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上了官道,车轮碾过干燥的泥土,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窗外的景物开始飞速倒退,连绵的田野与疏落的村庄,都化作了一抹抹模糊的绿与黄。
这单调的景象,配上车厢有规律的摇晃,简直是催眠的绝佳组合。
苏辰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后背完全靠在柔软的垫子上。
真好。
总算没人来打扰了。
他瞥了一眼坐在对面,从上车开始就一言不发,身体绷得像根木桩的周然。
这家伙大概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真正的尴尬。
不过苏辰懒得理他。
管他是来当伴读还是当人质,只要他能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板,苏辰就谢天谢地了。
毕竟,没有什么比安稳的睡眠更重要。
眼皮越来越沉,外界的声响也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棉花隔开,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就在苏辰即将彻底坠入梦乡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今天的困意,似乎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迅猛,都要……霸道。
念头一闪而过,他的意识便彻底沉入了那片熟悉的无边黑暗之中。
……
冰冷的,机械的提示音,准时在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已脱离新手区域(南阳府),正式进入高级地图(京城)。】
【生存环境复杂度判定:极高。】
【人际关系网络判定:致命。】
【知识体系面临重大升级……】
一连串的提示,让苏辰那点迷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新手区域?高级地图?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为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现开启第二阶段核心课程:《韩非子》精要。】
【附赠拓展课程:《帝王心术》入门。】
苏辰整个人都懵了。
《韩非子》?
《帝王心术》?
搞什么鬼!
我就是去考个会试,又不是去谋朝篡位!给我看这种东西干什么?课程是不是发错了?
他正想在心里抗议,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只有一张蒲团和一位老先生的简陋学堂。
这里……像是一座大殿。
一座空旷、幽深、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黑石与巨大立柱构成的宏伟大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与威严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孔子那和蔼可亲的身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伫立在黑暗中的身影。
左边那人,身穿古朴的法袍,头戴高冠,面容冷峻,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他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刚刚磨砺过的刀,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代表着法度,代表着规矩,代表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理性。
右边那人,则更是恐怖。
他身穿一袭玄色龙袍,十二行十二章纹在其上若隐若现。他并未刻意释放什么气势,甚至连面容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真切。
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大殿的光线似乎都被他吞噬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严。
是天下归一,是六合独尊,是那种视万民为刍狗,视天地为棋盘的,独属于开创者的霸道。
苏辰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在这两个人面前,他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新任导师:法家集大成者——韩非子,已就位。】
【特邀讲师:千古一帝——始皇帝,已就位。】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苏辰最后一丝侥幸。
他真的要学这个!
“法,国之重器。术,君之利刃。势,威之根本。”
韩非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冰冷,清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一条条法典被直接宣读出来。
“不明乎法术之学者,可与论世,不可与救劫。”
“不察于势位之强者,可与论道,不可与图国。”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打在苏辰的神经上。
苏辰听得头昏脑胀,只觉得这些字拆开来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却仿佛天书。
救劫?图国?
大哥,我只想躺平啊!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了。
那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低沉,却带着一种仿佛能让山河都为之静默的重量。
“他的理论,是剑。”
始皇帝缓缓抬起手,指向身旁的韩非子。
然后,那片笼罩着他面容的阴影微微转动,仿佛有一双洞穿古今的眼睛,落在了苏辰身上。
“而朕,教你如何握剑。”
轰!
苏辰的脑子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他终于悲哀地发现,自从绑定了这个该死的系统,自己的人生就已经彻底失控了。
他想走的是乡间小路,系统却硬生生把他拖上了一条通往权力之巅的高速公路。
而且看这架势,油门已经焊死,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了。
“何为驭下?信赏必罚,不使人主之有私。”韩非子冷冷地开口,开始了他的填鸭式教学。
“何为权柄?独断于心,布之于民。生杀之机,皆出己手。”始皇帝的声音紧随其后,充满了不容辩驳的霸气。
一个讲“法”,一个讲“术”。
一个教你如何制定规则,一个教你如何玩弄人心。
无数关于权谋、制衡、人性的黑暗理论,化作一个个冰冷的字符,像潮水般涌入苏辰的脑海。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学习,而是在被凌迟。
被这两位站在权力与律法顶端的男人,用他们的思想,一刀一刀地解剖着灵魂。
苏辰痛苦地抱着头,只想找根柱子一头撞死。
他不想学这个啊!
他只想知道福满楼的蟹黄包有几种新口味,只想研究一下京城的哪家茶馆听说书最安逸,只想找个带花园的院子,安安稳稳地晒太阳,睡大觉。
可现在,他却要在这里听这两个怪物讲什么狗屁的《帝王心术》。
前途一片黑暗。
他那“安稳躺平”的终极梦想,似乎随着马车的前进,正离他越来越远。
躺平之路,遥遥无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