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道:“你得穿藏青的长衫,戴方巾,这是规矩。”
“拜完师,得给你师父递拜师帖,帖上得写你的生辰八字、籍贯,还得摁手印。”
“你师父给你回帖,赐你个艺名,不过你这‘小龙’就挺好,说不定就不用改了。”
“还有敬茶。”寸文山在旁边补了句,“得用雨前的龙井,沏三盏,第一盏敬祖师,第二盏敬我,第三盏”
他往沐娜允那边瞥了眼,“敬你娜允姐,她虽不是你师父,却也算你半个师姐。”
段景宏都记在心里,点头道:“我记下了。”
“对了,还得备份贽礼。”沐娜允想起啥,“不用贵,心意到了就行。”
“你不是会刻玉吗?”
“明儿递帖时,把你刻的玉佩带上,也算给你师父长脸。”
段景宏应着,心里却在琢磨。
明儿人多,说不定能借着递帖的功夫,把瑞玉阁的布局记牢了,要是能塞张纸条给外头的人就更好了。
院里的动静又大了,伙计们开始往廊下挂红灯笼,红绸子绕着廊柱缠了圈,风一吹,灯笼晃得厉害,倒真有了几分喜庆劲儿。
段景宏往窗外看,见沐娜允又指挥着人搬香烛,连墙角的缅桂树都系上了红绸,心里暗暗咋舌。
寸文山这阵仗,是真把这收徒礼当回事了。
忘忧茶社的厢房里,王队正把瑞玉阁的草图往桌上铺。
草图是小张照着罗少校给的地图画的,歪歪扭扭的,却把前后院的布局标得清楚:前堂是铺面,正厅在中间,后院是厢房,还有个不起眼的角门通着后巷。
“就按原计划,小张和小李去。”王保山指尖在“正厅”两个字上敲了敲,“明儿收徒礼,瑞玉阁肯定来不少人,你们混在里头,不容易露破绽。”
老吴往草图上瞥了眼,皱着眉道:“可寸文山见过我和你,澜沧也跟他打过照面,咱仨肯定不能去。”
“叶老师倒是能去,他懂行,扮成来道贺的玉商正合适,可就怕”
“怕啥?”叶南诏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捏着个紫砂小罐,“苏老板已经去递话了,说仰光来的‘叶老板’听说寸六爷收徒,想来凑个热闹,寸文山没推辞,说明儿让我直接去。”
他把小罐往桌上一放,“这里头是我昨儿挑的块和田玉籽料,就当贺礼,没人会起疑。”
王保山点头,又看向小张和小李:“你们俩扮成叶老师的伙计,跟在后面。”
“记住,进去后别乱说话,先找段景宏,肯定穿长衫,很好认。”
“要是见着他了,咋递消息?”小李有点慌,手都攥紧了。
“不用递。”叶澜沧在旁边开口,指尖捏着支笔,“你们先摸清他的位置,看看他有没有受委屈。”
“要是能瞅见他眼神,就往墙角的缅桂树指。”
“我会在那附近守着,他机灵,肯定能懂。”
“还有,”王队又补了句,“瑞玉阁前堂摆着不少玉器,你们要是能靠近,就留意有没有带编号的。”
“上次查聚宝斋时,发现他们的假货都刻着暗号,说不定这儿也一样。”
小张和小李都点头记着。老吴往窗外看了眼,见日头已经爬高了,道:“我刚才去瑞玉阁附近转了圈,他们正挂红灯笼呢,连铺面的门板都换了新的,瞧着是真看重这收徒礼。”
“越是看重,越容易露破绽。”叶南诏把紫砂罐往包里塞,“寸文山想借这机会在腊戍立威而已,来的人肯定特别杂,有本地的玉商,说不定还有他以前的老伙计,咱们正好浑水摸鱼。”
叶澜沧没说话,指尖在桌上的草图上划着。
正厅到后院的路有两条,一条走回廊,一条穿月亮门,要是段景宏能往月亮门那边靠,她说不定能借着倒茶的功夫跟他对上话。
她想起昨儿在集市上捡的那支缅桂花,还压在枕下,花瓣虽蔫了,香气却没散,心里头那点期待又涌了上来。
“都歇会儿吧。”王队把草图卷起来,“明儿得早起,养足精神才好办事。”
众人都应着,小张和小李去收拾带来的衣裳。
他们特意找苏老板借了两件粗布短褂,扮伙计正合适。
老吴则帮着叶南诏把那块和田玉籽料包好,外头裹了层软布,看着像普通的原石。
叶澜沧走到窗边,往瑞玉阁的方向望。
隔着几条巷,只能瞧见远处飘着的红灯笼,在蓝天下亮得扎眼。
她在心里默念:段景宏,明儿见。
第二天一早,瑞玉阁的动静更大了。
伙计们往门楣上挂“收徒大吉”的匾额,木匠扛着紫檀木的祖师牌位往里搬,连巷口都站了两个穿短褂的伙计,见有人路过就拱手:“六爷今儿收徒,各位要是懂行,不妨进来喝杯茶。”
忘忧茶社里,叶南诏已经换了身藏青的绸缎长衫,戴着副金丝眼镜,手里捏着那个紫砂罐,倒真象个来寻货的玉商。
小张和小李跟在后面,穿着粗布短褂,手里拎着个竹篮,里头放着些茶叶。
说是给六爷的贺礼。
“记住,进去后少说话,跟着我就行。”叶南诏低声叮嘱,往巷口走时,脚步稳得很。
叶澜沧站在茶社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三角梅丛里,指尖捏着那块蔫了的缅桂花,心里头既盼着快点有消息,又怕出岔子,手心都攥出了汗。
王队和老吴站在她旁边,也往巷口望,谁都没说话,只有远处传来的鞭炮声隐隐飘过来,“噼里啪啦”的,听得人心头发紧。
瑞玉阁的门开着,红灯笼在廊下晃得厉害,里头的喧闹声顺着风飘出来,混着檀香的味儿。
叶澜沧深吸一口气,往墙角的缅桂树挪了挪。
她跟王队约好,她在这儿守着,王队和老吴去后巷盯着角门,不管哪边有动静,都用鸽哨传信。
风一吹,缅桂树的枝叶晃了晃,落了片花瓣在她手背上。
叶澜沧抬手柄花瓣捏起来,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段景宏平安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