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谢怀山在码头边的“旺来”酒肆与几个狐朋狗友厮混,大骂关丛龙抢了他的风头,害他的努力付之一炬。一个常年在码头兜售走私洋货、人称“金牙李”的瘦小男子凑了过来,喷着酒气神秘兮兮地说:
“怀山兄弟,您说的那个关丛龙……他爹,是不是叫关天养?”
谢怀山醉眼一斜:“是又怎样?”
金牙李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金灿灿的门牙:“巧了不是!早十来年,我常给关府二爷……咳,就是那个关天养,送点‘□□’。那位爷,可是咱的老主顾喽!”
谢怀山酒意醒了大半,猛地坐直身体:“你说什么?关天养吸大烟?”
“何止是吸!”金牙李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窥人隐私的兴奋,“后来瘾头越来越大,人也疯疯癫癫的。听说……好像是六年前的事儿吧?有一天晚上他瘾头发了,产生幻觉,竟……竟活生生掐死了自己老婆!第二天清醒过来,一看这惨状,自己也没脸活了,直接就在房里悬了梁!”
谢怀山听得心惊肉跳,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毒快意涌上心头:“此话当真?你可别胡说八道!”
“千真万确!”金牙李拍着胸脯,“当时关府花了大价钱压下这事,对外只说是急病暴毙。但码头上来往的谁不知道点风声?只是碍于关军门的脸面,没人敢明说罢了。嘿,想不到那小子竟是这么个爹生出来的种吧……”
谢怀山再也按耐不住,他扔下几个铜板,踉跄着冲出酒肆。江风一吹,他浑身发冷,心里却像有一团火在烧。这个秘密,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
他知道父亲谢世恩平生最恨的就是鸦片,认为那是最能败家毁人、卖国害民的东西,忠义堂门规第一条便是严禁弟子沾染此物。若让父亲知道关丛龙竟是鸦片鬼和杀妻犯的儿子……
一个阴毒的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形。
他快速地折返回去,许以好处,让那几个狐朋狗友暗中将这个消息添油加醋地散播出去。第二日又约出了赵鹏和钱孙,几杯黄汤下肚,他“无意间”透露出这个惊天秘闻,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他知道,种子已经撒下。于是很快,“关丛龙是鸦片鬼杀妻犯之子”的流言就像带着毒液的藤蔓,悄然在忠义堂内部乃至相熟的街坊间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个关丛龙,他爹吸大烟吸疯了杀了他娘!”“真的假的?怪不得关老夫人不待见他……”“啧啧,鸦片鬼的后代,谁知道骨子里有没有那疯癫根子?”“我说他怎么舞狮时那股狠劲有点邪性呢……”
流言越传越具体,越传越不堪。
他先是察觉师兄弟们练功时与他隔开了些许距离,往日热情的招呼变得迟疑,眼神交接时总带着闪烁与探究。起初他不明所以,只当是自己多心。
直到那日午后,他独自在兵器房擦拭狮头,听得窗外两个师兄低声交谈:“……真的假的?他爹真是那样死的?”“可不是嘛!听说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生生把……”话音未落,两人瞥见窗内关丛龙煞白的脸,顿时噤若寒蝉,慌忙溜走。
关丛龙僵在原地,手中棉布掉落在地。那些零碎的词汇——“鸦片”、“疯癫”、“杀妻”——终于拼凑成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最深、最痛的记忆。父母惨死的画面,那个他拼命压抑、从不与人言的噩梦,竟成了公开的谈资!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心脏抽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谢云生很快发现了关丛龙的异常。见他饭吃得越来越少,训练时精神恍惚,夜里也常常惊醒,便再三追问。关丛龙起初咬牙不说,直到一次夜间加练,他又因心神不宁险些从桩上摔下,被谢云生一把拉住后,终于崩溃般地将听到的流言和盘托出,声音哽咽,眼圈通红:“阿生……他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
他猛地抓住关丛龙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丛龙!你听着!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就算……就算那些混账话是真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谢云生认定的狮头,是忠义堂正儿八经的弟子!谁再敢乱嚼舌根,我第一个不答应!”
然而,流言并未因谢云生的怒火而止息,反而愈传愈烈,终于不可避免地传到了谢世恩耳中。
这日练功后,谢世恩面色沉凝地将关丛龙单独叫进书房。屋内气氛压抑,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气息。
“丛龙,”谢世恩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近来堂内有些……关于你出身的闲话,你可听到了?”
关丛龙心脏猛地一缩,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世恩凝视他片刻,缓缓道:“我且问你,那些话,是真是假?”
关丛龙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否认?那是不堪的事实。承认?他仿佛已经看到师父眼中即将出现的厌恶与鄙夷。巨大的屈辱和悲伤淹没了他。
看着他这般反应,谢世恩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有痛心,有惋惜,但出乎关丛龙意料的是,并没有预想中的嫌恶。
“鸦片……乃国之大害,家之剧毒!”谢世恩的声音沉重如山,“多少英雄好汉、殷实之家毁于此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父亲……亦是深受其害的可怜人,可悲,可叹!”
他站起身,走到关丛龙面前,大手重重地按在他颤抖的肩膀上:“但是,丛龙,你需记住!父辈之过,非你之罪!你入我忠义堂以来,刻苦勤奋,心性纯良,尊师重道,这些为师都看在眼里。舞狮之人,重的是当下品行,而非出身过往。”
“那些流言蜚语,你不必理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一心扑在狮艺正道之上,忠义堂就永远有你一席之地!”谢世恩的语气斩钉截铁,“至于那散布流言之人,其心可诛!此事,为师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关丛龙听着师父这番虽未明言维护,却字字透着信任与公道的话语,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师父……弟子……弟子绝不会给您丢脸!绝不会给忠义堂抹黑!”
谢世恩将他扶起,眼中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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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丝动容:“好了,擦干眼泪。狮王的眼泪,该洒在梅花桩上,而非流于谗言之下。去吧,云生该等急了。”
关丛龙重重磕了个头,起身退出书房。虽然心头巨石并未完全移除,但师父的信任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为他挡去了最凌厉的风刀霜剑。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并非孤身一人。
关丛龙从书房出来后,将师父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焦急等待的谢云生。谢云生听完,虽仍气愤难平,但得知父亲态度,心下稍安,更是下定决心要护紧师弟。
然而,流言的毒效并非谢世恩一席话就能立刻清除。堂内气氛依旧微妙,疏离与猜疑如同角落里扫不尽的尘埃。
一日午后,练功场边的气氛依旧凝滞。关丛龙看着几位师兄躲闪的目光,终于深吸一口气,走到场地中央,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
“诸位师兄。”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清亮,“那些传言……关于我父亲的……是真的。”
场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愕然地望向他,连谢云生都惊得想去拉他。
关丛龙摆了摆手,继续道,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那时我虽年幼,但有些事,却记得很清楚……我记得母亲无数次哭着劝他,跪下来求他。我也记得……父亲他……确实是试过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努力压抑着情绪:“我记得屋里弥漫着古怪的药味,是他偷偷求来的戒断方子。记得他把自己锁在房里,痛苦得用头撞墙,惨叫呻吟声隔着门板都听得清清楚楚……母亲抱着我守在门外,一起哭。”
“有一次,他好像真的快成功了,清醒了小半个月,还抱着我说要带我去看真的狮子……”关丛龙的声音哽咽了,眼圈泛红,“可后来……后来他还是没能扛过去。那东西……太毒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师兄,泪水终于滑落,语气却变得无比坚定:“我父亲是受害者,我母亲更是!是鸦片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关丛龙在此对天发誓,此生与鸦片势不两立!若违此誓,有如此杆!”
说着,他猛地抢过旁边兵器架上的一根白蜡杆,膝盖狠狠一顶,“咔嚓”一声,杆子应声而断!
掷地有声的誓言和那决绝的动作,震撼了在场所有人。先前那些怀疑、疏远的目光,渐渐被震惊、同情和愧疚所取代。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鸦片鬼”的儿子,而是一个同样被鸦片毒害、家破人亡的可怜少年,一个有着惨痛过去却意志无比坚定的同门。
伟绍光第一个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关丛龙的肩膀:“丛龙师弟,对不起!我们……我们不该听信那些混账话!”“对!不该乱猜!”“以后谁再乱说,我第一个不答应!”
谢云生红着眼圈,一把勾住关丛龙的脖子,声音沙哑却响亮:“听见没!这才是我兄弟!以后咱们一起,见到鸦片贩子就见一个打一个!”
关丛龙看着周围师兄们真诚的目光,感受着谢云生有力的臂膀,多日来的委屈和压抑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重重点头,泪水混合着汗水,却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和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