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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第 46 章

作者:君不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玉霜反应极快,听见佣人说灵堂,很快代入进“隋大少爷”的身份,”问:“父亲怎样?”


    他是又挂上面具,登了台。谁说生命不是一折戏呢。


    下人说,老爷情况很不好。四少来过,不一会儿就走了。


    玉霜进房不久,出来时,老五等保镖抬出一具人,脸蒙着白布,他们说:“老爷死了。”并无悲意。


    有下人嚎哭,见大少也无悲伤,哭声一点一点小下去。还有人看见——“尸体”动了下,白布掉下半截,又被蒙回去——但也装看不见。


    老爷死,四少走,换天了。


    家兵给玉霜引路,说姨娘就在灵堂。


    玉霜到时,正见到白幡之后,隋和光手持匕首,在撬棺材。


    棺木下是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四姨娘是主动被钉进的坟墓。


    不久前,她偷偷打掉孩子,到底还是被隋靖正发现——找的野大夫看不顺眼堕胎,给的药里掺辣椒。孩子是没了,她也伤到根本,再怀不了孕。


    那天之后,四姨娘就被锁在院子里,身边丫头全换,时刻盯防她出逃。


    她只能等死。


    没想到隋靖正比她更先垮掉。


    大夫医生,中西结合,来来去去,都说隋老爷怒急攻心,时日无多。四姨娘迎来转机:老爷说,找到了她南方的家人,只要她自愿陪葬,就给她们一些钱。


    四姨娘再不能拒绝。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下头有妹妹弟弟,要备嫁妆彩礼,上头只有一个娘,跟人私奔,也是想少张嘴,他们就多一点吃饱活命的可能。不孝就不孝吧。


    一开始她就是贪恋隋府豪奢,想自己过上好日子,再悄悄接济家里人,现在还能分到一点,也没什么好不甘。


    ——她是这样劝自己的。


    麻木地梳妆打扮,被封进棺材,又黑又冷,比初入隋府罩上红盖头时还冷。她抖个不停,又因为读过书,知道不能哭,怕氧气耗没死更快。


    她感到自己一点点死去。她后悔了。指头去顶去刮棺材盖,大声求救,没有人。她开始哭。越来越微弱,提醒她自己快死了。


    她叫唤:娘,我好疼。


    私奔前她撒着娇,让一无所知的娘给她扎条辫子,逃亡路上她没有拆过。被纳入隋府的晚上,婆子扯开她头发,盘成妇人样式。


    娘……


    你在哪儿啊,我看不见你。


    她不再求救,开始咒骂,用最恶毒最不温柔的男人常说的词语,逐渐也听不清。


    棺材被人撬开一线天光,崔明玉不知道是谁,也顾不得想是谁,只觉神魂俱颤。


    凭最后一口气,她爬出来了。


    满手血垢,披头散发,她剧烈喘息,咳嗽,痴痴哭笑。


    她听见男人淡漠的宣判:“你已经死过一回,今后不再是我隋家的四姨娘。”


    要留下,可以,隋家可供养你到死;若是要走,盘缠在此处,四姨娘自便。


    女人眼神猛然爆开光亮。


    她说:我不是四姨娘!


    不叫四姨娘,我叫……崔明玉!


    崔明玉逃出隋府,逃到街上,到学校边,学生在游行,喊“民主”“打倒列强除军阀”,她也跟着进去。警察在拦,枪声此起彼伏,身边炸开血花。初恋给不了她婚礼,隋靖正不能明媒正娶,终于她穿着血的红衣,嫁给了自己。


    她倒下去。


    太阳出来了。新一天到了。


    *


    这半月隋翊很忙碌。


    他跟北平通电,把驻军的辖权交出去,军火等等送给府里。


    然后出城,去前线。


    只带了副官,十来个精兵,还有人想跟他走,被一枪吓回去。这怕是隋师长最善良的一回:因为自己都不清楚前路,所以也不耽误他人前程。


    其实早就没娘没爹,是他昏头,花十年守一个不成样的家。


    那就走吧。隋翊走过临城,淌过泥地,路遇铁路在建,帮工人搭手,换来茶、凳和铺盖,天亮,继续往前走。


    隋翊不知道,数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他得罪的人太多。


    白天到黑夜,一道道命令结成网。彼时李崇正在前线,跟总督力争:淮海丢了,不能再退,收到电报已是半夜。


    他每天要批复的电文太多,如果隋翊不姓隋,一个年轻师长,是不值得多看的。但既然花了时间,就要有成效,李崇一沉思,说:就用地雷。


    直军的报复来得直白裸露。


    隋翊战场杀多少直军,宁城又屠了多少驻军,他以为军队是什么,撂挑子不干了,脏水就泼不到他了么?


    隋师长遇到炸弹阵的时候,北平正在内斗,对于地方间小争端小变动,实在无暇顾及。


    电报传讯是在下午到的,李崇吩咐秘书长:“恰好你去宁城出差,把这批黄金送到隋府,挂我的名头,就说是吊唁的帛金。”


    吊唁隋靖正,也吊唁隋翊。


    黄金是去年分道扬镳前,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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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给的。李崇回礼一张玉霜的相片。不知道那猖狂的小子死前一刻,见到的又是谁。


    秘书长在第三天的凌晨回来,说:“司令,隋府空了。”


    秘书长去的时候,葬礼已经办完,新家主只带走几个最得力的,听说去外城做生意。如今隋府只剩看家的老仆。


    李崇正要说什么,营帐剧烈晃动。


    ——有突袭。


    帐帘掀开,李崇疾步踏出。新一天的阳光照着枪膛,照穿林叶,望过去,漫山遍野都是晃动的小太阳。新一天,少有变化。


    入夏,清晨的光有些晃眼,公馆内新到的女佣阿琳很勤快,太阳刚出来,就开始擦玻璃、拖地、晾衣服。


    她尽量轻手轻脚,因为二楼主人们还在休息。


    洋人做的床垫很软,承载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陷进一个角,很快又复原。


    玉霜说:“还在生气?”


    说着,手探向隋和光的脸,马上被打开。


    玉霜淡声道:“我还什么都没做。”


    一点不提他昨晚回来,喝多了酒,把隋和光压在沙发上亲的事。当着佣人,隋和光不好不给这位“先生”留面子。


    “没事做的话,多找几份工去。”隋和光说。


    玉霜笑问:“好啊,你喜欢什么,我晚上带回来。”


    隋和光这半月听多了这种话,已经麻木了。


    隋靖正死后,没几天,玉霜抛下港口经营,只保留控制权,每年吃分红。


    但他离开隋府,却没有。


    不过一周,中式宅院被改成了西式公馆,旧仆从解了身契出府,新雇佣一批外地逃难来的佣人侍奉。


    半月后,玉霜进了央行分行,任副总裁,兼财政司参委员。


    玉霜平日很低调,不提家世背景,接受采访,也从来不提隋家。但这改变不了事实——他吃下来隋家全部资源。


    新公馆里,所有佣人都叫玉霜“先生”,叫隋和光“夫人”。


    玉霜成了隋家新的家主,软禁了隋和光。


    但隋和光对玉霜竟然生不出怨恨。


    他在府中、军队、港口飘荡十年,都无甚感情、无处生根。说来讽刺,只在这半年,他体验过休戚与共、亲密无间加互相算计……


    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玉霜揽住隋和光。“太阳出来,就是新一天,太阳在,日子就能过下去。”


    他低喃:“我们过好这一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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