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亲蚕礼缓慢进行着。皇后领着一众嫔妃和命妇从先蚕坛上下来,向着蚕房走去。
南星和其他跟着主子来的宫女们都站在蚕房附近,等着主子们喂完蚕出来。
虽然太阳已经升上来了,但南星仍然感受不到暖意。在北方凛冽的寒风中,南星感到全身上下只有两个鼻孔还有一些热气,其他地方都冻僵了。
就在她冻得有些迷糊时,蚕房里爆发出凄烈的惨叫。
同时,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一群女人不顾形象地从蚕房里跑出来,有几个还被挤倒在地。
四周的奴才们不知是冻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无人上前。
“让一下!”
南星率先反应过来,她拔开人群朝沈斗雪跑去。她一带头,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去找自己的主子。
南星好不容易在一片混乱中找到沈斗雪。
“出了什么事?”南星看到沈斗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未等沈斗雪回答,边上一个中年命妇抓着自家丫头撕心裂肺地大喊:“蚕神发怒了!蚕神发怒了!”
她的话似乎有传染性,人群里渐渐都喊起来。
“蚕神发怒了!”
“蚕神发怒了!”
日光被乌云遮住,明亮的天突然暗下来。呼啸的北风夹杂着女性尖利的哭音,听起来像百鬼夜哭。
“蚕……死了。”南星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拽住,沈斗雪盯着她道,“蚕房里的蚕全死了。”
“什么?”南星心猛地一沉。
她让莲心守着沈斗雪,自己趁乱冲进蚕房。
一进蚕房,南星就被一股热浪包围。厚重的帘子把外面的嘈杂隔绝在外,蚕房内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南星很快知道这诡异感从何而来。正常的蚕房哪怕再安静,也会充斥着蚕母啃食桑叶的沙沙声,而这个蚕房没有。
一排排木架上的竹匾里,密密麻麻的蚕母一动不动,或僵直抬头,或扭曲翻身,像是被什么神秘的东西一瞬间夺取了生命。
想到这里,南星不由停住脚步,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视线到达不了的角落里,仿佛看见一只只未知的怪兽正蹲在那里蠢蠢欲动。
“七巧。”莲心掀开帘子一角,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把晕晕乎乎的南星吹了个激灵。
“你快出来,有人过来了。”莲心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南星快速扫视一遍,转身钻了出去。她和莲心刚跑了几步就被赶来的侍卫扭送到皇后跟前。
李涟漪早不复之前的仪态万方。
凤冠歪斜,鞠衣蒙尘,因为过度惊怒,整个人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她扫视着跪在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最终把目光钉在打头的沈斗雪身上。
“啪!啪!”
两记响亮的耳光让沈斗雪的脸一下子肿了起来。沈斗雪晃了晃身子,硬是挺住没倒。
“娘娘,仔细手疼。”魏紫拦住李涟漪。虽然她也很想扇沈斗雪,但她不能让主子在众人面前失态。
在魏紫的暗示下,李涟漪的怒火压下去了点。
“给我把她们都关起来,狠狠审!叫慎刑司……不!”李涟漪的眼睛充血,“把肖琢光给我叫过来!让他给我查!五天,不,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知道结果!否则你们谁都别想活!”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魏紫姚黄见皇后的情绪又开始失控,马上一左一右扶住她,一叠声的提醒。
李涟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严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划过在场所有嫔妃和命妇的脸。
“众人听旨!”李涟漪提高音调,站着的人呼啦啦啦全部伏倒,“在此案结果未出前,有妄议案情、传播案情者,将严惩不贷!”
大胤朝丰德九年的亲蚕礼就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草草收尾。
虽然李涟漪当场下了封口令,但有关蚕母集体死亡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甚至传出了皇后失德导致蚕神发怒的说法。
话题热度一度超过了鬼火吞人案,气得李涟漪胸口发疼,直接病倒在床。
同样病倒在床的还有沈斗雪。她为了亲蚕礼连续忙了十来日,原本就身心疲惫,再加上早上的惊吓和责打,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幸好她是宫妃,才被特许跟莲心和南星单独关在一个院子里,病了也有太医前来医治,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七巧。”
莲心双眼红肿地退出沈斗雪的房间,来到南星面前,刷得一下跪了下来:
“七巧,求求你救救宝林!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能看穿王仁标和木香的诡计,一定也可以解开蚕神发怒之谜的!”
正在沉思的南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边上一躲。莲心见此,误会南星想趁机致沈斗雪于死地,急道,
“宝林要是活不了,你陷害宝林的事就会被公之于众,你也别想好过!”
南星眼神微暗,莲心的话提醒了她:
“若我能帮宝林摆脱困境,那宝林就得把那些证据都销毁,并且承认是诬告我。”
莲心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字冲到喉咙口硬生生咽了下去。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沈斗雪的房间。
不一会,莲心关上门走了出来。刚刚失魂落魄的表情消失了,她平静的样子让南星顿觉不妙。
“宝林说了,若是姑娘不愿意,就让我现在去找肖大人把事情说出来。”
果然,她就知道沈斗雪没那么好对付。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两人的心刷一下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