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夏伸出手臂,不成想手指还未触及到李阿姐的肩膀,右脚踝缠绕的黑线便倏然膨胀变大。
黑线散发出诡异的黑色雾气,烫的崔时夏连连后退,眼睛似乎被灼烧一般睁不开。
“别碰它们!”
耳畔传来惊呼,贺翊元拽着她就飞快地往后撤退,甚至退出神庙撤到荒凉破败的庭院里。
踉跄的脚步相互绊倒,两人同时摔倒在荒草丛。
崔时夏的眼睛终于得以喘口气,尚未来得及睁开,便听见贺翊元愠怒的声音。
“亲手去触碰天敌,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吗?”
“天敌?”崔时夏疑惑,“那些黑线究竟是什么?”
她尝试挪动酸痛的膝盖,不料似乎误踢到对方何处,惹得贺翊元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崔时夏你蠢死了,让傻-鸟和你说清楚。”
红鸟扑腾翅膀追出来表示抗议:“你才是傻-鸟。”
经过解释,原来红线象征着天定的金玉良缘,黑线则是因为世事无常误成的孽缘。
崔时夏作为姻缘神,拥有最纯粹的红线神力,和黑线障雾天生相克,靠近触碰就会被狠狠灼伤。
“我原先并不知晓。”崔时夏视线恢复,缓缓起身站定,“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出手相助。”
一码归一码,论迹不论心,总之贺翊元的确帮她脱困,崔时夏认为道谢是应当的事。
奈何对方毫不领情,听闻道谢反而微微愣住。
贺翊元错开对视的眼神,冷哼道:“谁稀罕你道谢?举手之劳别多想。”
“我不多想。”崔时夏敷衍回复。
说罢,她便大步流星返回月老庙内:“黑线如此鼎盛,只怕要出事。”
果不其然,原本充斥着崩溃哭喊的殿内一片死寂。
李阿姐的额头依旧向外涌着鲜血,映衬着朽烂木桌的凹陷边角。她灰蒙蒙的眼眸并未闭合,呼吸却已停止。
该是多么绝望,竟然撞桌而死,死不瞑目。
崔时夏呆呆地僵硬在原地,手臂颤颤巍巍地举起来,诡异的黑雾霎时涌现警告着她的靠近。
“孽缘缠身,不得善终。”
贺翊元整理好衣衫进来,抱臂靠在旧柱旁边:“还清姻缘因果前,黑线都无法被轻易斩断。”
“分明昨夜她还与我把酒言欢,为何如今……”
崔时夏声音哽咽,心底翻涌而来的悲悯,激发豆大的泪珠接连滑落。
可她但凡试图靠近尸-体,胸口就止不住地发闷,那股灼烧的趋势随时准备侵袭。
小缘尖嘴衔着崔时夏肩头的布料,示意她退避三舍。
“姻缘神惧怕此物,我却不怕。”
贺翊元从容地站定在尸-体周围,耳垂金色坠羽流动着淡淡的光彩:“既是旧相识,你看看记账簿里是否有她的名字。”
“若有,则是相关的因果,须要解决。”
“即使没有,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崔时夏溢满清泪的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却换来后者毫不在意地轻笑两声,看得人无名火起。
翻开红线记账簿,李忆柳的名字赫然在列。
当初除夕夜碎银祈福过后,李阿姐在半年后又重返月老庙。
她将刻好字的铜锁,伴随着贴身香囊齐齐挂在围栏,算作与神明缔结契约。
崔时夏深深叹气,忽而庙外传来大批响亮的脚步声,嘈杂的议论盖过荒凉的寂寥。
贺翊元当机立断,拽住她的手臂便将其拖到角落里,唇齿翕动念了个隐身诀。
说那时那时快,脚步匆匆的追兵破门而入,如洪水般迅速涌进月老庙。
他们望着李阿姐凄惨的死状,竟然没有一丝同情心,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与唾弃。
“这贱-妇畏罪自尽,都算是便宜她了!”
“是啊,死后拿去喂狗才对得起我们老爷。”
“贱-妇活该如此,夫妻俩做出伤天害理的勾当,就该永世不得轮回!”
言语之恶毒,听得崔时夏肩膀猛颤。
“别出声。”贺翊元索性将手臂横亘在她腰间,阻止着崔时夏激动的动作,“隐身诀可隐去不了声音。”
崔时夏竭力压抑怒火:“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昔日好友遭此侮辱吗?”
“倘若动用神力伤害百姓,算作犯戒。”
如此靠近的距离,贺翊元比她高出半个头,崔时夏不得不挣扎着转身,仰头望着他的神情。
或许见惯了生死,贺翊元既无愤怒,也无悲悯。
他执着地禁锢住崔时夏的动作,低头凑在她耳边悄声道:“尚且未知全貌,不如静观其变。”
话音刚落,追兵首领忽然拔刀,利落地砍断李阿姐的脖颈。
鲜血迸溅,穿透隐身的两人,崔时夏却好似能够感觉到血液喷洒在脸颊的温热。
死不瞑目还不够,他们要死无全尸,方能解恨。
崔时夏张张唇瓣,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眼前反复重演着这幅场景,连尸-体被何时拖走的都不清楚。
贺翊元瞧着她痴痴傻傻的模样,说不清是触发心底的不忍,还是单纯的不耐烦发作。
他径直用手掌拍拍崔时夏的脸颊:“醒醒啊。”
“别动手动脚冒犯神女。”
小缘瞪着圆圆的眼睛,尖嘴去啄贺翊元:“我要向财神爷告状。”
“那你告呗。”贺翊元不以为意,“比干叔早都习惯我这样了,就算你这傻-鸟告到天帝那里都没用。”
一人一鸟幼稚地开始拌嘴,崔时夏被这动静终于唤醒,迈步插在它们之间形成阻断。
“就算李阿姐身亡,黑线也毫无消散的趋势。”
“无论出于私心,还是出于神明的职责,我都要将此事追查到底。”
黄昏时分,闾左虾蟆陵。
散班后的杂工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工房,却意外地在必经之路里遇见五年前被河溪冲走的崔时夏。
五年时光,天界不过眨眼的功夫,人间百姓却足以被生活重担催的白发斑驳。
崔时夏谎称落水后有幸得救,后来在别处生活多年。
张姨听后唏嘘几声,古怪的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贺翊元身上,拽着崔时夏说起悄悄话来。
“你这夫君瞧着不像是平头百姓啊。”
崔时夏知晓她误会:“他不是……”
“小崔啊,你就别瞒着我了。”
张姨促狭地笑起来,拖着瘸腿慢慢走回工房大院:“像我们这种人,能够顺利成家都算福报。”
语气之消极,惹得崔时夏也不好再多言,努力岔开话题,说些其他让人高兴点的话语。
而她余光里的贺翊元,挺拔的身躯微微僵硬,想必方才的谈话全数都钻进了他的耳朵。
崔时夏心念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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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待会你也简单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贺翊元显而易见的皱眉。
沉默半晌,崔时夏提议:“你装哑巴效果最好。”
总不能让贺翊元真的去装夫妻恩爱吧?别说这位娇贵的仙君是否愿意,连她心底都止不住地抵触。
贺翊元耳垂的金羽溢出淡红的光芒,流露出他无语的情绪,好在他也算顾全大局,忍着没有当场发作。
等到回到杂工大院,贺翊元的无语就被难以置信所替代。
狭小的院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女工,凌乱的杂物隔离出各自的床铺区域。
发霉的墙面阴湿,透露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的脚步也就此停留在屋门前。
“小崔?”赵婆婆苍老的嗓音透着惊喜,“真的是小崔回来了?”
叙旧和解释不绝于耳,崔时夏昔日人缘还算不错,“死而复生”的奇闻惹得好多人团团将她围住。
那股熟悉的潮湿霉味,反而令崔时夏安心。
她耐心地回应着关切,抬眸却见贺翊元直愣愣地杵在屋门前。
崔时夏搬了凳子出去,掸了掸灰尘:“坐会吧。”
贺翊元贯彻“哑巴”方针,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并没有回复,也没有顺理成章地落座。
崔时夏望着他,忽而意识到什么。
如此干净的华服,如此矜贵的气质,显得同虾蟆陵格格不入。
她没有再多言,转身回去继续交谈,顺便也趁机探听李阿姐的消息。
贺翊元始终都未曾落座。
木凳飞出的灰尘,沾染到他月白的鞋履上。
他有严重的洁癖,此刻却望着灰尘出怔,好半天才想起来要嫌弃,悄悄掐了个洁净仙诀。
等到夕阳彻底消失在天际,黑漆漆的院落终于燃起微弱的灯烛,崔时夏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众人好奇的目送里,贺翊元沉默地陪她走了许久。
相识并未多久,轻易询问昔日居所往往显得冒昧,可是他却顾不得这些隐形规矩。
贺翊元张唇:“这就是你在人间的住所?”
“对啊。”崔时夏感叹,“赵婆婆甚至还保留着当年的被褥,也许还是盼着我能够生还的。”
“既然这般舍得吃苦,为何不愿意试试经商?长安繁华,机会众多,总比永远挤在这里好。”
崔时夏脚步停住,唇角的弧度也抹平。
她望着贺翊元,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
贺翊元蹙眉,脚步也随之停住,昏暗的月光里低头同她四目相对。
“那可你知晓,为何这段路如此黑吗?”
崔时夏眼底毫无笑意:“答案很简单,没有路灯啊。”
为何不去尝试经商,虾蟆陵为何多年没有路灯?那些饥寒交迫死在冬夜的乞丐,又为何不去吃一碗肉粥?
气氛冷凝,贺翊元听懂了她言外之意。
他并没有道歉,心底却隐隐泛着一些涩,那是贺翊元此生逍遥两界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我说此话,并不是希望你同情我。”
崔时夏敛去眸色新涌的嘲意:“风水轮流转啊……”
她继续迈步前行,好半天身旁也没有传来跟随的脚步。
崔时夏正欲回头张望,却猛然被拥进温暖的胸膛里。
“千万别回头。”贺翊元警惕的声音响在耳畔,“有人在跟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