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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亲自验看

作者:大胆细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柳未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观察过刑房。这里常年阴冷,墙角长出了青苔。她端坐在唯一的木椅上,竟生出几分感慨。


    萧既执意要审她,又拿的出圣旨,下头的官员不敢违逆。可她既没被革职,也算不上阶下囚,知府余威犹在。法曹参军简直把放水二字刻在脸上,审问时小心翼翼,只一味将西山遇袭的细节揉烂了问她,半分强硬都不敢有。


    “大人,您再仔细回想回想,当日遇袭究竟是几时?”


    “初次遇袭时天色将暗,等我最后伤重昏厥时,该已到后半夜了。”


    “匪徒共有几人?用的什么兵刃?”


    “前后三波,第一波人最多,约莫十多个,余下两波我只顾着逃,并未看清具体人数。大多持横刀,少数人用弩。”


    她答得清晰,对得上的细节每一处都没有偏差,不确定的也绝不编造。法曹没问出什么不对,记录得飞快,只求能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别在自己手里出岔子。


    萧既显然对这结果不满,原先还刻意回避在门外,这会儿终是耐不住走了进来。没人肯给他搬把椅子,他就往角落一站,也不说话,目光压得法曹更慌了。可即便如此,审来审去,还是没问出半分破绽。柳未倒像是被问烦了,垂头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萧既心烦意乱,他早知道柳未缜密,却不想她能周全到这个地步。索性心一横,冷声道:“去带那樵夫进来。”


    一州知府被审,这事哪瞒得住?没等樵夫来,李通判竟先寻了进来。萧既站得远,还没来得及拦,他已经冲到柳未面前,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大人可要顶住啊!千万不能被屈打成招,我们和苏州府的百姓还都指望着您呢!”


    柳未心头一暖。当着萧既的面,李通判这是摆明了站队她。只是看他一个年逾三十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别扭得紧,出言安抚:“李兄放心,清者自清。”


    很快,樵夫满面惶恐地被推了进来。


    “那时你在西山救的人,是不是这位大人?”法曹按萧既的意思发问。


    樵夫战战兢兢,看都不看就忙不迭点头:“是这位大人,小的记得清楚。”


    萧既的目光始终定在柳未身上,见她抬头扫了樵夫一眼,才放缓语气追问:“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当时周围还有别人吗?”


    “是二月十五早晨,在西山山道旁。小人看见,是有人专程把大人送到树下放好的。”


    早晨?送去的?


    柳未在心底发笑。她十三日夜遇袭,十四日全天都在元妙真营中,夜里谈崩了才被丢出来,是自己忍着疼,找了块容易被过往的人发现的宝地。


    萧既这是串通了樵夫来诈她。他查到了宿州军的踪迹,猜到是元妙真救了她,可没抓着实际证据,就想逼她自乱阵脚。


    体内的痛楚逐渐翻涌,她咬紧了牙,将身体完全抵上椅背,借着硬木的支撑勉强止住颤,勉强让注意力重新落回眼下这出戏上。


    “萧大人真是费心了,竟要让樵夫作伪证,来为难我苏州府的官员。”


    她扶着椅臂慢慢起身。身形单薄,却透着股不肯服软的劲:“您这么大费周章,要定下官的罪,何不让旁人退下,亲自来审?”


    柳未微眯着眼,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反应远比他预想的更烈。萧既心头莫名一慌,竟真的挥了挥手,对在场的官员道:“你们先出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官员们早想脱身,松了口气,快步退出。


    门重新被关上,最后一名官员身影消失的瞬间,她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懈,身体一软向后栽去。


    萧既本就注意着他的举动,脚下快步冲上前,代替了椅子将人稳稳扶住。掌心刚贴到柳未后背,惊觉一片冰凉,连带着细微的战栗。


    “你怎么了?”他声音里满是骇然,心头仅存的怀疑全被汹涌的恐慌冲散,“来人……”


    “闭嘴!”话没喊完,柳未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别叫人。”


    “你到底怎么了?”


    萧既又急又悔,半跪在地将她圈在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


    柳未靠在他身前,剧痛让意识都有些模糊,却还记得他今日审问的缘由。她扯出个难看的笑,说的断断续续。


    “萧将军不是想知道我和那位宿州团练使有什么首尾吗?我告诉你,她救了我。”


    “我不肯为她效力,她就给我下了毒,像丢一块破布一样把我丢了出去。”


    “这答案,够定我的罪了吗?萧大人可还满意?”


    萧既浑身一僵,呼吸都慢了半拍。


    毒,柳未中毒了。没有背叛陛下,没有投靠晋王,从眼下看来都是后话。


    怀中人神色涣散,疼得微微蜷缩起来,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先前那些有关她暗中通敌的猜测未免太残忍。


    “别说了柳未,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太鲁莽,你别说了……”


    满腔的悔恨让他语无伦次,只能收紧环抱的手臂,仿佛这样能替柳未扛住几分痛苦。


    柳未没再阻止他,他立刻叫人去找大夫。


    不用萧既多说,李通判就将全城最好的几位医者都请了过来。他人微言轻,奈何不了萧既,准备让舆论狠狠发酵一把,给柳未未来的参奏留够操作的空间。


    可大夫们围着柳未轮番诊脉后,都只是面色凝重地摇头。


    “这位大人脉象怪异,似有阴寒邪毒缠在心脉,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此毒太过古怪,老夫行医数十载也未曾见过,若是强行用药,只怕反倒会催发毒性,害了大人性命。”


    大夫们束手无策,萧既如坠冰窟。


    李通判怒视着萧既。他们才出来了半刻功夫,知府好好一个人就不成样子,若说和萧既没有关系,哪个肯信?


    “别折腾了。”最后还是柳未自己提出方案,“送我回去,让郡君看看。”


    萧既如梦初醒,俯下身要背她,被她偏身躲开。


    “我自己走……”柳未拿手推开他,站起来,话没说完,腿一软。


    萧既眼疾手快,一把托在她的腋下,眉头拧得死紧:“你这样走不了,我背你!”


    两个人拉拉扯扯,这让外人看来像什么话。柳未还要推拒,奈何绞痛扼制了她的动作。萧既见她实在抗拒,不再多言,半蹲下身,小心地将她的手臂架在自己颈间,让她借自己的力起身慢慢走。


    他比柳未高一个头,要矮着身子迁就。脚步放缓,小心避开所有可能的颠簸,他半带半架着柳未朝知府官邸的方向走。


    柳未的脸颊挨近萧既的肩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还有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她想挪开些,可身体不听使唤,只能勉强跟着他的步伐。夜风迎面吹来,她忽然想起什么,发出一声极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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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萧大人不是怀疑我的伤是假吗的?改天下官挑个黄道吉日,请你仔细查验一番可好?”


    这话狠狠扎进萧既心里,还按着他拧了一圈。萧既喉间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托着柳未的手臂更稳,只想快点把他送回去,快点找到能救他的人。


    自责与心痛裹着他,方才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忽然,一个念头猛地撞进心里——


    他中了计!


    “柳未,我……”他急于把这个发现说出口,可话到嘴边,却看见她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微微垂落。


    “不必告诉我。你的揣测……我……不想听……”柳未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彻底昏沉过去,整个人软软地栽在他身上。萧既心头一紧,再不敢多言,扣住她的腿弯,稳稳将她背起,朝着知府官邸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官邸门口,永嘉郡君和符池安早等得焦躁。见他们狼狈的回来,永嘉郡君立刻冲上前,从萧既背上接过柳未,手指飞快搭上她的脉,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符池安等她们进了门,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将军,别无他事就请回吧。”


    大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没有半分余地。


    萧既僵立在门外,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不知站了多久,就在他耐心快耗尽、几乎要伸手去推时,门开了。


    符池安去而复返,这次连称呼都省了,冷冷道:“主君请你进去。”


    萧既立刻跟进去,内室很静,能听清彼此的呼吸。柳未面朝下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丝被,身形被勾勒的更单薄。


    永嘉郡君站在床边,眼圈通红,看向萧既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怒意。示意符池安出去守着,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薄被。


    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从柳未的肩峰一路延伸到腰际,盘踞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即便伤口早已愈合,那凸起的肌理仍能让人想象出当时的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柳大人交代了,”永嘉郡君的声音带着怒意,“萧将军若是还有疑虑,担心这伤是我替她伪造的,大可以在这旧疤上再划一刀,亲自验看!”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要我说,不如就划上一刀,一劳永逸!反正将军从来也不在乎她疼不疼,不是吗?”


    萧既感觉自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他颤抖着抬手触碰那道疤,像要描摹它的形状,丈量它的长短。


    “别碰她!”永嘉郡君愣了两秒,狠狠打开他的手,重新为柳未盖好被子,指着门,“看够了就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萧既僵在原地,目光黏在柳未苍白的侧脸上。他进来这么久,柳未始终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像不存在,仿佛只是一截没有生气的影子。


    “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哑声问,语气里的哀求连自己都没察觉。


    “怎么样?”永嘉郡君冷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来,“这毒刁钻狠辣,发作起来痛不欲生,我也只能用麻沸散强行让她睡着,不然你以为她能这么安静?”


    她抹了把眼泪,下了逐客令:“哦对了,她现在连路都走不了,更别说去衙门。萧将军还是快点走,顺路给李通判带个话:知府大人旧伤复发,得告假静养,让他暂代府事。别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再来打扰她!”


    萧既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毫无声息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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