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靖京都云阳,是天下第一富贵繁华之地,珍奇遍地,行商不绝,京中百姓皆衣食无忧,乐极天下。
然而此刻的云阳城,青天白日里,大街小巷却不见一人,空荡荡的,活似一座鬼城。
“报——敌军已兵临城下!南衡主帅放言,若半个时辰内再不开城门,势要强攻!”
“他做梦!”身着龙袍的男人掀翻了桌案,胸口起伏,继而问道:“援军呢?援军怎么还不来?”
“援军在清黎遇袭,尚在厮杀,即便此刻赶过来,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北靖年轻的皇帝从高殿上下来,转念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长公主呢?”
一旁的内侍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回道:“方才派人去请,长公主不肯进宫,说,说要让太后娘娘亲自去请。”
“请?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还有几分用处,此刻给朕拿乔!”北靖皇帝一挥手,吩咐道:“去把她绑到城楼上,能拖到援军来,也算是有她的用处!”
他们口中的长公主,此刻正素衣散发,跪坐在公主府的正堂内。
屋内光线晦暗,一束光自窗上射进来,照出无数尘埃,最终落在长公主的身后。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室内的人没有回头。
来人居高临下看着屋里人的背影,攥紧了掌心,压了压心中的憎恨,才走上前去,开口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如今,你合该被送到城楼上去,哀家倒要看看,那位南衡新帝,会不会顾念往日情分?”
长公主冷笑一声:“往日情分?就算保得住我的命,难道也能保得住太后和您那位皇帝儿子的命吗?”
太后半蹲下来,在对方耳边咒骂:“商景徽!你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样,贪生怕死,懦弱无能!”
商景徽回头,生白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相似的眉眼和可怖的神情,令太后想起了午夜梦回时来索命的怨魂。她心惊了一瞬,怔愣着后退,就在这个间隙里,被利刃刺破了喉咙。
门外等候的宫人见此情景,赶忙要进门,屋内的长公主却口喷鲜血,自己先倒在了血泊里。
门口的宫人忽然乱作一团,四处逃窜,商景徽恍惚间听见了嘈杂的马蹄声,还有镇天的喊杀声。
可恨,不能等到秦简了……
若有来世,她一定亲自除掉这些人,一笔一笔地清算。
——
“景徽,探花郎秦简,才貌双全,朕已经拟好了圣旨,将他赐婚与你。”
商景徽从上一世的回忆里回过神来,礼节上广受褒扬的公主,罕见地没有立即回皇帝的话。
皇帝见她没反应,以为她觉得门第不相当,于是又笑着说:“你是大靖唯一的嫡公主,金枝玉叶,探花郎出身寒门,门第相差甚远。不过,朕会封他为承恩伯。”
商景徽浅笑,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做出正要开口谢恩的样子。
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惶急地禀报:“探花郎坠湖了!”
商景徽没跪住,用手撑了一下地,身边的宫人见状立即扶住了她。而这位公主殿下,却低着头,借着宽大衣袂的遮掩,缓缓勾了勾唇。
今日,皇帝特意在迎嘉湖上设宴,实则为公主择婿,而那位准驸马爷,探花郎秦简,却忽然在宴席上坠湖。
商景徽一直低着头,跪坐在殿上,听着皇帝询问具体情况,小太监说有人发现时,探花郎已经落水许久了,救上来后脸色不大好了。
初步判断,许是探花郎吃醉了酒,失足落水。
皇帝来回踱步,下意识快速转动手上的扳指,又问:“人怎么样了?”
小太监不敢抬头,伏在地上,低声回话:“人已经送回府了,请了太医诊治,尚在昏迷。”
皇帝摆了摆手,只得吩咐:“命人好生照料,探花郎若是醒了,立即禀报。”
小太监告退,皇帝又安抚了商景徽一番,才放她回长乐宫。
宫女朱蕤侍奉商景徽卸妆,镜子里的人面露疲态,朱蕤于心不忍,劝道:“今日兰若为殿下调制的安神香已经备好了,晚上就能点上,殿下自己也要放松些,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奴婢们说说。”
朱蕤察觉得出,公主这些天一直心绪不宁。从前,商景徽夜间就寝后,不习惯让人在寝殿内侍奉,可最近半个月,每每入夜,商景徽便不允全熄了烛火,还命宫人在榻边守夜。
朱蕤和兰若问她是否心里有事,商景徽却只是浅浅笑着安慰她们。可她那因笑意而弯起的眉眼中,分明藏着岁月磋磨的疲惫,与压抑难言的悲痛,就仿佛金枝玉叶的公主,隔着十几年的痛苦与歉疚,与她们遥遥相望。
这几日,朱蕤始终忘不了那日的情形。
琼林宴后的第三日,商景徽在京城第一酒楼淳味楼的门口,救下了一名青年人。
青年人名唤卫愈,带着患病的师父在云阳城勉强过活,却因冲撞了权贵的车驾,差点被当街打死。
商景徽命淳味楼老板给卫愈解围,随即给卫愈下达了第一个任务。
那天,公主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她拈起一颗坚果,投进茶水中,垂眸看着坚果沉入水底,语气里浸满了危险与冰冷,对卫愈说:“探花郎秦简,水性极差。”
朱蕤想到这里,终是没忍住,于是放下手中的银梳,半跪在一边,问道:“殿下,探花郎昏迷不醒,需要再召卫愈吗?”
“我如今出宫太过招摇,先不必见他。”商景徽侧着脸,卸了耳坠,说:“任何事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转告他,先安心在淳味楼侍奉他师父,等候差遣。”
半个月前,琼林宴上传来风声,皇帝要在新科进士中为公主择一名佳婿。商景徽的精神就是从那之后变得不大好的,朱蕤猜测商景徽是不想出嫁,于是问道:
“公主,若是探花郎醒不过来了,那陛下还会另行为您指婚吗?”
“会。”商景徽答得很干脆,她携着朱蕤的手,二人起身,她才解释道,“父皇打算用我的婚事,笼络新贵,以抗衡世家,这是我衣食无忧,受人敬仰的代价,也是身为公主的责任。”
朱蕤欲言又止,往旁边看了一眼兰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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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语,她才继续说:“如果殿下实在不想嫁,也可直接秉明陛下,陛下如此疼爱您,您大可以任性一下,以祈福之名修道,又可常侍奉陛下,尽了孝心,何必强逼自己呢?”
“谁说我不想嫁?”商景徽待朱蕤说完,温和地笑了,柔声解释说:“若是一直待在宫里,或者出宫修行,我都无法自由行事。下嫁朝臣,才是我接触朝政最便宜的手段。”
商景徽重生回来半个月,先联络表兄沈道行,接管淳味楼,作为内外沟通往来的“驿站”,又凭着上一世的记忆,救下了卫愈师徒,将卫愈收为己用。
这一切都仅仅算是铺垫。
毕竟她尚在皇宫居住,行走不便,办事多有掣肘。
商景徽揉了揉眉心,自从重生回来,她夜夜不得安眠。
上一世,父皇于三月三十迎嘉湖宴会之后,为她和探花郎秦简赐婚。婚后,商景徽温柔体贴,秦简谦和有礼,郎才女貌,相敬如宾。
商景徽无疑是整个云阳城最幸福的娘子。
商景徽那时以为,这会是她的一辈子。
可这一切,从秦简南下赈灾后,悄然改变。
秦简南下赈灾,意外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商景徽在担忧与痛苦中寡居。好在,父皇对她宠爱有加,她的日子并不艰难。
可惜,秦简失踪的第三年,康德帝驾崩,商铖继位,其母惠贵妃卢清婉为太后,对商景徽百般折磨。
直到南衡政变,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与北靖开战,而那位新帝就是秦简。
商景徽从幽居的噩梦里惊醒,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先皇后沈容书走得早,皇帝追思发妻,不复立后。帝后育有一子一女,长子为太子,五年前薨逝。
商景徽是大靖唯一的嫡公主,又肖似母亲,所以康德帝对其宠爱有加,不仅在先皇后薨逝后,破例允许商景徽继续住在皇后生前所居的长乐宫里,还专门为公主精挑细选了教习女官。
从前,商景徽只想安安稳稳,富贵荣华地走过一生。可上一世却遭秦简欺骗,被卢清婉磋磨,落得国破人亡的下场。
春雷炸响,室内昏暗,商景徽看着烛火摇曳。
她要谋权。
只有权势,才能复仇保命。
商景徽推开窗,潮湿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细雨打海棠,海棠依旧。
宫人为她罩上了外衫,商景徽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雨不大,商景徽却觉得足够自己冷静下来了。
皇帝虽未正式下旨,但已经向商景徽提过赐婚之事。如今探花郎昏迷,生死未卜,商景徽不宜露头,于是便深居简出,正好得了清闲。
她强迫自己清醒,实在不安时,就读几页书,如此,也不忘晨昏定省。
毕竟,公主殿下需要一个顶好的名声,才更容易取得的朝臣们的尊重和信任。
连日阴雨,三日后终于放晴。彼时,商景徽正倚着窗,看着兰若指挥院里宫人侍弄花草,却有小太监来报:
“探花郎醒了,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