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溺水的感觉吗?当一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水淹没的时候,手脚都开始变得沉重,比起失去的呼吸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深深的无力感,是生的希望被一点点掠夺而滋生出的绝望。
王小下的灵魂便是如此被禁锢在这个躯壳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们失去生命血流成河,这些血凝聚到一处向着她奔涌而来,她逃不掉,躲不开,甚至无法流泪。
“小下”似夜轻声唤道,她跪在地上仰头而视,身边躺着的正是自己挚爱的夫君。
王父的身躯早已瘫软,流出的鲜血将身下那一方的土地染红,似夜生无可恋地捧着他的脸,那个最宠爱女儿的父亲如今却死在了自己女儿的手中。
凄冷的月光打在似夜漆黑的瞳孔之上,泪水淌过的痕迹已经干涸,她有些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孩子始终没有任何表情,而胸口的刀痕也在触目惊心地提示着似夜,这孩子已经死了,她唯一的孩子已经死了!
“娘”王小下想要叫她,可是她张不开嘴,叫不出声。
娘,你能看得出我的灵魂在哭泣吗?小下在黑暗里呐喊着。
她想让娘快逃,可是,她无论怎么用力这具躯体却始终一动不动不受控制,只有浓烈的血腥气味在苦苦折磨着她。
锋利的剑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新鲜的血从那刀锋滚落,剑被高高举起又猛地落下。
随之似夜也软绵绵地倒在王父的尸体之上,温热的血溅了王小下一脸,又顺眼角滚落,如血泪一般控诉着她的痛苦。
无法挣扎,无法言说,无法躲避。
甚至无法闭上眼睛。
一只黑色的乌鸦呼啸着从头顶飞过,那是无桓特意留下的,它会告诉所有的鬼族,鬼王重黎之女因贪恋一凡人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屠杀。
王小下提着剑光着脚踩踏着自己家人们的软绵绵的尸体一步步向着月色而行,血水顺着脚踝滚落踩在地上,一步一生莲。
直到她的身子越发的轻盈,双脚也不再受人摆布的时候她猛地倒在地上,泥土混合着咸腥的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那把沾满了血的剑就在她的眼前,那是娘的血!是爹的血!是无数家人的血!她抬起头瞪着血红的双眼再也控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她最后挣扎着爬起身,手里仍紧紧地抓着那把剑,剑穗上还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这是无桓在她的生辰时送给她的,说她一个凡人必要时可以用这把剑来保护自己。
可是今日她却用这把剑杀光了自己全部的家人。
无桓!无桓!
此刻她恨极了无桓,恨极了这把剑,也恨急了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
她举起剑猛地向着这手刺去,鲜血汩汩流出,混杂着自己母亲的血融在一处,一下,两下,三下,她不停地向着自己刺去,奔着想要死去的决心将这把剑插进自己的胸膛里。
血不停地流着,可身上的伤口很快便又愈合,她几乎将自己捅成了一个筛子,可是无论她怎么样始终都无法杀了自己。
似夜死的消息在无桓的帮助下很快便传到了重黎那里,彼时他正与妖族打得火热,崔恒带领着妖族众兵将竟将重黎逼至了两界山,重黎骑在狴犴之上脚下踏着乌云,手中拿着一把大刀指着崔恒,他此刻已是遍体鳞伤,胜负已定。
“认输吧重黎!”崔恒坐在一只乌黑的玄鸟之上高声喊道。
重黎却大笑了一声,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竟也敢劝他认输吗?他是一个王!只有站死绝不认输!
他举起手拼尽全力将刀一挥,一道猛烈的白光顺着刀锋斩下,两界山被生生劈开劈出了一道巨大的涯,强烈的阴寒之气顺着涯底升腾而出,无数的妖族与仅剩的鬼族被那寒气吞噬从那巨大的裂缝中掉落下去,哀嚎遍野。
从此妖界与鬼界隔开,遍地血流成河的尸体是重黎对妖族最后的一击,这一击可保妖族千年无法进犯。
崔恒坐在鸟背之上被余波震飞了好远,哪怕他一个上古妖兽之躯也无法完全抵御这一击的威力,他飞回来满是震惊地看着重黎,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竟还有这么大的力量,若没有之前用镇魂鼎重伤重黎一次今日妖族真就未必能够取胜。
这世上能够是崔恒敬佩的人很少,重黎算作一个。
“小妖怪,你叫什么名字?”重黎在涯的另一端喊道。
此刻这偌大的两界山能够活下来的便也只有重黎和崔恒了。
“在下崔恒”崔恒回道,即便冒充那妖王的私生子他也并未改过名字,毕竟人们只知道妖兽白泽,怎么会有人关心妖兽真正的名字。
“你这小妖,既有如此本事何苦去冒充那老妖怪的儿子,与我无冤无仇又为何还要陷害于我?”重黎又接着问道,他并不生气,语气里满是对这个能够把他逼上绝路的年轻人的欣赏。
“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崔恒不禁问道,他在人前始终未露真容,为何这重黎竟轻易将他认出?
“我母亲是青鸟一族,我自幼嗅觉便异常灵敏,你的气味是骗不了我的”重黎道,他笑起来,满身伤口处的血还在不住地往外流着,可是死他却是不惧怕的。
身处漩涡之中,死是最平常的事了。
“千年前玄冥曾救我一次,他留下一子我自当助他,当日被你打伤逃至人间的便是那幼子无桓”崔恒说。
他骑在一只黑色的玄鸟身上,满头乌黑的头发,瞳孔也幻化成了黑色,这是妖的伪装。
原来重黎一早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从未拆穿过他,他心中感激便将一切告知也算让他死个明白。
“原来竟留下一个幼子吗?这大概就是我的命”重黎喃喃道,他老了,如今已孤身一人,再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似夜死了,我今日也难逃一死,只不知我那尚未见过面的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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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如今还活着吗?”重黎低声问道,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是对死的坦然,也是身为一个外祖父最后的惦念。
“她与无桓结成了傀儡,无桓生她便生,无桓死她便死”崔恒直言道,没有一丝丝的保留。
他是从心底里敬重这个人的。
如此重黎心已明,他知道傀儡蛊,自然也知道那孩子是操控着杀了自己的亲人,真是可怜。
“好,你们既已让她背负了弑杀父母的罪名便不要再折磨她了,她一个凡人既已失了记忆便留她一条性命就好,我自戕在你面前,倒也使你不必背负杀她祖父之仇”重黎坦然道。
“崔恒啊,我见你倒比无桓多了些忠贞,那孩子眼底里黑黢黢的没有光,我将我的孩子托付给你,只盼她日后做个寻常凡人就好”重黎道。
“好”崔恒郑重地应道。
重黎抬起头来看着雾蒙蒙的天,回想自己这一生,当年鬼界分崩离析到处都是战乱,他与穹苍联手起义到处征战。那时候的日子多惬意啊,如今这世上仅剩他孤身一人了,他不禁大笑两声举起刀刎颈而亡。
忘川的水带着刺骨的冷,崔恒顺着血流的方向向着里边冲去,那河水似乎是刀子汇成的,每向下一分便将崔恒雪白的身躯刮出一道血口子,血口子越聚越多染红了这整个一片的河水。他不顾疼痛仍是奋不顾身地向下冲去,直到将那个小小的身躯衔进他巨大的嘴巴里,王小下浓烈的血水一点点污浊成了黑红的颜色顺着崔恒的嘴角流出,崔恒猛地转身,拼尽全力将他和小下一起带出这忘川河中。
一只巨大的白色妖兽叼着个人身从忘川河中猛地冲出,那水却未起一片浪花,仿佛一片巨大而猩红的圆镜始终不起一丝波澜。
那妖兽终于有些踉跄地落在一片血红的花海里,它张开嘴,叼着的人从那巨大的嘴中掉落摔在花海里压倒了那一片的彼岸花。直到此刻这妖兽才终于舒了口气累得瘫倒在这人的身边,红光浮现,崔恒又幻化回了人形浑身是血地躺在王小下的身边昏死过去。
王小下的身子仍在不住地流着黑红色的血,好似从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身上流出的液体,那些血是没有生命的,死气沉沉的。
一个个的血窟窿从那身体上现出原形,从那密密麻麻的窟窿里不住地往外冒着黑红的脓血,她的身上,手上,乃至脖颈,全身都是这样的血窟窿,那是她曾想要杀死自己所留下的痕迹。
忘川带走了她的伪装,留下了她最真实的模样。
所谓傀儡蛊也无非是让人虚假的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脚底的血从未干涸是因为她的伤从未愈合。
那忘川水此刻又幻化回了原来的清澈,好似从未有人掉进过那里。
彼岸花在这忘川河边盛放,带着一股股淡淡的花的香味,花开时无叶,花叶永不见。
两个人躺在这血红的花海之上,一个活的,一个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