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光域。
方才惊天动地的战斗、神秘存在的降临与离去,都如同幻觉般消散,只留下破碎焦黑的大地证明着现实的残酷。空气中弥漫着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沼液腐蚀的酸臭,以及……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种子237缓缓跪坐在地,小心翼翼地将陷入沉睡的芽豆12平放在身前。芽豆的气息已经平稳,但极其微弱,如同蛛丝,仿佛随时都会断裂。晶愈注入的生命能量保住了他的根本,但燃烧生命本源的创伤并非轻易能够恢复,他需要时间,更需要安全的环境。
而安全,在此刻的光域,已成奢望。
237抬起头,目光扫过被摧毁的光域屏障、四处开裂的焦土、以及那些枯萎死去的光草。母树残留力量被意外激发带来的短暂复苏景象早已消失,地面渗透出的金色光点彻底隐没,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脚下的大地再次变得沉寂,甚至比之前更加虚弱。
荒原上的赤红薄雾似乎更加浓郁了,缓慢地翻滚着,如同窥伺的巨兽吐出的气息,试图重新渗入这片失去庇护的土地。远处,隐约还能感知到那些并未真正远离的恶意——三方联盟的势力只是在晶愈的绝对力量下暂时退却,他们如同耐心的鬣狗,必然在远处徘徊,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而下一次,不会再有奇迹般的降临者。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重担,此刻都沉重地压在了种子237一人的肩上。
他缓缓握紧了自己的“手”,枝叶因无力而微微颤抖。体内,力量恢复了一些,但那种空虚和滞涩感依旧存在。更让他心悸的是,那潜伏在能量脉络最深处的暗影寄生,虽然因为晶愈的出现和237本源的爆发而遭受重创,彻底蛰伏起来,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还在。
它没有死,也没有被驱散。它就像一颗毒瘤,深植于他的根本,与他光明的一面形成了某种危险而脆弱的平衡。晶愈的话语再次回响:“此共生危如累卵,终将招致彻底崩毁。”
他该怎么办?
像之前那样拼命抗拒、压制?但那只会再次引发失控,甚至可能彻底毁灭芽豆和这片残存的光域。
接受它?拥抱那黑暗的力量?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让他不寒而栗。那意味着背叛一切,背叛母树,背叛芽豆,背叛他自己。
“……答案不在抗拒,而在理解?”
晶愈冰冷空灵的声音提出了一条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理解?理解什么?理解这妄图吞噬他、诱惑他的黑暗?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怀中,芽豆12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眉头痛苦地蹙起,似乎在沉睡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这细微的动静如同尖刺,狠狠扎在237心上。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的失控,芽豆不必燃烧自身;如果不是他的弱小,光域不必承受如此劫难。
强烈的自责和保护欲如同岩浆般涌起,暂时压倒了内心的迷茫与恐惧。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守住这里,至少,要守到芽豆醒来。
237轻轻将芽豆12转移到光域核心处相对最完整、能量稍显浓郁的一小片光根交织之地。他调动起体内恢复不多的光能,小心翼翼地在芽豆周围布置下一个简易的守护光障。这光障很弱,甚至挡不住一次像样的攻击,但至少能隔绝外界恶意的窥探和荒原薄雾的侵蚀,给予芽豆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向光域的边缘。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大地的哀鸣和破碎屏障传来的虚弱波动。他停在原本屏障最为坚固的地方,如今这里只剩下稀薄的光屑和残留的能量乱流。
他闭上眼睛,尝试像过去那样,沟通光根,引导能量修复屏障。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深沉的疲惫。母树的力量似乎真的彻底沉睡了,或者说,残存的力量已经在那场战斗中为了守护他们而消耗殆尽。
他试图调动自身纯粹的光明力量,但那力量流出时,却自然而然地夹杂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暗色泽。仅仅是试图构建屏障这个念头,内心深处就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低语:何必如此麻烦?接受我,你可以轻易筑起他们无法逾越的黑暗之墙……
237猛地切断能量,喘息着后退一步,眼中闪过惊惧。
他连最基础的修复工作都无法安心进行了吗?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知到,极远处的赤红薄雾中,几道隐匿的气息试探性地向前靠近了一段距离,然后又迅速缩回。
他们在试探。试探晶愈是否真的离开,试探光域是否还有反抗之力。
冷汗瞬间浸透了237的枝叶。时间不多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体内那团蛰伏的黑暗。抗拒,死路一条。接受,万劫不复。
……理解?
究竟要理解什么?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枝叶,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迸发出的第一颗火星,骤然闪现。
晶愈说,答案不在抗拒。
那么,如果……我不再将它视为必须驱逐的敌人呢?
如果……我承认它是我的一部分呢?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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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强烈的排斥和恶心。但与此同时,芽豆痛苦的面容、外界逼近的威胁、以及那沉甸甸的责任感,都在逼迫着他走向这条唯一的险路。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试图压制或排斥那团暗影。而是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带着极度警惕和厌恶,将一丝意识沉入其中。
没有试图净化,没有试图沟通。
只是……观察。
瞬间,无数混乱、暴戾、贪婪、恐惧的碎片意念如同冰针般刺向他的意识海!那是暗影寄生本身携带的负面情绪和毁灭欲望。
237强忍着意识被污染的剧痛和晕眩,固守着一丝清明,继续向内探究。
透过那层层叠叠的负面情绪,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不仅仅是对力量的贪婪和对毁灭的渴望……在那核心深处,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原始的、扭曲的……生存本能。
一种不顾一切想要存在、想要壮大、害怕被湮灭的、最基础的渴望。
这种渴望,与237自己想要守护光域、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在本质上,竟有那么一丝诡异的……相似?
只是实现的方式截然不同。一个选择掠夺、吞噬、毁灭一切阻碍;一个选择守护、联结、维系光明。
暗影寄生,或许并不仅仅是“邪恶”的化身,它也是一种极端环境下诞生的、扭曲的、为了存在而不择手段的……生命形态?
这个认知让237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
就在他这念头闪过的瞬间,那一直狂暴反击的暗影意念,似乎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
那疯狂的嘶吼和诱惑低语,仿佛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裂隙。
种子237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狂跳,仿佛发现了某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理解……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去认同它的行为,而是去理解它存在的本质和根源?
这条路危险至极,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被那无尽的黑暗同化吞噬。
但他看着远处再次开始蠢蠢欲动的气息,看着身后沉睡的芽豆,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家园。
他好像,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种子237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那黑暗之中。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观察。
他尝试着,向着那团扭曲的、疯狂的生存本能,传递去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
那并非光明,也并非黑暗。
那是一个最简单的……(提议)。
一个关于“共存”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