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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睡惊人,县令关注

作者:景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策论。


    这两个字砸下来,望江楼里死寂的空气,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铁丸,瞬间沸腾。


    “对!比策论!”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才是读书人的正途!”


    “周兄此言,正合我意!”


    方才被苏辰那套神神叨叨的歪理邪说噎得半死的学子们,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附和起来。


    辩经,他们不懂。


    可写文章,那是吃饭的家伙,是十年寒窗磨出来的真功夫!


    周然脸上重新浮现出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朝楼下伙计打了个响指。


    “笔墨伺候!”


    两张长案很快被抬了上来,上好的宣纸、徽墨、端砚一应俱全。


    周然意气风发,走到一张案前,饱蘸浓墨,手腕一抖,笔走龙蛇,顷刻间便在纸上落下洋洋洒洒的开篇。


    他为“清河水患”这个题目,早已准备了数月,腹稿打得滚瓜烂熟,今日正好拿来,一举定乾坤!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另一张空荡荡的桌案前。


    苏辰被人半推半就地按在了凳子上。


    梦里跟庄老头极限拉扯了一宿,又被这帮人吵吵嚷嚷折腾了一上午,他的眼皮重得像挂了两块铁。


    面前的白纸,在他眼里晃来晃去,变成了一张又软又舒服的大床。


    他拿起笔。


    脑袋一点。


    又拿起笔。


    脑袋又一点。


    那支狼毫笔在他手里颤颤巍巍,像个喝醉了酒的醉汉,迟迟落不到纸上。


    终于,在全场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苏辰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而他本人,脑袋往前一栽,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竟趴在桌案上,当场睡着了。


    鼾声四起。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哄堂大笑。


    “睡……睡着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到动真格的,他就睡着了!”


    “装不下去了吧!我就说他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赵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苏辰,上气不接下气。


    “周兄,你看,这就是你请来的‘高人’!他……他用睡觉来写策论吗?”


    周然写得正兴起,闻声抬头,看到这一幕,嘴角的讥讽几乎要咧到耳根。


    废物!


    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先生和几个村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欲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满楼的嘲弄声中,一道含混不清的梦呓,幽幽响起。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所有的喧哗。


    “法者,国之重器……”


    “欲强国,必先明法……”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呆呆地望向那个趴在桌上酣睡的身影。


    恰在此时,望江楼外。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行来。


    车内,清河县令刘文远正与身旁的幕僚低声交谈。


    “……城西的米价又涨了三文,民怨颇大,须得想个法子平抑一下。”


    刘文远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色。


    正说着,望江楼里那阵喧闹声传来,他眉头一皱。


    “又是这些学子在聚会?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绕道走吧。”


    他话音刚落,一道微弱却字字清晰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他的耳朵。


    “法者,国之重器……”


    刘文远猛地一掀车帘,整个人都僵住了。


    “停车!”


    他竖起耳朵,示意幕僚噤声,屏息凝神地朝着楼上倾听。


    这见解,直指治国之本!


    这绝非寻常学子能有的见地!


    楼上,苏辰的梦话还在继续。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与什么人激烈地争辩着。


    “……农战结合,寓兵于农,方能国富兵强。”


    “以法治国,不避亲疏,不分贵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则法度立,威严生!”


    “欲治水,先治人!”


    “欲治人,先治吏!”


    “欲治吏,必先明法度、立威严!”


    一句句,一字字,如洪钟大吕,在寂静的望江楼内回荡。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引经据典的掉书袋。


    有的,只是一套逻辑严密、层层递进、直指问题核心的强国之策!


    楼上所有学子,包括自视甚高的赵霖,全都听傻了。


    他们呆若木鸡,张着嘴,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恐惧。


    这……这是在说梦话?


    这简直是在传授治国安邦的无上大道!


    李先生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嘴里反复念叨着:“圣人传道……是圣人传道啊……”


    而另一张桌案前。


    周然刚刚写完他那篇洋洋洒洒、自鸣得意的策论,正准备搁笔,享受众人崇拜的目光。


    可他一抬头,却发现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那个趴在桌上打着呼噜的苏辰。


    他愣住了,侧耳倾听。


    当“欲治水,先治人”那几句话传入耳中时,周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纸上写的那些“修堤筑坝、开仓放粮、安抚流民”的陈词滥调。


    再听听人家梦里说出来的东西。


    一个在修修补补,一个却要从根子上重塑整个国家的骨架!


    自己的策论,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三岁小儿的涂鸦!


    是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


    “啪嗒!”


    一声脆响。


    周然手中的狼毫笔,脱手掉在了地上,墨汁溅了一地。


    他精心准备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才学,他最后的自信和骄傲。


    在对方那几句轻飘飘的梦话面前,被碾压得粉碎,连一丝灰尘都没剩下。


    楼下。


    县令刘文远已经激动得浑身剧颤,他死死抓住车窗,指着楼上,声音都变了调。


    “国士!此子……乃国士无双!”


    他猛地回头,对早已惊呆的幕僚厉声喝道。


    “速去!速去查明!此人究竟是谁!”


    这场本为羞辱苏辰而设的文会,最终不欢而散。


    学子们一个个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看苏辰的眼神,已经从看骗子,变成了看怪物。


    苏辰被人摇醒时,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嗯?比完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和一份“睡梦中论强国策”的传奇事迹,被县令的幕僚用最快的速度记下,呈送到了县衙的案头。


    夜深。


    县衙书房内,灯火通明。


    刘文远手捧着那份关于苏辰的报告,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苏辰……苏二狗……周家弃子……梦中得圣授……”


    他缓缓放下报告,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向深邃的夜空。


    良久,一声夹杂着激动与感慨的低语,在书房内响起。


    “清河县,要出真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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