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喝完药便和张婶闲聊起来,知道了张婶是随着儿子进京赶考的。
张婶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在一边,坐在小翠身旁道:“说起来,也是我拖累了我那儿。”
“我常年身体不好,他爹又去得早,生活的压力便都落在了他的肩头。他白天跟着村里的人进山打猎,晚上熬夜练字,眼睛熬得通红也不肯歇。”
张婶的眸中渐渐地染上了泪花,满是对儿子的心疼:“他练字不是说他有多好学,他......他就是为了能替人抄书挣钱,为了给我多抓一副药。”
“就连这次进京赶考,也是为了有机会让太医帮我治病,哪怕是给开服药。”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苦笑一声:“我这病,就是个靠钱吊着的病,我也怕耽误他呀,就偷偷藏了包耗子药想了断。”
“被他发现了后,他抱着我哭,说‘娘,你要是走了,我这么拼命还有什么意思?’”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继续道:“从那以后呀,他走哪就把我带到那,这不,就随着他来了这黑松镇。”
小翠听得安静,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沿。
张婶又笑起来,眼里闪着光:“人啊,只要心里有个盼头,再难的坎都能迈过去。就像我,现在也能帮着医馆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反而病发得慢了,身体也渐渐好了。”
小翠看着张婶眼里的光,她的眸子也跟着亮了一下,当初,她就是为了给娘亲治病,才被卖到了沈府。
还好,她被分给了沈家大小姐沈清歌。那时候刚刚好是新夫人姜氏进门,她陪着大小姐度过了她们两个人最难的时候。
在她眼里,沈清歌不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家人。
她见张婶停下话头,忍不住好奇问:“张婶,您也是刚到这黑松镇不久吗?”
张婶擦了擦泪,点头道:“是啊,前几日才从景州过来的。这里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镇子了,物价相比京城也便宜一点,就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景州?”
小翠猛地坐直了身子,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却顾不上揉,眼睛亮亮地盯着张婶,
“张婶,您儿子……该不会是叫张秋林吧?”
这要是的话,也太巧了吧。
张婶愣了愣,随即笑道:“正是呢,你怎么知道?”
小翠激动的声音都发颤了:“我们夫人这次来黑松镇,就是在找他!”
张婶不解道:“找他干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儿子的?”
小翠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是听沈清歌提过一嘴,说是他是个有学问的,便和张婶说道:
“我家夫人听说他学问好,人品端正,夫人想请他给小公子当启蒙先生呢!”
这可真是赶巧了!
张婶也乐了,拍着大腿道:“这可真是缘分!秋林这孩子打小就爱琢磨书本,教孩子最是耐心,不过......”
她话锋一转道:“他现在在医馆的东家那里做西席,这东家也是户心善的人家......你看着......”
张婶一看沈清歌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她也希望儿子能更进一步,可,可那东家对他们也确实不错。
不但给她看病抓药,还让她直接住在了医馆中,确实有点左右为难了。
张婶搓着手,脸上的笑淡了些,语气里带着点犹豫:“不瞒你说,秋林现在的东家,就是这家医馆的东家周员外,那家人也是真不错……”
她偷瞄了眼小翠,见这丫鬟眼里的光暗了暗,又赶紧补充:“等他下次来,我帮你们家夫人引见一下,你看......”
小翠点点连忙道:“那就谢过婶子了。”
最起码,她们已经知道了张秋林在哪了,还认识了张婶。小翠突然觉得,她这次受伤也太值了。
......
客栈内,沈清歌这次没有扭捏,也许是真的饿了,荣铮带来的菜基本都吃完了。
正当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来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时,阿七敲门进来了。
沈清歌暗暗松了口气。
阿七对着沈清歌点头行礼后,便在荣铮耳边悄声禀报道:“侯爷,已经打听清楚了,镇上最大的药材商是‘济世堂’的东家周老爷子,住在城东的槐树巷。”
荣铮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他目光转向沈清歌,见她面前的食盒已然空空,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语气平和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忙完了我们一起回京。”
沈清歌淡淡点头,柔声道:“侯爷一路小心。”
正好,她也可以去处理她的事情。
荣铮起身再次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背于身后的手紧握一下,转身出去了。
......
槐树巷周家,是这黑松镇最大的药材商,也是这黑松镇的首富。他们家世代经商,生意商铺遍布整个大周,现在周家的家主最执着的一件事,就是从仕。
他有两个儿子,长房长子周柄文继承了周家祖训,是下一任的周家家主。二子周柄武,整日里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抱着一本《鲁班经》在那里比画,都快三十的人了,不想着成家立业,就知道捣鼓那些个玩意。
按照祖制,五岁的长孙周成也是要继承家主的,可奈何老二不争气,老大媳妇又不愿再生,只能把周家入仕的机会,寄托在了周成身上。
荣铮带着阿七拜访的时候,周老爷子正在趴在窗外看着周成摇头晃脑地背着千字文。
高兴的他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深怕会打扰到大孙的学习。
管家拉了好一会,才把老爷子从周成院中拉走。
“老爷,京城有人来访,地上来的是东宫的牌子。”管家出了院子,才小声禀报道。
周老爷子一听是东宫的牌子,愣了一瞬,蹙着眉有点不相信:“东宫怎么会找上我们?”
“你该不会是让人骗了吧?”
一旁的管家汗颜,谁敢拿东宫的牌子骗人?
说着话呢,两人就来到了正厅。
荣铮一身玄色长衫端坐在上首,阿七提剑抱臂站在一侧,那气势,让周老爷子一度认为他才是客。
周老爷子弯着腰,拱手作揖道:“两个贵客,有失远迎,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