭营?快整兵出战!”


    没成想杰书却伸手拦住了他,语气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必在意,这种袭击天天都有。”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仿佛帐外的喊杀声只是蚊蝇嗡嗡,“他们也就是射几箭、扔几个土炮,玩高兴了自己就走了,犯不着兴师动众。”


    佟国纲刚要反驳,帐外的喊杀声竟真的渐渐小了下去,片刻后便没了动静,只剩下几个哨兵的吆喝声。


    大营外的山林里,寿春、富春姐妹领着十几个年轻民兵往深处退去,后面还跟着一些人影,有男有女的,大约百人左右。


    这拨人刚从海上回来,没见过血、没开过枪,连基本的搏杀技巧都生疏。


    他彻底愣住了,指着帐外,声音都有些发紧,“这……这什么情况?天天都有袭营?你们就这么不管?”


    杰书终于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不是不管,是管不了啊。”


    他往椅背上一靠,眼神复杂,“你是皇上派来的,我晓得上头是不信我们,实情我也不瞒你——纵使别的是假,奏折里写的‘匪患难平’也是真的,这边就是这个情况。我们这些人从城内屠到城外,能杀的反抗份子都杀了,可总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里就钻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山匪,来营外骚扰。”


    佟国纲愣了愣,没接话。来前皇上确实是让他着重核实此事,虽说几方都传信入京,讲了东南的匪患,但是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按照他们的惯性思维,三藩官方势力被灭掉后,士绅阶层会迅速倒戈的,怎么东南的士绅突然就心向前朝了不成,居然在这时候不死不休?


    谁也没想过,一群没组织的泥腿子会有什么作为,上位者的脑海中农民起义也是要在有心人煽动下的,现在是找不到这个有心人。


    “派小股部队进山清剿,进去就被人家吃掉,连尸体都找不着;派大股部队进山,满山遍野地搜,连个人影都碰不到。不打吧,天天被人堵着营门揍;想撤,皇上又没旨意,只能在这儿耗着。”杰书摊了摊手,把短袖子又往上卷了卷,卷成了背心,语气里满是挫败。


    虽说这样可以多拖些日子,多骗点军需和补给,但是这边天气太差了,实在不好住啊。他想留人在这边经营,自己却要回京的。


    佟国纲已经一脑门子都是汗了,又追问道:“那当地的巡抚、县令呢?咱们收复土地后,官府不能无作为吧?”


    “巡抚?县令?”杰书嗤笑一声,摆了摆手,“没几个活的了。”


    佟国纲一惊,“三藩逆贼如此得民心?官员中多有朝廷所派,他们胆敢从贼而去,就不要老子娘和宗族了不成。”


    杰书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珠子,摇了摇头,“谁知道当初吏部是怎么派的官?按规矩,做官得避原籍,至少隔省或者省内三个县任职。可这边倒好,三藩自己认命的伪官就不说了。朝中派来的,也多是同省任职,隔一个县就能当县令!就说前阵子诛了个通匪的乡绅,结果发现那乡绅是邻县县令的亲爹——你说,这样的县令,能指望他们给咱们卖命?”


    佟国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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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们把谁杀了???


    县令的爹???


    杰书顿了顿,回忆起当初的难处,又道:“府里衙役跑的跑、死的死,剩下的也分不清是好是坏,没法用。没办法,只能军管,但又死活找不到老百姓,偌大的田地都荒芜了,根本征收不到粮草,只能问京城要。我们几个也商量了,想从江南移民过来,慢慢平账不是。这不,还没上报呢。”


    “这么大的事,你们没上报朝廷?”佟国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匪患成灾算常规操作,可基层崩坏、百姓失踪这么严重的情况,奏折里竟只字未提?


    杰书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谁好意思报啊?这不全是自己造的孽吗?”


    佟国纲大喘气,你们自己也知道啊!


    就听见他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懊恼,“当初刚到福建,为了立威,杀了不少本地乡绅,结果底下人啊,就收不了刀了;后来又想着很快就得回去了,忙着赚钱,没心思管地方,才让那些‘匪人’有了机会,把咱们拖在了这里不是。至于杀的东南无人之事,这可是咱大清的地盘,报上去这么个结果,皇上不得扒了咱们的皮?”


    佟国纲彻底无语了,你们也知道皇上会扒皮啊。


    还立威?


    夺财吧。


    自打朝中掀起琉璃之风,香水、钟表等西洋新鲜物风靡,又有源源不断的东洋之物入京,各家攀比之下,大肆购买炫耀,奢靡之态便日益严重,勋贵大臣没有不想敛财享乐的,带着下头的旗人也是心思涌动,想出海的不知凡几。


    看着杰书那张满是无奈的脸,佟国纲满身湿透,只觉得一阵发凉——他原以为来福建是“督战平匪”,却没料到,这里的乱象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而杰书这些宗室勋贵,只顾着捞钱,连基本的安抚治理都抛诸脑后了。


    东南之地,几乎已成死地。


    更可怕的是,没有任何一个渠道敢把这血淋淋的真相报上去。在旗人的群体错误面前,皇帝的耳目,失灵了。


    杰书吃了一口果子,把盘子往佟国纲这边也推了推,挑了挑眉,示意他一起吃。


    佟国纲脸上又控制不住的一抽,康亲王是问,老佟啊,这冒天下之大不韪事你敢不敢一起做啊。


    此次突袭康亲王大营,本就是姐妹俩特意安排的“练兵”。


    “都记好了,那大营的西角哨卡最松懈,哨兵每盏茶的功夫才换一次岗;东边是粮草营,虽有巡逻兵,却多是老弱,真要动手,先打那里。”寿春走在最前,脚步轻快得像踩在平地,一边走一边给身后的新人复盘,“方才让你们射的那几箭,准头差得远,下次再这么歪,就别跟着出来了。”


    身后的年轻人看着她上树如走梯、过沟如跨栏的模样,满是羡慕——他们虽也练过拳脚,却只够强身健体,哪有这般灵活身手?倒是家里的女眷练了同款功夫后,个个能纵身上树,比他们这些男人利索多了。


    富春跟在姐姐身边,凑过去小声嘀咕:“姐,方才在大营边,我看见那俩小子了,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


    寿春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声音压得极低:“那是大姐儿的弟弟,没看见俩人眉眼跟葛大人像得很?”


    这话像鼓槌似的敲在富春心上,她下意识放慢脚步,又道:“我瞅着了,就是没小时候好看了,京里的水土是不是不养人啊?”


    “许是吧。”寿春语气淡淡,目光却飘向远处的营地方向,“不过身手还算利索,常海扑那一下,反应够快;常泰躲箭的身法也稳,没给大姐儿丢人。”


    富春忽然想起什么,又追问:“对了,方才你那箭明明冲着常泰面门去的,万一他躲不过……”


    “你没看见我后头扔了颗石头?”寿春又敲了她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笃定,“真躲不过,石头就把箭砸歪了——我既带他们来练兵,又怎么会真伤了大姐儿的人?以后这些人要落户做良民,还得靠那哥俩运作呢。”


    富春揉着额头,心里对姐姐的功力又多了几分佩服——那箭与石头的时机掐得好,既看着“凶险”,又能保常泰安全,这份心思与身手,可不是谁都有的。


    一行人很快回到山林深处的营地,程岫早已在帐外等候。


    见姐妹俩回来,他连忙迎上去:“援兵到了,咱们下一步是不是能动手了?只是……海上一时半会撤不了,真能信他们?”


    “放心,索额图对大姐儿忠心耿耿,不会坏咱们的事。”寿春点头,语气肯定,“虽说是敌人,可眼下咱们的目标一致——都是大营里那些。”


    程岫还是摇头:“他们终究是朝廷的人。”


    “那又如何?”富春接过话头,眼神亮了几分,“眼下能借他们的力,让杰书这帮人啊,吃了喝了全都吐出来,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咱们现在的敌人,不宜过多。”


    寿春看着两人,缓缓点头:“咱们等信儿。”


    帐外的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养心殿的午后静悄悄的,窗内传来康熙均匀的呼吸声——用过膳后,他便依着珠兰的叮嘱,在软榻上午睡,眉头舒展,显然睡得安稳。


    珠兰轻轻推开殿门走了出去,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午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映得那身金黄镶红的旗装格外鲜艳。


    不远处,葛布喇刚从偏殿出来,见女儿站在廊下,便笑着拱手告辞,“娘娘好生歇着,奴才回值房了,晚些再过来。”


    珠兰颔首应下,看着阿玛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什么样的鬼蜮时代,父亲要在女儿跟前自称奴才啊。


    她缓缓走到养心殿前的月台边,目光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福建的方向。


    算算日子,佟国纲领着护军营的兵马该到福建了,估计惊吓不小。


    “叮——”一行淡蓝色的字迹浮现:【东南时局指数:混乱程度80%,风险等级:高,可操作空间:优】。浑水摸鱼的水,终于够浑了。


    烟尘早已滚滚而起,不破不立!


    东南需换一番气象,此役由南及北。


    一阵微风吹过,吹动了廊下的宫灯,珠兰收回目光,转身往殿内走——康熙快醒了。


    李德全捧着最新的丹青画卷侯在门外,梁九功看他鼻子眼睛都是歪的。


    小子不学好,竟引诱皇上看些西洋水彩连环画。


    皇上眼睛不好了,话本子就不大能看,找人来读,皇上脸上挂不住。


    这小子居然投机至此,寻了那洋人作画,把本子画成了图卷,那大图色彩鲜明,正适合皇上消遣。


    每日下午,就着丝竹绵绵之声,皇上总要欣赏一阵子。


    李德全这小子,又入了皇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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