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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帮凶

作者:云水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光刺破云雾,大山深处的村庄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朝阳。伴随着鸡鸣声,中年男人推开小屋的木门,活动一下筋骨,打算到院子里劈柴烧水,却意外地发现自家的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背对着他,看不见面容。男人起初还以为是误入村里的外地人,于是问道:“……您有事吗?”


    男子转过身来,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男人霎时间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一张许多年不见的、被他埋到记忆最深处的脸。


    “还记得我吗?”


    楚韫笑了笑,只是这笑意不曾到达眼底分毫。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记得了。”


    男人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屋里尚在熟睡的妻子女儿,眼里流露出哀求:“如果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来的,我只求你别吵醒我的家人。”


    楚韫颔首,温和地说:“可以,我也只是想找你聊一聊。”


    男人苦笑,面前的年轻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却恰恰是绵里藏针,稍有不慎就会让人千疮百孔。


    “我开车来的,去我车上说吧。”


    “等一下,”男人突然说:“我回去拿个东西。”


    楚韫很有耐心地让他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随便走了走。


    院子里用铁链拴着一只中华田园犬,看见陌生人靠近,立刻警觉的站了起来,嘴里发出警告般的呼噜声,仿佛他再上前一步就要撕碎他。


    “你倒是忠心,”楚韫微笑着,声音却冰冷:“但你的主人可未必。”


    那只田园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朝他龇牙咧嘴。就在这时,男人拿着一个纸包走了出来,道:“我好了。”


    楚韫的目光落在那个纸包上,随即转身向外走。


    男人跟着他上了一辆越野车,车门关上,空间立马逼仄起来,一种紧张的、吊诡的情绪在车里蔓延。


    楚韫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男人没接。


    “怎么,怕我下毒?”


    楚韫脸上的笑已经淡了下去,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男人。漆黑的眸子像两汪冰冷的墨池,里面没有温度和光明,只有能把男人拖下去的致命阴暗。


    男人后知后觉地想要接过来,但楚韫已经随手把水插进了车门的凹槽里。


    他弯起红润的唇,那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周万山,你在心虚什么?”


    男人瞳孔骤缩,但楚韫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紧接着道:“是亏心事做多了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梦到我师父?你家里人知道你干过的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吗?”


    男人原本只是小幅度的颤抖,在听到“家人”两个字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楚韫,从紧咬的牙关中憋出声音:“别,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楚韫指尖敲着方向盘,淡淡地说:“当年云栖竹露最早出现问题时,我师父排查过许多环节,但是始终难以锁定茶叶品质下降的原因。问题出现在不同批次,看起来不像是工艺出现差错,倒像是流水线不稳定而形成的偶然事件。师父怀疑过许多人,却独独没有想到当年在茶厂做学徒的你。现在想来,这个身份是你最好的保护壳,让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发酵参数,破坏那几批茶叶的湿润度。”


    “只是我想知道,你一个学徒,明明接触的只有外围工作,又是如何拿到核心权限的?”


    周万山痛苦地把头埋进臂弯里,双手紧紧地抓住头发,那是一个忏悔般的姿势:“……是我干的,当年我父亲生了重病,急需二十万的手术费,我向周围的亲朋好友借钱,却四处碰壁。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在那个时候,余晋华出现了。”


    “他和我说,如果我能在云栖竹露的流水线里动些手脚,就帮我填上手术费,还会另外给我一笔钱安顿。”


    周万山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抬起头来,眼里布满血丝:“我一开始拒绝他了的,我也不想帮他陷害廖大师,但是,但是谁来帮帮我呢?”


    他语气激动了起来:“医院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你见过急性胰腺炎患者的临床症状吗?我眼睁睁看着我父亲的肚子胀得像个皮球,皮肤上到处都是恐怖的瘀斑,最痛苦的时候,他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呻吟,锁骨上窝和肋间隙深深塌陷下去。”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周万山发泄似的咆哮着,当年的一幕幕似乎重现在他眼前,是舍弃尊严下跪乞求却遭到的白眼和冷笑,是父亲在冰冷病房里垂死挣扎的狼狈凄惨,是他身为人子却无能为力而产生的自我厌弃。


    “我动摇了,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我答应余晋华,廖叙生最多只是身败名裂,但如果我没有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我父亲失去的就是性命!”


    楚韫无波无澜地看着他,轻声开口:“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帮余晋华办事的理由?”


    周万山似乎又陷入了另一重痛苦的漩涡,他平复了一下,缓缓地说:“没错,我重新找到了余晋华,告诉他我愿意帮他。”


    而后,他朝着楚韫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突然觉得命运其实是公平的,因为它永远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哪怕是眼前真正的天之骄子。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给了我权限吗,我告诉你啊。”


    楚韫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下一秒,男人嘲弄的声音传来,为他心里的那个人宣判死刑。


    “是你师父的好徒弟,你的好师兄,宋清峦。”


    ……


    看不见的角落里,楚韫一只手紧攥成拳,指关节泛起白色,一丝鲜血从他掌心缓缓淌下。


    但他的表情乃至声音都称得上古井无波,平静到像是戴了一层没有喜怒的面具。


    “所以呢?”


    他目光锐利如刀锋,像是要剖开周万山那点隐秘的幸灾乐祸,看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潜藏在骨子里的、无法磨灭的阴暗的劣根性。


    “周万山,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在这样的目光下,男人头皮发麻,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事实上,当年的事是他整个平淡人生中的最大波澜,是挥之不去的无形梦魇。这些年他搬到这个闭塞偏远的小山村里,就是为了不再接触与廖叙生有关的任何信息。


    楚韫露出一点可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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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其实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陈述着一个在心里咀嚼过千百遍的事实,但还是会心中钝痛:“是突发心脏病,诱因是余晋华和宋清峦的那档访谈节目。”


    “所以你明白了吗,其实你们三个都是杀人犯。”


    年轻人语气轻柔,却站在高高的十字架前,为他们判下沉重罪名:“唯一的一点区别只是,余晋华是主犯,而你和宋清峦是帮凶。”


    “……”


    周万山不可置信般地喃喃出声:“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整个计划里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不是帮凶。”


    楚韫却已经失去了和他再聊下去的兴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留着当年和余晋华往来的证据吗?录音,汇款记录都行。”


    男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攻破,他失魂落魄地打开了那个一只被他攥在手心里的纸包,里面是两张边缘泛黄的、折叠起来的银行记录。


    “这是他给我那两笔钱的汇款单,虽然是从境外转账的,但你应该能查到源头。这些年我一直留着它,可能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周万山看着楚韫,恳求道:“我愿意赎罪,但请你保护好我的家人。”


    家人。


    这两个字在楚韫心中一遍遍划过,他几乎对周万山的妻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嫉妒。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样的家人呢?


    但这种情绪就像火花一样一闪而过,没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他颔首,从男人手里接过那份来之不易的证据。


    “可能你以为你现在住的地方很安全,但事实上,余晋华一直在派人监视你们。”


    周万山不寒而栗,无措道:“那,那怎么办?”


    “我会帮你们重新找一个地方避开他的耳目,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楚韫微笑着说:“余晋华想必已经知道我找过你的事了,你猜要是落到他的手里,你和你的家人会怎么样?”


    周万山瞪大了眼睛,愤怒道:“你威胁我?!”


    楚韫耸了耸肩:“谈不上,只是向你阐明利害关系。毕竟像你这么喜欢衡量算计,却又愚蠢到算不明白的人,不让你知道几斤几两又怎么行呢?”


    周万山无路可走,只能听从楚韫的安排。临走时,这个男人突然问道:“如果我当年去找你师父,他会愿意帮我一把吗?”


    楚韫语气沉缓,却异常坚定:“会。”


    “……”


    周万山笑了笑,一些不为人知的呢喃消散在风中,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知道了”。


    在他身后,年轻人的声音让他红了眼眶。


    “别太高估人性,也别太低估人性。”


    如果时光倒流,一切会有所不同吗?


    他不知道,他也并不后悔,只是欠的债迟早要还,现在终于到他赎罪的时候了。


    坐在车里的楚韫后知后觉地松开紧握的手,掌心已经血肉模糊,阵阵刺痛反倒让他有一种仍在人间的实感。


    林间风起,飞鸟扑棱棱展翅而飞,落叶簌簌中传来故人湮灭在时光里的一声长叹,转瞬间四散入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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