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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生离死别

作者:喵驴大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蹄声浅,树梢上的鸟雀扑棱飞走。


    一回到家,段令闻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下马,慌乱间踩歪了马镫,差点狼狈摔了下来。幸而景谡手快,一把搂住了他的腰,稳稳地将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脚一沾地,段令闻压下心口急促的跳动,他低着头,匆匆道了声“多谢”,转身就往院里跑,连锄头都忘了拿。


    “爷爷,我回来了。”段令闻按往常一样,一回来便扬声喊道。


    有时,老人会回应,有时,老人耳背,需得多唤几声才能听见。


    一时没有听见回应,段令闻并未立刻往坏处想。这几天来,爷爷食少睡多,耳朵也越来越背,他时常重复好几回,爷爷才听见他的声音。


    然而,当他走进屋内时,心脏几乎骤停。


    只见老人蜷缩着倒在地上,脸色是骇人的灰白,双目紧闭,嘴唇微微张着,却没有任何声息。


    “嗡”的一声,段令闻只觉得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瞬,随即如同疯了一般扑跪过去。


    “爷爷!”


    听到声音的景谡心头猛地一沉,他将锄头放在院子一角,便快步跟了进去。


    屋内光线晦暗,只有一小片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


    景谡一个箭步上前,指尖探向老人的颈侧,沉声道:“还有脉息!”


    说罢,他连忙将老人扶到床榻上,而后快步走出屋外。


    院子外的邓桐几人听到声响,匆忙下马上前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景谡脸色沉凝,急声道:“邓桐,去城中请最好的大夫来,老人家突然昏厥,脉息极微,面色灰败,恐是急症所致,要快。”


    邓桐闻言,立即拱手应道:“是!”


    他没有任何迟疑,利落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景谡看向一侧被弄坏的院篱和凌乱的脚印,眉头紧蹙,他朝剩下几人吩咐道:“替我去找一个人……”


    他低声说了一个名字,几人得令,便也拱手离去。


    景谡转身回屋,还没进去,便见段令闻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他像是完全没看到景谡,只顾着往外冲,脚步虚浮,险些被门槛绊倒。


    景谡心头一紧,迅速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扶稳。


    段令闻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他着急地看向景谡,眼中乞求道:“江谡,你帮我去找郎中好不好,救救我爷爷。”


    他将家中全部的积蓄拿了出来,放在一个小布包里,却也不过数十枚铜钱罢了。


    此时的段令闻早已惊慌失措,这是他第一次见爷爷昏倒了过去,气息衰弱,胸膛几乎没有了起伏,就像……就像那日的段大叔一样……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裹挟着他的心神,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双目发红地望向景谡,“求你……”


    景谡的心口闷得发疼,他将人搂入怀中,哑声道:“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大夫很快就到,爷爷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段令闻有瞬间的僵滞,呆呆的。他好像听进去了,却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懂。


    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无法想象,倘若爷爷也离开了他,那他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大夫来得很快,几乎是被邓桐半搀半请地匆忙引入屋内。


    段令闻失神的眼眸终于有了亮光,他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大夫的动作。


    老大夫屏息凝神,先是仔细观察了老人的面色和口唇,眉头微微蹙起,待把过脉后,老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神色也愈发凝重。


    他缓缓收回手,转过身,沉重地叹了口气,“二位,老夫直言了,老人家年岁已高,五脏衰竭,油灯将枯,已是……大限之期了。”


    段令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脑袋一片空白,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若好生将养,或许还有三五日光景。”老大夫起身,缓缓道:“老夫开些温补提气的药方,或能稍稍减些苦楚,延续些时日,但……也仅止于此了。


    景谡命邓桐随老大夫回去抓药,叮嘱道:“所需药材,无论多珍贵,一并用上,速去速回。”


    “公子放心。”邓桐抱拳领命,转身便送老大夫离去。


    屋内安静了下来。


    段令闻小心翼翼地在床榻边,缓缓坐下,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火。


    一阵沁凉的夜风吹来。


    景谡打了一盆清水进来,将干净的布巾浸湿、拧干,而后极其轻柔地掰开他的手掌心,将他指尖处和掌心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湿润的布巾轻轻擦拭过伤口,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段令闻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景谡,却没有任何动作,恍若戏台上任人摆弄的木偶。


    入夜时,老人终于醒了。


    段令闻才振作起来,熬了一些粥给爷爷喝下,可大夫开的药,爷爷却只喝了几口,便不喝了。


    老人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景谡身上,他微微动了动手指,缓声道:“江公子……”


    景谡闻言,立即上前,“您请说。”


    老人气息微弱,他缓了口气,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段令闻,而后又看向景谡:“闻闻这孩子……命苦,父母早亡,没什么依靠……”


    “公子想必非寻常人,老朽斗胆请你日后多照看他一二,让他……有口安稳饭吃就好……老朽来世必结草衔环报答。”


    老人的声音很慢,他看出景谡身份不凡,或许对孙儿还有些情意,在这乱世之中,这是他能为段令闻寻到的、最好的一条生路。


    景谡握住了段令闻的手,郑重道:“晚辈荆楚景氏,景谡。”


    他清晰地道明身份,而后继续道:“我心悦闻闻,此生只娶他一人。”


    老人呼吸微微一促,荆楚景氏……


    年轻时,他也曾听闻,景氏在荆楚建立过政权,如此看来,眼前的景谡身份不简单,日后成就必然也不平凡。


    老人心头微叹,“公子身份尊贵,闻闻他只是个双儿,而且,他身体有损,无法……无法为公子延绵子嗣……老朽只求他能够安稳度日,便足矣……”


    段令闻的手缩了一下,他垂下了眼帘。


    “我知道。”景谡神色未变,他攥紧了段令闻的手,不愿放开。


    闻言,段令闻错愕地看向他。


    景谡的目光沉静,他向床榻上的老人郑重地许下诺言:“我知世道艰难,人心易变。但于我而言,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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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只要我活着一日,必竭尽所能,护他周全,许他安宁。”


    段令闻怔怔地看着他。


    景谡转头看向他,声音像是有些紧张:“闻闻,你可愿……嫁给我?”


    前不久,景谡便问过他,那时,段令闻没有直接答应,而这次……他依旧没有答应。


    并非是他不愿,也不是他不喜欢景谡。


    恰恰相反,是因为喜欢,才更觉得惶恐不安。


    他太清楚自己是谁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条小水沟,而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一片难以跨越的天堑。


    段令闻嘴唇翕动,却不知如何应答,他抿着唇,缓缓低下了头。


    榻上的老人忽而抬起手,段令闻连忙握住,哑声道:“爷爷……”


    老人明白他的顾虑与心结,他轻叹一声:“……傻孩子。”


    接下来的几日里,段令闻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在夜里,他也不敢深睡,只要听到一点动静,便会立刻惊醒。


    就这样,又捱了几日。


    这日清晨,段令闻醒来时,爷爷已经在床榻上坐了起来,他的手从薄被中滑出,悬在榻边,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他连忙起身,跪在床榻旁,问道:“爷爷,你在找什么……”


    老人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颤巍巍地抬起手,悬在半空中,手指微微蜷曲,像是凭空在捻着一根丝线。


    撮空理线,循衣摸床。


    段令闻虽不懂医术,却也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是大限已至、神魂涣散的征兆。


    霎时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再也忍不住,缓缓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脸颊贴向爷爷枯槁的掌心。


    “爷爷,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他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


    触及到手上的湿润,老人的手似乎微微一顿,指尖颤抖地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缓缓地替他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他的眼神浑浊,却仿佛透过光影,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摔倒了、委屈地跑到他跟前大哭的孩子。


    “莫哭……”老人的气息微弱,他轻抚着段令闻左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只金色的瞳孔。老人看着,浑浊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好看的。”


    “我们闻闻,是最好看的孩子……”


    他的手指开始无力地滑下,“要……好好活着,别管旁人怎么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双不舍的眼睛终究是缓缓地、永远地阖上了。


    段令闻直直地跪在榻前,屋内死寂得可怕。他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爷爷垂在榻边的手,随即握着那只冰冷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滚烫的泪水落下,他哽咽着轻唤了一声:“爷爷……”


    可床榻上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他在这个世上,再没了亲人。


    景谡一直沉默地守在门口,他不忍地别过了脸,可听见段令闻崩溃痛哭时,他便再也抑制不住上前,将人紧紧拢入怀中。


    “闻闻,今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景谡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认真而郑重道:“此后年年岁岁,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闻闻,我们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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