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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还君明珠双泪垂

作者:文歹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风启萍从没这样喊过她,他从来都是“姨母”、“姨母”地喊着,十八岁,却仍如同当年第一次开口一样可爱稚嫩。


    这一声娘娘,让德妃的心一瞬间如同像沁入冰水一般。


    她仿佛已经认不出来眼前的风启萍,少年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光亮,他道:“其实我常常分不清,在您眼中,我先是太子,还是先是您的外甥?”


    “我…”德妃开口,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您对我这样良苦用心,是因为你姓郑,还是你是我的姨母?”


    风启萍终于问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他和德妃一直维持着母与子的礼,她给予为母者的关怀和教育,他保持为人子的孝顺和敬重,他们从不曾探讨这些的问题。


    此时此刻,德妃望着风启萍,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呜咽,原本止住的泪又重新纵横。


    风启萍继续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德妃说:“我想,您和母亲应该长得很像,您是真心抚育我的,我派守在寒州时您八百里书信加急,叮嘱我加饭添衣,字字殷切总归不能是假的。”


    他像在发脾气一般,又道:“可你又常常拿氏族地位来告诫我,而今连一个小小的宫奴都不肯许给我,你和他们根本没有区别!”


    “你们殚精竭虑只为削去我的性格和念想,其实你对我好不过是私心想护住郑氏的地位和荣耀吧?我所思所求,于你们而言,应该是无所谓的吧?”


    风启萍一句比一句大声,越说越激动。


    德妃不知道为什么风启萍对着她,一声声地唤她作“德妃”、唤她作“你们”。


    她更不知该如何回答,最终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想不到:“小声些,这些话叫陛下听去了,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样的风波。”


    她的手停在半空,想要触碰却没有伸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年轻的储君正看着她,想要一个答案。


    德妃避开他的眼神,缓缓整顿裙摆起身,恢复威严气势,朝外唤了一声:“来人。”


    很快,两个小太监跑进了门。


    “夜深露重,伺候殿下早些歇息。”德妃放下一句话,命人将昭阳殿的门锁起来,后便乘舆而去。


    那日昭阳殿守夜的宫人都知道,太子叩了一夜的门,求了一夜的情。


    德妃坐在回宫的轿辇中,双目失神。


    当年端敏皇后难产而去,她是被郑家送入宫门的第二个女儿,本来和她相爱的少年恨她爱慕荣华,与她决裂。


    此后在紫微宫的十几年,她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尽心尽力地养育风启萍。


    可现在,她忽然也不知道她是谁了。


    之后,太傅在昭阳殿布下命令,说太子要闭门研学七日,不许任何人打扰,无关的消息更不能传入殿内。


    在风启萍被关的第三日,一个伺候用膳的太监失手洒了饭食,一问才知道是他的好朋友小吉子受了三十板子,发了一夜的烧,没等来医官就去了。


    ***


    风启萍望着空荡荡的窗外,好像还没能从当年回过神来。


    他道:“我一出世,母后便难产而去,听说,她当时昏疼得不省人事,却一直念着要医官保我。”


    宸帝对风启萍,说不上多喜欢。郑皇后生下他不久便去世了,风启萍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只有景陵碑上冰冷的“端敏恭肃”四个字。


    齐守希对此倒是知道一些:“听闻宸帝对郑皇后一片情深,未育皇子先立皇后,有违旧礼。”


    宸帝当时没有任何子嗣,但宸帝和昱王亲厚,况且昱王劳苦功高,如果宸帝一直没有儿子,那么未来承位的很可能就是风启澜,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关于风启澜与风启萍不和的流言一直存在。


    风启萍问道:“你说母亲执意保我,是舐犊情深,还是在拿她的命搏郑氏一段前程?”


    唯一的皇子若出于郑氏,郑氏在朝中便更无敌手。


    这个问题,同样盘桓在宸帝心里许多年,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风启萍的母亲就先一步而去。


    如果郑皇后当时放弃了风启萍,难产过后她必定元气大损,或者再也不能生育了,她只有那一次机会。


    宸帝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为了她不惜违背祖宗礼法,与谏臣生隙的女人,到底有多少真心,同样的,这件事也成为横亘在他和风启萍中间一根不碰不痛的刺。


    齐守希从未想过这个故事还能这样解读,他只回道:“你不该疑心这个。”


    一个母亲,舍弃自己保住孩子,放在哪里都是一个可歌可泣无私壮举,可偏偏风启萍不敢确定。


    风启萍道:“你知道吗,我向来都无所谓地活着,皇位,郑氏,离京一去三千里,我通通不曾在乎。”


    也不管齐守希是否在听,风启萍只接着讲下去:“我曾经很喜欢薛逢霖,也很喜欢小吉子,他们曾经活得那样无忧无虑,可他们却都为我而去。”


    齐守希心中恻隐,亲人离散,故园梦断,他不曾怪到风启萍身上。他走上前按着风启萍的肩膀,道:“千错万错,赖不到你身上。”


    风启萍轻轻一笑:“我虽不杀伯仁,可伯仁就不是为我而死吗?”


    “你尚在襁褓之中就入主东宫,多年来又无生身母亲照拂…”齐守希尝试找理由劝慰风启萍。


    风启萍打断他:“你不必怪我心狠,更不能责备我无情,我生来就是要在这个漩涡里,周身不自由。”


    齐守希没有回话,和风启萍四目相对,眼里浮现出同情和不忍。


    短暂地停顿后,风启萍又说道:“既然我逃不了,甩不掉,那在漩涡里做执线者总比做傀儡要有意思些,你说是吗?”


    风启澜在朝内势力不小,又拥重兵,树大招风,怀璧其罪,就算他不害人,也自会有人伤他。莫说风启萍作为太子,就是宸帝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提防之心。


    风启萍也没有任何选择,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自己不贪什么皇权富贵,愿意化干戈做玉帛,禅位求全,郑氏也断不能答应,郑氏需要他作为一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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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样的局面,齐守希知道,风启萍也知道。


    齐守希回道:“生而于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关和劫,你被迫自保也好,主动迎敌也罢,我没有立场去评论你,你要做什么,我从来也拦不住。”


    “那你会帮我吗?”风启萍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所想。


    齐守希一怔,他抬头看着风启萍。


    大殿内是长无尽头的静默。


    风启萍继续说道:“你若肯帮我,我保你一世荣华,甚至替你父亲洗刷罪名。”他急切地想要从齐守希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似乎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邀请。


    齐守希沉默了许久,最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当日分别时,风启萍留给他的九龙珏。


    玉色润泽,通透明净,一如当年交到手里的样子。不相见的日子里,齐守希有好好地珍藏这块玉。


    齐守希把锦盒递上,说道:“当日分别,殿下遗我九龙珏以便上京相认,而今万幸得已重逢,我想也该物归原主了。”


    风启萍看着齐守希,没有伸手去接,齐守希便把锦盒放置在棋盘的旁边,沉吟道:“还君明玉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齐守希是不希望父亲含冤,可是他不能用别人的血来洗掉薛氏的罪名。


    风启萍望着桌上泛着寒光的玉珏和齐守希再次要离开的身影,冷笑一声。


    “齐公子高义,我知道,高官厚禄不能诱惑你,刑罚威逼也不能摧折你。”


    他歪头笑笑,道:“你放心,为着你当日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动你。”


    刺客围场偷袭,齐守希没有犹豫就追了上去。


    “还有父亲。”


    “什么?”风启萍问道。


    “寒州回京,父亲派了护送你的二十名大将,都是领兵作战的好手。”


    风启萍点点头,自己都差点忘了寒州死里逃生的悲壮。


    “好,苏翡,你很喜欢吧?我也不动她。”风启萍把第一次恩情补上。


    提起苏家,齐守希瞬间变了脸色,他猛地纠起风启萍的前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敢。”


    风启萍直视着齐守希,愤愤说道:“我直接告诉你,我和皇兄两人只能活一个,寒州城破,狼子野心,新仇旧恨我饶不了他!我现在跟你挑明利害,你趁早做选择。”


    两人无话对峙了好一会,齐守希率先冷静下来,松开了手。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乞求,只是放开了风启萍,深深一拜:“太子千岁。”而后转身便去。


    风启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望着齐守希远去的背影,他一怒之下拂袖掀翻了棋盘,棋子落地声音清脆。


    走出昭阳殿,猛冲上脸的阳光晒得齐守希有些头晕。


    苏翡在不远处的琉璃池边和侯珠闲聊,已添了一件斗篷,凛风吹过,细碎的风毛打在她脸上。


    齐守希走近也搭了几句话,不久后大家便再入殿拜别风启萍,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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