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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

作者:白夏昼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4章 堕佛


    秦误手才从腰上松开,眉眼略微向下垂了一瞬,随即又睁开眼,筋骨发软,身不正而影斜,却生着阴柔媚/色,他和净法对着眼,良久,秦误开口:“奴才给殿下请安。”


    “奴才还有事,就先行回宫了。”他说完,略微回身看了一眼萧昶,元昶同他对视,两个人心照不宣,目光晦暗交融,秦误抬腿离开,元昶看了一眼净法,跟在秦误身后送他离开。


    净法站在景致宜人的园林国道里,清风吹拂,他缓慢扣动佛珠,眼光看向虚无处,心思深重。


    秦误同元昶一齐从书房中走出,秦误面容晦暗暧昧,元昶懒散餍足。


    刚刚秦误身上,还有男人馥郁的沉香……


    他停下扣动佛珠的指骨,先前清脆声响一瞬停顿下来,他撩起眼皮,抬步离开书房。


    一场宴饮应酬闹了几个时辰,秦误要走的时候终于散了,当下天色不好,各家的达官显贵,名媛夫人都坐了轿子打道回府,陆陆续续的只剩下零星几个腿脚慢的,元昶送秦误上马车,临走时,秦误隔着帘子,道:“奴才再次恭贺殿下落府大喜,殿下不必再相送。”


    “……”元昶站在王府阶上,看着马车。


    秦误为奴,元昶为君,秦误话上虽然是祝贺之词,然而却连道帘子都没掀开,不敬之心昭然若揭。


    然而元昶面色如常,半分没有不悦,他反而略微扬起唇角,望着拿到车帘,似乎看见了那道车帘后的人,他道:“九千岁好走。”


    “九千岁体软,还是切莫坐久了马车,若是来日身骨倾废,年至暮年只怕要吃大苦头。”


    秦误体弱,身骨细到动辄会腰酸背痛,站久了坐久了都是会背骨酸痛,现下还能游走于世不过只因他年轻,倘若过了而立之年,秦误身体必然撑不住,元昶知晓他,知晓得一清二楚。


    秦误却不以为意道:“多谢殿下关怀,只是奴才命贱身弱,必然没有殿下暮年之忧。”


    “……”元昶沉默了。


    秦误略微一挥手,召马夫鞭马行路,马嘶鸣了一声,车夫一车绳缰马车奔走,秦误坐在榻上,熏着小鼎燃香,略微阖眸小憩。


    却忽然马车夫骤然停下,马车一阵剧烈摇晃,秦误被闹得睁开了眼,皱了眉,正欲开口问话,马车夫却先开口喊他:“千岁……千岁……九千岁!”


    “何事?”他睁开眼,撩开车帘看向车外,他本是略微不耐烦,然而看见提着刀站在马车前的周证,他愣了一瞬。


    周证骨正影长,衣袍宽松修长,身形蓄力,提着刀刃犹如修罗,一步一步走近仿佛踏在秦误尸身上,周证死死地盯着马车,眼光凝视,杀意浮在刀刃上。


    显而易见,昔日狼狈为奸的权阉官员已然反目成仇。


    周证他想杀了秦误。


    马车夫请示秦误:“主子……要不要直接碾过去?”


    秦误的马车所配置马匹是匹汗血宝马,脚下无情,踏步踩地犹如重锤,倘若横冲直撞,周证连一把好骨头都留不住。


    秦误却示意他不必作为,马车夫会意,收了马鞭,扯住马缰绳,马车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懂周证对峙。


    高天之上,阴沉密布,暴雨将至,昏沉如夜,雷电轰鸣。一瞬明亮之后又骤然昏暗,周证站在风中,望着秦误红色绑了喜绸的马车,他目眦欲裂,盯着秦误的马车,问道:“秦误,你在干什么?”


    他弟弟才死,尸体还在祠堂里冰凉着,秦误却在这里贺元昶落府,八抬大轿,香车宝马,红绸喜酒,好不热闹!


    秦误半点都没有对周流川有过情谊,就连愧疚都不曾有,现下一副薄凉样叫人只想撕了他的面容。


    可怜他当初怎么就没阻止周流川结识秦误!


    秦误就是个灾星伥鬼,吸食他人鲜血而活,祸害他人而自身通途富贵。


    周流川就是被他抛弃成弃子而被秦误刺杀陷害,身亡惨死的。


    “周大人,今日前来叨扰,是什么意思?”秦误撩开帘子,纤白指节捏着车帘布,一张美人面就在马车中似笑非笑,他正换了衣裳,大红色衣袍衬得他面容雪白,沾染媚气,又因喝了微薄的酒,面色微红,醉山颓玉。


    “秦误。”周证看着那张顶好的脸面,眼里恨意迸射,他咬牙道:“流川之死,是不是你的手笔?”


    “周大人所指,是什么事?我略微愚钝,实在不懂你的话。”秦误面上仍然笑,笑得无情无义,薄情寡性,话却说得细致周到:“大人,天上将要下大雨了,还望大人切记躲雨。”


    秦误才说完,天雷震慑,一场大雨雨点泼点落下,石板地面是雨水,雨点砸在地上一阵细微嘈杂。


    周证咬牙切齿,手里提着刀,浑身上下沾满水渍,他却更加向前走,他道:“秦误!你不该动流川!”


    “你答应过我的!”


    动什么,都不可以动周家动周流川。


    然而秦误却要逼迫周家选周家百年基业还是区区一个小纨绔。


    周流川死了!被周家和秦误一起害死了!


    秦误仍笑,然而他却不装傻充愣了,横眉对上周证,眼里轻蔑不屑,却又美得惊心动魄,他居高临下地说:“我就是动了,你能拿我如何?”


    他就是杀了周流川,哪有又能如何呢?他要愧疚吗?他还要为周流川偿命吗?不可能,也没人可以做到。


    秦误就是如此狂妄凉薄。


    “秦误!”周证嘶吼,声响透过雨幕,他浑身上下衣衫已经湿透,发丝粘黏两腮,他狰狞犹如恶鬼。


    方才在周家还能保持理智,而现下他却被秦误三言两语攻破理智,他不忿,恼怒,怨恨,又崩溃。


    “流川待你是真心朋友,当年为了送你入宫,他的腿脚险些被打断,而后你要入曌明殿,也是他千方百计托关系花银两将你托送到陛下眼前,你微弱时,数次为你挡灾,你富贵后他也不曾要你报答!秦误!你就没有半点良心吗?”


    周流川是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声名狼藉,但是他对秦误掏心掏肺,周流川从小到大朋友都不多,这么些年独独一个秦误,周流川结识秦误那日极为高兴,以为自己交到了至交好友。


    他头一次那么高兴,周证面前鼓吹秦误迟早会平步青云,日后他周流川就是周家的大功臣。


    “有我这个朋友,哥你就等着封侯拜相吧。


    哥,我朋友在宫里被人刁难,你帮我个忙,托人打点打点,我今晚就读书。


    哥,他又升官了,想进曌明殿,今天我已经读了几本书了,你帮帮忙呗。”


    周流川为了秦误种种皆在眼前清晰不已,鲜活快意的周流川已经消逝,他死在了他一心帮助的朋友手里。


    向来受尽宠爱纵容的周流川死得极委屈。


    然而眼前,受了周流川无尽的好,又亲手谋害他性命挡刀的人,却没有分毫的伤心自责,秦误坐在马车里,面容风流,三分媚气,他话语压低,如同戏子吟戏一般,嘲弄道:“良心啊,显然,我并没有。”


    他仍在笑。


    雨夜浸染,寒意侵袭,水汽弥漫,秦误隔着雨幕单手拨撩着布帘,鲜艳的大红色教他张扬妩媚,乌发雪肤,瘦身纤骨,斜身歪坐,丹凤眼抬起眼皮,尖锐风流,眼中情绪浓郁又晦暗,犹如画中惑人妖鬼,大雨瓢泼也似乎成了勾勒他面容的水墨。


    他皮囊一等一的漂亮,极漂亮,漂亮到轻易教人迷失心智,心绪大乱,骨子里却是个恶毒凉薄的伥鬼,吃人不吐骨头。


    美艳皮囊,蛇蝎心肠。


    周证举起长刀,指向秦误,吼道:“我杀了你!”


    周证挥刀劈向马匹,利刃披着要人命的气力要砍下马匹的头。


    然而刀刃还未真正挥出去,突然一把长剑凌空劈过来,一把挑开了周证的长刀,力巧而劲,周证错愕,抬眼看去,赫然一位柔婉相貌女子手拿长剑站立马前,两鬓沾湿,目光凌厉,看向周证眼神发冷发寒。


    而周围刀光剑影一闪,周证视线环视一周,才发现他周边已经围满了杀手,刀剑横斜,他们严防死守着周证,目光含杀意。


    秦误手还拨着帘子,指尖沾了水滴,在指甲上低落下去,他笑得愉悦,好似花叶舒展,然而却又极为恶意的嘲弄,在看一场不自量力的笑话。


    他一早就算计好了,知道周证会前来,埋伏了杀手要周证的命。


    周证,周流川,这些帮过他,或者顺从他的人,一朝没了用处或者有了反心,他都要弄死。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九千岁。


    周证站在马车前,手臂被打落长刀,阵痛不已,他看着围他成群的杀手,目光憎恨,几乎满溢出来,他看着马车里的秦误嘲讽道:“这就想杀了我?”


    “秦误!你就不怕众叛亲离,身首异处吗?”


    “你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吗?”秦误无动于衷,眼里嘲讽更深:“周大人……还真是可惜。”


    一代宰相之才,就要死于一个阉人的兴风作浪里了。


    他放下帘子,对马夫道:“绕路,回宫。”


    “是。”马车甩了宝马一鞭,马嘶鸣一声,马夫拽着鞭绳绕过杀手们,行驶而去。


    原地的杀手齐呵一声,一拥而上。


    周证站在原地,闭眼受死。


    他确实冲动了,他低估了秦误。


    刀剑一齐劈砍过来,他跌倒在地上,浑身疼痛犹如骨骼被凌空斩断,他在雨中看着雨点轰砸,他已然绝望。


    他就是死了,也得把秦误拖到十八层地狱里。


    他疼得晕眩一阵,两眼混黑,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然而再睁开眼两眼清明时,耳边再无刀剑声。


    他趴在地上,吃力抬头,杀手同武僧扭打成片,劈雨挥拳,同杀手手中刀剑丝毫不落下风,杀手被绊住手脚,无力再分出心里刺杀周证,,杀手眼光交涉一瞬,立刻心照不宣地收剑撤退。


    武僧留在原地,一步未追。


    一个和尚打伞缓步走到周证眼前,衣袍华美,面容英挺,气度斐然,他目光宁和,看着周证,没有言语,手骨拨弄佛珠,一声一声清脆作响,如同敲击周证心头。


    “殿下。”周证呜咽痛哭。


    净法眼光沉着,开口说:“回头是岸。”


    周证抬起眼,水滴顺着他的脸留下来,他目光炯炯,眼中夹着恨又似乎大梦初醒一般地,他一字一句对净法笃定说:


    “凡我所知所晓,无论是周家还是秦误,我都可以告知殿下。”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种条件?”净法八风不动。


    “我要秦误死在我眼前。”


    第25章 堕佛


    秦误回宫,下马车就被宫人打伞送回了宫殿,寒气驱散,宫殿中燃香烘暖,还未走几步,雾影在空气中凝聚,漂浮而来,在他耳下吹气,嘲弄他:“你把周证放给和尚了?”


    “嗯。”


    雾影笑了一声,说:“周流川一死,周证倒戈,你身边就无人了。”


    雾影怜惜一般地说:“你多可怜啊。”


    “可怜?众叛亲离”秦误拿了汗巾擦手,谁手上水渍擦拭干净后,他斜视绕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幸灾乐祸,即美又贱的雾影,也羞辱雾影,说:“我不还有你吗?”


    雾影同他耳鬓厮磨,环扣着他的颈脖肩背,说:“你不是,一早就把我扔了吗?”


    秦误挑起他的下巴,指摩挲一阵,他扬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说:“有理。”


    “这个世界快完了吧?”


    秦误抬起眼皮,褶皱叠合,他双眼勾起凌锐但是意味,他说:“还有一个多月。”


    “弄死话本里的炮灰,自己的朋友,你就真的没有愧疚吗?”雾影松开秦误,飘到他眼前,视线交叠,他用鼻尖触碰秦误侧脸。


    “你心知肚明。”秦误说:“这周种问题极蠢。”


    他当然没有。


    谁信他爱他,下场一定极惨,秦误如同伥鬼,食人心血,将人吃到最后一滴心头血被绞干净,他也毫无感触。


    雾影似乎极为正义,骂了一句说:“你真狠心。”


    秦误受用:“多谢夸赞。”


    ……


    周证被净法救走,隔日便从周府搬了出来,从此与秦误与周家割席,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世家众人心中皆有揣测,深以为往日秦误走狗周证当下已另觅新主,从此与秦误不共戴天,坊间传闻说,周证堂弟周流川死因颇有蹊跷,十有八九是秦误陷害,周证对周流川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周流川被秦误害死,由此因爱生恨,他才同秦误决裂。


    不过皆是私底下传言揣测,彼此心照不宣,明面上却无人敢真正交涉这种秘辛。


    大理寺内,户部吏部皇宫内府中的与秦误生平有关的案档记录皆已搬迁至此,周证休沐半月,衣食住行皆在大理寺,同净法手下的净相宋渝等人一同搜寻秦误罪证的只字片语,


    周证身上伤还未好全,束着绷带,坐在案桌前,左手提笔,对净法说:“殿下,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豢养私兵,谋害赵将军,陷害宋首辅等案,下属手里皆有罪证,下属陈纸罪状,秦误逃无可逃。”


    周证跟随秦误许久,从他踏入皇宫起就着手照顾他,往后秦误发迹,平步青云,屡次出手,他也从一一参与,往年事迹他桩桩件件皆有记录,五年以来,秦误手上血迹斑斑,他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但是周证只要秦误死,人头落地,死无全尸,他自己如何,他丝毫不在意。


    “此事不急。”净法扣动佛珠,神态八风不动,他说:“因果轮回,皆有映照。”


    “因倘若不消除,秦误纵使身死,罪孽难消,必然将化为恶因,牵连出无数恶果。”


    周证了然,点头问:“殿下想从哪里查起?”


    “秦误入宫,还是他身在花阳楼?”周证住在京城,对于秦误最早是花阳楼,以为他是花阳楼出世的男婴。


    “先从水乡查起。”净法望着满墙的卷宗,敛回视线,说:“水乡江南乐平泽。”


    天元四年,江南突发水患,乐平,安康,福渝等等地皆被被水淹,流民四散,大难奔逃,大将军赵鹏奉旨南下攻打南蛮,行过江南之地,同宰辅之子宋庆同至乐平泽,逗留数日后,赵鹏带兵继续南下,数月后,水患消止,宋庆回京述职。


    五年后,秦误现身于京城花阳楼中,成了年纪最小最卑贱的洒扫龟奴,在花阳楼长达近十年,耳后十九岁结识周流川,经周流川介绍入宫,从此一步登天,仅仅一年就成为大齐历朝历代最为权柄滔天的大权阉。


    ……


    月中天月圆,正是喜庆时候,花阳楼内欢声笑语,嬉戏打闹,美人才子,靡靡之音遥遥传送,一派热闹。


    一位宾客饮酒作乐,正站在酒桌前同友人行飞花令,他正要开口,却忽然,腹部一阵作痛,他立即口吐鲜血,捂着心口,骤然倒了下去。


    顿时尖叫声起,乱做一团。


    静谧宫殿中,秦误点着燃香沉眠,门外忽然有敲门声,他睁开眼,蹙了一瞬眉,他坐起身,长发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他倒了一杯茶醒神,问:“什么事?”


    门外人焦急,禀告:“花阳楼中现命案。,当晚就被,被封了。”


    “可是大理寺中人?”大理寺寺丞是他的人,如此人命小事,寺丞可以压下来,最多算是个花柳病案子,端不会有如此焦急。


    “回,回主子,是武僧和禁军封了花阳楼。”来人禀报。


    “大理寺寺丞的人也在,只是,于事无补。”


    “三皇子元昶说,花阳楼中疑似有禁药踪迹,所以暂且封楼。”


    “佛王,佛王没有言语,他当下正在让随行僧人还有两个心腹查花阳楼账本。”


    秦误将茶杯摔在地上,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流落,他笑:“果然好手段。”


    花阳楼对外为花楼,但是对内却是秦误扎下的暗点,内里豢养着秦误的数十名杀手,尤其花阳楼是他私兵枢纽,内里钱财流转,军械买卖多无可数,甚至不少番邦来使都曾在其中有过交涉。


    周证也从中参过几手,略有了解,知晓花阳楼和周家一样,是秦误的左膀右臂,倘若花阳楼溃败,无可遮拦,距离身死不过一线之间,所以净法才主动封了花阳楼。


    教和尚封花楼,也不嫌荒谬!


    秦误整理长发,看了一眼窗外渐明天色,说:“知道了,你们先盯着花阳楼。”


    “别教他们查出点什么来。”


    “是。”那人退了,秦误起身洗漱,穿戴衣冠,前往曌明殿伺候老皇帝起身。


    老皇帝今日起得也早,起床后洗漱完,元昶进宫请安,向他禀告花阳楼买卖禁药一事,秦误在一边端茶递水,服侍笔墨。


    他正磨着墨,低眉顺眼,站在案桌边,红袖添香,老皇帝转头看他,问:“听闻你常常往来花阳楼?”


    秦误停下手,抬起眼,点头应道:“回陛下,友人相邀,所以前往。”


    他说:“花阳楼中也不少伶人,是奴才的知交好友。”


    老皇帝点头,看着秦误,评价:“你明明是个伶俐的,却总是识人不清。”


    “周流川也爱逗留花阳楼。”老皇帝不解问:“不过你一个阉人,去花阳楼做什么?”


    忽然老皇帝想到什么,冷了脸:“不会是花阳楼里有人?”


    老皇帝觊觎秦误不是一日两日,他好色,占有欲也大,他很是不能容忍秦误对外有人。


    秦误连忙跪下解释,墨发散在肩背,他的手腕细的没三两肉:“回陛下,奴才前往花阳楼是因为花阳楼是奴才年少时养育奴才的地方,所以交结甚多。”


    “……”老皇帝看着秦误瘦削肩背,叹了一声气,他是知道秦误入宫前过得悲苦的,心中怜惜,也没追究,只说:“日后少往来便是了。”


    “是。”秦误应下,起身送元昶出曌明殿。


    两个人一前一后踱步,彼此无言。


    元昶忽然开口:“九千岁,父皇也想要你。”


    元昶看了许多遍,老皇帝看秦误的眼神分明世家动了心思,同他别无二致,但是更加倨傲,粘稠,肮脏。


    “……”秦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似笑非笑,说:“殿下近来是否很闲?”


    “难道九千岁心悦父皇?”元昶停下,他眼含嘲讽,居高临下地问:“九千岁果然好口味。”


    元昶实在不解,究竟为什么,为什么秦误眼里没有他。


    逢场作戏也好,彼此利用也好,秦误眼里就是没有他,只当他做给块骨头就欢快的狗罢了。


    “殿下,你多心了。”秦误笑,全然不在意元昶揣测,他游刃有余又毫不在意,他无情得教人憎恨。


    “奴才就送殿下到这了,还望殿下慢走。”秦误转身要走,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拦住去路,元昶不让他走。


    向来游刃有余的的男人终于露出惶恐的端倪,他的眼神炽热,质疑,惶恐,占有又忠诚,他看着秦误,看着一张这世间最绝妙的面目。


    他皱眉质问,步步紧逼:“为什么,父皇可以,我不可以?”


    “我和他很相像。”


    “我很年轻。”


    “你可以是父皇近身内侍,日后我即位,你跟随我怎么就不可行了?”


    “殿下口中诅咒所指是陛下?”秦误冷笑,他开始烦躁了,元昶可以狠,可以贱,可以风流,但是不可以索要,他养狗,不过是为了日常逗弄,必要时扑咬敌人即可,倘若狗像变成人,秦误就万分嫌恶厌弃……


    昔日许青言就是对他日渐痴迷,索要情意,被他厌烦,最后身死于大殿之上。


    “殿下切记谨言慎行。”秦误不理会他,退了几步绕过他,回望他一眼,说:“若是日后陛下知晓了,只怕殿下来之不易的富贵又要拱手让人了。”


    秦误离开,不管元昶。


    晚上,净法从大理寺回天榻,天榻中灯火通明,他踏步入内,天榻中却没有人,安静如沉。


    他走到底,在在高展供奉的长明灯香案处,却有一道瘦削颀长身影,乌发披散,天意风流。


    净法回身看望,才发现偌大天榻已然仅秦误一人。


    “殿下不必惊慌。”秦误突然出声,如玉投冰:“殿下有本事撤奴才的地盘,奴才也自然有本事扣住殿下的人。”


    花阳楼被封,秦误犹如被封住口的恶兽毒蛇,张不开口,纵使百万种残忍手段也无从施展,他觉得无趣烦躁,就跑来天榻寻净法,逛了一圈,看见这盏长明灯在香案上,他觉得有趣,一直在香案前折腾这盏长明灯。


    “这盏长明灯极有意思。”秦误说:“奴才一凑近,它就晃荡摇曳,怎么吹都无从熄灭。”


    “北黎圣物,不可亵玩。净法缓步上前,意图制止秦误。


    秦误却趁他贴近,扣住他的手转身,同他贴身对面地对峙。


    两个人相聚太近,近到有一瞬,秦误唇瓣擦过净法唇瓣的错觉,秦误呼吸吹拂,他笑:“殿下,奴才就是玩了,殿下会拿奴才如何?”


    秦误笑,笑得张扬,他即在挑衅又在勾引,眼波游走,眼尾眼睫如弯钩。


    似乎在问,北黎圣子,他也就是玩弄了,能拿他如何?


    净法扣动佛珠,目光沉沉,却没有动弹,眼光看了一眼他又移向了他处,望着摇曳正欢的长明灯。


    “殿下要赐死奴才吗?”


    秦误要小净法两圈,低一个头,他抬头看着净法,抚弄净法僧袍衣角,他问:“殿下喜欢奴才?”


    “还是想杀奴才?”


    “我的左膀右臂都被殿下砍了。”秦误靠上净法胸膛,脸贴着他的下颌,嗅他身上檀香气息,他作娇道:“殿下,我好疼啊”


    长明灯疯狂摇曳,火光跳动犹如在狂风骤雨当中。


    “殿下,适时收手,对殿下奴才都好。”


    “殿下喜欢奴才,奴才就当你的仆人,跟你一起回北黎佛域,伺候殿下,殿下教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


    “殿下想让奴才一心向善,奴才就当你座下弟子,殿下若是想要奴才与殿下你暗中偷欢,奴才也心甘情愿……”


    他蹭了蹭净法下颌,额头被蹭了一片红,正将还要做乱时,下颌却忽然被人伸手抬住,下巴尖被虎口捏着,他动弹不得,秦误顺势而为,更贴近净法。


    净法低眉看他,看秦误抬着下颌刻意勾引的面目。


    秦误微笑,色如春花。


    太美,太贱。


    暗藏杀机。


    第26章 堕佛


    秦误是条美人蛇,当下能婉转讨好,一转身就能将人吞吃入腹。


    他不久前才在元昶书房里衣衫不整,一转眼又能在他眼前讨巧谄媚,说要跟他走,恩软话说尽。


    秦误没有底线贞操,左右逢迎,四处讨好,秦误根本没有心,自然没有动情一说。


    净法看得明白透彻,然而他的手扣着秦误下颌,同他对视良久,想要看清当日在书房门口,裹挟他人气息的男人是个什么相貌,秦误由着他,甚至下巴蹭了蹭他的虎口。


    一个明晃晃刻意示好,一个垂眸无动于衷。


    秦误伸手抓住净法手臂,手掌心握不住净法手臂,掌心里的手臂肌理磅礴:“殿下,收手吧,我可以是你的。”


    灯影摇晃,光幻曳动。


    貌美男人在勾引佛子。


    两人对峙,谁也没说话,谁也没落下风。


    良久之后,净法却松开了秦误,拨开秦误的手,说:“你回去。”


    “殿下,你分明无法冷静,却又为何非要强行忍耐?”秦误说:“难道殿下如此懦弱,心中有愧于佛祖而不敢面对心意吗?”


    “我从无愧疚。”净法八风不动,教人看不穿其中真面目。


    秦误嘲弄:“殿下,你真是……冥顽不灵。”


    净法未置可否,秦误抬眼,势在必得地侵占净法视线:“奴才倒是想要看看,殿下同奴才,是最后会赢。”


    “奴才告退了。”


    秦误转身离开。


    ……


    大理寺明面上是元昶坐镇,实际上大理寺上下皆听从净法调遣,净法从头查起,过往数年中被秦误一手掩盖的案子皆被一一推翻重新论断,非但如此,净法借由元昶下手,系数斩断秦误根基,刀刀精准,次次切中秦误要害。


    “花阳楼被查出豢养杀手,晚娘等人已然被扣到大牢了。”


    “陈家灭口一案,已经查出并非青龙军暗下毒手。”


    “惠妃心腹当众击鼓鸣冤,大理寺要重查惠妃和五皇子谋逆一案。”


    不周证已然将秦误数年谋划悉数告知,净法又精通掐算卜卦,秦误种种手段在他们眼里,便是如三岁稚童玩弄武功一般可笑,净法下手太快。


    不过一个月,秦误手里的棋子被系数打落,心腹也被困于囚局,难以脱身。


    他心有不忿,觉得这个死和尚是个虚伪的懦夫。


    分明对他动了情,却回回都和他作对。


    秦误站在案桌边,伺候笔墨,目光看向净法,窥探意味毫不止歇,净法却从未往他身上看过一眼,坐在下方位桌边,静啜茶水。


    “不知圣子设佛坛讲经一事,如何考虑?”老皇帝温声询问。


    他近来思修佛法,觉得平日讲经的僧人悟道不足,他便起了意思,想要净法同僧人讲经,净法佛缘最深,天赋极高,倘若他讲经指引,入佛必然要捷径许多,届时再同宫中佛僧研学,增进佛法,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秦误沉默不语,撩起眼皮又垂下眼以遮掩心绪。


    老皇帝不过是想积攒功德,日后死了也有个清名,要是当真有鬼神之说,他前往地下也有功德的人。


    一个手握皇权二十余年,自己妻儿都下过毒手的人哪里来的虔诚良善?


    他就是贪婪作祟,还要挂着一张伪善面皮。


    秦误指骨捏着墨,墨色晕开,秦误沉默无言。


    净法看向老皇帝,应下说:“是,陛下。”


    “臣还有一事……”净法看向秦误,目光略沉,话并未说明,老皇帝会意眼光看向秦误,说:“你先退下。”


    “是。”秦误略微诧异一瞬,老皇帝从未对他如此生疏过,当下竟将他屏退这还是头一遭,秦误行李后退,躬身离开出了宫殿。


    宫殿外未然炉火,寒意铺面,已是深秋初冬,秦误身上衣袍加了毛面,裹厚一层也没有粗笨。


    过了约摸一个多时辰,老皇帝再传召他进宫殿时,元昶也入了曌明殿,同净法相对而坐,只是身位不如净法端正,也气势风流,游刃有余,看见秦误踏入宫殿,低下头喝茶。


    秦误缓步上前,躬身下跪行李,眼光扫过老皇帝,他敏锐察觉不对劲。


    不知他们在曌明殿里交谈议论了什么事,老皇帝端详打量秦误,看他半跪着身,身段柔韧,比他过去所有妃子还要阴媚。


    老皇帝语气沉着,面色低郁,说:“你近日不必伺候了。”


    这是秦误入曌明殿五年来,他头一遭撤了秦误的职务,他只怕已然起了疑心。


    元昶和净法联手对付他,都是极精明的人,虽然证据还未确凿,他们无从挑破秦误罪名,但是却可以教秦误失势。


    净法辅佐元昶,在背后一手指点历练,一个参研佛法的和尚,兵法帝皇之术倒如此精通。


    秦误恭顺下跪,略微撇身看了一眼净法,净法八风不动,没有任何感情溢于形表,秦误低下磕头谢恩:“是,陛下。”


    “换人来伺候。”


    秦误退下了,一位清秀皮相的小太监越过秦误连忙顶上,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奴才叩见皇上。”


    老皇帝面目才舒展许多。


    秦误转身离开,踏出曌明殿,便再也没有回来当过职。


    秦误失宠不过一日,满宫就已经人尽皆知,众人皆苦秦误独掌大权,恣睢专佞,手段狠辣,暗中窃喜以为秦误大祸将至。


    元昶当下老皇帝唯一成年的皇子,又才学出众,回宫不过两月已有政绩,老皇帝对他极为满意,他是不是太子已同太子没有任何区别。


    元昶即位,必然不会容忍阉党乱政,老皇帝当初拔除外戚,也是雷霆手段,秦误此番遭贬,显然大势已去,元昶不会放过他。


    然而却无人知晓,真正对峙僵持的,是天榻那位八风不动的圣子神佛。


    众人皆忘,他前往大齐的缘由是消除妖孽。


    当下妖孽双翼已然折断,只余下最后一剑扎入心口,妖孽即会灰飞烟灭。


    然而这世上最为漂亮的妖孽却垂死挣扎,他说他要赢他。


    秦误受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净法一直在等待秦误异动,然而秦误却一反常态,十多日都蛰伏未出。


    ……


    小雪日,天气真寒,净法应召圣旨设坛讲经,在宫内皇寺正殿之上设香案,同外间隔了一面屏风,屏风半腰以下皆是红檀木,半腰以上是轻纱绸布绣禅语经幡,隔绝内外,皇族和皇寺僧人席地参禅,净法就坐屏风后莲花座上讲经。


    圣法大道,凡尘不可窥天颜。


    讲经之前,僧人先吟唱佛法经书。


    内间里有人端着茶水走进来,弯腰躬身放下茶水,压低声音,说:“殿下,奴才来伺候你。”


    净法睁眼,赫然对上那双满溢风流的眉目,秦误眼中含笑,毫不掩饰的张扬恶意在眼底凝成偏执欲念。


    净法目光冷静地看着他,似乎无动于衷。


    秦误借着放茶水的姿势,凑近了净法,呼吸交融,他的唇瓣距离净法唇瓣只差毫厘。


    吟唱结束,秦误撤回了头,目光交织着又对峙着,方才还亲密无间,当下却又生疏无比。


    净法扣动佛珠,开始讲经。


    秦误放下茶盏,转身走了。


    钟鸣,香起,净法开始阖目讲经,秦误却没真正离开,他穿过莲花座,从案桌下爬过去,身长如猫,脊背弯曲灵活,借着红檀木屏风遮挡,穿到了莲花座前,伸手摸上了净法身下的莲座。


    净法没有睁眼。


    秦误撩开了净法的衣袍。


    净法没有睁眼。


    秦误撩开他的僧袍,缓慢摸上结实的肌理,他顺着起伏有力的腹部向上,到了那处流纹印的心口,用掌心贴着那团流纹印,作乱地,用指节划了好几下流纹印。


    净法没有睁眼。


    秦误笑,手在雪衣僧袍中作乱,先前严正端庄的衣袍已然松垮。


    净法没有睁眼。


    秦误不羞不恼,眼里趣味恶意浓重,手转而向下,凸起的衣袍到了下摆,撩开了下衣,缓慢要往里钻,秦误的目的极为明确,并且全然没有羞耻。


    净法终于睁开了眼,垂眸看他。


    讲经不可中断,净法不可止礼,否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秦误吃准了这一招,香坛内外都是他的人,现下内间里,只有他和圣僧。


    秦误半跪在他的身前抬头对上他的眼,眼光狡黠,幸灾乐祸又兴奋着,脸色微红,面容如玉,此刻秦误眼里恶意浓重犹如水墨,却教他美得如同鬼魅妖孽。


    他极恶毒,他极美丽。


    秦误还是向下摸了进去,缓慢作弄。


    净法皱眉一瞬,抬手揭过一页书经,秦误眼光如媚,上下作乱。


    秦误在花楼里呆了七八年,学得花样比宫里娘娘的衣裳还多,也不管净法是个和尚,手上用尽了手段,净法顿了一瞬,掀书页的手紧握成拳,他片刻之间失了力道。


    净法破了功,他卸了力道,秦误趁机抱住了他的腿,顺着衣袍钻了下去,再抬起头对着那样物件,他丝毫没有廉耻。


    秦误眼中得意,他在净法腿间蹭了蹭他的衣袍,呼吸炽热,他笑:“殿下,奴才来伺候你。”


    第27章 堕佛


    悟道打坐需上下两腿交叠如莲花,肩背挺直,作身如钟,净法参禅出神入化,莲花座最是熟稔坚固,然而佛堂之上,他隔着屏风对皇帝皇子讲经,却松了莲花座,教一个妖孽山魅似的男人钻了他的衣袍。


    佛香撩动,木鱼偶尔清咧脆响,经书翻动声略微擦过,高僧讲经,众人参学。


    肃静内间香坛中,却有窸窣声作乱。


    秦误跪着身,弯腰落在净法的腰间,颈椎骨骼凸起如丘陵,他身长如玉,瘦削纤细,犹如杨柳,他从净法腹部蹭过去,也不管顾脏污,撩开雪袍僧衣,侧脸上沾染了零星痕迹,他也丝毫没有羞耻,脸上烘着体温,肆意又小心地犯上作乱。


    内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净法低眼看经书:“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1))。”


    秦误使坏地用脸又蹭了一下,烫出了一点红印。


    秦误从来都觉得净法当和尚是个虚伪的,他的资质比人牙子手里最好的种/公还要优越,他自己只有个估算的概念,然而自己亲手丈量看见后,才知道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个和尚。


    秦误低垂了眼,眼里情绪晦暗,他唇角扬着笑,用气声说:“殿下好风光。”


    声音很低,呼吸发烫,香坛静谧如此,只有净法听见。


    秦误手扣在净法的腿上,指节用力,起伏如同山峦,他低下眼俯了身。


    秦误从未如此尝试过,固然他通晓魅术,年少在青楼当龟奴时也见过姑娘伺候客人,进宫后更是要伺候皇帝召幸他人,同他人逢场作戏,自诩通晓此事,然而自己真正作弄起来才觉得吃力。


    净法天赋异禀得十分骇人,秦误竭尽所能也不过得了方寸。


    大雪日,已然进了冬,寒气逼人,然而香坛中却燃炭点香,殿中烘热,秦误身上是狐狸皮里子红袍,浑身烘热,他略显生疏,一行一动都略微艰难,后脖颈淌了一身的汗,耳尖冒了红,他犹如一块绯红玉在雨中淋了一场春雨,莹润鲜艳,晃人眼目。


    净法继续翻书,眼光平静沉着,纸张声响略微摩挲:“于诸惑业以及魔镜,世间道中的解脱,犹如莲华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2)。”


    秦误寻得了道,手不自觉地扣住了净法的衣袍,整洁洁白的僧衣上抓出褶皱,好似玷污一般。


    他撩起眼皮,长睫羽抬起,眼尾如钩,他眼底恶意又得意,面色酡红,望着净法,破坏欲毫不遮掩,然而他又过于貌美,纵使恶毒万分,他美的叫人迷惑。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3)”


    秦误使坏,略微用指节蹭了过去,头俯下得更深,略微弄出悉窣声响,交杂在木鱼声,叫人不易察觉,然而内堂太静,除去净法讲经,便只有如此微末声响在耳边磋磨。


    “大道至简(4)”


    秦误手脚不能大开大合,只能缓慢起起落落,偶尔坏心思起来了就要撩拨净法,看圣僧坐在莲台,慈悲博爱地讲经。


    一道屏风之隔,外间内诸位僧人皇室正在低头严正认真地研学佛主经法。


    内间,声响细微,却如煎似熬。


    太过于艰难,加上秦误体力弱,眼里漫上水雾,眼角好似被水珠沁润一般,眼尾媚意散淡,他略微露出柔软内里。


    他才是作乱的人,却似乎是被乱的人一般。


    讲经长达半个多时辰,内间檀香燃尽,秦误眼角流出眼泪,手在莲座之上抓出一道深印,净法闭上了眼目,手藏在衣袍下,筋脉尽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电,应作如是观(5)”净法最后一个字略微一颤。


    木鱼声起,讲经歇止,礼成。


    秦误抓着雪白僧袍,半点没有躲开。


    长久和尚头两遭,时间都漫长,过了许久后,终于歇止了,宽大的僧袍垂下遮掩方才情状,秦误趴在净法的雪袍上,氤氲了一身的细汗,沾染了污渍,喘息着。美人沾欲,总教人眼乱,何况秦误是这世间最惑人的妖魅,他刻意地在招人眼目。


    净法睁眼,同他对视。


    两个人静默许久。


    外间,众僧退下,香坛中寂静无人,净法才有所动作。


    “哈。”秦误笑,他跪了许久,膝盖略微酸痛,跌落下身,他伏在莲花座上,笑得风流,他好似做成了这世上天下第一得意事。


    “殿下,你输了。”


    秦误说这话时,半分也没收拾自己,他脸上唇瓣沾染零星几点,他看着净法,眼中兴味浓烈到极点,胜者看输家一般得意。


    净法低眼同他对视,眼神依旧沉静平淡,任由就秦误如何挑拨,他照旧八风不动。


    秦误表情微变,敛了笑意,抬头看向净法。


    净法整理完衣袍,起身离开,镇定冷静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拂衣而去。


    秦误留在原地,望着净法直接离开的背影,气得推翻了莲台。


    装模作样的死和尚,为了同他划清界限,就连如此撩拨都能镇定。


    他才不信净法口中讲经时,心中无杂念。


    秦误收回眼,正要撑着地面起身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一瞬时停住,视线下落,一双镶玉金线靴子踩在他眼前,秦误略微诧异,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扣住了下巴,被逼的不得不抬头。


    元昶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脸上沾染的痕迹,仔仔细细,明明白白,他几乎一瞬时就暴怒到了极点。


    秦误对上眼前男人愠怒的阴沉脸色,那双眼中似乎翻腾着刻骨的怨恨,又有浓烈的爱意,纠结交缠,最后凑成一幅狰狞面目,元昶咬牙切齿道:“你果然在这里。”


    方才他垂眼看经书时,就看见了在屏风之下的一角大红衣袍,内堂肃静,从未有过红绸缎,而这世上除了秦误,再没有人敢在皇宫中穿得如此张扬。


    “秦误,你为什么要如此羞辱我?”元昶在相近的距离里,审视眼前的一张美人面,还是那样的精美华丽,然而这样一张面目下却有一颗薄凉心,凉的他用两条命都捂不热,他夹杂着爱恨。元昶手骨下了力气,秦误下颌都被掐出了红痕。


    他本以为秦误眼里没有任何人,秦误没有心,所以如此无情。


    当初他和秦误历经千辛万苦一同从宋庆的手下逃出来,他对秦误许诺日后他回宫,秦误一定金尊玉贵,秦误当时笑言盈盈,一口一个哥哥,一转眼就将他推下山崖。


    他了解秦误冷血残忍的一面。他以为秦误无心,他也不求秦误有心。


    然而今天他却对净法极尽示好,在香坛佛堂就敢作乱,对着一个和尚婉转身段,秦误脸上痕迹未褪,眼尾灼红,薄汗密集,好一出活色生香。


    只怕当初秦误用微竹陷害净法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心思。


    那他算什么?


    他同秦误相识已有十几年!生死与共,他为了秦误连生死嫌隙都已经放下,最后他竟然比不过一个半道途中插进来的和尚。


    “你生气什么?”秦误摇头从他手心里脱出来,拿了汗巾擦拭自己身上脏污,抬眼看了元昶好几眼,却都没真正地同他对视,他说:“同你逢场作戏,你当真了?”


    秦误同元昶之间不过是彼此之间装着一层面皮,现下坦然相对,秦误对于元昶突然暴怒的举止只觉得可笑。


    元昶失言,他问:“为什么佛王可以,我不行?”


    “你?”秦误终于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元昶。


    龙章凤姿,相貌堂堂,身高九尺,气带龙运,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未来大齐明君,倘若没有净法,秦误一定同他周旋,只可惜,在法则面前,气运之子也不过是亿万世界里的一粒灰尘而已。


    “他仅仅不过是可以代替的北黎佛王,他不可以破戒落俗,我可以。”元昶紧逼秦误,眉头紧锁,说:“我可以为你空置后宫,放任阉党独大”


    “那又如何?”秦误却分寸不让,他根本不接招,确切的说,他眼里没有元昶,任由元昶在眼前气血翻涌,他也无动于衷:“我就要感激涕零吗?”


    秦误冷笑,他眼中嘲讽:“你应当知道,倘若我在意你三皇子身份,我早在十几年前就会同你入宫。”而不是把元昶诓骗上山,将人推下山崖。


    无非秦误不用吃身当贱奴的苦,入宫当陪侍书童,跟着三皇子殿下吃穿不愁,长大成人后出宫入仕当官,被皇族中人争抢,成为他们掌心玩物,卷入皇权争斗,成为某位皇帝的不可言说的男宠,再被其他皇族世家觊觎,继续被争抢,继续当玩物。


    秦误这条贱命如果对自己不够狠,就永远都会折损在这‘玩物’二字身上,他很漂亮,他是个男人,无权无势,没有人会把他当回事,却又人人都想要他。


    可惜啊,他秦误,宁可当花楼龟奴,阉党奸佞,也不想收这泼天富贵半分。


    何况他凭什么要忍受半生贫苦,而另一个同他一样年岁的人却金尊玉贵?


    秦误当然恨,又嫉妒又怨恨。


    秦误整理好衣袍,丹凤眼凌厉倨傲,说:“萧昶,过去看不见你,现在也必然看不见你,往后也必然看不见你。”


    “倘若你贱得碍眼,那就无趣极了。”


    “我和净法之间,你插不进来,我们两个是生是死都轮不到你。”


    第28章 堕佛


    元昶目光冷凝,看着秦误:“那我就杀了他。”


    “他轮不到你杀。”秦误笑,志在必得:“他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他和净法,不死不休。


    “我要他身败名裂,被逐出师门,沦为众矢之的,万人唾弃。”


    秦误如斯恶毒,他眼中兴味浓郁,丹凤眼挑起凌厉眼色,他没有半分良善仁慈。


    他仍旧没有心,他只是过分注意净法,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对手


    秦误被卸了职务后,就再也没去伺候过,虽然衣食住行不曾亏待过半分,然而合宫内外的侍卫宫人却是用的将他扣在宫中的软招,他虽然出入自由,但是身边却不能离人,几乎被软禁起来,教秦误无从出手未过十日,秦误就收到了下属冒死送进来的消息。


    花阳楼已然保不住了,晚娘一干人等也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犀角巷陈忠案也重新审查,惠妃五皇子谋逆、赵鹏、宋承渊身死等案陆续有了人证物证,先前秦误作乱下的暗手陆续反击到秦误身上。


    种种罪责,皆是死罪,秦误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下属惶恐,所以才冒死进了宫。


    然而秦误闻言,却面色如常,他甚至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伏在案上,修长指节捏着笔,如玉指骨上沾染墨迹,他撩起眼皮,眼睫毛略微弯卷,他垂眼落墨,鸦羽也颤动几许,长身如玉,瘦削纤细,比寻常姣好的姑娘还要软。


    下属不敢看秦误,然而却又着迷地貌似抬眼看了好几眼,再赴死一般地垂下,问:“主子,怎么办?倘若什么都不做,那么,那么就死路一条了。”


    秦误不该死,他太美了。


    没人会舍得他死。


    “死就死。”秦误落笔字迹不似他人工整,笔顺潦杂,这是他儿时不曾真正开蒙过的缘故,然而他字形满盈紧凑,别是一番风流意味,他撩起眼,看向半跪着身下属,他说:“死可比活着要轻快多了。”


    “怎么?你怕死?”秦误抬脚撩起下属的下巴,眼光轻慢。


    下属眼睛仍然不敢看秦误,然而秦误那双丹凤眼却落在自己身上,他被看得浑身起热,他支支吾吾说:“下属不怕死,但是,我怕主子你”


    下属还没讲完话,门外忽然有人撩开纱帐走进书房,行礼跪身,说:“公公,陛下有请。”


    “我知道了。”秦误偏头看过去,眼尾略微勾起,收回了脚,说:“你回去吧,再也别进宫了。”


    “主子”


    “我很讨厌烦人的东西。”秦误整理衣装,看见铜镜里一张绝顶风流的皮相,他说:“我不缺忠心的狗,我只要听话的。”


    “是。”下属气馁,但是却不敢忤逆秦误,低下身退下去了。


    秦误出宫坐轿辇前往曌明殿,曌明殿内沉静无声,没有内臣觐见,老皇帝还在里间卧养,秦误踏入内间,老皇帝靠在床头看他新得的男美人跳舞。


    身段柔软,如娇似媚,秦误看了好几眼,无比笃定这个极为得宠的新人长了一张同自己三分相似的脸。


    秦误觉得无趣,低下了眼。


    老皇帝察觉秦误到来,连忙打发了男美人回去,目光炯炯地看向秦误:“秦误你来了?”


    “陛下万安。”秦误躬身行礼,旁边宫人端上来汤药,秦误熟稔接过,侧坐在床榻边给老皇帝喂药。


    老皇帝脾气古怪,吃药向来喜欢拿宫人出气,只有秦误他不会有言语。


    一碗药喂完,秦误递上帕子,老皇帝看着秦误,说:“你这些年辛苦了。”


    “陛下说笑了。”秦误笑,口中的话像是过了蜜糖一般,他说:“皇恩浩荡,能伺候陛下是奴才的福气。”


    老皇帝看着他的面目,自信问:“秦误,倘若你再也不用伺候人了呢?”


    “”秦误顿住眼,对上老皇帝的视线,眼底情绪不明。


    “只要你陪着朕,朕可以给你一切,荣华富贵,还是官职。”老皇帝说:“朕恩宠你,只要你愿意,大齐半壁江山,朕都可以给你。”


    “这药里怕是有些东西。”秦误给说:“配药的太医好糊涂,居然连陛下也混了思绪。”


    “什么江山不江山的,奴才哪里敢想这些。”秦误起身,着人点起安神香迷晕老皇帝,自己踏步而出,正要出曌明殿,正在擦拭花瓶的宫人凑过身,接着秦误出宫门的功夫,轻巧地传话:“九千岁,殿下,正在配置化骨散,用意不明。”


    秦误抬起眼看了一眼奢靡舒适的曌明殿,随即又垂落眼,说了一句:“知道了。”


    秦误再回自己宫殿中,下属已然离开了,他略微踱步,走到书房案桌前,他练字的宣纸之上,赫然有他人放置的明黄纸张,他拿起展开。


    笔锋凌厉的字迹入目:【明日告发】。


    好快的手段。


    净法竟是直接搜寻完了所有证据,只待明日之时便要将他通身罪恶揭发。


    难怪老皇帝今日要召他进曌明殿敲打,原来是早就明了了当下局面,深知秦误没有自保之力,所以摊了牌,用诱饵诱惑秦误。


    皇家富贵,爵位官职,都是这世间无数人倾尽所有都无从得到的东西,然而却不过是老皇帝一句话的事。


    何其可笑。


    秦误对所谓富贵泼天没有兴趣,他估算时机,觉得这个世界该是时候走完话本了,他必须去见见净法,只是净法只怕还在恼怒,未必会见他。


    他沉思片刻,叫人唤马车:“我要出宫,去花阳楼。”


    宫人踌躇,想要拦住他:“主子,花阳楼已经封了。”


    秦误低头看向宫人,他是元昶一边的心腹,被派过来监视他的,所有对宫外异动了如指掌,如此正中秦误下怀,他似笑非笑:“所以我才要去。”


    不去,怎么见净法呢?


    秦误十一岁起就在花阳楼中讨生活,花阳楼中种种暗门偏门密道暗房他十分清楚,纵使是一支禁军封锁,他也是有门路进去的,旁人拦不住他。


    下属告知净法有人擅闯花阳楼后,净法带人赶到,花阳楼中只有最大包房中燃起烛火,昔日繁华热闹的花街柳巷沉寂衰败,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唯一明亮的灯火犹如回光返照的最后一抹余晖。


    净法命人在门口等待,净相略有犹疑,还想劝阻:“殿下”秦误在里面。


    秦误故意擅闯花阳楼,就是为了逼净法同他见一面,任谁知道花阳楼里有一个杀人嗜血,又美貌异常的山魅妖怪,只怕寻常人都不会放心,何况这里还是花楼,是出家人最忌讳的地方。


    净法却径直踏入花阳楼,丝毫不曾犹豫,他上楼走到最大包房内,内里烛火通明,窗布都映着灯火,他推门而入,秦误正靠在栏杆边喝酒,他没束发,衣料松散,美貌张扬,望见净法,他笑,好似遇见了自己多年不见的旧友,起身走向净法:“殿下,你来了。”


    “嗯。”净法应答,秦误走到他面前,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胜酒力,他忽然腿脚一软,跌进了净法怀里,净法扣住他的手臂,虎口用力,掐的秦误手臂很紧,秦误脸上蹭着他的胸膛,鼻尖檀香萦绕不去,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顺着净法的胸膛嗅到了他的脖颈,热气吹拂,他说:“真是对不起,殿下,奴才身体孱弱,总是跌到殿下身上呢。”


    “殿下身上好香。”秦误身上沾染酒气,话语低而撩动,他笑:“殿下衣服也多。”


    “你有何事?”任由秦误如何故作手段,净法仍旧八风不动,目光宁宁和,他将秦误安然放到小榻上,自己却没坐下,站身看向秦误。


    秦误身体也的确疲乏了,他靠在小案上,面色酡红,眼光含雾,看着净法喘了一声才撑着小案起身,伸手再去倒酒,披散发丝倾落,他低眉顺眼地被遮掩住小半张脸,他柔软了三分。他手里拿着酒杯,对净法说:“奴才其实一直想给殿下讲一个故事,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给殿下听。”


    “当下好不容易将殿下引过来了,奴才总得给殿下好好讲几句。”


    “很久很久以前”秦误笑了笑,说:“对不住殿下,奴才听话本里都是如此说的,或许拙劣,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秦误继续说:“许久之前,江南水乡中大发水患,奴才的家乡乐平泽被大水淹没,水涨得比最高的楼阁还要高十几丈,死了许多人,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首辅之子宋庆奉命赈灾,赵将军南下驱除南蛮路过江南,百姓大喜,以为是大善人救世,在狭窄的田道间欢迎不已,然而谁也不曾料到,赵鹏大将军纵马骑过一场,他们好不容易将养长大的孩子却没了踪迹。”


    “他们找啊找啊,终其一生,都无从知晓,自己的孩子究竟在何处,因此抱憾终身,抑郁而终。”


    秦误语气平淡,话说得嘲讽又残忍:“殿下,你猜猜,那些不过十岁的孩童去了何处?”


    净法没有言语。


    他抿了一口酒,酒香在口腔中泛开,他看着净法,望着净法那双冷静自持的眼,他说:“那些孩童啊,原来都趁着夜黑风高夜,被大善人,威武大将军,连夜掳走了。”


    “流离失所的孤儿也好,父母健在的稚童也好,他们一律偷走了。”


    秦误便是游荡在乐平泽的孤儿,他无父无母,同街角边的乞儿一起长大,身如浮萍,无根无叶,丧事讨几件衣裳,喜事讨几块喜糖,日子虽然苦寒,却倒是安定。


    直到那日,他亲眼看着那些所谓官兵是如何将艰难生长起来的孩童掳走的。


    那年水乡大患,粮草马车未行至过半便已经少了大半,反而北上的马车接连不断,一辆接一辆,里面都是被迷晕打晕的孩童,一路北上,被送入京城。


    城门一重重,然而即使进京,马车都未被拦过。


    那时秦误不解这是何意,直到踏入宋庆专门准备的供权贵买**奴的府邸,他才知晓这其中门道何其高深。


    官官相护,官官开门道。


    每一个官,都要这些孩童死于非命。


    “那些孩童,是专门供大将军赵鹏享用的。”


    “赵将军说,江南水乡养出来的,才是如水一般,一定身段柔软。”


    “一个孩童,价值千金。”秦误笑:“真是好高的价钱,只怕水乡百姓忙碌一声都未必会有半金之数。”


    身在高位者,内里越脏污,或喜小官儿,或独独喜好扬州瘦马,又或者喜好貌美书童。


    威武大将军赵鹏最甚,癖/好孩童,每次打仗归来,必然要购入几个清秀貌美的孩童品尝,甚至他随行打仗必然也要携带孩童,胜仗归来后,浑身躁动,便要挑三四个孩童泻火。


    宋府里,那些孩童都害怕至极,每日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哭声。


    这世道多好啊,赵鹏保家卫国,赵鹏开辟疆土,赵鹏威武不凡。


    人人称颂赵将军,拿他功德无量,谁来为死去的几百名孩童偿命!


    “江南水乡近三百的失踪孩童,被赵将军玩弄致死了近一百。”他们死了,就如同腌臜物件一般地用席面一裹,扔到城郊乱葬岗上。


    他们实在是怕狠了,怕到不能坐以待毙,最后那两百人同秦误和萧昶一起砸开了宋庆府门,连夜逃了出去,四散奔逃,各自天涯,死了大半,只剩下微末几十个跟在秦误身边,晚娘便是一位。


    “化骨散,他不过尝了十日,委屈什么?”秦误嗤笑:“我见过孩童被灌了千百回,可没有一个人为他们说过一句可怜的话。”


    秦误将杯中酒水倾落,算作祭奠死去的同伴,他抬眼看向净法,说:“殿下至今都没有查到关于这些孩童的只字片语吧?”


    秦误知道净法已经查到他在京城遗失的三年,但是那三年注定是遗失的,纵使翻遍京城荡谱账面夜不会有蛛丝马迹,连带着的,还有无数死在权贵玩弄之下的孩童。


    秦误嘲讽:“因为它们被严明端正的宋首辅一把火烧了啊。”


    第29章 堕佛


    “宋承渊之子宋庆,强掳孩童,买**奴,克扣赈灾粮饷,卖官鬻爵。”


    “宋承渊包庇儿子,默许宋庆从中获利,纵使宋庆不过是个吃百姓孩童鲜血的草包,也能官居三品。”


    “宋家父子儿孙,赵鹏等人身有冤屈,的确是奴才诬陷杀害的,那又如何?他们就应该去死。”秦误笑,他畅快至极,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他笑得好愉悦:“奴才不过是让他们尝尝,那些孩童曾经受过的苦而已。”


    “殿下你觉得奴才做错了吗?殿下要为他们讨公道?”秦误抬眼,看着净法,压低声音,嘲讽他“可是,他们在死前都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残害百姓,虐杀孩童,买**奴的权贵从不愧疚,他们甚至遗忘了那些被丢在乱葬岗的尸体,他们不过很后悔居然招惹了秦误,更后悔自己居然让秦误活了下来,如果没有秦误,他们会继续物色孩童,买**奴,直到自己身死,也不会有丝毫悔过。


    秦误自认自己恶毒,但是要论这世道人性险恶,秦误自叹不如。


    这世上,自以为是大善人,行为举止风光霁月的恶人可不少。


    净法扣动佛珠,站定如松,秦误端着酒杯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眼前,他看着眼前和尚的英武面容,说:“至于惠妃五皇子之流,奴才虽然随便编了几个谋逆罪,斩杀了惠妃和五皇子。”


    秦误垂眼,衣袍散乱,曳地如裙,他披散长发,面红清润,眼尾上挑,他说:“惠妃也曾戕害嫔妃,五皇子也曾溺死幼仆。”


    “他们手上也不清白。”秦误长发到了后肩,脚步缓慢地围着净法绕圈,几根发丝绕在净法的佛珠上,又蹭过他的指腹,秦误好不愧疚,说:“许青言也是甘愿受死,他自己挡下自己老师设的局,同奴才有什么关系?”


    “奴才实在是寻不到奴才有什么必死无疑的理由。”秦误笑:“难道殿下,是因为身为北黎佛王,颇受恩泽香火,所以才为大齐降妖除魔,觉得奴才该死吗?”


    秦误斜着视线,眼尾上挑而凌厉,他望着净法,一言不发,却无声质问。


    圣僧,是权贵赠与你佛王身位。


    圣僧,你身在高位,要同权贵站在一起是吗?


    圣僧,你的仁慈博爱,端正明持,也不过是一张虚伪的面皮吗?


    他不过一个空有皮相的普通人,分明没有任何过错,就要因此而被当作妖魔灾星吗?


    圣僧,你相貌堂堂,悲悯人世,却也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吗?


    圣僧,你舍得杀我吗?


    杀人如麻的貌美男人同清洁无暇的僧人对峙,秦误风流,没有触碰净法毫寸,却似乎好像勾引了净法千万遍,净法看着他,他也看着净法。


    视线交缠,灯火掩映。


    “你的罪名从不在此。”净法开口:“陈忠满门家眷,是如何?”


    “周流川性命,又当如何?”


    净法视线落在秦误身上,言语如玉坠冰这是头一次净法对上秦误,破了宁和面目,秦误略微诧异,但仅是一瞬,他望着净法,净法眼底破功,他终于不再宁和,他凝视着秦误,眼中浩瀚沉寂如同深水的宁静终于被一块猛然投掷的石子打破。


    “其他无辜百姓,因你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又当如何?”


    净法看着秦误,看他貌美面容,却又一双眼将他阴暗无情的内里看得彻底。


    “你并不良善,你也从有过同情悲悯。”净法笃定,评价秦误:“你刻薄自私,善妒狭隘,睚眦必报,口蜜腹剑,背信弃义。”


    秦误不是惩恶扬善的好人,他骨子里就没有这种东西,他不过只是单纯地睚眦必报,步步为营而已。


    赵鹏,宋承渊等人必死无疑乃是因为得罪了他,惠妃,五皇子等人则是因为挡了秦误的青云路,也直接被做局谋害,许青言为他而死,他连许青言相貌都忘得一干二净。


    秦误此人,是这世上,最为凉薄无情之人。


    他下手又狠又毒,不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从不会顾及无辜之人,也从不在意有情无情,只要有用或者对他形成障碍,他都一律斩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权贵宗族之下所牵连的还有无数毫无权势的普通百姓,都因权阉和权贵之争或死在了杀手刀下,或因此妻离子散,或因此流离失所。


    身在高位的人不在乎蝼蚁,秦误除了自己之外不在乎任何人,但是净法在乎。


    净法一出世就被视为真佛降世,他通身悲悯,天性良善。


    他前往大齐,不是为了挽救大齐于危难之间,他为的是大齐子民,天下众生。


    大齐气数不该绝,倘若因秦误而灭朝,将来十年,战乱洪旱,瘟疫地裂,此间人世将再无存在,净法必须出手。而秦误就是深知他的行径,同他对峙。


    “赵鹏,宋承渊之流已经身亡。”净法说:“经你之手,永无来世。”


    净法字字笃定:“你不是寻常人,你知道你距离天罚惩戒,只在一念之间。”


    秦误远高于这人世,他搅弄风云犹如天神随意一指,秦误以大齐当作棋局,同净法对下棋对弈。


    “陈忠也好,周流川也罢,你真正想杀的,从不是他们。”


    “你想杀的,是大齐,还有我。”


    秦误从头到尾都在逼他,从绞杀天机塔主使开始,秦误就是在逼净法入世,同他对峙。


    秦误无法共情净法,但是他却极致恶毒,算无遗漏。


    倘若主使传信,净法不入对局,大齐湮灭无疑,净法失职,北黎失约,圣子佛王身位毁于一旦,净法必然会身败名裂,遭天下万人唾弃,赶出师门。


    倘若净法入局,净法必将挽救大齐于水火之中,同罪魁祸首秦误作对,秦误设局要教净法破戒毁身,身败名裂,只是他没料到净法破局,诓骗了他一场。然而秦误却又发现了净法似乎对他动了凡心,他自己是威胁净法的筹码,净法舍不得动他毫分。


    他有了更有兴味的想法,他不再迫害净法破戒,他自己以身入局引诱净法,对外下手却狠厉异常,逼净法面对他的滔天罪孽。


    秦误手上只要再死一个人,触怒天罚,秦误就再没有下一世,灰飞烟灭,再无踪迹。


    周流川必须身死,因为周证必须同秦误反目,为净法提供罪证,当日大雨,秦误要杀周证,实则是以自己灰飞烟灭的代价赌净法会救周证。


    他以自己灰飞烟灭,逼净法走向秦误料想的结局。


    他要净法杀了自己,要净法同大齐和他之间选一个。


    他要净法认输,又永失所爱。


    秦误顶恶劣的心肠,为了赢,纵使以身做筹码也在所不惜。


    秦误凝神回望净法,看净法眼眸犹如深潭,他凑上前,呼吸吹拂,热气萦绕,秦误眉眼笑得风流,他说:“殿下说什么?奴才愚钝,什么都听不懂。”


    “殿下天人,岂是奴才可以比拟的?”秦误走到净法面前,手贴上他的僧衣,那片衣料之下,净法的胸口之上,有一片流纹印,他掌心摩挲几下,感知到蓬勃肌理,又轻佻地向上摸过去,划过净法肩颈,直到勾住净法脖颈,他斜着头,酒气交缠,他嗅着净法身上的檀香,他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奴才心里眼里,向来只有殿下。”秦误压低声音,气息炽热:“可是,怎么办啊,殿下?奴才一旦落败。”


    秦误垂下眼,贴紧了净法,他说:“奴才会成为那个老头子的胯/下/玩/物。”


    这话不假,秦误没说谎。


    老皇帝已经开始着人配置化骨散了,他打定了主意要将秦误豢养成他的男妾。


    其实老皇帝未必没有察觉秦误居心叵测,但是老皇帝舍不得弄死他,他迷恋秦误,偏执又恶心得地想要占有他,往日秦误严防死守,处处压制,老皇帝也忌惮秦误翻脸,他才没动手,然而秦误当下手头势力皆被打断,罪孽颇深,他手下冤案一朝翻案,死个千百回也不足惜。


    所以秦误必然是罪人。


    而皇帝有权利对罪人作出任何惩罚。


    包括,假死之后成为皇帝后宫中一个岌岌无名却又受尽恩宠的男/妾。


    磋磨掉男人身骨,再用金玉遮掩面容,从此再没有世间奸佞秦误,或许会有什么舞美人,五夫人,妩娘子。


    “奴才好害怕啊。”秦误虽然这么说,他却眼中带笑,得意愉悦,八分春光,两分风流:“奴才就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净法看着他,看他虚伪做作,却漂亮得教人迷惑,他眼光又恢复常态宁和,指骨拨弄佛珠,没有动弹,却也没有推开秦误。


    “最重要的是。”秦误偏头靠近净法,志在必得一般的:“殿下,你舍得吗?”


    秦误揽着他的肩背,踮着脚,犹如猫一般略微偏头蹭过净法眼前,鼻尖相碰,温热肌理一瞬时擦过,呼吸交融,他们似乎有一个一触即离开的吻。


    秦误眨着眼看净法,净法停下拨弄佛珠的手,挥开秦误,转身走了。


    秦误伏倒在案桌上,笑得欢畅


    第二日,议政殿内,元昶跪在正堂:“父皇,儿臣要告发,秦误此人,谋害皇子,诬陷忠臣之子。”


    “豢养私兵,私自遣兵调将。”


    “罪无可赦。”


    第30章 堕佛


    早朝,议政殿中,群臣静立,朝堂肃穆,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群臣,秦误站在老皇帝身侧,手里抱着白猫,若有似无地抚弄白猫,视线低垂,饶有兴致的看着正堂中跪着身地嫡皇子,丹凤眼抬起又垂下,鸦羽微挑,他似乎没听见元昶口中告发的人是谁。


    元昶跪在肃穆大殿内,脊背挺直,义正言辞,说:“还请陛下明察。”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几位愣住,相觑着不明真相。


    谁也没料到三皇子竟是当众向秦误发难,朝中权势最大,身份最为贵重的两个人对峙而立,赫然是你死我活之势。


    秦误一党当即反驳:“三皇子此言,是说秦公公天子内侍,却欺上瞒下,罪孽滔天吗?”


    正党接话:“三皇子字字清晰,难道阁下是耳聋了吗?”


    “你!”秦误党向来唯秦误马首是瞻,然正党苦秦误久矣,两党剑拔弩张,气势难让。


    老皇帝皱眉,问:“昶儿,何出此言?”


    元昶不卑不亢,出言打断,说:“儿臣所言,句句真切,并无半句虚言。”


    “儿臣坠崖,是秦误一手策划,周流川不过是被他谋害,杀手晚娘证词在此,还望陛下过目。”元昶挥手,站在殿后的宫人低头走进来,双手捧着方盘,放到元昶手中。


    元昶拿出一纸证词,举过头顶。


    老皇帝眼神犹疑,看了几眼台下元昶,又看了几眼秦误,秦误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他站在台上轻轻拂过猫的毛发,似乎多情实则冷漠地垂眼看着台下场面,来皇帝收回眼,说:“呈上来。”


    宫人接过供词上呈给老皇帝,老皇帝干燥褶皱的手接过,随手翻看,他冷眼侧视秦误:“秦误,你作何解释?”


    “奴才冤枉。”秦误放下猫,下跪道:“奴才并不知这什么证词,也不知殿下口中晚娘是什么人。”


    “当真?”老皇帝盯着秦误。


    秦误俯身磕头,说:“千真万确。”


    正党中有人当即喝道:“一派胡言。”


    元昶将地上方盘中物件一一摆开,他跪坐当身,说:“陛下,这里还有秦误豢养私兵的账单和名单,请陛下过目。”


    “犀角巷陈家灭门,诬陷惠妃五皇子谋逆、谋害朝廷忠臣等案,均已人证物证俱在,陈词口供,无一不缺。”


    元昶出言,满堂禁声,尤其是秦误一党,几乎汗流浃背,看着元昶犹如看一把即将斩杀自己的刀刃。


    老皇帝低头斜视跪在地上的秦误,猜忌渐浓,他冷声问:“你有何解释?”


    秦误跪在地上,额头贴地,脊背瘦削,他说:“陛下,奴才并不知道三皇子所言何意。”


    元昶紧随其后,说:“陛下,秦误还曾诬陷佛王清白,意图毁大齐庇佑。”


    元昶话落,先前静侍一旁的宫人连忙跪下来,说:“奴婢,奴婢可以作证,秦误胁迫奴婢污蔑佛王殿下,佛王殿下从未沾染女/色。”


    宫人半抬起头,不敢看老皇帝,但是眉眼也叫人可以辨认出来,正是当日冲撞他的轿辇的婢女,当日既是她扬言净法破戒。


    老皇帝脸色发沉,一时间手敲打在扶手上,阴沉可怖。


    “奴婢有罪!”微竹胆怯,手盖住腹部,跪在朝堂上已然被骇得泫然欲泣:“陛下,佛王殿下冤枉,奴婢有罪,还望陛下责罚。”


    她单薄的肩背趴俯在地,浑身颤抖,十分可怜,叫人怜惜,老皇帝看了一眼微竹又看了一眼跪在他侧身的秦误,秦误额头贴地,长发落在手背上,顺服得教人熄了三分火气,但也仅仅只是三分。


    他阴沉着气,说:“呈上来。”


    近侍拿过方盘,一起承在老皇帝眼前。


    供词,账本,名单,惠妃遗言。秦误私军所用兵器,粮草,马毛,详尽无遗漏,每一件证物都足够一个普通人死千百遍。


    老皇帝不是没察觉秦误不安分,然而他垂涎秦误貌美,并不曾真正动他,而今日他才知晓秦误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数次出手威胁大齐江山社稷。


    老皇帝狭隘猜忌,最为忌讳他人有弑君夺位的可能,然而他素来偏爱的阉人竟是早已有改朝换代之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毫无察觉,他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他略微一览证物,怒火冲天,震怒不已,他一把拿起方盘上的证物砸在秦误头上,他压抑着暴怒道:“桩桩件件,你如何抵赖!”


    “陛下,这些都是假的,奴才当真从未做过这些事”证物四散,好几样还留在秦误发丝上,秦误从证物中抬眼,白纸遮面,乌发玉面,他惊恐无辜地看着老皇帝,一双丹凤眼轻易迷了人心。


    老皇帝险些动摇了,当即闭了眼,烦躁挥手,指着秦误说:“来人,拖下去,打入大牢!”


    “给朕好好的查!查他究竟还有哪些好事是朕不知道的!”


    “是。”侍卫应和,当即走上前扣住秦误臂膀肩背,秦误抬头,说:“陛下,奴才惶恐,这些奴才当真不知是什么”


    “陛下!”秦误被人拖下去,勤政殿中还回荡着他的声响,教人舅舅无法回神。


    一代权阉就此失势,他似乎悲凉。


    秦误党汗流浃背,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正党扬眉吐气,浑然快意


    秦误被侍卫拖到勤政殿外就被松开了,侍卫跪身行李:“九千岁。”


    “嗯。”秦误整理衣袍,勾身回眼,看了两个侍卫一眼,毫不诧异。


    事情进展顺利,秦误望着冬日寒天也犹如春日一般,他勾起唇角道:“去天牢。”


    勤政殿外已经有轿辇在等候,秦误整理好衣袍,周身毫无狼狈踪迹后,抬腿要走,忽然衣角却被拽住,秦误诧异,垂眼向下,赫然看见那只白猫畜生勾着自己的衣袍,扭着身蹭他。


    “小畜生。”秦误用脚抵开白猫脚爪,没有像寻常一样抱它。


    秦误本身就不喜欢什么猫猫狗狗,尤其厌烦缠上来的麻烦,他一般看都不会看一眼,但是他今天心情愉悦,有了微末的耐心,他低头看着猫,说:“滚吧。”


    同他这种人舍不得什么,他不过装模作样几天,白猫感情倒是比人真。


    白猫还是不走,抱着他的脚蹭,秦误笑,眼眸柔情温和不已,然而他却脚下用力踩了白猫利爪一脚,白猫呜咽一声,绷着尾巴跑了。


    小畜生,这时候跟着他,砍头台上都得多个砍猫头的砍刀。


    秦误看白猫跑远,撩开袍子坐上轿辇,道:“走吧。”


    宫人点头,抬起轿辇往天牢去


    秦误进天牢不过三日,大理寺同周证所查罪案已然过了二十之数,秦误其罪已然罪不容诛,群臣上表,皆要秦误凌迟处死,以正大道,抚慰民心。


    老皇帝被秦误气得犯了病,当天夜里就高烧不退,太医流水一般的药物送进去,老皇帝却好像被抽了一口气一般的颓丧衰败下去,尤其这三日秦误一案,犹如重锤,每一记都敲在他的最痛处。


    老皇帝听完元昶第三次陈词,气得在床上瘫着直喘气,呜咽得似乎腹部融成了一团,帝王最忌讳他人涉及权柄,然而秦误却已然不止一次两次了。


    元昶跪在地上,询问老皇帝:“父皇,秦误此人,如何责罚?”


    秦误不是如何责罚,而是用何种死法,才可抵这无数件滔天大罪。


    “”老皇帝在床上喘了许久,几乎过了一刻钟,他终于缓过劲来,他僵硬着脑袋看向元昶,却没有说出秦误任何一种死法。


    他喉咙干哑,浑浊的眼球看着元昶,说:“昶儿,朕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个了。”


    元昶跪着身,面容镇定,道:“多谢父皇厚爱。”


    老皇帝伸手从床下暗格中拿出一瓶药,对元昶说:“你,你去把秦误救下来,把这个给他喝。”


    那瓶药药藏冷香,然而香气诡谲,不似寻常药剂。


    “”元昶冷眼看着老皇帝,脸色沉下来。


    这里面是什么,他明白的很。


    这化骨散,他儿时狼狈逃难误入宋府时日日夜夜最常闻见的,便是这种味道,这香气上附着无数人的骨血。


    然而老皇帝一把老骨头已经可以当柴烧了,还是垂涎美色,要把化骨散用在秦误身上,教他成为自己后宫中某位岌岌无名的男妾。


    纵使秦误篡权夺位,也消止不了老皇帝对秦误的觊觎心。


    元昶站了起来,他走到床边,接过那瓶化骨散,他笑:“父皇英明,什么都知道。”


    老皇帝对当初的事心知肚明,包括这化骨散所用何处,他只怕比谁都清楚,对于赵鹏亵玩孩童,权贵豢养禁/脔等行径也都了如指掌。


    老皇帝达能年为了抗衡外戚,大肆放开淫/业,放纵宋庆等人拐带买卖孩童,对于化骨散如此禁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如此药物用在孩童身上,嗜杀了无数孩童,老皇帝也缄默不语,只要能有利益,只要赵鹏一干人等听从于他。


    而倘若谁遭到他猜忌,也必先暗中谋害,良善温婉的先皇后也是老皇帝默许之下而被乱军冲撞而死的。


    要论这世间谁最阴险恶毒,老皇帝占了世间头等,秦误都比他更坦然。


    然而今天他还想将这药用在秦误身上,满足自己对秦误的觊觎。


    元昶极其愤怒,恶心。


    元昶问:“父皇,你尝过这药的滋味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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