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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惊又喜

作者:赫晋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郑尤雁倒是神色如常,甩着袖子走向大殿正中摆着稀奇玩意儿的桌子旁,活脱一只花蝴蝶,最终停在了一把转经轮上。


    他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起来。只见他将一手竖在胸前,比出一个于齐盼而言常见的手势:拇指轻压住中指圈成了一个圆,无名指自然曲起,其余两指则是伸直了。


    忽地,他猛地一展臂,转经轮经他一甩,底下的七彩飘带便神气地抖了几抖。


    他绕着大殿跑了起来,丁零当啷的,瞬间响做一团,偏皇帝还看得仔细,齐盼只好硬着头皮在一旁跟着看下去。


    但谁承想这一看却不得了。若说郑尤雁此刻念的是经文,那这经文落在齐盼耳中未免也太熟悉了点。


    竟是变了调的字母歌。


    一曲终了,郑尤雁恰好绕着大殿荡了一圈。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他一跺脚,以此算作鼓点,目光一凛,遂将动作的劲道拉足了。


    然而殿内鸦雀无声,他只顾端着架势也一动不动。如此约莫过了几秒,他才将转经轮一收,朝两人走了过来。


    皇帝这下却不急着问结果了,他抬眼看向齐盼,问:“国师方才那一套你看着如何?”


    “我看着......”齐盼斟酌起措辞,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心只说句模糊不清的“很好”。


    可皇帝似是偏要刨根问底般,他追问道:“如何好?”


    “大受震撼。”齐盼说完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以表确定。


    “是吗?”他意味不明地说。


    经由他这么看着,齐盼险些就要缴械投降,可转念一想,她也没在说谎,他乡遇故知又怎么不算是一件奇事;要追究,也得怪这人没继续问下去。是以她赤裸裸地与之相视,丝毫不察那未经她藏起的聪敏劲已经被那人看在了眼底。


    好一个不知遮掩。皇帝竟意外地不觉恼怒。他忽地也玩心大起,只等着眼前之人显露出同他一战到底的决心,届时他便适时地将视线一挪,好叫她扑一个空。


    谁知他如此正想着,齐盼却率先低了眼,以致他的目光叫那人连颤几颤的睫毛拍散了大半。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讪讪地看向别处,清了清嗓子。


    “你这里确实有些热了。”


    郑尤雁撇撇嘴,但还是好心提醒:“挪个煤还要花上半天功夫咧。我看您还是先把正事说了才好。不然我一会几岔了,还得劳烦您再看一遍。”


    “就你话多。”皇帝不动声色地支起胳膊,拿手挡着靠近齐盼的那半侧脸,道:“况且嘴在你身上,自己说便是,何必劳烦朕多此一举。”


    得了这话,郑尤雁也难得正色起来,重重一叹。


    齐盼见状也不住屏息凝神了起来,但只见他的一张嘴一开一闭,终只吐出了一个字:“玄。”


    皇帝默然片刻,沉声问:“凶多少,吉又多少?”


    郑尤雁不敢马虎。他掐指算了算,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只能说就算胜,其中也必定凶险。至于具体到各占几成,这我就不好说了。”


    “那依你看,有超三成吗?”皇帝听罢,却还是追问。


    齐盼不禁皱眉侧头看去,一脸的嫌弃之色险些就让郑尤雁没能憋住笑。无法,郑尤雁只好故作凝重地抿紧嘴唇,冲那人点了头。


    见得了肯定的答复,皇帝也不再对此多作纠结,便又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本折子。


    “你看看。”


    他看向的是齐盼。


    “我?”


    可男人原可以只用点头表示,却偏偏要开口说话,甚至还挑起了眉头,笑意分明。


    “不然?”


    若不是想到他那几句威胁,齐盼本想一把抽过这薄薄的小册子,可现在只能应上一声“好”,将之轻拿起,再装□□惜地替它拂了拂表面的灰尘。尽管早在她之前,应该就有人已经用袖子替它擦了个遍体干净了。


    思及此,她的脸上倒显出了几分松快的意味,嘴边的梨涡也不再像是刻意挤出的褶子了,仿佛真的能藏进落下的片叶花瓣,继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收拢了边角的春色。


    再过两个月,确实也该入春了。可惜他生于立春的前一天,天还冷着的时候。


    齐盼依言翻开了册子。她粗略地大致一扫,终于放下了心来。幸好这个朝代的字是她曾学过的,这样也就省得在那人面前不得不文盲冒充文曲星了。


    她仔细看了起来。


    “张先宰?”有些熟悉,她继续往下读去,“无故休妻,私德有亏……”


    “这是你父亲昨日递呈上来的。”皇帝说着感慨起来,“朕竟想不到你们齐家人是一脉相承的能屈能伸啊。前脚才将你们一家人从牢里放出去,后脚齐修远就给朕递了这么个投诚状上来。你说朕是理还是不理?”


    齐盼犯为难时总喜欢左顾右盼,让一对眼珠滴溜地从这头滚至那头。


    张先宰……《忆七月初七夜登会安楼记》张先宰……庆和十一年七月初七,余居江南,而绘妙住江北…….齐盼下意识地往下背了下去,不想才背完一句,却忽地心下一惊。


    又是庆和十一年。


    饶是她今早向冬露问起这个朝代,她也一直不敢确定冬露口中的北朝便是她认识的北朝。就算用的是同一个年号,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但是现在,如若张先宰正是北朝庆和年间的张先宰,那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只能是北朝庆和年间的北朝皇帝。那个历史上出了名的短命暴君,害得她高考失利的北朝灵帝——万璲。


    好在张先宰留下诗文许多,光齐盼从小到大背过的就不下五首。


    “难道他就是那个‘北关北风吹不过,南岭南乡难“的张太昌?”据说张先宰早年就是凭借这一首《南北歌》获得当地中正官之举荐的。


    中正官是朝廷每年私派下去在各地搜罗人才之官员。他们往往官职不显,外调各地只说是例行巡查。但这些都是说给百姓们听的,而那些贵人们早在他们到任前就备好了钱财银两,只等着来人笑纳。


    于是,穷人们仍苦守着空空四壁,等把自己的希望熬空了就熬下一代的。而那些富人贵人们却更加不吝招摇,摇摇摆摆的,左右四周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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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靠山,他们摔不倒。


    可偏偏到了张先宰这一年,一首经他信笔写下的《南北歌》传至京城,一朝就成了万璲钦点要召进京的人。


    这么说来,万璲于他还有知遇之恩。从此破落张家在当地也算是熬出了头。


    只听皇帝道:“你既知如此,那你说齐修远此举是不是想让朕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三十六计,好话说不尽才是上计。


    齐盼借着清嗓子的功夫暗暗酝酿了一番说辞。


    她忽地提声:“回皇上——”每个字都如同一拖到底的弦音在万璲的心上慢慢地磨过,他竟是没有心思再去追究她到底说了什么。


    “齐修远,也就是我的父亲,此举是不是让您自己打自己的脸呢?”齐盼一顿,奈何她仍旧没想到下文,复又将话绕了回去,“您要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打脸呢,就得让臣妾先解释一下什么是真的打脸。所谓真的打脸呢?就是脸在这,而手在这……”这回她倒是脱口而出了“臣妾”二字。


    无外乎其他,只因字多。


    她将手贴到自己的脸上:“这样疼了,才叫打脸。不疼,就不叫打脸了。至于为什么会疼呢?因为力大了……”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在一旁的郑尤雁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兴许是错觉,他似乎从万璲的脸上读出了一分如痴如醉,也不知是被绕昏头了,还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落陷进去了。


    郑尤雁上前一步,拱手道:“臣有一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万璲终于回过神来,像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也不禁微微红了脸。


    怕是有些下面子了。思及此,他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只不过那腰杆是挺起来了,但毯子却又悄悄地滑下了一角,在椅子上默默地团起了一圈皱褶。


    郑尤雁道:“不若让那张先宰去到曲州任知州。”


    “你的意思是要朕来一招明贬平迁?”


    “如此,既能领了齐大人的情,还能拢了张大人的心。”郑尤雁解释得头头是道。


    如此,便能两全。


    此乃中庸生存之道,既能承两头之好,又能应双方之求,再取一折中,事情也就被顺理成章地揭过了。


    国师到底是国师,这处世为人就是要高出自己许多。齐盼暗暗佩服,不由偷偷记下了此法其中之秘要。


    殊不知,此法的奥妙正在于几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讲山不是山,说水不是水。


    “朕记得,曲州近梅海。”


    “是。”


    万璲在思索时总喜欢用几根手指轮着叩击桌面,最终他食指敲定:“朕便听你的。”


    “皇上圣明——”就当是在变相地夸自己,郑尤雁在心底如是安慰着,是以出口的话更显出其忠贞与诚心。


    “此外还有一事。”万璲说着看向齐盼,“事关婕妤安危,你可得十分万分地上心了。”


    齐盼不觉后背一凉,只道面前之人笑得有些过于故作好看了——像是刻意在女人胭脂里滚过一圈的俏艳花儿,怎么看都带着别有深意的诡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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