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韫从梦中猛然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房间里的黑暗有如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包裹着他,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界限。
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平复了一会,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摸出藏在最里面的烟盒和火机,然后掀开被子下床,推开卧室露台的玻璃门,迎着微凉的晚风静默伫立。
修长的手指抽出一根女士烟,拇指抵住冰凉的金属滚轮,点燃。
有些发白的唇间溢出薄薄的烟雾,很快消散在晚风中,猩红的火光却一点点蔓延上那双墨色的眼眸。
楚韫没有理会最后的那个梦,只是垂下眼静静地思考。
一支烟抽完,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男人温和的嗓音通过电流传过来:“又做噩梦了?”
楚韫说:“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对面不间断地响起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和翻动文件的沙沙声。男人语气含笑:“你是预言家吗,今天晚上刚刚查出点东西,想着太晚了明早发你,谁知道你就突然打过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份电子文件发送过去,提醒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他。”
他沉默了一下,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过界,但还是说:“不然我会不放心。”
楚韫没什么表情地回绝:“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对面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无奈地苦笑:“该怎么说你好......我也只是怕你受伤,毕竟一旦起了争执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叹气:“楚韫,其实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指腹不断摩擦着滚轮,楚韫的心里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
好在对方适时转移了话题,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温润:“抱歉,刚才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他几乎是带了安抚的意味:“接着睡吧,别再想那些了。”
楚韫“嗯”了一声,客气而疏离地说:“谢谢。”
挂断电话,梦里发生的一切似乎也随着烟雾四散而去。他回到卧室,靠在床头,点开刚才梁淮发给他的文档,一个神情忧郁、脸上有一块淡红色胎记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楚韫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嘴角轻轻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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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某家私人会所。
江祈年前些日子被家里派去国外公司处理一个项目,昨天才刚刚回来。他们这个圈子里有的是人想要上赶着巴结江少爷,因此不少人都想为他接风洗尘。
但江少爷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于和他们厮混,最后还是他们那个核心的圈子里有人攒局,这才定下了今晚的晚宴。
男男女女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欢声笑语间,有一个位置始终空着。
主菜一道道地上来,有人拿湿毛巾擦了擦手,问道:“砚珩怎么迟到这么久。”
说话的人叫彭宗甯,家里世代从事艺术创作,祖上出过的名家大师数不胜数,随便叫出来一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大艺术家。很多为大众所熟知的美术馆和艺术基金会都是彭家在幕后实际掌控。
“还在忙公司的事呗,傅大工作狂忙起来能连续在公司住一个月。”
方施廷说。
江祈年夹了片鱼生送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让咱们先吃,不用等他。”
旁边妆容精致的徐菀真不怀好意地接过话:“不管怎么说,迟到就是迟到,一会儿可得罚他三杯。”
江祈年放下筷子,懒懒笑道:“我可记住你说的了,等砚珩过来可别不敢。”
徐菀真之前出国,不了解其中内情,疑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在场的三个知情人面面相觑,都笑不出来。
开玩笑,给傅砚珩灌酒,最后折磨的都是他们自己!
“不敢什么?”
谈话间,傅砚珩跟着侍者进来,深灰色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丝质衬衫光滑平整,看起来一丝不苟却又放松随意,丝毫不像是在公司忙了一天的人。
众人噤声。江祈年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徐菀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小声说:“去吧,加油!”
徐菀真一脸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们刚才在说,傅大总裁迟到了这么久,得罚你三杯酒。”
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倒了半杯红酒递过去。傅砚珩没接,点了点头:“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从桌上拿了一个空杯,自己倒了半杯红酒喝下,正要再倒第二杯时,江祈年眼疾手快地把他拦了下来,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是个意思就行了。菜都要上齐了,再不吃就凉了。”
另外两人悄悄抹了把冷汗,背地里给江祈年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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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珩这个人什么都无可挑剔,就是酒量极差。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以前聚会时从来都是简单喝两杯,别人都酩酊大醉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
但正是因为没见过,他们这帮人才更好奇傅砚珩醉了会是什么样。
直到一次派对上,傅砚珩出去接了个很长时间的工作电话,他们趁机往他的威士忌里兑了高度数的伏特加。本来还担心会被发现,结果那天傅砚珩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直心不在焉,也没发现自己的酒不太对劲,就那么喝完了一整杯——
然后他们就用亲身经历验证出,喝醉的傅砚珩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工作狂的毛病会呈几何系数增加。
比如——
“……测试数据不全,”傅砚珩手指敲击桌面,对着江祈年冷冷道:“连最基础的用户并发峰值模拟都没做,用的还都是老标准,这些细节漏洞是留着我给你填吗?!”
江祈年莫名替他们公司的人背了锅,满脸问号地缓缓睁大眼睛。方施廷看他吃瘪的可怜样子,一脸幸灾乐祸。
“还有你。”傅砚珩皱眉转向方施廷,毫不客气地说:“只盯着主流数据,那百分之五的关键案例是形同虚设吗?究竟是你视力不好还是在敷衍了事?!”
他的目光冷漠而尖锐,扫视过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立刻重做,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看到最新的数据分析。”
傅砚珩下了最后通牒,有些心累地靠向后面的软皮沙发。一抬眼发现他们还僵在原地,语气里立刻染上了一层不耐烦:“还有什么问题吗?”
派对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江祈年和方施廷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绝望。
但江祈年反应快,立刻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低声下气的语气:“对不起傅总,我们马上就回去重做。”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另外两个人使眼色。
出了包厢,彭宗甯额角直突突,面无表情地说:“都是你们两个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办?”
江祈年翻了个白眼:“要我说,趁着别人没发现,直接把砚珩打晕带走算了。不然等闹得人尽皆知,咱们三个的小命就彻底不保了。”
方施廷冷笑一声:“你要敢这么做,现在咱们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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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一死。”
彭宗甯说:“那我们就糊弄他一下好了,好歹把人弄回家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当他们几个迎上傅砚珩审视的目光时,还是会忍不住犯怵。
平心而论,傅砚珩在朋友身边时总是很随和,以至于让他们忘了这人平时有多冷漠、多挑剔。
这回是彭宗甯先开的口:“那个,傅总,要不您先回家吧,我们留在这里把分析弄完。”
“不用,我还有产品策划案要看。”说完,傅砚珩疑惑道:“闻时送来的材料呢?”
“……”
轮到方施廷上场。
“傅总您忘了吗,闻助理把材料送到您家去了。”
傅砚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方施廷看,看得他以为自己露馅了。过了几秒,他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
方施廷面上一喜,下一秒就见傅砚珩下颌线条绷紧,缓慢而冰冷地开口:“你们很闲吗,在这关心我的私事?”
江祈年算是明白症结所在了,跑到角落偷偷给闻时打了个电话,然后把另外两人拽到包厢外。
傅砚珩看他们这幅不争气的样子,疲乏地捏了捏鼻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左手扯了扯领带。
不到二十分钟,闻时狂奔而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江祈年差点流下两行宽面条泪,以一种见到好同志的激动抓起了闻时的两只手,害得他差点把文件掉到地上。
闻时有些受宠若惊:“小江总,这是技术部新的数据分析,您快拿去给老板看吧。”
江祈年用平生最为真挚的语气沉重地说:“谢谢你,闻特助,等这次危机解除我一定让你们老板给你升职加薪。”
闻时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江祈年已经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进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傅砚珩看到新报告终于满意了,方施廷趁机煽风点火:“傅总,让闻特助送您回家吧,您的策划案不是还在家里吗?”
彭宗甯猛猛点头:“没错,不然多影响您的工作效率。”
傅砚珩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终究没让他想通今晚的诡异之处。
他终于站起身,平淡地说了句“辛苦了”,然后步伐沉稳地离开包厢。
在他身后,终于收拾完自己闯出来的烂摊子的三个人如释重负,齐齐瘫倒在沙发上。
……
没有那些虚与委蛇的无聊应酬,也没有那些炽热粘稠的目光追随,这场晚宴倒还算舒心。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今晚的粤菜不太合他口味。
不过傅砚珩的喜好向来让人捉摸不透,每次赴宴都是逢场作戏般地夹几次菜,然后就不再动筷,以至于连他周围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饭后没有甜点,而是上了茶。侍应生为众人掀开盖碗,清冽的茉莉香扑鼻而来。
方施廷奇道:“这是谁的主意,倒是新颖。”
热气氤氲,江祈年没说话。彭宗甯面无表情地说:“还能是谁,按照原来的安排,本来应该上陈皮红豆沙,结果某位非要换成茉莉花茶。”
“谁让今天江大少爷是主角,只能按照人家的心意来了。”
有人不明所以:“祈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以前不是最讨厌茶的吗?”
傅砚珩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静静地看向江祈年。
大家也很好奇,纷纷向江祈年投向疑惑的目光,然后就眼睁睁看见,平日里总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撩妹调情都面不改色的江大少爷,耳朵一点点变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