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喻声只收了那张“拍得不好”的拍立得,把其他悉数推给了舒云繁。
“你真喜欢那张拍立得啊?”
慢悠悠地走回酒店房间的路上,舒云繁搓了搓因拍照时露出来而快冻僵的手,惊奇地问。
喻声的手往口袋里缩,触及到拍立得冰冷的表面,她悄悄抬起手指划过拍立得的边,笑道:“嗯,有这张就够了。”
到了房间所在的那一层,电梯门打开,喻声和江时先后迈了出来,舒云繁则没动,还停留在电梯里。
喻声转身,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怎么不出来?”
舒云繁笑着挥了挥手,按了电梯门关闭键。
“声声,你先回房间等我一会儿吧,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去。”
“不用我陪你吗?”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行。”
电梯门很快关上,喻声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旁边神色如常的江时,说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江时没说什么,只点头,他先动身,单手往兜里插,走在喻声前面,不疾不徐。
电梯出来往右拐,顺着走三间,就是喻声和舒云繁的房间,江时的房间还要再往里走,路过第四间时,他陡然慢下步伐,直至停下转身。
喻声没注意,手指在手机上跳跃,低着头往前走,差点往他身上撞。
不是差点,是已经撞上。
但他没什么重量,就像碰上了一团棉花、一道光束,内心的异样远比外表的感觉更甚。
江时嘴角漾起小括弧,却不明显,他的手从兜里伸出来,往后抵了一下喻声的肩膀,很快松开,笑声闷闷,好奇问她:“想去我房间坐坐吗?”
听得出不是揶揄,却有股奇怪的氛围在流转。
“不是说好今晚帮你找找你想看的电影吗?”
喻声收起手机,抬起眼睫,目光往上移,和他的眼睛对上,回答。
话音刚落,喻声才发现她刚刚看到的小括弧不是错觉。
此刻它正深深地印在了江时的嘴角,随着他说话动作小幅度移动着,被走廊的顶灯照得愈发清晰。
“你承诺过的,都会记得这么清楚吗?”
走廊顶灯的光短暂地涌进房间内,又被隔绝,再次和房间的光相接是在三十分钟后,喻声帮江时找好电影后没多停留,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找的是一部轻喜剧,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因缘邂逅,从互看不顺眼到暗生情愫,男主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心的矛盾纠结后决定顺从情感,勇敢表白,虽然后面仍有挫折阻拦,但最终还是成就了一段幸福浪漫的爱情。
江时对看什么类型的电影没有意见,只是在听喻声说之前卡文的时候很经常反反复复看这一部电影找灵感后,就按下她想继续翻找电影的手,把她手中的遥控器接了过来,说自己看这个就行。
喻声离开后,江时靠着坐在床上,手中转着遥控器,眼睛看着电影,耳朵听着台词,可画面和声音没一处能把他从被喻声占据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不仅喻声记得清楚,他也记得清楚,清楚她的每个回答——
“只要你不是自己想走,你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
“承诺过的当然就要记得啊。”
他没怎么感受过爱,存在世间一百多年,也不知道爱具体是怎么样的,看多了喻声写的文章后,也渐渐从她的笔下情节中间接明白了爱是什么。
爱是你开始觉得某个人变得珍重。
爱是你开始觉得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但他很笨,时至今日,还有很多不懂的。
看文时,有个很拗口的名词他没法理解,喻声告诉他,感官会将记忆和情感绑定,在她笔下,这种情感通常是爱。
在他听到她即使反应慢半拍仍坚定的答案,闻到雪的味道,看到她瞳孔里他的影子代替拍立得上的他出现时,他终于把一切都记得清楚、再理清。
很拗口的名词叫普鲁斯特效应。
他的听觉、嗅觉、视觉、记忆,都在表达爱。
替他暂时不敢说出口的话表达爱。
远远不止这些。
江时敛下眼,电视机莹莹发出的光照着他堪堪浮现的念头——
他终于。
也开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一颗很珍重的星星。
他和喻声说,人并非只能拥有一颗星星,可对于他自己而言,他没法把多颗星星放在一起衡量。
他只会拥有一颗星星。
独一无二的、找寻了一百年的、在他这里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
喻声离开江时的房间往自己房间走时,刚好和出了电梯往房间走的舒云繁迎面撞上。
喻声的视线从舒云繁脸上转移到她手中提的一整袋啤酒上,舒云繁的视线则从喻声脸上转移到房间门口放着的炸物外卖上。
舒云繁说:“我记得你上楼时说今晚还没喝到酒。”
喻声也说:“我记得你上楼时说今晚喝了个水饱,肚子还是觉得空空如也的。”
两人再一对视,都扑哧笑作一团。
舒云繁笑着解释:“可惜实在没有找到卖热红酒的,我们只能将就喝啤酒了。”
“我也是,外卖是你走后我才点的,时间太晚了,攻略上那家你想吃的特色烧烤店关门了,只能吃点炸串了。”喻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卖袋子,倚在墙上等舒云繁把房间门打开,“不过——”
舒云繁摁下门把手,拧开,侧身进房间,补充着喻声未说完的话:“不过这样就很好。”
不尽如人意也很好。
小满胜万全。
喻声笑着应了声对。
房间的中央是床,左侧是卫生间,除此之外也就电视机下贴着墙的一长条桌子,但坐那吃饭喝酒也挺无趣,最后一合计,直接拉开窗帘靠着床边席地而坐,啤酒和食物摆了一地,就着夜景开启两人的夜聊时间。
外套脱掉,暖气打开,喻声和舒云繁屈腿披着同一条毯子坐在一起,在跋山涉水从东宜背来的小音箱舒缓的轻音乐声中用指尖用力扣开易拉罐的拉环,咣地一声碰杯,再一猛喝,把所有晃动产生的泡沫压进喉咙里,鲜少喝酒的两人都被巨大一口辣得眯眼,开心从眼尾被挤了出来,被编进了音乐里。
这样仿佛连时钟都停摆的时刻太过珍贵。
不知不觉间半瓶啤酒下肚。
酒精最能撬开人的牙关,舒云繁手支着脑袋,问喻声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喻声笑,举起易拉罐又跟舒云繁碰了下杯,在她怔愣着没喝时叉了块炸鸡塞进她嘴里,说:“我信不信不重要,你信就足够了。”
见舒云繁还是没懂,喻声眉眼弯弯地提醒她:“我都把剩下的拍立得全留给你了,还跟我打哑谜呢。”
虽然喻声一直在安慰小姑娘,但她的头还是摇成了拨浪鼓,双马尾是拨浪鼓两侧的小弹丸,说什么也不再继续拍了。
倒也不好再为难她。
只能重新寻人。
络绎的游客中,舒云繁一眼就相中了一个男生,和喻声咬耳朵时说他看起来就很会拍,喻声笑着小声反问她是从哪里悟出的这一点,舒云繁扬扬眉说直觉,撒开喻声的手就蹦上前询问能不能帮个忙。
“他确实拍得不错。”喻声点评,叉子拐了个弯又叉起一块炸鸡送进了自己嘴里,继续往下点评,“不过这哪里是直觉啊,就算他拍得不好你也会闭眼夸的吧。”
舒云繁哀嚎一声,手一撑站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把所有拍立得取出来,尽数往喻声面前摆。
“所以你再挑两张走吧,我还真以为你就喜欢头一张呢。”
喻声笑着把所有拍立得一股脑地推还给舒云繁。
“我刚跟你开玩笑呢,我是真就喜欢头一张。”
拍照技术的好坏太过主观,能不能拍到想要的才是客观的。
即使那张拍立得上喻声想要的是否存在也是由她主观判断的,但终究和剩下的那几张拍立得有所不同。
“那你要到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了吗?”
喻声问。
“篝火晚会那会儿就要到了。”舒云繁答,“我要多给他发点消息,让他习惯我的存在。”
“俗话说得好,温水煮青蛙。”她笑眯眯,“毕竟习惯可是新感情的开始啊。”
习惯是新感情的开始吗?
喻声怔住。
蓦然一声振响,房间没开灯,地板上有新消息的手机屏幕亮得突兀,喻声放下手中的易拉罐,俯身摸过手机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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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脑海中浮现的名字就这么飘啊飘,降落在屏幕上。
一念即达。
江时:「下次有空。」
江时:「再一起看星星吧。」
喻声笑了一下:「好。」
她往窗外望了一眼。
房间楼层挺高,一览无余,能看到对面山上的树,竟有几棵没被雪覆盖住,和她今晚坐在树下想的一样,在夜色中,在月光下,也能透出她喜欢的、葱郁的绿。
喻声很快收敛视线,落回聊天界面上,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映着某张八卦的脸,喻声敲着屏幕的手指不觉一顿,她挑眉抬眼,自然地把手机关上放置一边,重新缩回毯子里,问舒云繁:“怎么这么看着我?”
舒云繁本着调侃的心思,看她一脸坦然也突然有点拿不准:“是谁啊?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喻声又喝了口啤酒,想了想,郑重其事:“是个鬼。”
舒云繁:“……?”
“声声啊。”她犹豫着问,“这是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脏话?”
喻声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连连摆手,笑得整个人往床上仰,手中握着的啤酒瓶差点不稳。
“不是说脏话。”喻声不知道怎么介绍江时,“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行啊。”舒云繁被她的笑声感染,自己也笑出声,“我怎么感觉你没喝多少就开始有点醉了啊。”
“嗯。”喻声头枕在床沿,声音很轻,“这次是真喝醉了。”
舒云繁恍惚想起喻声生病那次。
那天晚上,她们俩也是这么挨着坐,清粥小菜就着喝没喝酒的话题讨论半天,并非感性,却也突然觉得那日的幸福就这么如水一般淌到了今日。
她稍微扯开了点毯子避免沾到食物,拿起叉子在外卖盒里拨了拨,终于找到了个饺子,叉着咬了一口,味道比那天要好太多。
哪里好太多呢?
舒云繁自己也说不清。
“那次就不是真喝醉了?”
“不是,那次说的话都是清醒下说的。”
“比如?”
“比如我还欠着你一顿大餐呢。”
舒云繁很快就知道不清醒下说的话、做的事是怎么样的了。
喻声挣扎着坐直身体,把早已喝空的啤酒瓶随意丢在一旁,手在地上摸索着,半天找不到想要的,她泄气般地把头仰倒在床沿,又吃痛弹回,才发现找了半天的手机被她随手扔在了床上。
顾不得揉头,喻声解锁手机,不吭声地滑动半天,旁边的舒云繁一脸疑惑凑上前,倒转的手机界面也很好辨认,是某个外卖软件的商家页。
“……你要干嘛?”
“请你吃大餐啊。”
“……”舒云繁伸手把屏幕盖住,试图阻止,“我们地上这些还没吃完呢。”
喻声瞥了一眼地面,整个人往后挪,连带着手机也和舒云繁的掌心错开距离,她十分执拗地摇头:“不够,说好的是大餐的。”
舒云繁的手僵在半空,她无奈:“那你就当我已经吃了好不好?”
“那不行。”喝醉了的脑袋简直迟钝,喻声费力地想了想,“我今晚刚答应了别人,只要是承诺就要记得,并且做到的。”
舒云繁来了兴趣:“今晚?是刚刚发信息的那个吗?”
怎么能指望醉鬼记得发信息的是哪个,执拗的醉鬼只记得自己做过的承诺:“就舒舒打电话前,不是问我能不能别不要你吗,我答应了呀。”
舒云繁:“……!”
在巨大的瓜面前,怎么突然觉得自己一见钟情根本不算个事啊。
舒云繁在持续宕机中,那头的喻声已经噼里啪啦点好了一堆东西,她乖巧地放下手机,拍了拍舒云繁的肩头,留下一句“你要好好吃哦”就沉沉睡去,把舒云繁所有的疑问都一并拦截。
——怎么拦截得住啊。
完全没断片的喻声默默地想。
她刚醒,天空鱼肚白,地上一片狼籍,糖水碗、锡纸盒、奶茶杯、还有个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八英寸蛋糕,糖水浸泡过的水果部分被洗劫一空,剩下些白花花的奶油,映着旁边显然一夜未睡的舒云繁的脸更加阴恻恻的。
“醒了?可以老实交待了吧?”
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