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涂颂新的公寓,郑攸宁来不及换衣服,就打开了电脑。这一次,她无需再为任何人粉饰太平。
她创建了一个新文档,敲下标题:【闪光灯之外,城西福利院的两幅面孔】。
文章记述了她在城西福利院的前后两次探访的观察。第一次,记录了车队离去后,工作人员如何从孩子手中收回那些崭新的文具。第二次,则描绘了福利院室内更为真实的日常,陈旧的设施以及储藏室里那些积满灰尘的文具和玩具箱。
通篇未使用任何情绪化的指控,只是如同纪录片镜头般,并列呈现这些客观存在的细节。她引述了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离职员工的担忧,“捐赠物资登记与发放之间存在难以解释的差异”,并提及她在公开渠道查询到的,该福利院年度报告中几处值得关注的存疑点。
最后,文章的结尾,她将思考聚焦于现象本身:当公益成为一场预设好脚本的表演,真正的关怀该落脚何处?那些被捐赠的物资,如何切实落实到需要它们的孩子手中?比起一时博取关注的表面功夫,建立透明且能长期运行的监督机制更为重要。
【记者:秋刃。】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直接将这篇侧记,发布在了自己那个粉丝数并不多的个人社交账号上。
风暴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
文章发布后的半小时,王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的声音带着气急破坏:“郑攸宁,你疯了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不接,你背着我发这些东西?!”
郑攸宁解释:“王姐,这是我的个人账号,一切后果,我独自承担。”
“个人承担?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你是我星娱周刊的记者?你以为你不点江驰的名字,就没有人对号入座吗?江驰的经纪人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说你故意抹黑,破坏公益形象。”王薇停了一下,“郑攸宁,你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是娱记,知不知道什么叫娱记?你跟我玩什么深沉,装什么社会良心?立刻!马上!把你写的那篇破东西给我删了!”
郑攸宁等她的咆哮暂歇,才平静地回应:“我没有捏造事实,只是写出了我看到的东西。我不会删。”
王姐气急先笑了一声,接着道:“行,郑攸宁,你有种。竟然你这么有骨气,那就别干了,星娱这座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郑攸宁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放下手机。
好吧。
失业了。
这个结果,她并非完全没有预料。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篇文章,内心却没有太多后悔,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她终于按照自己的心意,说出了想说的话。
郑攸宁合上电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一抬头,看见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涂颂新。
他正看着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神情专注。然而,就在郑攸宁目光投过去的瞬间,他指尖极快地在屏幕边缘一划,界面切换成了财经图表。
她刚刚明明看见,他的屏幕上明明是她刚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发布的那篇文章。
但显然,他选择假装没看见。
郑攸宁挑挑眉,她也不点破,乐得享受这份心照不宣的沉默。这比他直接的询问或调侃,更能让她松一口气。
“我先休息了。”她站起身,抱着电脑,走到他旁边,她脚步顿了一下,轻声补了一句,“谢谢你。”
这句道谢含义模糊,可以谢谢他安排她去福利院,可以谢谢他此刻的沉默,也可以谢谢别的。随便他理解。
涂颂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推开卧室门,里面一片静谧。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通往书房的那扇门。为了在张妈面前扮演新婚夫妻,他们共用主卧套间,她睡在卧室的大床上,而他则睡在与之相连的书房里的。这曾让郑攸宁初时倍感别扭,但涂颂新总是恪守礼仪,行动无声,最大限度降低了她的不适感。这两天,正值周末,张妈休假。从昨晚上开始,涂颂新就将他的笔记本电脑和几份文件挪到了次卧,并且整晚都没有再进入主卧区域。
郑攸宁关上卧室门,背靠着门板,在这一方天地里,她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第二天是周日,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郑攸宁下意识躲在主卧,连喝水都轻手轻脚。
直到正午,她才饿到不得不开门。刚走到客厅,就闻见一股香气。餐厅岛台上摆着个青花瓷食盒,盖子掀开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菜:清炒时蔬,糖醋小排,还有一碗菌菇鸡汤。
食盒旁边压着张小小的便签,应该是涂颂新的字迹,刚劲有力:【巷口陈记的,热过了。我出差几天。】
知道他不在,郑攸宁松了口气,她默默地吃了那份午餐,味道很好。
周一清晨,失业状态的郑攸宁难得不需要早起,她睡了一个自然醒,才从卧室出来到客厅找水。
门开了,张妈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攸宁,你在家呀?”张妈看到她,先是惊喜,随即露出一丝疑惑,“哎哟,今天不是周一嘛,你怎么没去上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放下东西,关切地走上前。
郑攸宁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她拢了拢头发,语气尽量自然:“我调休几天。”
张妈听了放下心来,“是该休息休息了,年轻人不能光忙工作,劳逸结合才行呢。颂新就是太忙,不然真该也休息几天,你们一起出去玩玩,增进增进感情多好。”
郑攸宁笑了笑,正要回应,却见张妈忽然一拍脑门:“咳,瞧我,人老了记性真是不行了。前几天我回老宅收拾东西,发现有几件他特别喜欢的模型零件落在那里了。我还想着一定给他带回来,颂新念旧,他嘴上不说,看见了肯定特高兴。我赶紧回去取一趟。”
郑攸宁心中微微一动。她越来越明白涂颂新为何长久以来都愿意将张妈留在身边,这种细致入微的牵挂,是她近些年鲜少体会的。她不禁轻声说道:“不急,他最近出差了。”
“又出差了。”张妈顿了顿,随即眼角漾开笑意,“那就咱们娘俩了。”
“是啊,就咱们娘俩了。”郑攸宁也笑起来。张妈给的温暖是实实在在的,让她恍惚间想起早已远去的外婆。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随即收敛笑意。她没忘记自己嫁给涂颂新的初衷,她要接近岳氏家族的核心,查清父亲当年与涂伟杰之间的真相。
她端起水杯,步履自然地走向厨房,语气温和:“张妈,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下午我陪您一块过去吧?也回去陪外公说说话。”
张妈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那敢情好啊!老先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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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您肯定高兴!攸宁,你真是有心了。”
第三次踏入岳家这栋气势恢宏却略显沉寂的老宅,郑攸宁的心境已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初次是她放弃自尊,手捧婚书前来寻求栖身之所。第二次则是作为新妇,与涂颂新一同归来,在那份陌生与拘谨中度过了一夜。而今天,公公涂颂新与婆婆岳岚都不在,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几位老佣人和精神不甚清明的岳正廷。
郑攸宁陪着岳正廷说了会话,岳老爷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把她的手攥的生疼。没一会儿岳老爷子就露出倦容被佣人推去休息。
郑攸宁第一次有了时间和空间,仔细打量这栋深宅。她缓步走过长廊,目光细细掠过走廊两侧悬挂的家族照片和陈列的艺术品,心中默默记下布局与细节。
正当她在一幅颇有年岁的油画前驻足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却陌生的男声:“这幅画还是当年我父亲赠给伯伯的贺礼,一转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郑攸宁闻声转身。一位五十岁左右、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面容儒雅,戴着金丝边眼镜,嘴角含笑,眼神中却带着打量。
“我是岳岚的表弟,岳宏。婚礼那天我正好在国外处理紧要事务,没能赶回来,真是遗憾。”男人自我介绍,语气亲和,“你一定是颂新的新婚妻子,郑攸宁小姐吧?果然和颂新很是般配。”
郑攸宁心下一顿,立刻对上了号,眼前这位正是婚礼上那位出言为难她的贵妇人的丈夫,亦是那娇俏女孩岳珊珊的父亲。她心念微转,依着礼数微微颔首:“舅舅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攸宁。”
“今天正好得空,想着来看看伯伯,没想到他休息了。”岳宏解释了自己造访的原因。
郑攸宁心下雪亮,这位所谓的舅舅,不过是岳正廷堂弟一支的远亲,与岳家本家素来不算亲近。只因他的夫人与婆婆岳岚走动得勤,两家才多了些往来。此刻公婆皆不在家,他独自前来老宅看望外公,时机耐人寻味。
郑攸宁面上不露分毫,展现出良好的教养与待客之道:“原来是这样。舅舅有心了,我代公婆和颂新谢谢您记挂外公。您请客厅坐吧,我让人沏茶。”她自幼受教,礼仪已成自然。此刻长辈不在,她作为长孙媳妇,然应当承担起待客之责。她与涂颂新虽是合约结婚,但该给的体面、该做的场面,一点也不会少。戏,总要做得足。
岳宏摆手笑道:“不麻烦了,见家里有人陪着老人家,我也就放心了。”他话虽客气,脚步却未移动,反而话锋微转,“早就听闻颂新娶了位才貌双全的太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番赞美听起来寻常,却让郑攸宁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探询的意味。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从容应道:“舅舅过奖了。您特意前来探望外公,这份心意最是难得。”她的话既认可了对方的来意,又不着痕迹地将焦点拉回到岳宏此行的目的上。
岳宏目光在她沉静的脸上停留一瞬,仿佛在评估着什么,随即笑道:“应该的。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郑攸宁依礼将他送至门厅,举止大方周到。
望着车辆远去,她脸上的浅笑渐渐褪去。岳宏今日的出现绝非偶然,只是对方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她需要更冷静的观察,更耐心的等待,才能从蛛丝马迹中辨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