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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栗子

作者:饭青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楚望舒一面教沈清梦看着天象,一边写着书信


    【臣夜观天象,见荧惑犯帝座,赤芒贯紫微;孛星骤现于天市垣,其尾直扫东宫,星野凌迫。此乃星孛守心、主嗣宫血光之变的凶兆,天象所示,恐有皇子逼宫夺嫡之祸。】


    “什么意思?”沈清梦看不大懂楚望舒所写的东西,除了最后一句。


    “同陛下聊聊星象,再给大皇子和五皇子找些事情做。”


    “你刚不是还说,自星象观国运是无稽之谈吗?”沈清梦看着天空……算了,看不懂,她只感觉今日的月亮似乎比昨日更圆一些,那些星星也蛮好看的。


    “皇帝愿意信,那就让他信吧,正巧今日天象确是如此,我也不算扯谎。”楚望舒把信件封好,叫来云墨,送了出去。


    楚望舒替沈清梦拆了发髻,用梳子轻柔地梳着她的长发:“清梦,这样安稳的清闲日子,结束了,怕不怕?”


    “会,发生什么吗?”


    “沧宁要九月初九行动,现下应是已经埋伏好了。我这是,挑拨一下,提前耗一耗大庆的命数,免得到时候兵力强盛一致对外,再给沧宁添什么罗难。”


    “听起来,我们像是会在大庆史书里遗臭万年的国师和公主。”


    “就不能是在沧宁史书中功德深厚,名垂青史的郡主和驸马吗?”


    “不知道啦,”沈清梦向后一倒,枕在楚望舒肩上。他肩骨很宽,并且这肩膀近日里倒没从前那样硌了,倒还算舒服,“反正不管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我都和你捆在一起了。”


    那夜,沈清梦和楚望舒依旧相拥而眠,睡得香甜。


    但有人睡不着,有很多人。


    庆帝对楚望舒所言之事深信不疑,当然也是比较了解他的儿子们,一个野心家自是会养出一窝狼心狗肺的崽子,某种角度来讲也算一种成功。


    庆帝已经年过六十,近年来身体并不算康健,并未立储。二皇子和那三个小儿子自是无法给予厚望,大皇子和五皇子却也各有各的不是,若是说他们俩谁想弑父夺权,庆帝不敢不信。


    楚望舒并未卜算,他仅仅是看着天象随口一说,说中了算他神机妙算,说偏也是星象所导,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为了这些人把他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身体又糟践了,不值当。


    事实证明,楚望舒说中了。


    沈清梦早起发懒,并不会去做早饭。第二日清晨,同往常一样,婢女把饭食送来阁楼,便离开了。


    楚望舒用的,一向都是药膳粥,他舀起一勺泛着淡淡药香的粥,送入喉中。往常那粥熬得软糯,药材的味道处理得恰到好处,并不苦涩。


    但今日……似乎苦了些。


    第二口粥还未下肚,他执匙的手便猛地一僵。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楚望舒喉间溢出。只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大颗的冷汗顷刻间渗出,他一手死死按向上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你怎么了?”沈清梦连忙起身,扶住楚望舒。


    下一瞬,楚望舒猛地俯身,“哇”地一声将方才咽下的粥尽数吐了出来,他的身体剧烈颤抖,靠在沈清梦身上喘息着。


    “来人!快叫李太医来!”沈清梦的声音尖利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不同于楚望舒遭受反噬时沈清梦的揪心与无能为力,他这是中了毒,沈清梦真的很怕他会死:“云墨!给我把占星阁围了,所有人都抓起来,谁也别动!”


    李太医提着药箱,几乎是被人拖着飞奔而来。他一看楚望舒的情状,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扣住他的手腕诊脉,又迅速查看了吐出的秽物,凑近细闻,脸色骤沉。


    “是断肠草!”李太医顿觉心惊:“快,取皂角水催吐!”


    楚望舒剧痛之余竟还抽出一丝神智,颤抖着掰开沈清梦紧握的拳头,握住了她的手:“别怕……喝得少……呃……死不掉……”


    皂角水很快灌下,楚望舒胃中翻江倒海,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几乎要将胆汁都呕出来。


    李太医用银针飞快刺入几处穴位,又让人速去煎解毒汤药。一番慌乱后,楚望舒呕吐渐止,脱力地靠在沈清梦怀中,呼吸微弱,眼眸紧闭,唇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但终是缓过了一口气。


    李太医这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心有余悸地对沈清梦道:“万幸,望舒吃东西向来慢得很,用得少,发现又及时,毒素未深入脏腑,眼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元气大伤,又需好生养上一段时日了。”


    楚望舒尚未晕厥过去,迷迷糊糊牵起沈清梦的手抵在上腹,有些委屈地说着:“疼……”


    “我给你揉揉,”沈清梦将手探进被褥,用掌根轻柔地在楚望舒胃脘处打着圈,“李伯,麻烦你帮着去查查,这药从哪里来的,等他好些了,我再去审那些下人。”


    李太医点点头,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要躺下吗?”沈清梦问道。


    楚望舒摇摇头:“这样就好,不想动。”


    “那就不动,”沈清梦将手放在楚望舒脸侧,轻轻摸了摸,“歇一会吧。”


    “你……别怕,我没事了。”


    “我不怕,别担心。”沈清梦将头轻轻抵在楚望舒。真是个呆子,自己都疼成这样了,还满脑子安慰沈清梦。


    “你准备怎么审,为何不直接让云墨把人交到宫里?”


    “把人交出去变数太大,就在占星阁,那么多人都看着也不好翻供。”


    “嗯……我想看。”


    “好,你先睡一会歇歇,一会叫你起来,垂帘听政。”


    午后,楚望舒靠在正厅屏风后的软榻上,怀里抱着沈清梦塞给他的暖手炉,颇有些好奇的眯起眼,看着屏风那端模糊的身影:“李伯,你猜清梦会做什么?”


    李太医坐在一旁,同样找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等着看戏:“这丫头平日里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狠得下心的人,猜不出。”


    沈清梦,只是被沈宁宠得无忧无虑了些,但她说到底还是个自儿时起便跟着镖队走南闯北的人,无论是同官府打交道,还是与山匪扯皮,她都见过。


    狠不下心,只对那些无辜之人。


    沈清梦坐在正堂之上,并未抬眼看堂下跪着的众人。她一言不发,用签子扎着一颗板栗,在碳火上烤着。


    “嘭!”一声,板栗皮瞬间炸开,一颗完整的栗子露了出来。


    沈清梦轻轻吹了吹,把板栗摘下,送入口中。


    “嗯,刚烤出来的栗子味道确实不错,谁想尝尝吗?”沈清梦又重新扎上一颗,置于碳火上:“哦,忘了,之前说没找出来是谁给国师下的药之前,不给你们饭吃来着。”


    “还是没人说说,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藏得确实不错,”沈清梦对云墨招招手,拿来了一个瓷坛,她把坛中的五颗栗子夹出,混迹在生栗子堆中:“那我们玩个有趣的吧,我给你们烤栗子吃,烤好一颗,便吃一颗。


    哦,但我不大清楚那五颗泡过断肠草汁液的会不会变成苦栗子,若是吃死了,算你们有幸能同国师大人中一样的毒,我会给你们家人多发些安葬费的。”


    沈清梦看着下人们低着头战栗的样子,似乎颇为满意。她手中的栗子壳再次炸开,游戏开始了。


    屏风后的楚望舒听到栗子壳炸开的声音,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从前还真的不知道,沈清梦有这么瘆人的一面。


    她刚刚好像说,秋日正是吃栗子的时候,这东西也养胃,晚上给楚望舒做栗子糕来着。


    “怕啦?若是有人能说说自己见到过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就不给你吃了,”沈清梦将签子上的栗子递给秋生:“秋生,你先来吧,有见到过什么吗?”


    这栗子是唯一一个一定无毒的,沈清梦还是感觉秋生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


    秋生跪在地上,并不敢抬起头:“回……回公主,奴婢晨起并未在厨房,奴婢不知……”


    “那就过来吃栗子,”沈清梦十分漫不经心递过去,而后又烤上下一个。


    “王嬷嬷,第二个你来尝尝。”


    三、四、五……真不巧,吃下第六个栗子的小厮立刻捂着肚子被拖了出去。


    沈清梦笑着,扎上一颗新的:“还有四颗。”


    等到栗子烤熟的过程很慢,那壳子炸开的声音就好似死亡的警告。


    楚望舒并未见过审讯是什么样的,或许宫中的牢房要血腥很多,但……沈清梦这样的,着实也很恐怖。


    楚望舒拄在软榻上,微侧着身子看向正堂:“怎么办,我好像感觉清梦更迷人了。”


    “那晚上让她给你剥栗子吃吧。”李太医剥着手中的花生,却也侧耳听着正堂的声音。


    “嘶……”楚望舒微微调了一下姿势,却又引得腹中一阵刺痛:“还是快些审完吧,这暖炉没有清梦抱着舒服。”


    “你有没有想好过些日子怎么办?”


    “先把清梦和您送走,然后等着她来救我。”


    “你同她说了吗?”


    “没,先骗着吧,”楚望舒闭上眼,浅浅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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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不至于事后喂我毒栗子。”


    “嘭!”


    第六个。


    “公主!奴婢看到丹萝早上鬼鬼祟祟进了厨房,那时国师的药膳正在厨房中炖煮!”


    沈清梦抬起头,对跪着的婢女摆摆手:“你先去一旁侯着吧。丹萝,又是谁啊?”


    这招确实很好使,栗子只烤到了第八颗,投毒的下人便招了供。


    婢女叫丹萝,小厮叫柴二,一个投了断肠花汁液,另一个在糕点里掺了砒霜,两个皇子一边一个,倒还平均。


    看来都被楚望舒昨日那封信戳中心事了,行动还都很快,一顿饭都没耽误。


    “压去送给皇上吧,”沈清梦擦了擦铁签,用力一掷,把它钉在了门框上:“今日我下的是巴豆,没想真弄死谁。你们,如果不想重温今日的感受,又或是尝尝真正的穿肠毒药,以后就老实些,见到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就及时禀报,不要等着我来问。


    各为其主我也懂,但我就是见不得国师大人受苦,所以,我也不希望有下一次。”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刚拖出去那个让他休息两天给点银子。”


    正堂空无一人后,沈清梦倒觉有些头疼。她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从前只是看着别人吓唬人看个热闹,没想到自己动起嘴来这么麻烦。


    但看见楚望舒面无血色的躺在软榻上,沈清梦又感觉有些后悔。


    刚才真让那俩喝点药好了。


    “还有栗子糕吃吗?”楚望舒伸出手,勾着沈清梦的手指,“公主殿下。”


    “有,我这就给你做去,”沈清梦俯下身,在楚望舒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上楼吗,还是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困了,我再睡一会。”


    看了这么久的热闹,属实有些累。


    栗子糕入口绵密,还是很好吃的。沈清梦还做了些牛乳栗子羹,很是顺滑,香甜细腻。


    比那些黑黢黢的汤药好喝多了。


    大皇子和五皇子都被夺了兵权,禁足在各自的府邸中,庆帝气得大病一场,连上朝都停了三日。


    楚公子又是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有保全自己。原本难得还算可以的肠胃如今也毁了,好几次夜里腹中痉挛被生生疼醒,养了近两个月才好起来一些的气色也都付诸东流。


    只能从头再来了。


    可他这些日子格外粘人,除去一些必要的事情,几乎与沈清梦寸步不离。沈清梦问他怎么了,他只说身体不舒服总是喜欢磨一磨人的。


    九月初五,京城下起了今岁第一场雪。


    楚望舒躺在沈清梦怀里,看着窗外缓缓落下的雪花。他被沈清梦用被子捂得很严实,只露出了头和一只手,手中还绕着她垂下的发丝把玩。


    “你不会厌弃我了吧?”


    “啊?说什么呢?”沈清梦猛地低下头,她不过就是几日前打趣般问了一句,楚望舒最近怎么这般粘人,如何就厌弃了?


    “嫌我,太粘你。”


    “没有,别乱想,你日日挂在我身上都可以。”


    “清梦,我想同你说件事情,”大概是没什么底气,楚望舒声音越来越小:“你先答应,不许不理我。”


    沈清梦戳着楚望舒的胸膛:“明明是你劣迹斑斑,骗我又不理我。”


    楚望舒自觉理亏,抿了抿嘴,并未说话。


    “你最近干什么坏事了?不应该啊,”沈清梦握住了他微凉的指尖:“不会是和我说日后要纳小妾吧?这我可不同意。”


    “不是……我怎么会想纳妾,你不养面首就好了……”楚望舒在沈清梦怀中蹭了蹭:“你就先答应我嘛,好不好?”


    “嗯,说吧。”只说不要不理他,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初七,你同李叔先下山,离开京城。”


    “为何?”


    “留下来容易被皇帝当成人质的。若他用你的命相要挟,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那你呢?”


    “我……若是走了,会让皇上有所警觉,不能走。我就在占星阁等你,等你来带我走,好不好?”


    “不好,你自己留在这我怎么知道你是死是活。”沈清梦很坚定地拒绝了楚望舒,又把被子向上拉了拉。


    这人到现在为止身子还没养好,今早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不对劲了又吐了一场,脑子里成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清梦……”楚望舒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些央求般的语气。


    沈清梦根本未低下头看他,只是很坚定地丢出两个字:“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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