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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觥筹

作者:芝麻汤圆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氏听闻笑了笑,望了眼韦柔则,“都好,时光总是不等人了,如今你几个妹妹这都快嫁人了。”


    韦惜则久在边关,又不与韦家人通书信自然不知道其中渊源,心中咯噔一下,耐着性子问李氏,“不知母亲都相中了哪些人家?”


    李氏顿了顿,唇角笑意仍旧,却没直接答她的话,只道:“惜则,刚回来就急着打听这些。左右都是高门世家,断不会委屈了谁。”


    “母亲,”她声音沉了沉,“女儿在外八年,家中事生疏得很。妹妹们的婚事是大事,女儿总要知道些底细,往后见了面,也好有个分寸。”


    韦茹则纤指漫不经心地拨着茶盏盖,瓷片相触发出细碎轻响,她唇角微微上挑,慢悠悠道:“要说起来,还是八姐福气最好。镇国公府的二爷,这几日怕不是就要遣人来提亲了。”


    韦柔则描摹青瓷茶碗的指尖猛地一颤,却仍强自维持着姿态,唯有那浓密卷翘的长睫几不可察地急促颤动了几下,泄露出心底的惊涛。


    李氏眉头一蹙,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茹则,休要胡说。”


    韦惜则猛地一愣,她的视线缓缓转过去,落在韦柔则身上。


    这般容貌,这般性情,送到镇国公府那样的门第里,凭着这份天然的娇媚,自然是能得些宠爱与体面的。


    韦惜则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发疼。她望着韦柔则低垂的眼睫,母亲竟能狠下心,将韦柔则推入那深不见底的侯门公府里去。


    “母亲,我刚回京,便听闻六妹在安王府死的蹊跷,且我在边关时也曾听说镇国公二爷手领兵权,常年不在府里,院中嫡庶子嗣和通房众多争斗不断……这几年还死了几个……”韦惜则没再说下去。


    韦柔则听得心里咯噔,她从未听过这些传言,现在想来当是李氏在府里压了下来,为的就是让她心无旁骛的嫁过去。


    李氏的脸色发沉,手中的茶盏重重往小几上一磕,青瓷相击的脆响惊得窗外的雀儿扑棱棱飞了去。“胡说八道!”她厉声斥道,鬓边赤金点翠的珠花随着动作剧烈摇晃,“镇国公府是何等门楣?岂容妄议!”


    话音未落,她眼角的凌厉却倏地敛了,像是要压下心头的火气。


    再抬眼时,语气已缓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近乎循循善诱的温和:“惜则,陈尧在边关立了功,圣上不日就要下旨封爵,往后你也是要受诰命的人了。这些没根没据的话,万不能再往外说。这京城里耳目多,若是被哪个有心无意的听去,传到御前,岂不是平白坏了陈尧的前程?坏了我们承恩伯府的名声?”


    韦惜则心口猛地一堵。从前在承恩伯府做庶女时,李氏便是这般,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压得抬不起头。


    可如今不同了,她攥紧了拳,喉间已涌上辩驳的话,正要开口,帘外却传来周嬷嬷略显急促的声音:“夫人,汀水兰坊那边的人都到了。”


    韦惜则面上已换上得体的笑容,眼尾那点刚冒头的锋锐尽数敛去,声音柔得像浸了温水:“母亲,先移步汀水兰坊用晚膳吧。贵客们既已到了,咱们做主人的,总不好慢待了。”


    李氏睃她一眼,见她姿态恭顺,方才被挑起的火气便散了大半,只淡淡颔首:“也好。”


    一行人往汀水兰坊去,廊下挂着的羊角灯被晚风拂得轻轻晃,将地上的影子也搅得支离破碎。


    刚至兰坊门口,里头的说笑声便漫了出来,混着熏炉里甜暖的龙涎香,与廊外的清冽撞在一处,倒生出几分奇异的滞涩。


    进了内厅,果见男宾女眷分坐两边,往来贵客婢女络绎不绝,一道雕花梨木屏风隔着,却隔不断满室的喧嚣与馥郁。


    廊下侍立的婢女见韦惜则过来,忙屈膝请安,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为难:“夫人,小少爷那边又闹起性子了,说什么也不肯过来见客,奶娘正哄着呢。”


    韦惜则眉尖微蹙,眼角余光瞥见李氏已被几位夫人簇拥着往西侧女眷处走去。她便对那婢女温声道:“知道了,你先去伺候母亲和姑娘们入座,仔细着些。”


    ……


    韦柔则随着李氏在西侧次席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裙角绣线。正怔忡间,忽闻上首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讶异:“我倒是忘了,这位陈夫人,原也是出自承恩伯府的。”


    说话的正是盛安公主。


    满座女眷的笑声顿时淡了些。谁都知道,承恩伯府当年为了攀附权贵,将庶女韦惜则远远送去边关嫁给陈家长子陈尧,如今陈尧平步青云,韦惜则也成了人人要高看一眼的侯夫人,这其中的曲折,原是京中私下里的谈资。


    李氏脸上的笑容僵了瞬,忙端起茶盏掩饰:“公主说笑了,惜则虽是伯府出来的,却早随了陈家,哪里还算得是……”


    话未说完,端坐于盛安旁边的清平公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中宫嫡出的沉静威仪:“盛安。”


    只两个字,平平淡淡的,盛安公主却猛地一顿。她虽得宠,终究是妃嫔所出,长姐虽早已下嫁镇国公府,但她在清平面前素来要矮三分。


    ……


    往来的婢女们脚步轻快,托盘里的玉盏银壶碰撞出叮咚脆响,与席间的谈笑声、远处传来的丝竹声缠在一处,织成一张热闹又浮华的网。


    偶有男宾席上的笑声太过响亮传过来,或是哪位酒酣耳热,拍着案几高谈阔论,粗粝的声线撞在描金绘彩的廊柱上,惊得梁上悬着的灯轻轻摇晃,连带着女眷这边的笑语都要顿上一顿。


    韦柔则端坐在席间,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又带着点说不清的灼意。那道视线来得不疾不徐,却像黏在身上似的,让她坐立难安。


    她悄悄抬眼,飞快地扫过满室女眷。皆是绫罗绸缎,锦绣华服,鼻尖萦绕的,是各家不同的脂粉香,或是甜腻的蔷薇露,或是清冽的茉莉香,混着熏炉里的龙涎香,浓稠得化不开。


    可那道视线,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抿了口茶,指尖微颤。


    正恍惚间,身侧传来邻座夫人温软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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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姑娘生得这般标志,眉眼间倒与陈夫人有七八分像呢,莫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韦柔则猛地回神,慌忙颔首浅笑,掩去眼底的慌乱:“是,正是家姐。”


    话音刚落,那道视线似乎又落了过来,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她脊背一僵,却不敢再抬头去寻,只将头侧着看邻座那位夫人。


    那位夫人穿着一身月白杭绸衣裙,样式素净得近乎简单,只袖口滚了圈浅碧色的绦子,看着倒比席间其他女眷的华服低调许多。


    可韦柔则眼尖,借着烛火看清了那袖口绦子上的针脚。


    竟是极费功夫的香菱绣。


    那绣线细如发丝,每一朵指甲盖大的菱花里都藏着七道暗纹,在光线下转着看,能瞧出浅金与银灰两种色泽,分明是用南海进贡的孔雀羽线混着冰蚕丝绣成的。


    京中绣娘敢碰这手艺的不足三人,单是这半幅袖口的料子,怕是就能抵上寻常人家半年的用度。


    韦柔则心头微惊,再看那夫人时,见她虽笑意温和,指节却分明带着薄茧,坐姿端正如松,想来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内眷。她愈发不敢怠慢,垂着眼听对方说话。


    “我与陈夫人原是旧时相识。”那夫人放下茶盏,指尖在微凉的盏沿轻轻一点,语气带着几分爽利,“当年我夫君与陈尧将军同在北境戍边,我们这些做内眷的也常在一处。那几年边关苦寒,却也攒下了些过命的情分,算起来,倒比京中这些虚礼上的交情深厚得多。我名王杨秀,不知姑娘名何?”


    韦柔则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晃,温热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未觉。


    京中谁不知晓,定安侯镇西将军张启山的夫人王杨秀,当年曾跟着丈夫在边关守了二十五年,敌军破城那日,她亲手点燃烽火台,带着营中女眷披甲持刃,硬生生撑到援军来援。后来论功行赏,圣上亲赐“英烈夫人”匾额。


    韦柔则定了定神,脸上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她微微欠身,声音清软如泉:“原来是英烈夫人,柔则方才眼拙,多有失敬。”


    说罢,便举起面前那只描金细瓷的酒盏,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果酒,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杯薄酒,柔则敬夫人。”


    王杨秀见她举止得体,眼中笑意更浓了些,也端起自己的酒盏,与她轻轻一碰:“娘子客气了,不必这般多礼。”


    韦柔则依言落座,刚要顺着话头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屏风那边影影绰绰。


    一道青色锦袍的身影似是动了动,袍角绣着的暗纹在烛火下闪了闪。


    她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慌忙低下头去,专心听王杨秀说边关的趣闻,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道视线又来了。


    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探究,像羽毛似的扫过她的鬓角、她握着酒盏的手,最后落在她微颤的肩头,将她从头到尾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迟迟没有移开。


    韦柔则几乎能肯定,那道视线的主人,就是顾乾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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