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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淮砚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玄门大赛(三)


    与此同时另一侧。


    西郊。


    一场暴乱刚被平息。


    “云局, 妖群稳定下来了,但几只道行深的,已经有了化形前兆。”


    云飞卿眉头紧皱, 当年黑蛟化形, 已经闹得是满城风雨。


    “百年之约, 还有二十四年,这帮畜牲,果然已经等不及了吗。”


    百年之约,是当年玄门泰斗跟妖王的谈判结果,即为建国百年内,任何妖邪都不得成精。


    有气候的, 统统被关押进西郊, 由云家世代看管。


    那只黑蛟, 在十年前, 趁鬼门大开之夜, 借鬼气遮蔽住自己的修为, 偷跑上北山,引劫化形。


    不少民众, 在这一晚, 都看见了电闪雷鸣中的黑色蛟影, 一时之间,网上引起不小轰动。


    当时特调局为了能够压制住它,已是倾尽全力, 人员伤亡极其惨重。


    有关部门为了不引起恐慌,给出的解释是,中元节当晚,雷电活动异常, 光的折射显现出怪影,所谓的“龙鸣”,实际上是通过山涧传播,导出来的雷声,要相信科学,请勿以讹传讹。


    “我们发现在西郊入口处,有一道黑气残留,清醒妖物一旦靠近,立马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似乎是引发这场爆乱的源头。”


    “可有查清?”


    “尚未。”


    时不悔侧眸,示意范无咎前去查看。


    片刻后。


    “大人,跟滨江大厦发现的,一致。”


    时不悔眯了眯眼睛。


    “云局长,现在你们能调动出来的人手,有多少?”


    “三十六人。”


    太少了。


    还远远不够。


    “云家可调出二百人,一共二百三十六人,不知时大人有何差遣?”


    时不悔丢出一道阴司令,回头间:


    “传我令,十大阴帅鬼差,每日留二人备勤即可,其余各带一队鬼卒,全力探查黑气根源,不得有误。


    “云局长,你的二百三十六人白天查,鬼差晚上查,查到一处鬼气,便上报汇总,如何?”


    云飞卿抬手,下属立刻领命。


    “哎呀呀,怎么都五点了。”云飞卿捋了捋胡子,眉开眼笑道,“时大人赏个脸?尝尝云瑕楼手艺如何?”


    果真是亲祖孙,一邀请完,也不等时不悔同不同意,拽着人就要往车上推。


    外界只知道云家老爷子八十多了,身体还十分硬朗,可实际上,人家已经快三百岁了。


    ……


    而这头,江向阳认命地拖起五个行李箱,正艰难的,爬着楼梯。


    “我先去选房啊,一会儿你直接过来。”


    云枢丢下一句话,拎着四个行李箱,左右开弓几步路就爬走了。


    ……靠。


    他大爷的跟兔子一样,跑这么快,多下来一趟能死。


    江子哼哧哼哧,爬两节,就停下来歇几口气,歇完又拖家带口地接着爬。


    循环往复,半个小时,他连三分之一都没爬到。


    旁边几个也在搬行李的选手,聊了起来。


    “你说,明天的首秀是个啥啊?”


    “不知道,搞得怪神秘的,我问我师叔了,她说她也不知道。”


    “评审团的也不知道内幕?”


    “可不,不过啊,我听三牙子说,好像是招鬼。”


    ……招鬼?


    江向阳停下来,听他们继续说。


    “三牙子上哪儿知道的,别张个嘴就胡乱编奥。”


    “人三牙子的师叔祖的二舅姥姥,跟华局长有交情!”


    “嚯,他小子背景这么硬的?”


    “谁知道呢,反正晚上我多画点招鬼符,万一明天真是呢对吧。”


    “对对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准备准备。”


    两人不大会儿就爬走了,偌大楼梯间,又只剩江子一个,跟老黄牛一样,拖家带口生拉硬拽。


    “江江!”


    这一嗓子,江向阳一哆嗦,手里五个行李箱,瞬间“乒乒乓乓”“咚次哐啷”——


    “啪嗒。”


    小破箱摔成了三瓣截。


    一堆花花绿绿的外套,顷刻铺满整间楼道口,旁边被分尸的轮子,此时正躺在地上,大风车吱悠悠地转。


    江向阳抬头,对上了林星眠那张笑容明媚的脸,小姑娘还在挥着手,朝自己打招呼,而她旁边……


    靠!


    江子一个飞扑,手忙脚乱把两条黑衩子塞进裤兜里,老脸涨得通红。


    “江江,我带了小蛋糕,你要尝尝吗?”


    林星眠把盒子一递,“喏,我妈做的,低糖无卡,绝对健康!请放心食用~”


    “我可以尝尝吗?”一个苗疆少女走了过来。


    “见微你来啦!房间里给你留着呢~”林星眠一个wink,苗疆少女衔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


    “那这些就给你咯,我们就先回房啦!拜拜~”


    林星眠把盒子往江向阳怀里一塞,眨眨眼,拉着陆见微上了楼。


    看着楼梯间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


    靠!凭什么!


    凭什么一起摔下来的,云枢四个大皮箱,屁事没有!


    江向阳冷脸捡起自己的衣服,夹着,面无表情上楼了。


    而他身后,地上的四个大黑皮箱,完好无损,连划痕都没见几道。


    “我去……你逃难啊?”


    一进屋,云枢看见江向阳左一夹,右一夹,头上还顶着一堆衬衫的模样,啧啧称奇。


    “我箱子呢?”


    “楼下,自取。”


    江向阳心如死灰地绕过男人,把身上衣服,丢到另一张床上。


    云枢搬着行李上来后,手里还拎着他那个战损版的破箱子。


    “不是,你刚刚在底下干仗啊?”


    一抬头,撞上江向阳无欲无求,从自己裤包里,抽出两条大裤衩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枢笑疯了。


    “没事儿啊,没事儿,明天蒋叔给我送行李过来的时候,我让他给你捎个新的。”


    “那可谢谢你了。”咬牙切齿。


    “叮——”


    江向阳打开手机,云枢在那边酷酷摁空调,遥控器一甩,“热死个人,你用不用洗手间?不用的话我先去洗个澡啊。”


    “嗯,不用,你去。”


    是大哥发来的信息。


    【加班加到孟婆桥】:还顺利吗?


    还顺利……吗?


    江向阳抬头看了看床上,那堆皱成咸菜的衣服,还有那两条大裤衩。


    【爱探险的江子】:很操蛋。


    【加班加到孟婆桥】:怎么了?


    江向阳还在犹豫该不该说,主要裤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亮相的事,非常难以启齿。


    那头,时不悔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刚到云瑕楼包间,便一个语音电话敲了过来。


    “喂?还OK吗?”


    “不OK。”


    “云枢呢?他没跟着你?”


    江向阳睨了一眼不断传出“死了都要爱”的浴室大门。


    默了默,还是把从进组的那一刻,开始讲起。


    当他讲到魏虎跟金全贵起争执,魏虎却突然中邪时,


    “是他仙吃的。”


    “真的?我去,当时还有个人信誓旦旦说,他就站在金全贵旁边,根本没看到有仙出来。”


    “他看不见的,仙只有自己的出马弟子能感应到,狐狸心眼小,他之所以会中邪,多半也是那只狐狸搞的鬼。”


    “那我站的筷子……?”


    “狐狸不敢闹出人命,吃了人家保家物本就不占理,如果再纠缠,肯定会有人出手的,就算你不站筷子,它也不敢久留。”


    所以意思是……


    自己支棱起来的那么昙花一瞬,仅仅只是占了个天时地利人和?


    “我捡漏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向阳发现,大哥这个人,有种不顾人死活的幽默感。


    “大哥,我想跟你请教点东西。


    “就是……招鬼咋招啊?”


    “招鬼?”


    “对,明天不是首秀嘛,我听别人猜,明天可能有招鬼环节。”江向阳挠挠头,叫苦不迭。


    “你也知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是吧,跟大哥混了这么久,居然,居然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你说,要是以后讲出去,我这不是丢大哥您的脸吗!”


    一顶高帽,就这么结结实实的,落到了时不悔头上。


    “你想招什么样的鬼?”


    江向阳认真思索了一下,不确定的:“应该都行吧?”


    那头,清冷的男声念出一段咒语。


    “什么?”江向阳根本没听清。


    时不悔放缓了声音,又重新念了一遍。


    他还是听不懂。


    “笔带了吗?”


    “带了带了!”


    “明天如果真的需要招鬼,你就在没人的地方,用笔,在空中划一个敕字。”


    “嗯嗯!然后呢?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云枢呢?在你旁边吗?”


    江向阳又回头看了一眼浴室,死了都要爱现在已经巡回演唱到青藏高原了。


    “还在洗澡。”


    “等他出来,你让他教你请神指,明天做手印的时候,念一句‘传我阴司令,拘魂使速来’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江向阳赶紧拿笔把这句话记下来,末了,不忘问一句,“那到时候如果要送的话,该怎么送呢?”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可不敢把老祖宗的这句话抛到脑后。


    “简单,你说一句‘速归魂位,不得有误’就可以了。”


    “谢谢大哥!”


    时不悔嗯了声,叮嘱一句:“注意安全,笔不能离身知道吗。”


    “放心吧哥!要是那一百万到手了,我请你吃饭!咱就去云瑕楼!那里一顿,听说都是五万打底,平常咱都舍不得吃,只要拿到奖金了,我全给你点一遍!”江子拍着胸脯畅想未来。


    不就是个云瑕楼嘛,他就不信,到时候一百万,还能买不来一张贵宾卡喽?


    “好。”


    时不悔挂了电话,服务生推开雅间大门。


    “菜已备齐,先生是否需要现在用餐?”


    云飞卿气定神闲地点点头。


    经理给二人斟完茶后,恭恭敬敬站到一旁,拍拍手,一众身着马甲的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放心吧,玄门大赛不过是给219局,选拔下一批备勤队员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云飞卿满脸笑意,


    “您尝尝?这些都是云瑕楼特色。”


    ……


    云枢唱完第十曲,裹着浴巾,挂着水,抹了抹头发,一脸嫌弃的:


    “干湿分离能不能搞搞啊我服了,你看看,我这整一拖鞋的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搞漂流去了。”


    江向阳坐在床边,对着网上资料,不断交叉摆弄手指,见麦霸出来了,赶紧招呼:


    “云枢云枢,你帮我看看,请神指是不是这么比划的。”


    “请神指?”云枢擦着头发,上下打量,“你学请神指干嘛?”


    “有备无患嘛,有这么一个大师在我旁边,可不得赶紧的,好好跟着学两招。”


    江向阳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捧得云大炮,又飘了。


    “好说。”云枢大手一挥,顶着一脑袋的水刚要教学,手机响了。


    “喂大炮,你小子排练到底还要逃几天!我可跟你讲,下个月演出就开始了!”


    声音一外放,江向阳被这气吞山河的怒吼声吓退半步。


    “能赶能赶,哥们儿现在抽不开空,回聊啊。”


    啪嗒一下,怒吼声戛然而止。


    “来来来,我教你啊,这个请神指呢是有说法的,你看……”


    云枢给江向阳开始做起步骤分解,每一步,手指应该怎么搭,力度怎么样,讲得清清楚楚,比网上的图文展示精细多了。


    每搭错一次,云枢就立马纠正:“反了反了,看着啊,我再给你演示一遍怎么弄的。”


    没一会儿,江向阳在他指导下,完完整整掐出了一道请神指。


    “可以啊!你小子够有天赋啊!”云枢比了个大拇指,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哪里哪里。”江向阳佯装摆摆手,商业互捧起来,“全靠大师教得好。”


    两个人就这么你吹来,我捧去,眉毛动得跟蜡笔小新一样,蹭蹭蹭又登登登。


    跟俩低智儿童一样。


    但其他房间里,就不如他们这么欢乐了。


    金全贵把大仙儿的神龛一摆,室友立马不依,说什么电视柜台的位置,也得分他一半。


    “风水宝地你丫的全占!不行,我祖宗必须放中间!”


    “放你大爷!”


    “放你大爷!”


    你一口大爷来,我一口大爷去的,两个大汉直接扭打在风水宝地前。


    房门大敞着,隔壁好事的全围过来了,一人一捧瓜子花生,开始看戏。


    陆见微捧着餐盒,路过看了一眼,觉得无趣便走了。


    一进门,林星眠眼冒星星,从床上蹦下来,激动地拽着她:


    “你刚刚回来看见了吗!谁跟谁呀,打得火不火热!”


    “养狐狸的。”


    一条小蛇从陆见微头发里钻了出来。


    两颗溜圆的小眼睛,正好奇地不停打量周围,信子对着林星眠一吐一吐。


    “啊啊啊啊啊———


    “你赶紧把它收起来,把它收起来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顷刻之间,传遍整栋大楼。


    今晚,是节目组安排的自行休整时间,选手可以选择社交,可以选择参观。当然,也可以为接下来的挑战,做点准备。


    明天,将迎来第一场比赛。


    第52章 玄门大赛(四)


    六点五十分, 天刚蒙蒙亮,一道刺耳的DJ神曲响遍整栋大楼。


    “动次打次——”


    “动次打次——”


    “苍茫的天涯是我滴——”


    江某人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枕头就往门口砸。


    “靠!你小子有起床气啊!”


    还在抓发型的云枢, 赶紧一个侧身, 迅速躲闪。


    “杀了, 赶紧的,把我杀了,他大爷的还能不能有个睡觉地方了!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杀人犯法,你自己开窗,反正这里四楼, 嘎嘣一下跳咯, 运气好能一秒见你老相好, 运气不好, 瘫了呗, 这有啥。”


    云枢哼着小曲儿, 挖了一小坨发蜡,揉搓掌心, 对着镜子左抓抓、右梳梳。


    “请各位选手, 在十分钟之内到大厅集合。”


    “再重复一遍, 请各位选手,在十分之内,到大厅集合。”


    广播响起, 江向阳生无可恋顶着一个鸡窝头,坐在床上怀疑人生。


    在家天天被大妈拖着音响吵,现在来参加个节目了,起床号还是DJ。


    如果有一天, 全球投票什么曲种该被逐出地球,他绝对,绝对去黄牛那儿买票,倾家荡产都要把DJ神曲杀咯。


    十分钟,江向阳顶着黑眼圈,面无表情打开门,身上还穿着那件阿童木睡衣,底下,白花花的酒店拖鞋。


    而他身后,早起了一个小时捯饬发型的云枢,此时此刻,跟只花孔雀一样,无差别散发荷尔蒙。


    大厅里,陆陆续续赶到的选手们,除个别外,大家的精神状态,其实跟江向阳都差不多,要死不死,又死活死不去的款式。


    “我上早课都没起这么早过。”一个穿着道袍的小男生,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要死了要死了,我昨天追剧还追到凌晨四点!”林星眠死乞白赖地扒在陆见微身上,里里外外,全靠一口仙气吊着。


    陆见微也没好到哪去,脑袋一点、一点,头上银饰随她动作,发出有节奏地晃动声。


    “阿弥陀佛,小僧这里早上刚泡了苦茶,有需要的施主可以自行取用。”


    小和尚刚开口,一堆人立马围了上去,没咖啡,给茶也行,反正能醒神就是好的。


    江向阳也在犹豫要不要上去讨一杯,可当看见众人面露苦色,呲牙咧嘴的模样。


    他默默收回了手。


    神嘛,也不是非要醒。


    聚光灯打起,瞬间,整个大厅亮起好几个度。


    “各位选手,请入座,接下来,小林将给大家公布首秀内容。”


    一张圆木桌,选手相继抽开椅子,落了座。


    主持人举着话筒,开始宣布今日赛制:


    “在我面前的箱子里,有招鬼、跟捉鬼两种不同的任务卡,大家先抽,抽完后我再公布后续赛程。”


    导演助理捧着箱子,每到一个人身边,对应的选手便抽出一张卡片。


    大家派系不同,每个人擅长领域也不一样,但因为是最基础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应对手段,所以在他们脸上,没有太多变化。


    轮到江向阳了。


    江子搓搓手,默念着:“招鬼招鬼,一发入魂,招鬼来!”


    纸条一摊开,明晃晃的“捉鬼”二字,彻底击碎欧皇梦。


    直到最后一个人抽完,导演助理将盒子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大家已经拿到了任务卡,请翻至背面,看看自己的任务卡上,是什么颜色。”


    江向阳一翻,紫色。


    看了眼旁边云枢的任务卡,是红的。


    “一共八种颜色,两两组对,匹配到一起的,即为一组选手。


    “一楼,一共有八个房间,门口分别有不同的颜色标牌,自行对应即可。


    “在房间里,抽到招鬼任务的选手,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进行招鬼仪式,评审团会根据招的数量、级别,来判定最终分数。


    “而抽到捉鬼任务的选手,你们要将队友招来的鬼魂,进行收押,放到你们待会儿领到的木牌之中。


    “同样的,在规定时间内,收的越多,级别越高,分数也就越好。”


    这话一出,选手们立马坐不住了。


    大家修为参差不齐的,如果匹配到一个大佬,大佬招来点鬼王级别的东西,他们拿命捉吗?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小命都得丢在里头。


    “我有问题!”


    一个大汉举起手,主持人示意他请说。


    “招的鬼有没有限制,如果来个我们对付不了的,谁来负责!”


    主持人却很遗憾地耸耸肩。


    “如您所见,没有。


    “我们不限制任何级别的鬼魂,欢迎各位选手能够使出全力,在你们签署的协议中,已经囊括了各种不确定性的意外。


    “当然,如果有想退赛的,现在就可以举手。”


    话很明显,我们要的就是玩命,真刀真枪的干,反正你们已经签协议了,出了事,也不由我们负责,如果怂了,现在大可退赛。


    大汉坐下了,他不想退。


    在场所有人,也都集体沉默下来。


    除开江向阳,他心里只有那闪瞎眼的一百万。其他人,可都是冲着云家法器来的。


    要知道,云家随随便便一件器物拿出来,放眼整个圈子,只有价,没有市。


    他们,都不想退。


    “下面,抽到红色的两位选手,请举手。”


    云枢、陆见微举手了。


    “抽到橙色的两位选手,请举手。”


    林星眠、小和尚举手了。


    “抽到黄色的两位选手,请举手。”


    陶明杰、小道士举手了。


    “抽到绿色的两位选手,请举手。”


    ……


    ……


    “最后一组,抽到紫色的两位选手,请举手。”


    江向阳举手了。


    在他对面,陶明杰的忠实舔狗高原,慢悠悠举起手。


    “主持人!我没有队友!”一个精瘦的男子,突然站起身。


    “很遗憾的通知您,您,落单了。”


    大家不约而同朝那个男子投去目光,有审视的,有看戏的,还有同情的。


    但,没有任何一个帮他说话的。


    他们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求爹爹告奶奶盼着对手别太强,谁还有闲工夫管他。


    “我抽到的是捉鬼,那谁帮我招!”


    “北道长。”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同情的人,更多了。


    “挺惨。”


    云枢突然冒出来一句,江向阳赶紧凑过去。


    “说说?”


    “净明道现役掌门。”云枢压着声音,“出了名的狠,六亲不认,落她手里不死也得扒层皮。”


    江向阳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出门没看黄历吧这哥们儿。


    “大家可以进入到房间内了,每人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在此之后,招鬼选手拥有三十分钟的招鬼时间,半小时后,负责捉鬼的选手,就轮到你们了。


    “同样的,你们也只有三十分钟时间。”


    主持人说完,在场众人各自心怀鬼胎,朝着八扇门走去。


    “小和尚你好呀!我叫林星眠,很高兴认识你。”


    江向阳循声看去。


    这小丫头,还真是个社交悍匪。


    “小僧法号龙清,见过林施主。”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你好,嗯,我叫陆见微。”苗疆少女走过来,有些不善言辞地对着云枢伸出手。


    “你好,云枢。”大炮大大方方跟人握了个手。


    是对手,某种层面上也算队友,如果真碰见对方招出个狠角色了,这种赛前友好,很有可能会保自己一命。


    毕竟,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没有下死手的道理,大不了不要分了,赛不比了,求大佬帮忙收收,留住小命比什么都强。


    但江向阳这边,不同了。


    很明显,人家就是来下死手的。


    高原对着陶明杰窃窃私语,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高原一个劲点头,看向江子的眼神,那种不怀好意,直白到不作任何掩饰。


    云枢也看到了那俩,拍了拍江子的肩,“兄弟,你小心了。”


    “放心吧,等晚上,咱们点火锅吃奥。”


    “行,打不过就弃权,别硬扛。”


    选手陆陆续续进入到各自的房间里,高原恶狠狠瞪了江向阳一眼,先进去了。


    江子叹了口气,揣着判官笔,紧随进入。


    光线昏暗,墙上只留了一小扇透气用的窗户口,正中央位置,摆着一支白色蜡烛,整个房间基调,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十分钟时间,选手们请进入各自准备环节。”


    播报声响起,高原立马翻出口袋,开始摆道具,有米、有烛,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纸人。


    江向阳没什么准备的,他就一支笔,今天起床右眼皮直跳,不放心,还特意带上了美人骨。


    如果待会儿大哥教他的咒语不灵了,大可把美人骨一丢,给自己套层保护罩,挨着等时间结束就行了。


    他找了个角落盘腿一坐,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开始看高原秀操作。


    男人从口袋里又摸出两半土豆,分别摆在米碗两侧,将烛点燃,插了上去。


    三炷香直立在米碗中央,五张纸人依次排开,罗列在碗前。


    一沓纸钱,就放他手边。


    “准备时间到,请各位招鬼选手,做好准备。”


    “三十分钟,记时开始!”


    秒针一动,只见高原飞快抽出几张纸钱,不断在火烛上方燎动。


    “天灵灵地灵灵,八方鬼神听我令。”


    “天灵灵地灵灵……”


    随着他语速越来越快,烛光开始晃动。


    江向阳能感觉到,那口通气扇不断灌入冷风,紧接着,高原一声:“现!”


    房间里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鬼魂。


    无头的、有头的,断手的、断脚的,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全出来了。


    它们垂着手,挤在一起,肩膀挨肩膀,左右晃动。


    高原还在操作。


    白纸幡于鬼群中来回扫动,他从地上衔起一张纸人,抵在额前:


    “天灵灵地灵灵,八方鬼神快显形,阴曹速速听我令,魂来,魂来……”


    风声加剧。


    一个身穿盔甲,脑袋掉了半截的古代鬼,站在了群鬼中央。


    “半小时已到,请各位捉鬼选手开始你们的表演。”


    播报声一停,高原对着江向阳,露出了一个瘆人微笑。


    “去!”


    他手中的纸人飞出,原本还安安静静站在房里的厉鬼们,瞬间像得了令一般,嘶吼着,齐刷刷朝着江向阳扑去。


    靠!


    你大爷的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江子赶紧摸出判官笔,也顾不上大哥教他的是招鬼咒还是捉鬼咒了,反正先搞再说。


    他飞快在空中划了一个“敕”字,随后翻起请神指:


    “传我阴司令,拘魂使速来!”


    见周围没有反应,群鬼嚎叫声越来越近,高原在那边还在加火。


    手中糯米不断撒向火烛,火光扑朔,竟燃起了半米多高,群鬼嗷得更凶了。


    靠!


    这是要把他往死整啊!


    江向阳赶紧,重新又翻了遍手印:


    “传我阴司令,拘魂使速来!”


    忽然,阴风阵起。


    “哗——”


    “哗——”


    沉闷刺耳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冰冷,席卷了整间屋内。


    “哗——”


    “哗——”


    越来越近,像是铁链在地上拖动发出的声音,很重,很沉。


    刚才还躁动不安的鬼群,顷刻之间,调转方向,蜂拥向四周逃窜起来。


    牛头举着铁叉,看了眼现场状况,有些懵圈:“哥,谁喊的咱俩?”


    马面晃动钩子,随便抓了个刚爬上屋顶,此刻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倒霉鬼。


    “不知道,问那么多干嘛,判官令又不是假的,喊你来不是拘魂还能是啥,喊你吃饭啊?”


    “哦。”


    牛头马面甩开各自武器,霎时间,紫组传出响彻天地的鬼哭狼嚎声。


    江向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两个人高马大的黑影,跟进了自助娃娃机一样。


    这边链子一甩,那边钩子一捞,群鬼嗷得撕心裂肺,高原傻眼了。


    哆哆嗦嗦的:“牛、牛头……马、马面……”


    招了半个小时的鬼,牛头马面一到,五分钟全部解决。


    牛头拐了拐马面,示意他看角落里的那个人。


    “马哥,马哥,是那个主播诶!”


    “嚯!他手机呢?手机呢?咱哥俩赶紧拾掇拾掇,我们要上直播了!”


    江向阳眼睁睁看着他们,背过身去,又理衣服又抓发型的。


    牛头摸了摸自己牛角,“怎么不早说!我应该擦点保养精油再出来的!”


    马面捋了捋自己脑袋上的那几搓毛,


    “搞得谁不是一样!早知道我就去烫个发了。”


    “这哪知道啊!其他人全出去了,就剩咱哥俩备勤,也没人讲备勤的要来上直播啊!”


    “不管了,赶紧赶紧。”


    他们在那边你一言我一语,可落入江子耳中,就成了一串叽里咕噜的加密发言。


    两人齐刷刷转身,一个捧着牛角,一个比了个耶,搞得跟上了非诚勿扰一样。


    牛头马面等了半天,没看见江子手里的设备,也没看见补光灯,就只有一块孤零零的收魂木,在他怀里揣着。


    “主播的意思……是不是让咱哥俩把魂放那里面?”


    “多半是,不然举个破木板干啥。”


    马面把钩子一收,他那边刚才抓的鬼魂,尽数涌入收魂木中。


    牛头也跟着一拽,嗷得撕心裂肺的鬼魂们,瞬间消失在江向阳怀里。


    “哥,要不,我去要个签名呗?嘿嘿嘿,回去给夜游神看看,大使,这可是咱们地府文旅民举出来的宣传大使!”


    “你咋不去要个合影呢?”


    “好好好,这敢情好!”


    江向阳看不懂他们在比划什么,见屋里鬼魂都消失了,便念起大哥教他的送鬼咒:


    “速归魂位,不得有误!”


    “不是……”


    马面刚伸出一半的手,硬生生,在空中撤回了。


    江向阳拿起那块木牌,上面的图案,变成了金色。


    嚯,金色传说吗?


    而那边,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高原:


    “不可能,不会,怎么可能……”


    “半个小时已到,请各位选手打开房间,将收魂木放进尽头的箱子中,速来大厅集合。”


    最后一次播报,江向阳莫名其妙看了眼神神叨叨的高原。


    拉开门,交差去了。


    第53章 玄门大赛(五)


    尽头的箱子, 在红组房间前。


    江向阳路过其他几组时,发现他们脸上表情,很精彩。


    蓝组房这俩, 进门前就跟伯牙遇见钟子期似的, 勾肩搭背相见恨晚, 现在一出门,红眼碰红眼,恨不得当场干一架。


    青组更有节目效果了,门一开。


    “姓吴的!我干你八辈子祖宗!”


    “草,你再逼逼一句!”


    江向阳一扭头,就见两个壮汉, 你戳我鼻孔, 我踹你下三路的, 一分钟问候对方十八遍列祖列宗。


    也有画风不太一样的, 比如, 黄组。


    “哥哥, 呜呜呜哥哥,杂家给你当牛做马。”


    络腮胡死拽着干巴小老头的裤腿儿, 嚎得像个三百斤孩子。


    “撒手!”


    “俺不撒!”


    “你撒手!老子裤衩要掉了!”


    “掉了俺给你穿!”络腮胡哭得梨花带雨。


    ……


    江向阳觉得有些眼睛疼。


    橙号房前, 龙清小和尚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


    而他身后的队友, 则躺在一扑牌上,将死未死。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咦——”


    江向阳循声望去,红组率先开门的是云枢。


    一见江向阳,“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真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蛇。”


    他直搓手上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


    “说说?”


    “说不了说不了。”云枢摆摆手,原地打了个哆嗦,搓得更起劲了,“想起就头皮发麻,咦——”


    陆见微也出来了,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小蛇脑袋。


    一看见她那条蛇,云枢直接掉头就走,一秒都不肯多留。


    小蛇趴在陆见微肩膀上,吐着信子,正好奇地朝江向阳这边看过来。


    红灿灿的小眼睛,头部呈菱形状,扁扁的,可它身上鳞片,黏黏腻腻,还在反光。


    咦——


    江向阳只觉汗毛瞬间倒立。


    赶紧把收魂木往箱中一丢,扭头跑了。


    大厅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块黑色大屏,主持人站在一旁,全程保持微笑。


    选手陆陆续续回来了,末尾的高原脸色不太好,一看见陶明杰,刚想上去,结果人家陶少爷周边早就围满了人。


    高原欲言又止,伸伸手,又放下,急得满头大汗。


    “请选手们入座,我们即将揭晓各组成绩。”


    随主持人摁下开关,黑色大屏开始滚动起选手名单。


    “首秀采用实时记分制,左边为招鬼组排名,右边为捉鬼组排名。


    “从红组开始,评审团每核定完一位选手,数据,成绩,都会同步在大屏之上。


    “大师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云枢的名字跳出来了。


    是在招鬼区。


    与此同时,屏幕上开始不断涌现各种各样的颜色标块,有白的、有黄的、有黑的、有红的,当跳出青色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我去,云大少队友谁啊?够惨啊,青鬼都招出来了。”


    “好像是那个穿苗装的姑娘,我勒个乖乖,还招了五只!”


    屏幕上,颜色总共定格在32块。


    云枢,总成绩98!


    “嘶——”


    又是一众吸气声。


    “是开门红!漂亮!云选手的成绩非常不错,让我们看看,红组的捉鬼选手,表现如何——”


    陆见微的名字出来了。


    随大屏上的颜色标块不断暗下,她的分数,也在不断飙升。


    “嘶,这个蛊婆,有点东西。”


    “养蛊的什么时候有这种狠角色了?”


    大家将目光,齐齐放到苗疆少女身上,但一撞见少女肩上溜圆的小蛇时……


    他们明白了,全明白了。


    陆见微的分数最终定格在85,林星眠看着屏幕上,还在不断烁着光的三个青标牌,“诶”了声,转过头,有些不解的:


    “那三个你没收吗?”


    陆见微捏了捏蛇尾,很是怜爱,“小乖吃了。”


    被叫小乖的小蛇,探出头,冲着林星眠一歪脑袋。


    “咦——”


    小姑娘默默站远了些。


    众人眼睛都看直,不是,青鬼啊!那可是青鬼啊!


    凭什么说得这么轻飘飘啊!


    红组分数统计完毕,接下来,到橙组了。


    林星眠的名字在招鬼区显现,还是跟刚才一样,不同颜色的标牌慢慢在屏幕上浮现。


    只不过,这次,出现好几排灰色小方格,都是之前没见过的。


    江向阳拐了拐云大少,“这些颜色是啥啊?”


    “级别。”云枢气定神闲的,不知道刚刚从哪儿薅了把瓜子,分给江子一小捧,


    “现在市面上你能见到的鬼,从低到高,依次为灰、白、黄、黑、红、青。”


    “咋分的?”江向阳喀嚓喀嚓跟着嗑起来。


    “颜色分的,之前缠着你的那个女鬼,殡仪馆的那个,记得吧,她就是白的,级别不高。”


    江向阳继续发问:“那青的呢?是不是那种浑身青灰,一看就死几百年的?”


    “也不是。”云枢呸呸两口瓜子壳,“跟死的时间没关系,青的一般是有道行的,要么死后练的,就是你说的,一看死好几百年了那种。


    “要么是怨念极深,这种属于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鬼届天赋选手。”


    “那种被打生桩的,算哪种?”


    云枢莫名其妙看一眼江子,“灰的都算不上,灰的人家还能进地府领投胎名额,你说的邪术产物,就是打生桩,他们连阴籍都没有。


    “不是,你上哪儿看到的打生桩?我跟你说啊江子,这不是啥好东西,以后看见能跑多远跑多远。”


    “你不看新闻?”


    “不看啊。”


    云枢回答得理直气壮。


    江向阳把剩下没嗑完的,全匀给了他,“没事兄弟,多看看新闻,有好处。”


    说罢,上手拍了拍他肩。


    云大炮一见自己衣服上,出俩大黑爪印,当即就要发作,主持人那边,公布到紫组了。


    “金色!金色!”


    “居然出现了金色!”


    一下子,人群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高原?是不是前几年玄门大火的那个高原!”


    “是他是他,我勒个乖乖,金的,这小子不要命了啊,连金的都敢招。”


    “对啊,搞不好小命都得被反噬喽,这小子,还真冲第一来的啊,啧啧啧。”


    被点名的高原,此刻坐在人群中间,脸色惨白。


    “紫组负责捉鬼的谁啊?我天,什么仇什么怨。”


    “江向阳,昨天站筷子的那个!”


    “我去……”


    众人随后,把目光全部聚焦到话题人物身上。


    可左看看,右看看,江子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快快快,他名字出来了,看看这小子收到金鬼没有。”


    屏幕上,江向阳的名字缓缓出现。


    捉鬼区高原的名字已经顶替云枢,成为了第一,底下一众红色黑色的方块密密麻麻。


    主要是,方块最上面的那抹金色,实在惹人注目。


    “啪。”


    “不是???”


    “啊???”


    方块一秒之间,全灭。


    “节目组,你们系统是不是出bug了?”


    别组都是根据操作时间来的,捉一个灭一个,实力强速度快的,就像关灯一样,可人家也是一盏一盏关的。


    到江向阳这儿……什么情况!


    主持人立马看了眼导演,对面摇摇头。


    “哈哈,看来咱们节目上,出现了一位黑马选手!”


    “主持人,我要举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高原站起身,指着江向阳,恶狠狠的:


    “我要举报他,使、用、邪、术。”


    一字一顿。


    在场所有人,包括嗑瓜子的云枢,都懵了,纷纷扭头看向江向阳。


    “邪术?”


    “我靠!我就说!他一个驱邪都用站筷子的半吊子,怎么可能收得了金鬼!”


    “是了是了,从这小子第一天进门开始,我就看不出他是哪门哪派的,原来修的是邪术!”


    可江子,却一摊手,耸耸肩,无所谓的:


    “你们查就是了。”


    年龄比较大的那几位,看他是这个态度,齐刷刷拍桌而起,其余见状,都站起身来,说着就要掏手上法器。


    云枢把瓜子一砸,不耐烦地踹了桌子一脚,“想干架是吧?”


    一下子,众人情绪空前高涨,眼看场面即将失控,林星眠举手道:


    “不对啊!不应该是谁主张谁举证吗?那个什么高原,也没给出证据啊。”


    “你说他是邪修,证据呢?”陆见微盘着小蛇,语气不冷不淡。


    “是啊,没凭没证的。”


    “你跟他一个组的,你看见了什么,你说,别怕,我不信他现在敢出手。”


    “对啊对啊,高道友,你说便是。”


    七嘴八舌的,高原深深吸了一口气,“笔,他有一只笔,能召得鬼差的邪笔!”


    “鬼差?”


    “邪笔?”


    众人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看看高原,又看看江向阳,都傻了。


    “你敢把你的笔,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吗!”高原一声厉呵,陶明杰立马拱火,


    “是啊,江道友,既然高道友说你的笔有问题,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不妨拿出来让我们看看,是青是白,大家说了算是不是。”


    “凭什么。”江向阳冷冷抬眸,语气冰到极点。


    “凭你的术法来历不明。”陶明杰唇角一勾,“还是说,你根本不敢?”


    “哦?”江向阳起身,椅子随之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他双手撑在桌面,眼睛如同利刃般,直勾勾对准男人,俯视着,


    “如果不是,你该如何?”


    气压,不断攀升。


    “如果江道友能自证清白,我,陶明杰,当众给你道歉如何?”


    江向阳嗤笑出声;“道歉?陶少爷的道歉真够份量的。”


    “那你要如何?”


    “三个头。”江向阳动了动手腕,冷笑道,“磕三个头,让你见见祖宗的笔,怎么样。”


    “你!”陶明杰一拍桌子,可迎上来自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目光时,他咬咬牙,


    “行,如果坐实了你用邪术,不光三个响头,今天,你还得退赛。”


    “可以。”


    江向阳大手一挥,将判官笔丢到桌上,面对各方审视,坦然自若。


    一挑眉,“自便。”


    几个自诩辈分高的人,拿起笔,放在手中仔仔细细端详。


    笔杆呈玄色,通体殷红,龙纹从笔尖一路延伸至末端,老者放在鼻息处嗅了嗅,除了淡淡的墨渍清香外,再无其他。


    老者摇摇头,将笔顺延给下一位。


    接过笔的道长,闻了闻,又在杆体上施了道法术,还是没有任何异状。


    道长摇摇头,顺给下一位。


    一连顺了半圈,直到顺到龙清的手里,小和尚接过,垂眸道:


    “阿弥陀佛,江施主的笔,乃玄木所制,并无阴邪之气。”


    看过笔的人,皆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所以,查完了吗?”


    江向阳一句话,大厅里,陷入了诡异沉默。


    “来,摄影组准备啊,就对准陶少爷,待会儿咱们陶少爷呢,要给观众表演个,一拜——三叩头,带响的。”


    云枢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响指,气得陶明杰面如猪肝。


    “对不住。”陶明杰起身,对着江向阳拱手,抱了一拳,愤然离席。


    临走前,狠狠剜了高原一眼。


    “哟,输不起啊?别哭着说我们欺负你啊!”云枢吵吵着,将视线转移到了高原身上,“怎么说?你主子走了,他的头,你来磕?”


    “关我什么事!”


    高原哆哆嗦嗦起身,刚想走,被旁边小姑娘伸脚一绊。


    “砰。”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狗吃屎。


    “噗嗤——”


    林星眠缩回脚,摊手道:


    “不关我事啊,他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不带脑子的。”


    首秀告一段落,主持人出来打了个圆场,便宣布起明日赛程:


    “大家今天的表现,都非常精彩,尽管有些小插曲,但小林相信,这是正向的,一定会为明天的初选,赢得更好的成绩!


    “明天早上八点,门口会停一辆大巴车,请各位选手准时到场,新的赛制,新的场地,大家敬请期待哦——”


    主持人一个眨眼,摄像机录制结束。


    期待吗?


    答案是否定的。


    选手们腹诽着,都想赶紧回房间,迅速补觉。


    云枢把手机一丢,跟江子勾肩搭背起来:


    “不是说吃火锅?来来来,点,今天少爷买单奥,给你小子去去晦气,当跨火盆了。”


    一听火锅,那边刚要上楼的林星眠,立马一百八十度调转方向,拽着陆见微跑了过来。


    “可以带我们一起吗!我可以A钱的!”


    云枢豪迈十足地一挥手,“A啥?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全包喽,想吃啥随便点。”


    “好耶!”


    江子也不是个客气的,先一步点完全家福,吹捧着把手机一举,“云少爷,大气!”


    该吃吃该喝喝,其他的?拉倒。


    林星眠也点了奶茶,可在给四人分时,悄咪咪冲江向阳眨了个眼,神秘兮兮的:


    “我偷偷跟你说,高原跟陶明杰,马上要倒大霉咯。”


    江子一抬头,就见林星眠拿着一张牌,上面画着一座高塔,塔尖悬着一道巨大闪电,一个人,从塔上坠下,而下面,是无尽深渊。


    “还是大难临头哦。”


    第54章 玄门大赛(六)


    第二天一早, 众人打着哈欠,陆陆续续上了大巴车。


    “昨晚播出去的首秀你看了吗?”


    小道士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看了, 热搜我都扒到后半夜。”


    “轮空的那小子叫啥来着?”


    “屈安。”


    “啧啧啧, 那小子今天来了不?”


    小道士撑起来, 垫着脚左右环视一圈,摇摇头,“现在还没看见。”


    “够惨的,昨天公布排名的时候,现场就没看见他。”


    “可不,我听见他屋里, 凌晨五点都还在鬼哭狼嚎, 惨绝人寰啊兄弟们。”


    “北道长真的。”大汉竖起一根大拇指, 由衷地佩服, “太他祖师爷的狠了。”


    江向阳坐在后排, 刚摸出眼罩准备眯觉, 只听前面的小道士,低喝了声:“来了。”


    周围五排, 瞬间朝车门看去。


    只见一个精瘦男子, 吊着绷带, 整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一瘸一拐,在室友搀扶下, 十分艰难地上了车。


    “我勒个乖乖……”


    屈安现在,连坐下,都需要人帮忙挪腿,浑身上下, 没有一块是好的。


    “我想过他惨,没想到能这么惨……”


    昨天的节目首播,江向阳也看了,北道长上来直接招出十只恶鬼,比高原招的,看着还要凶残几倍,关键数量上,还特别的多。


    他分不清鬼怪级别,但从云枢呲牙咧嘴的程度来判断,这哥们儿很惨,惨不忍睹的惨。


    江子记得,屈安那part,就跟开了地狱级会员一样,全程暴风式轰炸。


    这边刚捉完一只,那头忽地,又冒出来八只。这边才收完一列,那边,不知道又从哪儿钻出来了一队。


    屈安拼了命收,鬼拼了命钻,跟雨后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一排连一排,打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


    到最后,整个画面里,只剩下男人的惨叫声跟求救声。


    简直到了一种,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惨烈程度。


    江子当时还多问了嘴:“如果你上的话,能全部收完吗?”


    本来只是想拿个参照物,估计估计难易程度。


    谁料,云枢听完,跟见鬼一样,眼都瞪大。


    “兄弟,我今天刚请你吃完火锅,不带这么咒我的吧。”


    当晚,这哥们儿直接惨上了热搜,一众“命苦苦到这种地步,也是不容易”的标题,连着霸了好几条榜。


    但江向阳招出的牛头马面,也不遑多让,跟开了拖拉机一样,轰隆轰隆就这么莽进了大众视野。


    有猜他身份的,有扒他老底的,但更多的,都是呈观望状态,看戏的。


    不过有一伙水军,在各平台上大肆宣扬他用邪术,靠不正规渠道获胜,手段极其卑劣,本来江子都懒得管,喷子嘛,网络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生物。


    但,戏剧性的是,直播间的粉丝们反扒了。


    挖出来那十个号,都显示为同一IP,还越扒越有,连号主本人的高P图都挖了出来。


    江子喊云枢一看,俩人顿时乐了。


    哟,这不高原吗,几天不见,自拍给自己P这么狠呢。


    不过……


    大巴发动了,江向阳划过后台聊天框,界面还停留在自己的报喜上。


    他昨天,其实第一时间就给大哥发消息了,但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复。


    可能在忙吧,毕竟底下的工作,也不好干。


    江子如是安慰着自己,熄了屏。


    “咋了?他嫌你烦啊?不回消息了?”


    ……你大爷。


    江向阳眼罩一戴,睡觉去了。


    “你别破防啊,来,跟我说说,大师帮你分析分析。”云枢更来劲了,笑得那叫一个唯恐天下不乱。


    “滚犊子。”


    江向阳把耳塞一戳,世界,安静了。


    ……


    与此同时,云家。


    “西十里,东侧。”


    时不悔数过标卡,持笔在地图上,圈出一处坐标。


    “东十里,南侧。”


    “西南五里,北侧。”


    “西北八里,东南侧。”


    细长的手指,在图纸中来回游动,范无咎足足报完十二个点位,才停下。


    杂乱无章的图圈中,时不悔拧了拧眉。


    “可还有遗漏?”


    “目前就发现十二处,不过……”范无咎指了指其中一个点位,“这里,我们明明嗅到了黑气,但过去时,就消失不见了。”


    东十里,南侧。


    “青龙山……”


    时不悔抚过图中山脊,不知在想些什么,沉吟片刻后,划下一道特殊符号。


    擦擦手,垂眸道:


    “昨日留殿备勤的,是谁?”


    “禀大人,是牛头、马面。”


    时不悔手一顿,继续擦拭,“他们昨日,可应了召令?”


    “应了。”范无咎停顿一下,不确定地瞟了一眼上司,“他们说,得的是您的召令。”


    “嗯。”


    纸巾轻轻一挥,时不悔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动作优雅至极。


    良久,


    “干得不错。”男人嘴角轻扬,“你让他二人,这段时间都留在殿内备勤,随时等待召令,不得有误。”


    范无咎呼吸一滞。


    ……爷爷的,他居然看见判官笑了。


    “是。”


    时不悔一抬手,范无咎恭敬退下。


    地府。


    谢必安看见范无咎一进门,神情慌张,忙问道:


    “可是黑气出了问题?”


    “别管黑气了,你快,快问问牛头马面,是不是昨天得罪大人了!”


    “什么!”


    一道传令,牛头马面两兄弟,跟中了彩票一样,美滋滋的,上来就要跟黑白无常勾肩搭背。


    “你们俩,嘿嘿嘿,是不是看见我哥俩的雄伟英姿了,先说好,签名没有,合影嘛,可以考虑。”


    牛头抱着手,牛气哄哄的,马面也梳了两把毛,俩人站在一起,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范无咎急得满头大汗,“你俩老实交代,昨天上去干啥了!”


    牛头马面先是对视一眼,随后下巴一抬,自豪的:


    “上直播去了!”


    “啥直播?”


    “文旅大使的直播啊,行了行了,我哥俩忙着呢,牛角精油我刚刚才调出来,你看看,待会儿干了都!改天聊啊!”


    “我的沙龙美发也要到预约时间了,先走了。”


    不等无常说话,牛头马面一溜烟,没了。


    范无咎谢必安对视一眼,沉默了。


    这俩还有心情打扮,应该……没得罪的那么彻底?


    ……


    大巴车一停,江向阳揭开眼罩,窗外透亮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走了,到站了。”


    云枢把背包一挎,率先下了车。


    江向阳刚想看看几点了,结果一打开手机……


    【加班加到孟婆桥】:很厉害,加油!


    瞬间,瞬间激情小狗,满血复活!


    雄赳赳气昂昂,拽上背包跳下车,脸上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嘴角都不知道咧起多少度,逢人就给一个大大微笑。


    云枢走在前边,没站稳,给这小子结结实实撞了个趔趄。


    转头,就迎上江子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林星眠悄悄咪咪凑上来,拐了拐云枢,一脸姨母笑,“他跟对象吵架和好啦?”


    “不知道,可能快离了吧,二婚。”


    “啧啧啧,不像。”小丫头神秘兮兮地抽出一张牌,“明明是头婚,别蒙我。


    “嘿嘿嘿,他对象长什么样?好不好看?”


    云枢努力回忆了一下时不悔的脸,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块表情,冻得他一哆嗦。


    “跟你牌一样。”说完,转身走了。


    “啊?”林星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挠挠头,“跟我的牌一样?桃花脸吗?”


    “不是。”陆见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旁边,接了一句,“扑克脸。”


    “长得像扑克吗?”


    林星眠仔仔细细对着牌又看了一遍,“不对啊,明明是桃花,美相的。”


    众人站在一处老旧医院前,看模样,像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风格,青砖绿瓦,白墙下面敷着厚厚一层绿漆。


    墙体已经剥落大半,几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树,牢牢将院落笼罩在内。


    大白天的,都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的初选赛场,在我身后的,是曾经的和平医院。


    “荒废了半个多世纪,但在这家医院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道未解之谜,最后一任院长,到底是谁。”


    主持人刚说完,一个大汉笑道:“怎么?不会要我们进这家破医院,找什么院长吧?”


    “恭喜您,答对了!”


    “招鬼捉鬼都整完了,现在要让我们问鬼吗?”


    主持人没有回答,微笑着,拿出一叠卡片。


    “接下来,我将公布初选赛制,请各位选手,仔细听。


    “未来的七天六夜,你们将在和平医院度过,但进入这家医院前,你们需要抽取自己的身份卡。


    “这家医院不会欢迎外来人士,所以,从进院起,你们就要遵循自己的身份,不可做与身份相违背的事。


    “要用你们的现有信息,以及你的专属身份,来找到这医院里,最后一任院长,到底是谁,以及,它——在哪儿。”


    陶明杰举手,主持人示意他请说。


    “如果用术法,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做了与身份不相符的事?”


    主持人点头。


    “那让我们与常人无异的话,怎么查?”


    “对啊!如果不让我们用术法,如果来了东西,我们怎么收!”


    另外一个小姑娘,也高声应和起来。


    “是啊!玄门大赛不比玄术,难道比脑子吗!”


    “就是就是!”


    在七嘴八舌中,主持人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玄门大赛不光比能力,也要比智力、决策力,你们的法术当然可以用,只不过,不能在它们的面前用。”


    江向阳也举手了。


    “我能不能理解为,只要不让那些东西看见,就可以百无禁忌?”


    主持人点头,“江选手理解得非常透彻。”


    “你们抽取的身份,将会对应一个区域,不光要找到院长,也要负责将本区域的鬼魂,进行收押。


    “当然,如果你们不慎,将真正的院长收押了,又或者,不小心把它打得魂飞魄散了,那你们全员任务,将宣告集体失败。”


    陶明杰又继续问道:


    “那我们怎么知道,谁是真正的院长?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者信息。”


    主持人却笑了笑。


    “如果我们知道特征的话,或许,这家医院的未解之谜,就不复存在了,想必诸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的外话音,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如果我知道的话,要你们干嘛。


    “好了,请大家现在,依次上来抽卡。”


    主持人摊开身份卡,示意选手可以开始了。


    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他们没搞明白这个身份,是干什么使的,现在去抽,无异于给人试毒。


    “我需要提醒各位,现在已经三点了哦,你们需要在五点之前,进入到这家医院里,超时,后果自负。”


    主持人还挂着那副职业微笑,一个大汉,率先举手。


    “我来!”


    那人在身份卡中随便抽了一张,在众人面前一打开,上面写着“护工”两个字。


    “我也来我也来!”


    林星眠也上去抽了一张,江向阳没看到是什么,小姑娘只一眼就合上了,笑嘻嘻的。


    众人陆陆续续都抽完了,剩下两张,云枢跟江向阳一人分了一张。


    “你先开我先开?”


    “都行。”


    江向阳一打开,看完上面的字,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咋了?你不会比刚才那个挑粪的还惨吧?”


    刚才金全贵,抽到了挑粪工,顾名思义,每天挑粪去花园里边,定时定点给花浇粪。


    身份卡一露,众人笑疯了。


    江子刚刚也在笑,但很不巧的是,他这张,确实没比挑粪工好哪儿去。


    起码挑粪工……性别还是正确的。


    云枢把他手一薅开,明晃晃的“妇产科病人”五个大字,出现了。


    “不是,兄弟,你……”云枢忍了两秒,“哈哈哈哈哈哈我靠!不是,这玩意儿!哈哈哈哈哈哈!!!”


    江向阳满脸黑线。


    “你的呢,打开看看。”


    云枢眼泪都笑出来,“行行行,看我的。”


    身份卡刚打开,江子凑上去一看。


    ——保安。


    “不是?我?”云枢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堂堂云家大少爷,保安?”


    他的笑容没了。


    事实证明,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江子拍拍他肩,语重心长的:


    “好好干啊小云同志,争取五年,干上咱们科室的保安队长,十年,做大做强,整个片区都归你管,前途无量啊。”


    “最后,我再提醒大家一句,不要一进去,就把本区域的所有鬼魂都收了哦~你们应该不会想知道,单独一个人,在特定区域中过夜,会有怎样的待遇。”


    主持人一个wink,医院大门,开了。


    第55章 玄门大赛(七)


    踏入医院的一瞬间, 江向阳只觉天旋地转,刚刚似乎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个枕头。


    眼前变了。


    吵吵嚷嚷的家属在大厅里排队挂号,医生护士不断往返于各楼层间, 病患穿着老式病号服, 铁架点滴瓶、脚下棉拖鞋, 还有走廊处悬空的绿色木胶凳。


    浓郁的六十年代风格,扑面而来。


    “江同志。”护士厉声呵来,“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下来非常危险?如果被人撞到,谁来负这个责任?”


    江向阳懵逼的,甚至不确定这个护士,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扭头回去左看看右看看, 转了一圈。


    “江同志!请你不要忽视医嘱!”


    江向阳确定了, 这个扎着麻花辫的护士, 就是在跟自己说话。


    方圆一周, 只有自己, 穿着病号服。


    “你爱人呢?”护士很不悦,表情似乎在斥责家属居然放孕妇一个人下楼。


    江向阳立马摸上自己的枕头肚, 配合着应道:


    “他回去了, 晚上才来, 今天天气好,我下来散散步。”


    江向阳皮笑肉不笑,可他的表情, 落到护士眼里,就成了被抓现行的尴尬讨好。


    “赶紧回去,别再下来乱晃了啊!”


    “好好好!”


    话刚出口,江向阳猛然意识到,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病房在哪一间。


    “哎哟——”


    护士一回头,就看见刚刚斥责的病人,此时此刻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起来。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护士赶忙跑来,将他扶起,眉宇间尽是担忧。


    “肚子疼,走不了。”江向阳摆摆手,照着自己大腿狠狠掐了一下,顿时疼得眼泪直冒。


    “江同志,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喊唐大夫过来!”


    江向阳虚弱地拽住她,“不用,扶我回房里休息一下就行,麻烦你了。”


    果然,护士调转了方向,扶着他,慢慢上楼。


    这家医院、一共只有三层楼。


    一楼是挂号、门诊的地方,二楼三楼都是病房,但具体分不分科室,江向阳也不敢仔细看。


    他的病房,在303,三楼楼梯口正对面。


    护士将门打开,这是一间很标准的三人间,一头一尾都有人躺着,很明显,中间空着的那张病床,是他的。


    “江同志,请你好好休息,不要再下去乱跑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江向阳送走了护士,一转头,心脏瞬间骤停。


    一号床的孕妇,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身后,脸上面无表情。


    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孕妇看了他一会儿,僵硬着,吐出两个字:


    “让让。”


    江向阳赶紧侧身让开,孕妇打开门,端着痰盂,出去了。


    刚刚一刹那,几乎是条件反射,他紧紧抓住笔杆,如果那东西再上前一步……


    包跟手机都已经被收了,自己浑身上下,就剩这么个破枕头挺着,得亏,得亏在进来时,还留了个心眼,偷偷藏下这道保命符。


    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孕妇,江向阳不敢松懈,绷紧神经,佯装自若坐回床上。


    他瞟到,一号床姓刘,三号床姓张。


    “诶小江,你爱人呢?没来陪你?”三号床的孕妇削着苹果,有一搭没一搭的找江向阳聊天。


    模样看着,比一号床像个正常人。


    “没有,我爱人忙,过几天再来,张姐,你爱人没过来吗?”


    三号床摸了摸肚子,一脸怜爱,“我爱人,就在医院里边上班,我们倒是见得勤。”


    “是吗?”江向阳从床头柜上,掰了一根香蕉递给她,


    “我听医生说,怀孕就得多吃香蕉,对身体好。”


    “哎!”三号床满面笑容接过,立马把自己刚削好的苹果掰了一半,“小江,你也吃。”


    “谢谢姐。”江向阳喀嚓喀嚓啃着苹果,有意问起,“张姐,你爱人在医院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现在掌握的信息,除了云枢当保安,就是金全贵挑大粪,林星眠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拿了什么身份卡。


    从进来开始,他就没看见过其他选手。


    张姐撩了撩碎发,脸颊上扬起一抹红晕,“保安。”


    “咳咳咳——”江向阳被一块苹果核,结结实实卡进了喉咙眼,锤着胸口使劲拍。


    “小江,小江,要不要紧小江?”张姐赶忙披着外套下床。


    “没事没……噗!”江子被张姐一巴掌焊背上,一口苹果核喷了出来。


    活了,活了活了。


    “其实什么职业都不重要。”张姐有些羞涩,脸上红扑扑的,“主要他对我好,就够了。”


    “张姐,你爱人,不会姓云吧……?”


    他合理怀疑,这个鬼世界,真会这么安排。


    让他跟云大炮的媳妇儿住一间?漂亮。


    “不是啊。”张姐眨眨眼,有些不解的,“我爱人姓吴。”


    哦哦哦,那还好,云大炮你媳妇儿没了。


    “我有个弟弟啊,也在咱们医院当保安。”江向阳张嘴就开诌,


    “他啊,梦想是当保安队长,五年晋升,十年干到片区一把手,真的,我这个弟弟……”


    说着,江向阳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从小脑子就不灵光,非要当保安,全家拦都拦不住,我八十岁老母,九十岁老父,让他跟瞎子师父学学算命也好啊,有个糊口生计,他不听。


    “他说,他有朝一日,一定要让所有人,所有看见他的人,都尊尊敬敬喊一声队长好。


    “他,要让全世界看见,自己是最有出息的保安。”


    “好孩子。”张姐低啜着,拉起衣袖揩了揩眼泪,鼻子通红,“等我家老吴退了,我让他跟领导说说,给你弟弟一个机会,不能埋没人才,这么有理想,有志向的好孩子,不多了。”


    “小江,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云枢。”


    张姐擦了擦脸,有些动容,“你们姐弟,不是一个妈生的?”


    “不是。”江子哭得情真意切,眼泪汪汪看着张姐,“张姐,我弟弟命苦,打小从外边抱回来的,一天奶都没吃过,全靠百家饭,谁家有米汤,就给我弟弟匀些,匀着匀着……


    “给我弟喝成了个大脑袋,呜哇哇。”


    张姐连忙把她的帕子,给江向阳擦擦脸,“小江,不哭不哭,以后有什么难处跟姐说,姐要是能帮,绝对帮。”


    江向阳也不客气,拿着人家帕子抹一把脸,水汪汪大眼睛,一眨,一眨。


    “我想跟弟弟见一面,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站岗,我下去了好几次,张姐,你也看见了,今天我想弟弟实在想狠了,结果一下楼,被护士骂成那样,我这心窝窝啊……发酸。”


    眼看泪水跟不值钱似的,滚着滚着又要往下掉,张姐连忙给人擦擦,哄着:“不哭了啊,不哭了。”


    “老吴晚上换班的时候,会上来一趟,我到时候让他把你弟弟领上来,让你们姐弟俩见一面。”


    “谢谢张姐,真的,我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江向阳把刚才掰了一截的香蕉,又给人掰了几根,全部塞进她怀里,


    “张姐,你多吃些,不够我再给你掰!”


    “好,好,快歇会儿吧,晚上还要跟弟弟见面呢,眼睛哭肿了可不好看了。”


    张姐温柔地替他盖上被子,把窗帘,又拉低了些。


    江向阳在床上闭着眼,思维,却异常活跃。


    现在云枢那条保安线,算是搭上了,够鸡贼啊这节目,如果不跟选手之间联系,极容易形成信息茧房。


    光凭借个人身份线,信息根本拿不全,光是他这张病患身份卡,能行动的范围,有且只有三楼。


    别说医院外围了,连去个一楼,都得被护士赶回来。


    他琢磨着,如果能跟金全贵再搭上线,他挑粪的花园不知道属于哪篇区域,但有一点能确认,信息肯定是越多越好。


    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号床的女人轻轻放下痰盂,刚准备上床,转头发现自己柜子上的香蕉……少了一半!


    “你们谁吃了我的香蕉!”


    作案人江向阳,在被窝里一抖。


    “你是不是吃我香蕉了?”


    江向阳佯装翻身,闭着眼睛呼吸匀称,俨然一副早已睡熟的模样。


    “我吃了。”张姐抖了抖被子,笑容得体,“不好意思啊,明天我让老吴重新给你买串新的。”


    一号床这才作罢。


    没想到这一睡,还真给江向阳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听见了男人的说话声。


    “老吴,你们队里是不是有个孩子叫云枢?”


    “好像是有个姓云的,刚来不久,怎么了?”


    张姐开始低泣起来,“这孩子是个苦命娃,从小,小江把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现在两姐弟,连见一面都难,你说,我这心窝窝,听了能好受得了吗?”


    江向阳在心里,默默给张姐竖了个大拇指。


    “好好好。”老吴心疼坏了,小心翼翼给妻子擦擦眼泪,“小江是二床这个丫头吧?行,等着,我马上把小云喊上来,让他们姐弟见一面,别哭了啊,对身子不好。”


    “还不快去。”


    老吴连连应下,见妻子不再哭了,这才放心离去。


    等他一走,张姐轻轻拍了拍江向阳,“小江,小江?”


    “张姐。”江向阳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快,擦把脸,你弟弟马上就要过来了,快把衣服穿上。”


    张姐从二床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替他拢了拢。


    “待会儿弟弟来啊,你不能太激动知不知道,咱们有身孕的,要保重身子。”


    江向阳是真有些动容了,这个年代的人,都这么纯粹吗。


    很美好,又很真实。


    “张姐,你刚才,是不是哭了?其实我听见了……”


    “嗐。”


    谁料,张姐摸了摸眼睛,伸手给他看,“干的,那是假哭。”


    门外响起两道脚步声,跟孕妇比起来,更重些。


    张姐赶紧招呼:“快快快,弟弟来了!”


    云枢一进门,就见江向阳跟尊大佛一样,坐在床上,旁边还有人帮忙穿拖鞋。


    “不是,你……”


    “弟弟——我苦命的弟弟!”江向阳飞扑过去,使劲往云枢后背拍了一巴掌,朝他眨眨眼,示意赶紧配合。


    “姐姐——我半死不活的姐姐!”云枢也开始嚎啕起来,哭着哭着,往江向阳后背也啪啪锤了两巴掌。


    两人,嚎得更大声了。


    怕引起值班护士的注意,也不知道这个年代里,有没有查夜班这一说,反正小心总能使得万年船。


    江向阳起身,泪眼婆娑地对着张姐轻声道:“姐,我想跟弟弟去走廊上叙叙。”


    “去吧,你们姐弟见一次面不容易,多叙叙啊,别担心,我待会儿叫你。”


    轻轻搭上门,两个人飞速朝着楼道跑,躲进一个角落里,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始说话。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们保安队长,是我病友她老公,正好搭上线了,不然不知道找你小子,还得费多大功夫。”


    云枢上下打量起江向阳,一脸不可置信地,“不是,你这幅样子,别人还真认不出男女啊?”


    “我也觉得奇怪。”江子从宽大的病号服里,抽出一只枕头拿在手上,“好像我们看见的,跟她们看见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


    “比如说我,我这头短发是吧。”江向阳指了指自己脑袋上那头金橘色短发,“那个张姐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今天给我梳头,对着空气在编麻花辫。”


    “我去……你别说,你病友他老公,就是我们保安队长,今天让我多吃点,瘦成这样跟萝卜丁似的,怎么站岗。”


    江子抬头,在云枢一脸震惊中,看了看他体格子。


    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而且还是经常健身的那种,肌肉不说夸张,但跟这温饱都成首要问题的年代相比,他已经算出类拔萃了。


    怎么也跟……萝卜丁沾不上边吧。


    两人得出一致结论,这个世界,完全拥有一套独特的运行逻辑,他们目前,还没有摸清规律。


    “你有见到其他人吗?”


    “有,金全贵,我站岗的时候看他经常从外面挑粪进来。”


    “能跟他搭上线吗?”


    “不知道,试试吧。”


    那头,张姐冲着走廊小声喊道:“小江,小江!”


    听得出,她是压着声音的,似乎怕什么东西听见。


    “今天先到这,此地不宜久留,明天这个时间点,你看还能不能再上来一趟。”


    “行,我到时候找机会。”云枢从袖子里摸出几个叠成三角状的符,塞给他,“拿着,防身。”


    “谢了兄弟。”江向阳拍拍云枢的肩,赶紧把枕头重新塞回去,小跑回房。


    熄灯前,张姐提了一嘴,晚上会有值班医生过来查房。


    “小江,一会儿医生来了,你要是没睡的话,麻烦喊喊我,这几天啊,总觉得心口有些喘不上气,我想请医生帮忙看看。”


    “行,没问题,放心吧张姐,我觉浅,要是听见医生过来了,马上喊你。”


    “那就麻烦你了小江。”


    张姐铺完床,冲他一笑,起身关灯。


    不大会儿,左右两侧,都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江向阳盯着天花板,开始琢磨起现有问题。


    每个选手有一片对应区域,他的区域,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三楼”。


    但三楼,究竟有什么,又或者说,妇产科病人,跟院长的关联是什么?


    现在,都还处于未知状态。


    送上门“查房医生”,江向阳并不觉得会是无用信息。


    相反,如果运气好,说不准今晚,他就能摸到第一条突破点。


    深夜。


    寂静的医院里,电筒光线,在走廊上晃动。


    “哒——”


    “哒——”


    是女式皮鞋的声音。


    一号床三号床已经睡熟,江向阳摸索着,悄悄挪到门边。


    “哒——”


    “哒——”


    这道声音,似乎,一直在走廊上徘徊。


    他悄悄猫在门后的窗户底下,静静数着。


    “哒——”


    “哒——”


    这双皮鞋,每走十五秒,便会停下一两秒。


    这条走廊不算长,差不多三十秒左右走完一圈,这十五秒的空隙时间,应当是在查房。


    江向阳趴在门板上,听见了细微的,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哒——”


    “哒——”


    一……


    二……


    三……


    ……


    “咚咚。”


    江向阳刚站起一半的身子,迅速蹲下。


    他本想趁十五秒间隙,看一眼窗外情况,结果十秒都没数到。


    门,被叩响了。


    紧接着,把手位置,开始缓缓下压。


    江向阳屏住呼吸,极力贴在墙上,“嘎吱嘎吱——”


    好在老式医院的门缝隙,跟墙间距,都留得比较大,足够躲藏一个人。


    随木门被慢慢推开,门外,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走了进来。


    江向阳因为侧着头,看不清她脸,只听见零零星星的玻璃瓶,在铁盘之中,每走一步,发出的刺耳碰撞声。


    那东西,走到一号床旁,停下了。


    江向阳看见,白大褂抽出了一号床的胳膊,棉球在不知名液体中蘸了蘸,随后,一根细长针尖,刺破了她的皮肤,针管里黑色物体,缓缓推入。


    瞬间,一号床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扣着领口,不断在床上挣扎板动,可眼睛,却始终紧闭。


    白大褂望着空荡荡的二号床,江向阳这分钟,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可那东西,却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端着医用盘,站到三号床前。


    她取出了两样东西,其中一个,看着很像神经科大夫测试膝跳反应用的那种小锤子,另一个,江向阳瞳孔微张,连呼吸,都空了一拍。


    那东西,把一截手掌长的钢钉,狠狠钉入三号床胸口处。


    这个画面,不亚于江向阳第一次看老香港无删减版变态杀人电影时,给他的视觉冲击力。


    虽然他很清楚,这间屋子里,不,应该说,整层三楼中,除了自己,没一个活人。


    但就是这种炸裂感,看得他头皮发麻,江向阳呲牙咧嘴地别过头去。


    身上的病号服,却钩到了门把手,“哒——”一声。


    白大褂……抬头了。


    要了命了要了命了。


    江向阳紧紧抓着笔杆,他现在在赌,赌那东西,没看见他。


    可随白大褂起身,步伐,朝木门越靠越近,说时迟那时快,她摸上门把手的一瞬间,一枕头,从门后飞出。


    是江向阳,刚刚从自己病号服里边,现掏的。


    二话不说,照着那鬼东西的脑袋,就一甩,一枕头给人家夯下去,转身拔腿就跑。


    他对三楼不熟,唯一去过的,还是傍晚那个楼梯间。


    江向阳一个跨步,紧紧贴在拐角处,不断调整着呼吸。


    “哒——”


    “哒——”


    走廊上,皮鞋的声音,朝楼梯这边,步步逼近。


    江向阳握着毛笔,对着空中飞速划下一个“敕”字。


    “哒——”


    “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感官,仿佛被无限放大般,布料稍微摩擦出那么一点点动静,落在江向阳耳里,都显得清晰无比。


    请神指快速翻动,这一次,是他翻得最规整的一回。


    “传我阴司令,拘魂使速来!”


    ……


    青龙山。


    黑气频繁出现在同一处地点,很是古怪。


    无论是负责白天排查的云家,亦或是晚上负责搜寻的阴差,每当他们一靠近,黑气立马消散无影无踪,可刚离开不久,又重新聚拢起来。


    今夜,由时不悔亲自带队。


    范无咎刚将其中一处黑气封住,手里的接令牌,响了。


    他苦哈哈望着自家上司,


    “大人,您的召令……属下是否要接?”


    他们的直线距离,现在,不超过50米。


    时不悔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中令牌,


    “不用,你带人继续搜查,我过去。”


    范无咎眼睁睁看着自家上司,在原地消失了。


    ……这意思,自己的召令,自己去接吗?


    第56章 玄门大赛(八)


    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向阳急得满头大汗。


    “传我阴司……”


    咒还没念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肩上。


    “我……”去。


    男人捂住了他的嘴。


    熟悉的檀香味, 江向阳几乎在一瞬间, 判断出了来人。


    “嘘, 别说话。”


    黑黢黢的楼道里,江向阳屏息凝神,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声,平缓下来。


    门口,那双女式皮鞋,停住了。


    “嘎吱——”


    “嘎吱——”


    白大褂扭动着脑袋, 一卡一顿地举起手中针管, 笑得狰狞。


    “查房时间到了, 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为什么……”


    仿佛从泥土中刚刚爬出来一般, 浑身沾满了腥臭、潮湿。


    伴随的, 还有她咯咯笑声,阴冷至极。


    江向阳下意识拽了拽大哥衣摆, 两只眼睛在黑夜中, 一眨, 不眨。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根注射器上,那根比小臂还粗的针管, 顶尖,还在泛着寒光。


    笑声忽然停了。


    江向阳只觉被人一拽,两人几乎在瞬间,调转了位置。


    针尖, 近在咫尺。


    那鬼物发了狠,举着针管眼看就要扎下,时不悔轻轻抬手,一道风,如刃般挟着戾气,竟将那鬼东西的手,生生斩了下来。


    “咚。”


    针管应声掉落。


    白大褂被激怒了,咆哮着朝二人扑来,时不悔皱了皱眉头,只听他嘟囔了一句:“真臭。”


    一抬脚,巨大的撞击声顷刻响起。


    江向阳看傻了。


    那鬼东西,就这么被大哥一脚踹进墙里,魂飞魄散到……连渣都不剩。


    安全感,拉爆了。


    时不悔似乎被熏得不轻,皱着眉,重新摁了摁口罩,一脸嫌弃。


    江向阳赶紧跑到大哥旁边,二话不说扯起衣摆,给人扇风,笑得一脸不值钱。


    “大哥,你咋过来了?”


    时不悔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毛笔,抬眸,


    “不是你喊我过来的吗。”


    语气无波无澜,但总透露着一丝丝奇奇怪怪的……温柔?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范无咎在这里,绝对跟见鬼一样,这冲击,不亚于告诉他,谢必安其实是女装大佬一个程度。


    这么宠的语气,怎么从未对他们有过。


    “这么牛?!我以为只能召出牛头马面!”显然,江子压根没听出来。


    话里话外,都是对宝笔的赞叹。


    “怎么?很失望?”


    时不悔一挑眉,江向阳连忙摆手,


    “没有!绝对没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是太高兴了。”


    时不悔的嘴角,在口罩中,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嗯”了声后,转身准备下楼。


    江向阳赶紧追上,歪着脑袋,在他旁边左右晃悠,


    “大哥,你这几天忙吗?”


    “不忙。”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时不悔一顿,微微侧过头,只见他此刻低着脑袋,手不停往病号服上拍,不知道在摸什么。


    良久,一支笔,跟半张药剂袋,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能雇你吗?”


    江向阳刷刷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五万,买你跟我住一个星期,行不?”


    笑容,极其灿烂。


    “五万?”时不悔好笑看着他,“我雇你替我引魂的时候,可不止五万。”


    破破烂烂的药剂袋上,赫然写着歪七扭八的“欠条”两个字。


    江向阳嘿嘿一笑,乐呵呵将欠条,诚恳奉上,


    “熟人打个折嘛,有来有回的是不是,这才能巩固我们之间的长久发展。


    “当帮个忙嘛,事成我请你吃饭!”


    亮晶晶的狗狗眼,在楼道里眨巴眨巴,满脸期待。


    时不悔把欠条一收,笑道:“行,还欠我三顿。”


    “三顿?”


    江向阳愣了一下,不是两顿吗。


    他没有接话,兀自迈开步子,下了楼。


    江向阳赶紧把笔收好,小跑着,跟上步伐。


    夜里的和平医院,静得诡异。


    二人从楼梯间一路下来,江向阳本来还紧绷着,时时刻刻注意身边动静,预防突发状况,可没想到,都快到一楼了,仍然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身份卡……难道只对白天生效?


    正琢磨着,江向阳踩完最后一阶楼梯,刚踏上大厅地板,突然,一众护士从四面八方涌来。


    嘶吼着咆哮着,这群丧尸一样,前仆后继朝他冲来。


    吓得江子连忙把脚缩了回去,转身就要往上跑。


    而身后的护士们,却不动了。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大厅中央的大哥,这群护士,跟看不见他似的,垂着手,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半点反应。


    江向阳试着往下回了几步,护士们,还是不动。


    奇了怪了……


    难道是到了大厅才会触发吗?


    他扒着栏杆,缓缓伸出一只脚,试探性地往大厅地上一点……


    霎时间,这群护士跟被启动开关一样,叫嚣着又要朝他奔来,江向阳赶紧把脚往回一缩,护士们,又不动了。


    时不悔也注意到了,示意他把手伸出来试试。


    江向阳轻轻把手往外伸了伸,顷刻间,护士群地动山摇的吼叫声,再一次响起。


    这群护士跟带了定位一样,只要他稍微靠近红区线,警报立马响起,根本不给他任何卡bug的机会。


    江向阳收回手,朝大哥摇了摇头。


    时不悔抬头,一楼跟二楼中间,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户口,尽数洒在楼梯面,银白色铺在地上煞是晃眼。


    “从窗走。”


    江向阳摸着窗栏,往下看了看,老式医院的楼层都不算太高,从这里跳下去,垂直地面目测有三米、近四米距离,如果能够找准落脚点,卸力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江子还在这边盘算着,时不悔一句:“不难,闭眼跳。”


    就这么水灵灵的,从窗口一跃而下了。


    不是?!


    哥???


    你当跳蹦床吗!!!


    让他跟大哥一样两眼一闭爱谁谁,今天,都不用专门打120喊救护车了,直接就地挂号,骨科门诊吗?对,来个专家号。


    江向阳认命翻了出去,好在墙体有凸出来的砖块可以垫脚,顺着凹面慢慢移动,几根虬结在一起的爬墙虎,偶尔也能充当充当着力点,不大会儿功夫,也顺利下去了。


    江向阳拍拍裤腿,“大哥,这里边的鬼魂,归你们管吗?”


    “不归。”时不悔拿出追魂针,仔细观察起来。


    “啊?”江向阳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人没了,就全归你们地府管的。”


    “是归地府管,但这个片区,不归我管。”时不悔眼睛盯着手上指针,语气淡然,“底下也是分辖区的,你觉得,老板会让一个人,包揽完所有项目吗?”


    针盒一盖,清脆的哒声响起。


    “我倒是愿意。”他笑了。


    招招手,示意身后人跟上。


    江向阳惊了,这就是高阶牛马的自我修养吗?


    难怪能自费冲kpi,狠,太狠了。


    “磁场很乱,没有你要找的魂。”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江向阳今天,算是惊到了姥姥家。


    他还怕麻烦人家,只是提了个陪住的请求,有大哥护着,觉都能睡安稳些。


    但自己,好像确实低估了高阶牛马的职业素养,怪不得,怪不得收了他的欠条,人扭头就要往楼下走,原来早就调查清楚了。


    不过,到底什么时候调查的,总共见面就没说过几句话,他到底,怎么,从哪儿调查的?工作速度有这么恐怖的吗!显得自己像个废物点心。


    “云飞卿不是让你们找院长?”时不悔抬眸,回答得理所应当。


    似乎在他看来,这不是该考虑的问题。


    “对哦!你是云家的人哦!”


    所以,人家知道内情也是应该的,不存在调不调查这一说。


    江向阳一拍手,如是安慰起来。


    时不悔莫名其妙看了眼他,“你少跟云枢玩,他脑子不正常。”


    ……怎么感觉,他在骂自己呢?


    江子咬牙切齿,却找不到证据。


    “我抽到的是这个。”江向阳从包里摸出来一张身份卡,还有些得意,这总该是你不知道的信息了吧。


    但时不悔就扫了眼,神情略微复杂。


    良久,锐评了一句:“云家人脑子都不正常。”


    ……你不是云家人吗,怎么狠起来自己都骂?


    “现在掌握的线索有哪些?”


    江子立马重振旗鼓,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医院,应该有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目前,我是病人,云枢那条线是保安,还有金全贵,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养狐仙的,他负责挑粪,其他选手身份暂时还不清楚。


    “我的思路是,把能找到的选手,都发展起来,顺出一条中轴线,沿着这条线,去倒推信息,首先先搞明白,我们跟院长的关系是什么,我们能接触到院长的途径有哪些,院长,在这套运行规律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时不悔沉吟片刻,点点头,示意继续。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份,无法到达大厅,所以我们需要搞明白,大厅里面有什么,病人为什么不能涉足。


    “我的区域,不出意外是三楼跟二楼,因为在这两层楼中间,没有护士来阻拦我。但今天时间有限,这两层楼我还没有搞明白有什么问题,但肯定的,绝对有猫腻。


    “那个跟容嬷嬷一样见人就扎的白大褂,应该是查房医生,今天我看见她给病人,在输入一些不知名液体。”


    时不悔若有所思,“看看明天病人情况,医生,明天也要用身份去接触接触。”


    江向阳点头,他也这么想的。


    “不过。”时不悔上下打量他一眼,“我用什么身份加入。”


    这句话,直接给了莫大灵感。


    是了,身份。


    他忽然一笑,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这间医院的运行逻辑,底层的,不就是身份吗。


    “伴侣。”江向阳一挑眉,“我的伴侣。”


    “咳。”时不悔别扭转过头去,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细微到,江向阳根本没听见。


    “啊?”


    见他模样,还以为是难为情,江子想都没想,直接一手搂上人家肩膀,郑重其事地,“没事儿,当我对象不丢人。”


    黑夜里,时不悔的耳尖,隐隐泛红。


    “去找你们的选手。”


    “好嘞!”


    第57章 玄门大赛(九)


    浓浓夜色中, 二人并肩沿小路走着。


    虽是夏日,可凌晨的风掠过,仍会不经意地带起丝丝凉意。


    风穿过悬在半空的梧桐叶, 沙沙作响。


    江向阳转过头, 月光下, 身侧人的轮廓被映得模糊,像是套了一层柔焦镜般,很轻、很轻,薄薄一件外套被风吹起,仿佛没有重量般立在光影交界处,让人忍不住靠近, 又怕惊扰了这寸息宁静。


    鬼使神差下, 江向阳突然冒出来一句:


    “大哥, 你单身吗?”


    ……


    空气, 瞬间安静了。


    “不是, 我的意思是, 你有对象吗?”


    时不悔怔怔站在原地,连呼吸, 都错了一拍。


    江子挠挠头, 有些不自在地解释起来:


    “就是, 你扮我对象这事儿,你对象不知道吧?万一,万一是吧, 节目播出去了,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完,他怎么感觉……气氛更尴尬了呢?


    江向阳刺挠了, 搜肠刮肚的还想继续解释,只听对面一句:


    “单。”


    “什么?”


    “我说我单身。”


    这下,轮到他,呆滞了。


    江向阳呼吸一顿,只见对面人伸出手,一把拽住了自己的病号服,用力往前一带……


    我去我去我去!


    送出初恋都不给他一个准备时间的吗!


    江向阳心跳都快炸了,眼看马上就要跟对方脸对脸,面对面地挨上时……


    也不是不行!


    处!


    谁料,时不悔下一秒,只是摁住了他脑袋,侧身躲进阴影下,一个男人,正慌慌张张朝他们这边跑来。


    那人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不停回头,不断朝身后确定目标,表情惊恐万状。


    这个身影,有些眼熟。


    男人的喘息声很重,看样子,已经跑了很久,手上握着一把扳手,眼神中,满是绝望。


    江向阳眯了眯眼睛,是高原。


    “还真是冤家路窄。”


    男人已经跑远了,时不悔松开手,“你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江向阳咬牙切齿的,“可太认识了。”


    那颗金橘脑袋,刚才被时不悔一摁,现在乱蓬蓬的,随他讲话头发一晃、一晃,极像只炸毛小狗。


    “跟你有过节?”


    “这小子阴过我。”


    “阴回去了吗?”


    江向阳闻言一愣,“没有。”


    “走,带你阴回来。”


    “真的假的!”


    时不悔强压下想再揉把的冲动,对他点点头,“你不想吗?”


    小狗眼睛都亮了。


    “想,怎么不想。”


    江向阳阴恻恻笑了起来,他的虎牙在黑暗中,悄然显露。


    “今天,咱们阴不死他。”


    和平医院停尸房。


    高原连滚带爬打开门,心脏砰砰直跳。


    “安全了,安全了。”


    他靠在门把手上絮絮叨叨,整个人都处于虚脱状态,冷汗不停往下淌。


    眼前白花花的床单一层叠一层,底下盖着的木板一字排开。在其他人眼里,面对这些停尸床,与其预防随时诈尸的可能性,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来得轻松。


    他起初也这么想。


    可真正走出这扇门,遇到那鬼东西后,这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反倒成了唯一的保命符。


    高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包里摸出几张纸人,平摆在地。


    “天灵灵地灵灵,搜神搜神快显灵,速速探寻陶明杰方位,给我准确位置,去——”


    随他一声令下,几张小纸人缓缓飘起,一个接一个从窗口飞出。


    二人正好赶到门外,小纸人在术法牵引中,依次消失在夜色里。


    “是他的纸人。”


    这东西,江向阳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首秀就是这鬼玩意,差点送他去见太姥姥。


    高原坐在地上,周围摆满了空水瓶,二人悄悄咪咪潜到窗户底下。


    江向阳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压着声音:“哟,这小子跑停尸房来了。”


    时不悔竖起二指,口中默默念出一句咒语,幽绿色波纹悄然浮动。


    房里的白床单,动了。


    一具一具青褐色的尸体,接连从木板上坐起,高原被吓了一跳,连忙摆出米碗,飞快点燃香烛,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鬼神邪魄速清殒。”


    他抓起一把糯米砸向烛芯,瞬间,屋里腾起阵阵火光,竟生生将围拢过来的死尸们,逼退好几步。


    时不悔继续操纵着,只见他手指一晃,波纹浮动范围更大了。


    死尸们嘶吼嚎叫,争相恐后朝高原奔去,进攻速度肉眼可见地猛了起来。


    高原赶紧扯出白幡,高高支在群尸中央,用力一甩,离得近的几个皆被掀翻在地,可尸群,还在前仆后继。


    两人的斗法,纯纯屋里人单方面挨打。


    在江向阳的视角下,高原此时此刻,已经把全身家当都掏出来了,香啊炉啊鼎啊的,有啥掏啥,只差把裤衩子都亮出来了。


    一开始还能苦苦硬撑,可到后面,直接发展成被群尸追到满屋逃窜屁滚尿流的地步,滋哇乱叫的模样,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幽光涌动,随时不悔指尖的波纹,渐渐荡起一抹涟漪中,里头的死尸们,更勇了。


    眼睁睁看着这群鬼东西,像被人天降阴气般原地拔高好几个级别,高原立马察觉出了不对劲。


    “大佬饶命!”


    扑通一声,他跪了。


    冲着四面大方狠狠磕足好几个响头后,时不悔适时收手。


    高原瘫倒在地,现在,他虚脱得更厉害了,连嘴唇,都跟死了三天一样,白到发乌。


    跟旁边倒了一地的死尸们相比,除了他能喘气外,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两人拉开门,江向阳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抱着手,居高临下。


    一看来人,高原全明白了,敢情是这小子搞的鬼!


    恨得牙痒痒,拼尽全身力气,抡起旁边的米碗就砸。


    “哐当。”


    江向阳歪歪头,瓷碗直接在门框上边,碎成几半截。


    时不悔冷冷扫了一眼残渣,“还没长记性吗。”


    语气,不含一丝温度。


    高原怂了,耸了耸脖子,跟只鹌鹑一样瘫在原地,不敢吭声。


    江向阳乐了,半蹲下来,颇具玩味的:


    “说说?你的身份是什么。”


    高原看他就牙痒,仗着有大佬,狐假虎威是吧。


    见他不配合,江向阳干脆一仰头,冲身后埋怨起来:


    “大哥你看他,不会说话的。”


    时不悔活动活动手腕,垂眸间,淡淡一句:


    “那就把舌头割了,放血。”


    高原啪一下,连忙捂嘴,呜呜咽咽地直摇头。


    他要哭了,他是真的要哭了,这男人,怎么比他刚才在外面碰上的鬼东西还要恐怖!


    简直跟从地狱爬出来的一样。


    “听见没,我大哥都发话了。”


    江向阳拿着烧了半截的香烛,往他身上一戳、一戳,


    “大哥他老人家脾气不好,你呢,老实交代的话,咱们兴许还能合作,如果不呢……”


    江向阳邪邪一笑,把还有余温的香头,直接冲他胳膊上一怼,高原瞬间痛得嗷嗷直叫。


    “说说说,我说!”


    “这还差不多。”


    江向阳拍拍手,站起身来,搬了两条凳子,大哥一条,他一条。


    “我的身份是敛尸匠,就是,就是停尸房管理员。”


    “继续。”


    “三牙子,三牙子是清洁工!还有龙清,龙清是维修工!”


    江向阳挑挑眉,有些出乎意料,情报居然比他想象的要多。


    “陶明杰呢?”


    “不知道。”怕他不信,高原连忙从兜里翻出小纸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今天也想去找他的,可一出门,就碰见了那玩意儿……”


    “碰见了什么。”


    高原咽了咽口水,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经历一般,乌青的脸,又白了一度。


    “你,你没见过吗?”


    “废话,我见过还问你?”江子抬手就给了这小子一巴掌,“说。”


    “是院长!”


    院长?


    江向阳眼睛一眯,“继续。”


    “我们都见到了院长!他下午的时候过来找我,说晚上会送一具女尸过来,让我三点去医院后门接应,还让我好好保存,他们研讨会要用。


    “我一点就过去了,可等了两个小时,结果根本没等来什么送尸人,我看见院长从后门进来,跟变了鬼样,满脸乌黑,看见我就要来杀我!


    “我跟你说,他不是青鬼,绝对不是,根本打不过,跟他缠斗了几分钟,我就跑了。”


    “所以刚才,你就是被院长追的?”


    “你咋知道我被追?”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江向阳抬手又给他了一巴掌,“然后呢?”


    “然后……”高原揉了揉脑袋,眼巴巴望着时不悔,有些委屈,“然后大佬就来教我做人了啊。”


    时不悔从他话中,敏锐抓住了关键词。


    “你说你们都见到了,除了你,还有谁?”


    见大佬问话,高原忙不迭地回答:“三牙子!三牙子也见到了!”


    “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江向阳照着他脑袋,又结结实实来了一下。


    高原连着挨了三巴掌,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可偏偏,人家有大佬罩着,能咋办?忍呗。


    “三牙子说他下午打扫卫生的时候,院长找他谈话了。”


    院长找一个小小清洁工谈话?江向阳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回头跟大哥对视一眼,巧的是,两人在这方面,又不谋而合了。


    “谈了什么。”时不悔平静道。


    “院长说他最近打扫不仔细,要扣钱什么的,让他每天重点打扫手术室门口,但明确禁止,不准他踏入手术室一步。”


    “手术室在哪?”


    高原摇摇头,苦着脸道:“大哥,大佬,这我是真不知道了,我今天就跟他见了一面,说话时长都不超过两分钟。”


    “大哥是你叫的吗?”


    江向阳刚抬起手,高原赶忙捂住脑袋,“我妈说打人脑袋要把人打傻的!”


    “打不死你。”


    说着,照着他手背,啪一下,五根手指印立马显现。


    “老实交代,你跟三牙子怎么接头的?”


    高原痛得直搓手,“大厅,我当时在大厅遇到他的,他的活动范围应该就是大厅。”


    “龙清呢?”


    “他傍晚来了停尸房一趟,检查电路。”


    江向阳心里有数了,随即,从包里摸出一颗药,笑得灿烂,


    “吃了。”


    高原咬紧牙关,盯着药丸拼命摇头,他死都不会吃的!


    江向阳也不惯着,上手直接掰开,生生塞进去后灌了半瓶水。


    高原抠着喉咙,趴在地上一个劲干呕。


    “这个药呢,是大哥给我的,三天之内如果没有解药,你懂的。”


    “怪物……”高原咳得两眼涨红,“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那你首秀当天,跟你主子合起伙整我的时候呢?邪术是吧……”江向阳笑着,脸上却不见一丝温度,“我不过就是把位置,稍微反过来了一点,怎么?你就受不了了?”


    高原攥了攥拳。


    江向阳摸出另一袋药剂,在他跟前晃了晃,“解药呢,我有倒是有,不过得看你,配不配合了是不是。”


    “想要我做什么。”


    “简单,我们合作。”


    高原抬起头,听他继续说:


    “你把之后得到的所有信息,都如实报告给我,包括见到了哪些选手,他们是什么身份,还有,院长,你懂的。”


    “哦对了。”江向阳像是想起什么,冲高原笑了笑,有些为难地,


    “这个药发作的时候,可不太好看哦,据我所知,所有参赛选手里面,似乎没有谁有这个实力,能解开这种毒,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不该有的歪心思。”


    高原默了默,攥紧拳头认命般低下头。


    “明白了,我愿意合作。”


    “你之后几天,如果看见龙清,让他来三楼找我,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傲气一旦被撕毁,剩下的,只有俯首称臣。


    江向阳很满意,拍了拍他肩,转身走了。


    留给高原的,只有两道背影,跟无尽黑暗。


    ……


    一出门,江子立马换了副表情,笑得像个没啥心眼子的大反派,叉着腰,


    “哈哈哈!爽!太爽了!爽翻我了!”


    见大哥来了,江向阳立马狗腿跑过去,“大哥,你太牛了,真的,今天你真的帅到我了。”


    “出气了?”


    “出气了!”


    “我的报酬呢?”


    江向阳笑容僵住了,从包包里,又摸出一个药剂袋,欲哭无泪的:


    “大哥你开价吧,要多少,我打欠条。”


    时不悔勾勾手,他赶紧凑上前,“哥,咱有打折余地吗?”


    语气那叫一个谄媚。


    “把头低低。”


    江向阳听话的,把腰一弯。


    时不悔上手,直接在他脑袋上狠狠rua了几把,“行了,报酬收了。”


    “就这样?”


    江向阳不明所以地薅了两把鸡窝头,一脸懵。


    “不然还加顿饭?”


    “这有啥的,等出去了,想吃什么江少爷买单!”


    天际渐渐升起鱼肚白,和平医院,又恢复了白天的热闹景象。


    第58章 玄门大赛(十)


    人群开始在院区走动, 来来往往的,两人也不好原路返回,况且……


    江向阳抬头看了看四米高的围墙, 跳下来容易, 但翻上去, 算了吧,跟要他老命差不多。


    二人来到大厅。


    “大哥,待会儿咱们进去,啥都别管,低头赶紧走,上楼就没事儿了。”


    “怎么了?”


    “这儿的护士, 很吓人, 先别管了, 走走走, 赶快走。”


    话音刚落, 两个人鬼鬼祟祟还没走出两步, 那头,一道熟悉的呵斥声传来:


    “江同志!怎么又是你!”


    江向阳现在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已经被昨天那个护士搞出心理阴影了, 晚上还能硬刚, 可白天, 那比唐僧还唐僧,揪着不念半小时绝不放人的架势,他是真的不想体验第二次。


    护士抱着手, 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先是扫了时不悔一眼,将目光又重新落到江向阳身上,语气不善:


    “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没事不要往一楼走,没看见人这么多吗?如果被人撞到,你自己负责还是要医院负责。”


    来了来了,熟悉的场景,又来了。


    这次,江向阳直接拽上旁边人的胳膊,来了个祸水东引:


    “我爱人找不到路,这不,我下来接接他。”说着,还不忘拐了人家几下。


    他笑得僵硬,时不悔比他更僵硬,没搞清楚状况,只能跟着配合点头。


    “你是江同志的爱人?”护士上下打量一番,两人齐刷刷一起点头。


    没想到护士的语气,这下,更凶了:


    “你不知道你爱人临盆将近吗!这时候才想起来陪护,早干什么去了!”


    ……好一个临盆将近。


    江向阳皮笑肉不笑,刚准备找借口开溜,而护士,压根没打算放他们走,还在喋喋不休:


    “这位同志,我要好好批评你了!本来一早一晚就冷,病人极易感上风寒,你还让她一个孕妇下来接你?不知道病房号,难道不会问吗,嘴长来干什么吃的!”


    “没有没有,是我非要下来的。”江向阳赶紧打断施法,二话不说,立马捧起身侧人的双手,含情脉脉,


    “阿郎,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


    时不悔不自在地咳了声,也一把握住他手,


    “我也想你。”


    江向阳偏过头,两只眼睛眼泪汪汪,“都怪我,今天非要下来接你,怪我,都怪我!”


    这波演技,看得时不悔眉心直跳。


    见他不搭腔,江向阳直接一个琼瑶附体,摸着肚子,刚想酝酿感情,等等!不对!


    他枕头呢?!


    左摸摸右掏掏,靠!昨天抡完容嬷嬷,忘捡回来了。


    江向阳扯了扯病号服,试图掩饰尴尬,谁料,时不悔那边,接戏了。


    “不,不怨你,是我没保护好你,如果今天,你因为我而生了病,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还接了波大的。


    “这位同志说得对。”


    只见大哥上前一步,抓着护士使劲握了个手。


    “同志!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今天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同志,请你放心,往后这种错误我们绝不再犯,我跟我爱人,由衷对你表示感谢。”


    语气那叫一个诚恳,看得江向阳瞠目结舌。


    大哥演起来,怎么比他还浮夸!


    护士似乎非常满意他的态度,连脸色,都缓和不少。


    “我也只是出于好心,给你们提个醒,既然已经意识到错误,那就快把你爱人扶回房,下次,不能再犯了啊。”


    “一定一定。”


    两个人在护士的注视下,飞速上楼。


    “我去,大哥你可以啊!”江向阳比了个大拇指,由衷佩服,“这年代混过?”


    时不悔扫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如果你遇到,天天一口一个判官同志的同事,你也会张口来两句。”


    江向阳吃瓜不嫌事大的,伸手撞撞人家,乐呵呵顺杆爬,“判官同志,唠唠?”


    时不悔捏了捏睛明穴,一脸疲惫。


    “新考上来的档案员,这年代下去的,黑白无常你见过吧?”


    “黑无常见过,白无常没有。”江子顿时来了兴趣,随口接道,“他不会喊人家黑同志,白同志吧?”


    “那倒没有。”时不悔更疲惫了,“上岗第一天,谢必安带他去办理入职手续,你猜猜,他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什么?”


    “同志,请问我们生产队在哪。”


    江向阳愣了一下,“噗”一声没忍住,憋笑憋得语调都拐了十八道弯,“然后呢?那你们有吗?”


    “你觉得有吗。”


    时不悔默默垂眸,一脸生无可恋,头疼地说着:


    “谢必安跟他讲,我们地府现在实行现代化办公,没有生产队,人家一听,不同意了,立马跑来判官司,敲我办公室门,要告状。


    “他说,‘判官同志,我认为,恢复生产经营对我们地府发展很有必要,我提议,将各部门分成不同的小公社,由公社带领创收,这样才有利于稳定长久发展。’


    “我让他去找阎王谈谈,以后酆都城改名酆都村,他去了。”


    江向阳笑疯了,“阎王咋说?”


    “阎王喊他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向阳笑得眼泪狂飙,“古风小生呢?你们底下有没有味儿特正的古风小生?”


    “有。”时不悔从口袋摸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他,“奈何桥旁边全是,天天抱着三生石,喊着什么‘小生不才,未得姑娘青睐’的,你要看看吗。”


    “看看看!”江向阳擦着眼泪,“太逗了我服了,等出去了,大哥你再跟我多说点,我到时候整个直播合集,节目效果包拉满的。”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303病房门口。


    一推开门,两道目光齐齐看来。


    “小江,这位是?”


    江向阳把人一拽,“我爱人。”


    “哟,小江爱人来了,快坐快坐。”张姐把苹果一放,擦擦手,起身就要搬凳子。


    “这是张姐,这是刘姐。”


    在江向阳介绍下,时不悔依次点头,算打了招呼。


    一号床翻了个身,充耳不闻。


    张姐见状,赶紧招呼起两人:


    “快来坐快来坐。”态度十分热络。


    江向阳热情地跟张姐攀谈起来:


    “张姐,你昨天不是说胸口痛吗?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张姐揉了揉心口处,“不知道怎么了,今早起来啊,像有块石头压着似的,闷得很。”


    能不闷吗,容嬷嬷拿那么大截钢钉往你胸口扎。


    江向阳笑着,


    “早上医生没过来查房吗?”


    “没有。”张姐摇摇头,像是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摸出一袋药剂,“刚才护士送药过来,你不在,我先帮你收着了。”


    江向阳眸间一凛,但很快,恢复如常。


    “谢谢姐。”


    他笑得甜丝丝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没事,咱们相互帮衬帮衬,应该的。”


    张姐说着,拿出了跟他一模一样的药剂袋,抖出几片黄褐色的药片,拧开水壶,咽了下去。


    江向阳收起药剂,他这里,加上刚才给的,已经有五袋了。


    但目前,这些药片的作用是什么,他还没弄清楚。


    “不知道咋回事,刚刚去接他的时候,我这心口,也是像被针扎了一样,喘不上气。”


    江向阳佯装痛苦状,暗地朝时不悔使了眼色。


    大哥立马上道。


    “张姐,我爱人三天两头喊不舒服,能麻烦问问,负责的大夫是哪位吗?他这情况,我也心急,找大夫问问情况总归能放心些。”


    “要问要问。”张姐赶紧给人指路,“二楼拐角靠窗的那个门,你进去,找一个姓唐的大夫,他负责看诊。”


    时不悔将床上人扶起,冲她连声道谢,张姐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别耽误了病情。


    两人一唱一和,顺利套出医生位置后,出了门。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江向阳悄悄摸出刚才那袋药片。


    “大哥,我感觉有问题。”


    时不悔闻了闻,警惕地往周围扫视一圈。


    “先收好,会会医生再做打算。”


    一路上,在旁人眼中,小两口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恩爱。


    身材高大的丈夫,正扶着弱柳妻子下楼,女人依偎在他怀中,两根麻花辫,垂在男人手臂上,显得煞是娇小。


    而实际上的画面……


    两人怕护士又突然发病,再脑子一抽过来念经,干脆一个贴一个,贴得严严实实。


    从背后看,江向阳的体型足足比时不悔大了一圈,个头都比人家高出半截,但就这么贴在人家身上,跟只大型犬一样,死死不撒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侬我侬,郎情夫意。


    时不悔也没推开,由他靠了,二人就保持着这个奇怪姿势,到了办公室门口。


    “咚咚。”


    “请进。”


    一道女声响起,时不悔轻轻开门。


    里头,女人见他俩手牵着手,紧紧贴在一起的模样,瞬间惊了。


    江向阳也惊了。


    “我去!林星眠?”


    “江向阳?!”


    林星眠赶紧给人拽进来,冲门外四周看了看,确定安全后才锁上门。


    “你咋在这?”


    林星眠一回头,江向阳早就站直了身体,可小姑娘的目光,却在两人之间不断徘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简直压都压不住。


    “你对象啊?”


    “假扮的。”江向阳随手拿起桌上矿泉水,扭头问了句,“大哥你喝吗?”


    “不喝。”


    江向阳闻言,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跑了这么久滴水未沾,快给他渴死。


    “有吃的不?”


    林星眠从白大褂里扔了块压缩饼干过去,江向阳稳稳接住,立马掰了一半递给旁边人,


    “大哥吃点垫垫?”


    “你吃吧。”


    两人间的一来一回,看得林星眠眼睛直冒光。


    “你……”小姑娘指着江向阳,又将指头,慢慢划向一旁的时不悔,“是他小弟吗?”


    江向阳不置可否,“那咋了?”


    林星眠倒吸一口气……


    大哥,小弟,这是什么跟班文学!


    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小姑娘心里,疯狂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土拨鼠尖叫声,目光灼灼看着二人。


    江向阳被盯得莫名。


    “你身份卡是什么?”


    林星眠咳了两下,努力拽回自己的雷达。


    “外籍医生。”她摘下胸牌放到桌前,“设定是来和平医院交流的外籍医生。”


    桌上,零零星星散着不少文件,江向阳扫了一眼,直截了当道:


    “合作吗?”


    “可以。”


    小姑娘回答得干脆利落。


    随后,她从柜里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抖出里面的东西,放到二人面前。


    是一张化验单。


    “我这边目前掌握的信息,这家医院,在搞未知实验,每周,都会开一次研讨会,但具体研究什么,我暂时还没有搞清楚。”


    “你看得懂药吗?”


    “什么药?”


    江向阳从病号服中,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片,“这个,你看看。”


    林星眠拿起,仔仔细细看了半天,若有所思道:“上面的编号,我好像见过,很眼熟……


    “H-1,H-1……”


    忽然,小姑娘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翻起桌上文件。


    “这个!H-1!”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上前。


    林星眠指着上头的编号,“是不是你要找的?”


    药剂单上的数字符号看起来很复杂,像一串乱码,但底下,有标注了几个汉字。


    “抑制活性……”江向阳照着念道,一扭头,“啥意思?”


    时不悔摇摇头,一时之间,他也没明白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


    一旁的林星眠更是,耸耸肩,“抽到的身份是医生,但我又不是真的医生。”


    江向阳摸了摸下巴,沉思起来。


    抑制活性的药片,停尸房的女尸,妇产科的孕妇,诡异的查房医生,不让涉足的手术室,研讨会……


    这几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性吗。


    那么,试着将这几个关键词打乱重组的话,先从其中一方面切入,顺着推……


    江向阳自言自语道:“孕妇在机能正常的情况下,如果突然被抑制活性……”


    “会导致流产。”


    一句话,时不悔直接给江向阳打开了新思路。


    只见他从另一侧口袋中,拿出一小瓶药丸,又陷入了沉思,


    “也不对啊,这不是保胎的吗?”


    这瓶药丸一早就在他病号服里了,只不过上头写了明确的“保胎”二字,他当时也没有多想,注意力,全在不知名的药片上。


    “如果,保的是死胎呢?”


    一语,仿佛落进沸水之中,江向阳瞬间抬头。


    时不悔皱了皱眉,继续说着:


    “刚才303病房里,全是死气,我原本以为胎儿是随母体一起死的,但假设,胎儿是因为某种外界人为因素,先母体死亡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胎儿,活生生弄死在母体里了?”


    时不悔点点头,“303只有母灵,没有胎灵,应该都是还未成形前的,假设可以成立。”


    “我勒个……”


    林星眠站在旁边,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变态的吗……”


    就在这时,


    “咚咚——”


    门,被敲响了。


    第59章 玄门大赛(十一)


    “林医生在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 从屋外响起。


    林星眠递了一道眼神,江向阳迅速把文件收好。


    “唐医生。”


    “林医生,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门外的男人戴着一副金框眼镜, 说话间, 神情有些不悦。


    “病人家属今天过来了, 想了解了解情况。”林星眠笑眯眯应着,她身后,江时二人早就换回了先前姿势。


    只见江向阳气若游丝,虚弱地靠在时不悔身上,两眼无神,不时还呻吟几声, 模样看着……像是没几天可活了的。


    林星眠看得眼皮直抽抽, 这演的还是孕妇吗?说癌症晚期都有人信好吧。


    而男人, 只是看了一眼, 没有分出过多关注, 径直走到衣架旁, 换下白大褂。


    “林医生,下午的研讨会, 院长希望你可以出席。”


    “当然可以。”林星眠答得很快, 可下一秒, 她却故作愁容地摊开工作记录表,有些为难道,


    “唐医生, 你也知道我是过来交流的,每回找院长签字,他都说下次,下次复下次, 这让我的工作,很难开展啊。”


    唐医生眼都不抬,轻飘飘一句:“下午吧,下午院长会过来。”


    男人很快换上常服,见他要出门,林星眠随口问道:“要出去吗?”


    “嗯。”


    男人扣上表带,取下外套刚准备走,林星眠立马叫住了他。


    “唐医生,我这个病人快生了,这几天吃药总说不大舒服,您在这方面是专家,您看看?”


    男人回头,重新审视起沙发上的二人。


    “她吃了什么药?”


    “H-1。”


    他表情倏地一僵,不偏不倚,正好落到几人眼中。


    但很快,又盖了过去。


    “正常的,不用管,按时吃药就行了。”


    男人不再多说,穿上外套,转身走了。


    林星眠重新将门上锁,转头对上二人时,表情有些复杂。


    “江江,你见过院长吗?”


    江向阳摇摇头,“我这条线目前还没有。”


    “奇了怪了。”林星眠漫不经心地坐回椅子上,“微微也见过,但我俩见到的院长,好像不是同一个。”


    “什么意思?”江向阳面色一凝。


    陆见微也见过了?


    “她的身份是什么?”


    “食堂员工。”林星眠撑着脑袋,努力回忆起,“她说,昨天晚上有几个医院高层去食堂吃饭,那些人都围在一个四五十岁,还有点秃顶的男人旁边,喊院长。


    “可是,我在研讨会见到的院长,明明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很漂亮。”


    四五十岁的男人,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江向阳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确定的:“一个正院长,一个副院长?”


    林星眠摇摇头,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在现代医院里,一个正院长,外加多个副院长都是常态,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谁也没在这个年代生活过,人家现在,到底有没有这种规格设置,谁也无法确定。


    而唯一跟这个年代有过接触的时不悔,开口了:


    “刚才那个唐医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两人闻言,齐刷刷转过头去。


    “看见他手上那块表了吗,起码是八十年代中后期,才有的牌子。”


    两人皆一愣,对视一眼,他俩刚刚,还真没注意过。


    “他叫什么名字?”


    林星眠立马答道:“唐鹏飞!我在排班表上看见过。”


    “籍贯?”


    “你等我下。”


    林星眠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老式的黄页本,上头全是手抄体,红墨水晕在纸张上,行楷飞舞。


    她吹了吹灰,递过去,“这个好像是他们用来评选的记录表格,你看看?”


    封面上,写了个“1959.8.1”的日期标样,江向阳往后翻了几页,唐鹏飞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四面最下方的位置。


    “唐鹏飞,祖籍晋南……”一抬头,“山西人?”


    时不悔轻轻晃动手指,幽绿波纹从他指尖划过,一本带着古朴气息的书册,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手掌向下微压,书册便平稳悬停在半空中,随他视线移动,那本书册,竟自动开始翻了起来。


    书页中,一字没有,甚至从江向阳的角度看去,这本册子近乎透明,只能依稀瞧见封皮上的玄色印记。


    林星眠看傻了。


    “不,不是……”小姑娘指了指那东西,不可置信地又看向江向阳,结结巴巴道,“你大哥,到底是干什么的?”


    江子耸耸肩,食指轻轻靠在唇上,无声“嘘”了一下:


    “大佬的背景,咱别多问。”


    林星眠狠狠点头,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后,手动闭麦。


    她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能感觉到,灵气,有很强的灵气,自己所有通灵石加起来都赶不上的灵气。


    小姑娘的目光,一直紧随在那本书册上,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起来。


    良久,时不悔收回术法,书册随他指尖波纹,一起消失在原地。


    “60年生人,卒于千禧年正月。”


    江向阳赶忙拿过评选表,再次翻到封面,“1959年的职称评选,让1960年才出生的人来参加……”


    这,合理吗?


    “我勒个……”林星眠惊了,“胚胎都不忘预约竞选,他们医学界,已经卷到这种地步了吗?”


    显然,再卷也不可能卷到出生前。


    “两种可能,要么唐鹏飞在某个时间点,误入,困在这里出不去,要么……”


    时不悔眸色一沉,“磁场出现了交叠情况。”


    江向阳的心脏,随他话语猛然紧了下。


    磁场交叠,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词,像是电影里边,多个平行时空冗杂在一起的诡异产物。


    “我能不能理解为……这里出现的鬼,很大可能性都不在同一个时代?”


    “可以。”


    林星眠听懵了,“那意思是,院长,其实不止一个,只要在这家医院当过院长的,无论哪一届,哪一年,全集中在这里了?”


    江向阳点头,思绪,逐渐拉向远方。


    难怪,难怪节目组让他们找的是“最后一任院长”,而不是……“院长”。


    当时,主持人用了个“真正的院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牵引到了这个“真正”上头,当然,江向阳也包括在内。


    一开始,他怀疑过节目组是不是要放红鲱鱼,利用多重身份来混淆视听,他甚至想过,会有多个“假”院长的出现,诱导信息偏差,从而达到隐藏的最佳效果。


    从一堆“假”的里边,想找到一个真的,难度系数固然高,但也不是没有破局可能。但如果,放的全是真的……


    江向阳忽然笑了。


    这节目,还真你大爷的鸡贼。


    “想结束比赛吗?”


    林星眠一懵,“你有办法了?”


    “有,不过需要你帮忙,配合配合。”


    江向阳招招手,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今天你去研讨会的时候,想办法跟院长搭话,就问她……”他倏地一顿,眼中闪动一丝狡黠,“春晚好不好看。”


    “春晚?”


    林星眠狐疑地抬起头,显然,她没有明白江向阳这句没头没尾的春晚,是什么意思。


    “1983年,首届春晚,全国人民可都知道。”


    江向阳眨眨眼,小姑娘瞬间懂了,激动地:


    “拿春晚当判定院长所处的时间点对吧!”


    “bingo!”


    既然唐鹏飞处在八十年代中后期,那么,就用八十年代这个时间维度,作为初筛节点。


    他在赌,赌这里的鬼,只停留在生前的某一个阶段,不然他这个春晚,漏洞可就大了,难保没有活得久的老鬼,万一人家活得长,还真看过,这就是概率性问题了。


    不过,要赌就赌个大的。


    “你跟陆见微下次见面的时候,让她也留意留意。”


    “好!”


    “不管你们见到的院长,在听到春晚后是什么反应,都汇总告诉我。”


    “没问题!”


    “动脑子的比赛嘛,拖太久,可就不好玩了。”


    时不悔侧眸看去,江向阳现在的样子,跟平常,很是不同。


    他发现,只要在动脑子,盘逻辑上面,江向阳都表现得异常亢奋,像是在解谜游戏中,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般,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的,很有情绪上的感染力。


    林星眠听完猛猛点头,脸上写满了激动,


    “如果要开团了,记得喊我哦!”


    “必须的。”


    约定好后续见面时间,二人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大哥,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很奇怪,每次思路碰壁的时候,只要跟大哥聊聊,就像有魔力一样,脑子立马就能通畅。


    这次,他仍像往常一样,转头求助。


    从刚刚踏出房门的一刹那,虽说破局方向有了,但隐隐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


    “是没想清楚,你,在这家医院的作用吗?”


    大哥简直就是他的知音!


    江向阳点头如捣蒜,连声“嗯嗯”起来。


    “我现在拿不准,就是这张身份卡吧,对应的病患这条线,到底是我太非,真抽到个边缘人物,跟着划水的,还是说,我进度太慢了,剧情根本就是还没开始。”


    时不悔挑挑眉,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了句:“你呢?你自己的思路是什么。”


    “我的思路……”江向阳摸摸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其实,我更倾向于后者,保死胎,本来就是个周期性的过程,但明明是一起进来的,为什么其他选手都见到了院长,而我……”


    “而你却没有见到关键性人物,对吧?”


    江向阳两眼放光,止不住地附和点头。


    他现在,真的越来越喜欢跟大哥说话了,自己想到前半句,大哥像会读心术似的,立马能补出后半句,还回回一针见血的,根本不带任何废话。


    “你不是自己也说了,保死胎,需要个周期过程?”


    时不悔有意引导起来,


    “如果把孕妇,看作待熟的果树,把院长,看作果农,那些医生护士,都是日常给果树施肥浇水的工人,那么,果农在什么时候,才会进入果园?”


    江向阳立马答道:


    “果子成熟的时候!”


    “是产期!”


    时不悔赞许地点点头。


    豁然开朗了,顺了,顺了顺了,这条线,他摸着切入口了!


    “医院那些护士,这么紧张孕妇,明显是受了院长指令的,既然这么用心培育,自然等的就是丰收那天。”


    时不悔轻笑,“孺子可教。”


    楼梯间,一个光头,背着叮叮当当的装备,正准备下楼。


    江向阳眼尖,瞬间认出了那人。


    “龙清大师!”


    光头一顿,转头看见是熟人,双手合十,“江施主。”


    小和尚现在一身工装,穿得灰扑扑的,肩上还挎了个绿色布包,听着像是锤子扳手一类的工具,稍稍一动,便发出叮叮当当金属碰撞声。


    “方才我去三楼寻你,没有寻到,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真是缘分。”


    龙清说着,翻开布包,从一堆锤子钉子中,取出一张纸条,


    “阿弥陀佛,这是早上高施主,让我转交给你的,还让小僧带一句话,三日之约,勿忘。”


    江向阳也双手合十,朝他点头施礼:


    “谢过大师了,麻烦稍等片刻。”


    纸条打开,上头只有一句话:


    “陶明杰是院长助理,解药别忘了!别忘!!!”


    最后那个“别忘”,还是用黑笔涂了好几道的,加大加粗,感叹号占满半张纸。


    江向阳眯了眯眼睛,嘴角上扬。


    怕死就好办了,只要不找死,随他。


    小和尚还在原地等着,江向阳收起纸条,冲他一笑:


    “龙清大师,有合作意向吗?”


    “不知施主指的是……”龙清目光,不断扫过他身侧的男人,有些犹豫。


    “自然是合作拿下比赛。”江向阳顺着视线看过去,心下了然。


    一笑,侧身站到大哥旁边,大方介绍起来:“我朋友,自己人,不用担心。”


    时不悔微微颔首,算打了招呼。


    “阿弥陀佛。”龙清回了一礼。


    “怎么样?有兴趣吗。”


    “能结束比赛自然是好的,不过,小僧目前没有太多线索,可能要让江施主失望了。”


    江向阳也不急,慢悠悠从病号服里,摸出药剂袋及身份卡。


    “我的身份是病人,目前掌握的信息也不多,但够用了。


    “这种药片能抑制胎盘活性,以及,这间医院的院长,不止一个,如果你现在已经见到院长了的话。”


    他不清楚龙清现阶段掌握了哪些,但合作嘛,总要一方先给出诚意的。


    而龙清,在听到院长不止一个的时候,瞳孔微微缩了缩。


    “此话当真?”


    “当然。”


    紧接着,只见他从布包里,又取出一样东西,


    “这是我的身份卡,江施主的提议,小僧会慎重考虑的。”


    江向阳扫了一眼,维修工,跟从高原那里得到的情报一致。


    只见他抿着唇,继续说道:


    “我昨天刚进来的时候,见过院长了,是位老者,胡须花白,模样看着很是慈祥。”


    继四五十岁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女人后,现在,又多出来个老者。


    果然每个人见到的院长都不一样,看来,他们的判断,没错了。


    “我跟他没有什么接触,只是,他说停尸房的通风扇有些坏了,让我去修修,在那里我见到了高施主。”


    所以,他跟高原的第一次见面,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这位院长推波助澜的。


    “龙清大师,我们的合作很简单,我这边有线索的话,会无条件共享给你,当然,也需要你来配合配合。”


    “施主请说。”


    “弄清楚,你见到的那个院长,是哪一年上任的。”


    龙清沉默片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既然盛情相邀,小僧不敢不从。”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目送龙清下楼,江向阳转头看向大哥,心情颇好地搭起话:


    “你怎么不问我,为啥不让他跟林星眠一样,拿春晚去当排除法?”


    时不悔看他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不免有些好笑。


    “那你说说?”


    江向阳马上昂首挺胸,故作深沉地咳了一声,老神在在的:


    “他比那小丫头城府深,要是让林星眠去问,你信不信,她绝对能冲人家面前,上去就是一句,‘姐姐,你什么时候当上的院长呀?’


    “当然啊,全靠我运筹帷幄,这场比赛,包拿下的好吧,你等着去云瑕楼吃大餐吧。”


    说着,wink一眨,秒回原型。


    “好,我就等着江少爷请客了。”时不悔勾了勾唇角,“那江少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等他们信号喽,走走走,饿死我了,先去食堂看看有啥吃的。”


    江向阳揉揉肚子,拽着时不悔就往外走。


    医院食堂,还有陆见微那条线,得亲自看看。


    第60章 玄门大赛(十二)


    正是饭点, 食堂门口排满了打餐人员。


    跟现代医院窗口制不太一样,和平医院的食堂,是那种大锅饭, 一大盆, 所有人都抱着一个铝质饭盒, 依次排队上前。


    刚到门口,一阵喧哗,从队伍中传来。


    “什么?今天只有青菜烩豆腐?你们当喂猪呢?肉呢!”


    “去去去,不吃上一边去,还肉呢,有票吗你就吃肉。”


    食堂员工翻了一个大白眼, 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下一位!”


    “下什么就下一位, 今天不给我肉吃, 谁也甭想好过!”


    男人气急败坏地往正中央一横, 抱着手, 把上前打饭的人群全挤走,冲着里头男人耀武扬威一抬头, 鼻子直哼气。


    食堂员工瞬间火了, 把勺子往菜里一扔, 男人被泼出来的汤汁溅了一身。


    “嘿,你个鳖孙!”只见那员工撸起袖子,怒气腾腾。


    “咋的!你要杀人啊!”


    男人指着他, 说着就往自己脖子上拍了两拍,语气越来越冲:


    “你来你来,有本事你今天就给我杀喽。”


    “老子以前在队里杀猪,今天我倒要看看, 你鳖孙的有没有猪难杀!”


    员工抡起菜刀,五大三粗地就要从打餐台里翻出来。


    众人见状,餐也不打了,赶紧把饭盒一扔,全蜂拥上来拉架。


    “诶诶诶!使不得使不得!”


    “老梁你别犯浑!”


    “快拦住快拦住!别搞出人命喽!”


    人墙里,男人还在不断骂骂咧咧:


    “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来,妈了个巴子的,我今天就站在这儿,但凡眼睛眨一下脖子动一下,我他X的不姓金!”


    员工也不是好惹的,一听这话,蹿起来就要给他一菜刀。


    不停叫阵的男人,一看墩子动真格了,立马从旁边拽了个围观群众过来挡刀,嘴里还在:


    “来啊!你过来啊!”


    “都别拦我!老子今天非要剁了这鳖孙!”


    二人过来时,正好看到了最精彩的画面。


    众人围成两堆,一边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们,正死命拖拽墩子,那把在空中疯狂挥舞的菜刀,看着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而另一边……


    江向阳一看,乐了。


    “大哥,喏,养狐狸的。”


    人群中间的金全贵,跟只吉娃娃似的,别看体格子比人家小两圈,旁人越拉,他还越起劲。


    要真放开了干,没准第一个怂的就是他。


    场面越来越混乱,


    “吵吵什么呢吵吵!”


    几个安保人员冲进人群,扯开两方,“领导马上过来了,都消停点。”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不远处走来。


    “菜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墩子瞪了一眼金全贵,把菜刀一搁,抹抹手,忙应道,“都备好了,陶秘书,你看是现在上,还是一会儿再上?”


    陶明杰扫了一圈周围,“二十分钟以后吧。”


    语气,不咸不淡。


    墩子忙不迭地将几人迎进大厅,医院食堂唯一一间独立包厢,就是专门给他们配备的。


    走远后,金全贵望着陶明杰那高高在上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我呸,凭什么你能当助理,老子就只能来挑粪,摆你祖宗的少爷架子。”


    这句话,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江向阳耳中。


    金全贵拍拍衣服,骂骂咧咧地捡起饭盒,一回头,看见了张熟悉面孔。


    江向阳正冲着自己,在笑。


    “真他爷的晦气。”金全贵暗骂了声,抱着饭盒就准备走。


    “想对付陶明杰吗?”


    江向阳一句话,绊住了金全贵的脚步。


    “你跟他有仇,我可没有。”


    “明明你的仙,比他三脚猫功夫厉害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塞了钱,凭什么他能受人瞩目,在节目上大放光彩,而咱们……”


    江向阳适时顿住,眼尾微弯,“说真的,你的实力,比他们都强,但就是……运气差了些。


    “可惜了,我倒是撞上点好运,就是实力接不住,难搞喽。”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闲聊罢了。”


    吸引一个老油条的最佳方式,先捧,然后,留足遐想空间。


    果然,此话一出,金全贵的眼睛,就开始滴溜溜转了。


    “大哥。”时不悔侧眸,就见江向阳笑嘻嘻凑上来,“待会儿咱们去找找你表弟?”


    “我表弟?”


    “是啊,你表弟不是说搭上院长那条线了吗?”江向阳眨眨眼,“反正就当去保安亭逛一逛,散散步怎么样。”


    保安?


    金全贵眼底划过一丝精光,那天抽身份卡的时候,在场所有人,包括他,都清清楚楚听见了云枢嚎自己堂堂云家大少爷,怎么就沦落到给医院当保安地步了的。


    “你是云枢的表哥?”


    这话,正中江向阳下怀。


    “完了,云大少不让说的。”他佯装懊恼道,“你就当没听见啊,就当没听见,可别给我惹上什么麻烦。”


    说着,拉上时不悔就要走,金全贵反倒不让了,立马上前拦住,


    “别介,都是自家兄弟,不说不说,肯定不说。”


    他嘴一歪,黢黄黢黄的牙齿,搭配那副贼眉鼠眼的嘴脸,只差把算计写脸上了。


    “给我通个气呗?”


    江向阳却故作为难地,看看身边人,金全贵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在忌惮什么。


    “江兄弟,你放心,我嘴严,绝对不往外说,就是想知道知道其他选手,现在进度怎么样了,咱也能查缺补漏顺一顺,对吧。”


    金全贵笑得讨好,但就是这个笑容吧,跟格林童话里边,那只装外婆的大尾巴狼,没啥区别。


    江向阳叹了口气:


    “我倒是想,可云家你也知道,我不敢得罪啊,万一给这几位少爷惹毛喽,遭罪的,可就是我了。”


    “不会不会。”金全贵搓搓手,冲时不悔嘿嘿笑着,随即把江向阳一拽,扯到旁边。


    余光还不忘扫了扫身后人,压起声音,“他真是云枢表哥?”


    “如假包换。”江向阳摊摊手,毫不在意地,“不然,你去问问云枢,自己求证求证呗?”


    求证?包不可能求证的。


    自从第一天选寝,被云大少当场掉面子后,金全贵这心里啊,就一直卡了道坎,过不去,压根过不去。晚上睡觉都能尴尬到起来复盘的程度,让他去?想都别想。


    但近在咫尺的线索,还是云枢那边给的信息,怎么能让他不动心。


    金全贵权衡再三,抬头看了眼笑眯眯的江向阳,反正这小子不咋聪明,实力也垃,送上门的跳板不要白不要。


    江向阳笑,他也笑,两个人就这么各怀鬼胎的四目相视,对着笑,无声拉扯。


    在旁人眼里,这俩就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跟卡碟一样。


    时不悔手机响了。


    “大人,有新发现。”


    一接起,范无咎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他抬头,见江向阳还在玩得起劲,便收回视线,转身往角落走去。


    “咱也不兜圈子了,江兄弟,你就跟哥明说,云枢现在到哪一步了?”


    “报酬?”


    金全贵眯了眯眼睛,“我帮你搞陶明杰怎么样?一换一。”


    “那不行,我亏了。”江向阳低头,满不在乎地玩起手指,悠悠开口,“一换二。”


    “行,加注!”金全贵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还绷着笑脸,“再加个高原,我知道,江兄弟,你跟他俩都有仇。”


    “诶诶诶,这可不兴说啊。”江向阳连声打断,眼神,却不停在周围扫视。


    落到金全贵眼里,就成了明晃晃的欲盖弥彰。


    “哥帮这个忙,但你手里的信息,是不是也得拿出来交换交换?”


    “可以,但我目前,需要验证这个信息的真实性,如果云枢骗我呢?但我不能骗你对不对。”


    金全贵咬牙切齿,“你跟云大少,不是好朋友吗?他会骗你?”


    “谁说的!”音调,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


    金全贵诧异一瞬,只见江向阳满脸愁容,悄咪咪拉过他: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云枢他表哥,是地下情,你也知道,他们云家,跺跺脚整个玄门圈子都能抖三抖的是吧,咋可能看得上我这个小网红!


    “但他表哥放心不下我,过来探班,我就借着他表哥的名头,把云枢骗了,我跟他说,是他表哥要的线索。”


    金全贵两颗绿豆眼,在此时此刻,瞪得溜圆。


    什、什么情况?!!


    他问个线索,还问出条豪门八卦来了?!


    江向阳“哎”了一声,拍拍他肩,哀怨地抬头望天,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我虽然得到了云枢的线索,但没办法确定真实性,如果他恨我,只是随便打发我呢?要是真按着他说的做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


    江向阳回头,看见金全贵还是那副呆滞模样,明显是被八卦冲击狠了的。


    “如果,他真的肯给他表哥几分薄面,这个线索对我们来说,就是至关重要的,非常有用。甚至说,运气好点的话,我们还能比云枢先一步结束比赛,拿个好名次。”


    金全贵还没消化完豪门地下情,但理智,硬生生给他拽回来了,


    “江兄弟,你说,你要怎么验?”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江向阳嘴角轻扬,演了半天,鱼,总算咬钩了。


    “你见过院长吗?”


    金全贵点点头,“见过,我每天早上五点上工,他都从花园准时经过。”


    “你能跟他搭上话吗?”


    金全贵白了他一眼,脸上全是“你在说废话吗”的表情。


    “搭不上。”


    如果能搭上,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跟他小子兜圈子?!


    “好办!”


    江向阳一把拽过金全贵,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地开始密谋。


    两人蹲在一起,隔远看,活像一只金毛在跟吉娃娃勾肩搭背。


    “这样这样,再这样,懂了吗?”


    金全贵一脸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满眼惊骇,


    “我?你让我挑粪去泼院长?!!”


    “就这一个法子,你去不去吧。”


    江向阳拍拍手,无所谓地站起来,俨然一副你爱干不干的摆烂态度。


    金全贵一咬牙一跺脚,仰起脑袋,“行,我去!”


    他祖宗的,为个破比赛,豁出去了!


    江向阳欣慰地拍拍他肩,“好,这才是队伍的好同志。”


    “我上工去哪喊你?”


    “不用,到时候我会过来找你。”


    金全贵捧着饭盒离开,江向阳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


    他的计划,更近一步了。


    给老狐狸下套,还真够不容易的。


    时不悔打完电话回来,见他满面春风,


    “解决了?”


    “我出马,包手到擒来的好吧。”江向阳眨眨眼,一脸得意。


    消息提示声,再次响起。


    时不悔拧着眉,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信息传来。


    “是工作上的事吗?要不要紧?”


    “没事。”


    他脸上,那种疲惫感不言而喻。


    这就是传说中,体制内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牛马吗?


    时不悔摁熄屏幕,冲江向阳笑了笑,语气温和:“走,吃饭。”


    他突然,有点共情金全贵了。


    这破医院,凭什么没有肉!


    看看,给大哥累成啥样了都,难道还不能吃点肉补补了吗!


    江向阳猛地抓起他手,时不悔一顿,回头间,


    “大哥!你放心!等出去了,我一定,一定一定给你安排一大桌肉菜,咱想吃啥吃啥,不用给我省钱。”


    他弯眸,“好。”


    嗓音,如春风般和煦。


    江向阳心疼坏了,看看,大哥多好一个人啊!累成这样,情绪还能这么稳定!


    手心,下意识地握了握,攥得更加紧了。


    “走!咱们先去吃饭!”


    与此同时,另一侧。


    云枢刚交完班,从凌晨站到中午,快给他累劈叉了。


    苦命保安在线求死。


    “小云啊,刚来还习惯不?”


    “习惯……哈哈,习惯……”习惯你大爷。


    他堂堂一个大少爷,现在跑过来看门,狗东西的节目组,狠,玩挺狠哈。


    云枢皮笑肉不笑,心里不知道把导演组骂了多少遍。


    老吴拍拍他肩,鼓励道:“我爱人都跟我说了,你梦想是当保安队长吧?好好干!”


    “保……保安队长?”


    “是啊,你姐姐说的,说你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好保安,不错!有志气!”


    靠,江向阳你大爷的……


    乱造谣是吧?云枢气得牙痒痒。


    能咋办?硬着头皮点头称是呗。


    老吴拧开茶缸,喝了一口,跟他并肩坐下来,有些感慨:


    “下个月我就要走了,我爱人,想回乡下,我这几年攒了点钱,等孩子出生,就带着他们娘俩,回老家盖栋新房子去,到时候啊,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啥都强。”


    “恭喜啊,恭喜恭喜。”云枢一拱手,笑着冲他道贺。


    “我想着,这几天吧,我带你去见见院长,你准备准备。”


    云枢一愣,“见院长?”


    “是啊,你不是想当队长吗?我帮你引荐引荐,以后路子也能宽些。”老吴站起来,掸掸裤子上的灰,“还没吃饭吧?走,去食堂,我正好给我爱人打点菜,送上去。”


    云枢若有所思,被老吴一拍,回了神。


    “诶!就来!”


    站了一晚上的腿,现在动起来,属实有点不太雅观。


    只见云大少杵着截木棍,正一瘸一拐地往食堂走去。


    他大爷的……狗东西节目组!


    ……


    食堂里。


    江向阳一个劲在给时不悔夹菜。


    “大哥你多吃点,咱们当牛马的,辛苦归辛苦,但万万不能亏待自己知道不!”


    看着垒成小山状的青菜豆腐,时不悔默然了。


    正在打菜的云枢,一转头,看见唧唧歪歪的两人,那个气啊。


    “砰。”


    饭盒一砸,两人齐刷刷抬头。


    云大少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站在他俩面前。


    “哟呵,你俩日子过挺滋润哈。”


    阴阳怪气,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


    时不悔压根不想搭理他,低头,继续对着那盘青菜豆腐,陷入沉思。


    江向阳一见来人,“哟!这不云大少吗,什么风给您吹来了,坐坐坐。”


    那叫一个热情啊。


    毕竟不久前,刚用人家当过挡箭牌的,能不热情吗。


    云枢也不客气,把棍子一扔,大大咧咧坐了下来,却盯着对面的时不悔看了半天。


    突然,冒出来一句:


    “干啥?你毁容了啊?”


    “噗。”


    正在喝汤的江向阳,一口喷了出来。


    云枢指着他黑口罩,“你看呗,吃饭都还戴着。”


    江向阳擦擦嘴,也转过头来。


    是啊,他好像,还真没见过大哥摘口罩的样子。


    不过,吃饭也要戴着吗?


    在两人注视下,时不悔轻轻把口罩一勾,动筷吃饭。


    江向阳呼吸一滞,这个侧脸……


    怎么长得这么像他室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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