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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盼长命

作者:赫晋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齐盼反应过来:“所以他说的欺君之罪指的是这个?但这种事能怎么骗人啊。”


    郑尤雁一脸的高深:“女扮男装。”


    齐盼越发不解。


    郑尤雁道:“但真要说起来,这总管位子还是春福自己应聘上的。”


    “应聘?”


    郑尤雁点头:“万璲担心修陵墓的工人多了不好管,就叫我在宫人里挑出一个来做主管。春福机灵,而且年轻又稳重。我想把她留下来。结果一查,竟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怎么了?又没说不要小姑娘。”齐盼立时不服。


    不想这郑尤雁才一开口,就拍手笑了起来:“绝了。”笑得那叫一个肆意张扬,毫无顾忌。


    齐盼向旁缩了缩,只道这人应是是身体哪个部位出了毛病。应该是脑子。她忽然计上心头,冲着帘子的方向大喊一声“万璲”。


    周遭立时安静下来,再看那郑尤雁头也不歪了,腿也不倒了,整个人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神情镇定自若地恭候着。


    这回换齐盼笑起来:“他真叫万璲啊,我还以为我记错了。”


    原来是齐盼有意捉弄。郑尤雁当即松了口气,重新坐到地上:“不然我叫他万璲爷是在叫什么?”


    “大不敬。”齐盼明面上虽故作警告,但心底里已经下了决心,下次她也要这般叫人,否则一口一个“皇上”可太难以启齿了。


    不过她仍是好奇便追问道:“你刚刚到底在笑什么?”


    “谁叫你说的话和咱们万璲爷说的是一样的。”郑尤雁不知自己为何一想起这两人如出一辙的样子,嘴角瞬间就能生起上扬的冲动,大概是他们都将那眉毛一蹙,只不过一个懒散到眼都舍不得抬一下,一个冒进到恨不能将眼睛都瞪出来罢了。


    但齐盼可不想和那人扯上关系:“不就是他说他的,我说我的嘛。”


    郑尤雁听罢,意味深长地看了齐盼好久,这才满是不舍地将那好不容易展平的嘴唇向两头压下,待一张嘴重新变成原本正常的形状后,他继续道:“可她在报名册上填的是青山,还说自己是个男人。我们一查竟是你宫里贴身服侍你的。从小陪到大的情分,她能轻易舍下你?这一想,多半和你家脱不了干系了。”


    齐盼若有所思:“你说我家有没有可能是想借监工皇陵一事来立功,好来日功过相抵?”齐盼说着,向郑尤雁招了招手,轻声说,“齐盼有病。齐家没和万璲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说的欺君是要追究我有病这件事,谁知道是为了春福。”


    郑尤雁摇了摇手指,同样轻声道:“但我猜你的病万璲应该是不想管了。”


    齐盼愣住:“这就算暴露了?”


    “不是你自曝的吗?”


    “可我那个时候也不算承认吧。”齐盼懊恼地“啧”了声,“这病说来可复杂了,搞不好可能是精神上的事。”


    “什么症状?”郑尤雁盘腿坐正,认真问道。


    齐盼细细回忆了一番:“那天春福说,好像原主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像是疯病。但具体的我也没多问。”


    郑尤雁也犯了难:“你是魂穿的话,这种精神类疾病应该会跟着原主走吧。”


    “但愿吧。”但话才说完,齐盼突然又问起,“我听春福说妃嫔无所出,真的要殉葬?”


    郑尤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神情复杂:“你要是运气好点,穿到武帝时期就不用了。但在万璲这代,我还真不好说。哦,武帝,就是刚刚万璲问的齐王。”


    “但你不是懂历史吗?”


    “书上没写的,我也不能知道吧。”


    “也是。”齐盼一下蔫了脑袋,“但就算是书上写了,我也不一定知道。”


    不承想这一晃虽已过了十年,可那天下午的痛苦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层层递进的,相互交融的,先是因大脑空白而慌神,再是为稍记起一点内容而欣喜,然后摇摆,直至绝望。


    她考试时坐在窗边,只记得那天搁笔时,她愣愣地看着被写满的答题纸出了许久的神,只道那些洋洋洒洒的字像极了窗边那颗常青树上无法被风吹落的枝叶,似乎事已成定局,多一笔修改的地方都已经不会再有。


    “不过万璲一直都在想办法把这殉葬令废了。”


    齐盼眼睛一亮:“真的?”


    “但现在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齐盼垂下脑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没事,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在他走之前,我总能逃出去的......吧。”最后一个字她说得很轻,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余地。毕竟她不是个事事喜欢绝对的人,无论是承诺还是为人。


    但话才说出口,她又意识到了不对,于是找补:“但不管怎么样,都不如让他自己活得久点。你看他名字取得多吉利。”


    “先天的病,治不好了。”


    “他的病宫里人人都知道?”


    郑尤雁轻轻点了下头,如同蜻蜓点水,不着痕迹,但尽泛涟漪。他不再说话。


    原来春福当日的那句“不行”竟是这个意思......齐盼莫名升起一丝愧疚,心里头竟开始有些酸酸涩涩的,比起她给故去宠物设计骨灰盒时的惋惜还多了一分可怜。


    可她本该是恨他的。可当这种本就不切实际的恨真正落到一个真人身上时,却又成了一种熟悉。只是,我知道你。


    当她走出祈年殿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好在是在冬天,日头并不毒辣。她站在高高的石阶上,远远就能看见底下站着一个小小的人。


    那人不仅声音像害了羞的春笋,现在看来,就连模样都像极了,尤其是她朝齐盼探头探脑、乐得行礼的样子,显得越发可爱。只见那小小的人才低了身,又站直了身。


    齐盼连忙提裙跑下了台阶。


    “昭仪!”冬露迎过来,耐着喜悦行礼道,“皇上走的时候特给您抬了位分,以后您就是昭仪了。”


    “这么草率?”齐盼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金口玉言”。


    但冬露猜她是不满,安慰道:“皇上还说了,等过些天,册封大典会给您补上的。”


    齐盼却担心起来:“在哪办?”


    “泰和殿。”


    “衣服多吗?”


    “朝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奈何冬露是真心为齐盼高兴,但齐盼听言是真心有些笑不出来了。不过幸好她刚和郑尤雁约好了,他们日后便在祈年殿之后的空地上练习,这样也省得她每天非但要早起还要爬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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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级的楼梯。


    不料下一瞬竟有声音咕噜咕噜地从她肚子里闷闷地发出。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冬露:“饿了,想吃饭。”


    冬露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从袖中掏出了一方叠好的帕子。她将帕子展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块样子精巧的糕点。


    “这是玫瑰酥。是膳房新做的。我刚去膳房点菜的时候,碰巧出炉。和我交好的厨子就把它给我了,托我来孝敬您。”


    齐盼道谢后接过,甚至没来得及品其中的味道,一整块酥点就已经下肚了。


    冬露道:“饭菜应该已经备好了,昭仪回去就能吃上热乎的。”


    “你刚刚是说点菜?”回撷芳宫的路上,齐盼执意走回去,美其名曰是“动一动后吃得更香”,但不过是她经早上那一遭不敢再做轿辇了而已。


    冬露点头:“撷芳宫里是有小厨房。不过只有四妃和皇后才能有厨子,其他妃嫔是不能有的。婢子是为您高兴,这才让膳房多给您做两个菜的。不过想着您这伤口还没好全,婢子只敢要些清淡的。”


    清淡的吃食无外乎是清蒸、水煮,讲究最自然的味道。可齐盼见那满满一桌子菜竟头一次有了无从下嘴的感觉,似乎她再大快朵颐就显得不庄重了。


    她遂搁下筷子,拿起勺子,甚至还翘起了指,轻轻剜下一点豆腐,送进了嘴里。


    可惜索然无味。


    她有些懊恼地看向那块被雕成花的豆腐,心道是美则美矣,就是美得不够触及灵魂。可怜她刚才只舍得吃一小点,仅仅是替它将最边沿的花瓣刮了些下来,让它整个都能在清汤上安静美好地漂浮着。


    冬露唤:“昭仪。”她稍欠身,伸出两手,“让婢子替您来吧。”


    齐盼将勺子递给她,倒是好奇这块豆腐能如何被人吃出风采来。


    不想这冬露看着为人温顺,动起手来却丝毫不留情,大刀阔斧地直将那豆腐捣了个稀烂。


    “这道菜名为‘玉脂羹’,其实喝的是汤,而非豆腐。”


    齐盼由着冬露将碎豆腐仔细地铺在自己的饭上,等她再看向那盘菜时,倒是觉得亲切多了。确实是个菜的模样。


    “昭仪尝尝?”冬露将勺子递还了她。


    齐盼依言舀了一小勺饭,小心地将勺子含进嘴里。


    裹满汤汁的豆腐碎瞬间入口即化。


    像是一场被风揭开的秋,被雪唤醒的冬,她才咽下又忍不住舀起一大勺。如此细品,她才道原来这皇家的饭煮得也极为讲究。米粒颗颗分明,却又不干硬,即便是吸足了汤水,也不会粘聚在一起,再慢慢咀嚼起来,米香混着鲜香,清甜冲进了鲜咸,说不好是以何者为主,但定是相融得恰到好处。


    “这是怎么做的?”齐盼惊叹。


    冬露却摇头:“婢子也不知,只是听人说,这道菜是从前皇后娘娘专为皇上研制出来的。皇上他,太挑了。样子不好看的菜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还有皇后?”这些天来,齐盼算是过惯了清闲日子,见过的人拢共就那几位,险些就忘了自己这是身处内廷,日后可少不了和各宫妃子打交道的时候。


    只是回想起曾经看过的情节,她止不住一个哆嗦:“大家应该都很好相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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