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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蚕之殇(六)

作者:梦摘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季如风接到肖琢光的命令,带着蚕工的领头水娘子走进蚕房。


    就在他想放下帘幕离开那刻,南星的声音响起:“麻烦季大人也进来。”


    “咝——”季如风刚想扭头拒绝,就碰上肖琢光的眼神,任命般地把帘子一甩走了进来。


    “民妇水氏见过肖大人,不知大人唤民妇来有什么事要问?”


    水娘子身形矮小,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南星就对着她的头顶说:“水娘子,请问在皇后进入蚕房前,最后在蚕房里的人是谁?”


    “自然是民妇,还有沈宝林、莲心姑娘和你。”


    “水娘子,抬起头。”南星注视着水娘子慢慢抬起的面庞道,“我问的是在皇后进入蚕房前,最后在蚕房里的人是谁?”


    水娘子身后的季如风心说这不是刚问过,脸上的表情突然被踩住了刹车,他反应过来南星问的时间点并不是水娘子答的时间点。


    “沈宝林检查完后,就没有人再进入蚕房。”水娘子一脸笃定,“当时蚕房附近都有人值守,姑娘大可问一问他们。”


    “那在此之前,这蚕房里用来维持湿度的木桶里的水是满的吧。”


    南星和肖琢光紧紧盯住水娘子的脸,只见水娘子的面皮微微绷紧了一些。


    南星指着水桶道:“在沈宝林检查蚕房时水桶里的水都是满的,而且我出门时不小心碰了木桶,还被桶里的水溅湿了裙摆。


    从那时到现在不过一日,蚕房门户紧闭,就算天气干燥,这水也不可能蒸发的那么快?你现在碰下水桶,看能否晃出水来?”


    南星话音一落,季如风抬腿轻踢了木桶,里面的水跟着木桶晃了晃,一点水星子都没晃出来。


    “水娘子,这水去哪里了?”


    面对南星的逼问,水娘子移开目光,嘴巴抿成一条线。倒是季如风忍不住,看着南星道:“七巧姑娘,你别卖关子了,说出来好让她认罪。”


    肖琢光横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到南星身上。


    “我们来做个实验吧。”


    南星把身子一让,水娘子和季如风才发现她身后放着一个琉璃瓶和一个瓦罐。


    “这是碱面。”


    南星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琉璃瓶里。同时,肖琢光朝季如风伸出手要来火折子。


    南星从瓦罐里舀了一勺白醋浇进琉璃瓶,瓶内顿时产生无数气泡。


    说时迟,那时快,肖琢光点燃火折子,伸进琉璃瓶。燃烧的火纸一下子熄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季如风一脸见鬼的表情。


    而水娘子则如煮熟的面条一样软倒在地。


    “碱面和醋反应能消耗掉我们平时呼吸的空气。火是靠空气燃烧的,瓶里的空气没了,火自然灭了。”南星用这个时代人可以理解的说法解释道,


    “在沈宝林离开后,有人带着这两样东西进来,用水兑了醋,增加了可反应的溶液,通过温度升高和空气变薄来造成蚕母集体死亡。”


    “可是皇后娘娘她们进来怎么没事?”季如风问。


    南星答道:“这点温度和空气变化,对人影响不大,更何况皇后呆的时间不长。


    我后来进来时间稍长,人就有些晕乎乎,当初还以为是热的。”


    “就算按你所说,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水娘子强撑着做最后的挣扎。


    这时,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肖琢光走上前:“当然不是你做的,而是你们一群人做的。当时趁着迎接皇后,你们让部分蚕工遮挡守卫视线,掩护其他人进入蚕房。


    你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下午审讯时我会特意让人询问守卫这个情况。”


    肖琢光边说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残存的口供,上面印有一个鲜红的手印。南星接过火折子点燃凑过去,只听呲的一声,一团火光燃起,要不是肖琢光扔得快,恐怕眉毛都要烧掉。


    “这又是怎么回事?”


    季如风更加惊讶,水娘子脸色更加灰败。


    “为了销毁证据,制造混乱。你们让轮到晚上审讯的人随身带了芒硝,用沾有芒硝的手指签字画押。然后在指定的时间把窗户偷偷打开,趁乱引燃状纸。”


    “那飞蛾又如何解释?”季如风像一个合格的捧哏,每到关键节点就忍不住插上一句。


    肖琢光略显无奈地和季如风道:“你把门帘拉开。”


    季如风虽然不解,却很配合地拉开门帘。刹那之间,随着西北风呼啸进来的纸屑糊了他一脸。


    “妈呀!”


    季如风又跳又叫,疯狂拍打身上的纸屑,如同粘上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这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季如风瞪向端着两张扑克脸的南星和肖琢光。


    肖琢光:“你再拉一次试试。”


    “肖琢光,你不要消耗我对你的信任!”季如风将信将疑地再次拉开门帘。结果这一次进来的只有风,而门帘外面也是空无一人。


    他张望了一会,不见异样,又退回蚕房。


    见他满脸懵逼,南星娓娓善诱道,“季大人,你要还是不相信,可以再打开,记得往远处看。”


    季如风见南星一脸真诚,不像有诈,说:“我就再信你……你们一次。”


    说着,他第三次拉开门帘。


    这一次,他照着南星所说往远处望去,只见确实有个人正举起一个筐子往外倒,漫天的纸屑翻卷着呼啸而至,又把季如风扑了个正着。


    “耍我很好玩吗?”季如风抹掉脸色的纸屑,看到肖琢光和南星老神在在的表情刚想生气,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昨天晚上的飞蛾就是这么回事!”


    肖琢光点点头:“如同刚才以掀帘为信号,那天晚上外面的蚕工见到大殿火起,就把提前收集的飞蛾在上风向放飞,同时被吹来的还有飞蛾风筝。


    殿内的蚕工立刻乱上加乱,制造蚕神发怒的假象,把恐慌和混乱推向失控。”


    肖琢光说完,水娘子像被人抽走了剩余的神气,认命道:“肖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切皆是民妇主使,民妇愿伏罪。”


    “水娘子,你要是这样认罪,就太对不起兔头大伯了。”


    南星的话让水娘子和季如风都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兔头大伯虽然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但他还是在最后一刻选择带上草环。”南星意味深长道,“兔子头上带草环,是为冤字。”


    “水娘子,你可知道鬼火吞人案中的死者是张真,他来京城就是为了水妹翻案来找我的。”


    肖琢光看到水娘子脸上逐渐崩溃的表情,半蹲下身平视她道:“他的死亡不是什么神鬼,而是谋杀。”


    “他怎么、怎么那么傻啊!”


    水娘子的哭嚎声响彻蚕房,那些已经发黑的蚕尸无声地伫立着,仿佛等着聆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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