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重生选绝嗣,清冷侯爷一胎又一胎》 第一章:她也重生了 沈清歌从丫鬟小翠那里得知妹妹沈念安也在明天大婚,还选择了和她同一时间出门,她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及笄那年,只因她一句想嫁给齐世子,哥哥就弃文从武,三年后,带着军功回来,换来了她和齐明远的赐婚圣旨。 婚后,大家都羡慕她和齐明远举案齐眉,纵使她三年无所出,国公府也没有嫌弃她,国公爷更是亲自从族亲里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到了她的名下。国公爷病逝后,齐明远继承了爵位,养子齐轩景十岁变中了举,更是为她请了一品诰命。 一时间,人人都艳羡她,让她风光无限。 而妹妹沈念安则是嫁给永安侯荣铮做填房,随说是填房,可也是父亲能求来的最好的婚姻了。 一个月后,永安侯为保护太子伤了根基,沈念安心中满是怨气,开始苛待殴打两个继子。 不到一年,就被永安侯赶出侯府,沦为弃妇。 如今重活一世,沈念安是想来抢她的姻缘了...... 沈清歌看着桌上的团扇,上面的莲花栩栩如生,她抿嘴一笑自嘲道: “连生贵子,多好的寓意呀!” 前世她从世子妃到国公夫人,养子还为她请封诰命。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里面是苦楚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早就被齐明远一碗绝子汤断了子嗣缘,把她日日囚禁在府中不让出门,三年刚过,便迫不及待的把私生子过继到了她的名下。 本来就爱惜孩子的她,把养子悉心栽培,十岁就中举,成了旁人眼里的神童,可惜最后还是被养子亲手砍断了手脚,扔进了地窖...... 沈念安既然想要进那吃人的魔窟,那就成全她。 晚间,厅堂。 沈念安坐在继母姜氏身旁撒娇:“母亲,白马寺的高僧说了,我和姐姐同一时间出门大吉,以后我们家会官运亨通的。” 姜氏眉头紧皱,虽说有姐俩一起出门的先例,可沈念安是她结婚的时候带过来的,不算沈家真正的嫡小姐,若是一起出门,怕是族亲们会不答应。 沈元斌喝了口茶,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很是为难:“你姐姐先出门,你后出门,一同上喜轿。” 沈念安一听不乐意了:“您就是偏心,就是觉得我不是您亲生女儿无所谓是吧。” “姐姐能嫁给齐世子做世子妃,我却只能嫁个填房让人笑话。” “如今我就这么个小小的要求,您也不愿意?” 她一定要在明天和沈清歌同时出门,她已经买通喜娘了,就等着明天出门先上齐家的喜轿。 她重活一世,就是来享福的! 姜氏看看沈元斌,见他没有说话,便把目光看向了沈清歌: “清歌,毕竟明个是你的大事,你觉得呢?” 自她十二岁那年姜氏来到沈家,这八年来对她说不上多好,也没有苛责过她。沈念安和她争抢的时候,姜氏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既然妹妹说白马寺高僧都说好,那就一起出门吧。” 沈清歌淡淡道。 一旁的沈念安微扬着下巴,满脸得意。 她马上就要成世子妃了,沈清歌就要替她去做填房了。 一个月后,荣挣就会伤了命根子,沈清歌也会被侯府扫地出门了。 而她,会有自己的孩子,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神童,会成为诰命夫人...... 沈清歌福了福身出了厅堂。 永安候荣铮和哥哥一样是文武双修的奇才,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更是太子的伴读。 他虽有一儿一女,亡妻过世后,洁身自好并无小妾通房,就连着和沈念安的婚姻,还是父亲拿救命之恩换来的。 没有婆母,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侯府更是世袭爵位,听说那个最小的女儿才三岁,正是可爱的年纪。 沈念安没本事过好的日子,不代表她沈清歌过不好。 等她回到闺房的时候,就看见小翠在一边边的对着嫁妆单子。 “小姐,幸好您嫁妆和二小姐的嫁妆不一样,不然认错花桥了都不知道。” “明个奴婢给您看着,那边嫁妆多,我们就往那边走,准没错。” 上一世,小翠就是因为把嫁妆看的太紧了,让国公府的人没有机下手,才被齐明远诬陷爬床给发卖了。 这一世,可不能再让这个缺心眼的丫头为了这点东西遭来横祸。 沈清歌接过小翠手里的嫁妆单子看了一眼,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府里多一半的家产了,就连大哥的赏赐也都放了进来。 翌日一早,沈府门口同时出现了两顶花轿,鼓乐齐鸣,迎亲的队伍站了长长的两条街,引的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哇,这沈府好大的排场!” “俩个女儿同时大婚,嫁的还是有世子爷和侯爷,这沈府以后怕是飞黄腾达了。” “对呀,那沈家大朗沈江奕年轻轻的就成了骁勇将军,估计沈侍郎的官位也要往上升了。” “对对对......” 和沈元斌一起在门口迎客的姜氏听周围人的议论,高兴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果然,她沈府要官运亨通了!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 随着喜娘的话音落下,沈清歌和沈念安被喜娘搀着出了大门。 左边的是国公府的花轿,右边的是永安侯府的。 沈念安快沈清歌一步,迈出了大门,站在了左边。 拜别了父母后,身后的小翠数了数左右两边的嫁妆箱子,在沈清歌耳边嘀咕道: “小姐,左边箱子多,喜娘咱把你往右边带。” 沈清歌没有吭声,拉了小翠一把,拽着她的手跟着喜娘往前走。 到了花轿前她愣了一下,上一世满心欢喜上的花轿,却是带自己走进无间地狱的开始。 这一世这座花轿,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新娘子吉时已到,该上花轿了。” 喜娘掀起帘子等了半天还没等到沈清歌上轿,便悄声提醒。 听着身后滴滴答答响起的喇叭声,沈清歌上了花轿。看着轿帘缓缓放下,她也放下了手中的团扇。 沈念安,换亲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第二章:新婚闹剧 在噼啪的炮竹声中,沈清歌拜完堂后被喜娘迎着送进了新房。 她坐在喜床上,听着喜娘说着吉祥话,腼腆一笑。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脚步声,沈清歌顺着团扇下的空隙,看到一双红色喜字靴子缓缓朝这边走来。 她本就生了一张芙蓉脸,凤冠霞帔映的她愈发明艳动人,团扇下的那一双美眸紧紧蹙着,目光落在荣铮身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侯爷,怎么是你?” 荣铮俊朗的轮廓配上高挺的鼻梁,那锐利的眼眸染着一层冰冷,丝毫看不出新婚该有的温度:“为何与我拜堂?” 沈清歌一愣:“什么?” 他知道了? 随即她眸光一转,眼里染上泪花,让人看了不禁怜惜: “侯爷,我们已经拜完堂......您要作何打算?” 沈清歌现在没办法解释换亲之事,索性就不解释了,先看看荣铮的态度再说。 她知道,荣铮不管是娶沈念安还是娶她,都非他所愿。 他需要的是一个贤淑懂分寸的贤内助,能相夫教子帮他应付交际的合作伙伴。 果然,荣铮声音冷漠道:“既已入了我侯府的大门,往后言行,皆需谨记身份。” 沈清歌垂下眼眸,低声道:“妾身会扮演好侯夫人的角色。” 荣铮不再看她,顿了顿补充道:“西厢房已收拾妥当。” ...... 翌日一早,沈清歌就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了国公府府。 她怕模样不够凄惨,还特意在眼角抹了一点辣椒。 国公夫人陈氏看到沈清歌的那一刻魂都快下掉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只能故作镇定道:“清歌莫急,怕是你妹妹慌乱中上错了轿子,有事咱们进府说。” 沈清歌就是特意挑在这时候来国公府门口闹的,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受害者。 荣铮得到信的时候,沈清歌已经在国公府府门口哭上了。 路过的人群此时也伸长了脖子,使劲的往这里看去。 “你说说,这也是该,谁家姑娘会同时上喜轿?这不出意外才怪!” “是呀,二小姐嫁的是国公府世子爷,大小姐嫁的是快要落寞的侯府做填房。这里面有事呀......” 听到议论的陈氏,焦急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 沈元斌也接到信了,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的清歌呀! 她自小聪慧懂事,从不让他操心,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开口就是想嫁给齐明远。 没想到还上错了喜轿...... 沈清歌微微抬眸,唇角一勾。 进府?进府还怎么让人看热闹? 再抬眼时,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一次的涌了出来,声音喃喃道: “请陈夫人为我做主!” 陈氏身边的嬷嬷过来,在耳边嘀咕了一阵,气的陈氏手里的帕子都搅碎了,厉声道: “把那两个混账给我叫过来!” 沈清歌唇角微勾,上一世陈氏同意齐明远娶她,无非就是看上了她大哥的将军身份,想着给她国公府添翼。 现在的沈念安徒有沈家嫡女的虚名,陈氏怎么会满意。 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沈念安上错了喜轿。 而且已经和齐世子睡了。 舆论站在了沈清歌这边。 沈清歌顺势瘫软在地,眼含泪光,声音哽咽道: “既然如此,我应该成全妹妹和世子的,可是......” 话说一半,让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义愤填膺,开始纷纷指责起了齐明远。 “这世子可真是的,昨夜就发现错了,还睡一起去了。” “对呀,听说他们是皇上赐婚的,这也太不把圣旨当回事了吧。” “对呀,对呀......” 说话间,就见沈念安和齐明远先后到了门口。 沈念安竟还是出嫁前的那套衣服,站在齐明远身后,一脸忧郁。 倒是林婉儿,一身红裙,还亲昵地挽着齐明远的胳膊。 比起沈念安,更像是新妇呢。 齐明远昨个喝了不少酒,刚刚睡下,就被下人叫了起来,才知道是新娘子上错了喜轿。 他和表妹林婉儿青梅竹马,奈何沈清歌从中横插一脚。 本来就对沈清歌颇有怨言的他,看到新娘子不是沈清歌的那一霎间顿觉自己后背都挺直了几分。 “不过就是个意外,你至于这样闹吗?” 齐明远心中不悦,但面上没有过多表现。 “你若心中不快,让她做个妾便是。” 沈念安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她筹谋这般,可不是来给齐明远做妾的,更不是在沈清歌手底下做妾。 沈清歌强迫自己对上齐明远的眸子。 上一世的种种在眼前走马光花,攥紧的拳头突然松开,干净利落的一巴掌甩在了齐明远脸上。 “啪!” 周围空气在这一瞬凝固,谁都没想到她会对齐明远动手。 “世子!姐姐,你怎么打世子呢?” 在沈念安的惊呼声中,众人才反应过来。 齐明远更是一改往日的斯文,眼神变的狠厉起来。 “你身为世子妃,未来的国公夫人,怎可和夫君一言不和就动手?” 沈清歌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攥紧衣袖,那颤抖的肩头让她的声音也变的断断续续: “世子,这一巴掌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还想她进府,做梦! 上一世她满心欢喜的嫁给齐明远,换来的却是惨死的下场。 一片真心更是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想要避开上一世的悲惨命运,嫁给荣铮才是最好的选择。 永安候荣铮和哥哥一样是文武双修的奇才。 亡妻过世后,洁身自好并无小妾通房。 侯府更是世袭爵位,没有婆母,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既富庶又体面。 上辈子她一生无子,那两个被沈念安百般嫌弃的孩子,想必认真教导之后,命运会和上一世不同。 沈念安没本事过好的日子,不代表她沈清歌过不好。 沈清歌收起思绪乖巧的站一旁,一副不舍的表情: “既然我以错嫁永安侯,说明我和齐世子的缘分终究是浅了。” 她父亲马上就是户部尚书了,可她大哥年纪轻轻就是骁勇将军,现在更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京中谁人不知她是父兄的心尖尖,所以她料定,齐明远不会闹。 齐明远最注重面子,此刻他看了眼路人的指指点点,不耐烦道: “你素来懂事,今日为何如此不顾大局?” 荣铮这才站了出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清歌和齐明远脸上的变化,声音淡漠开口: “齐世子好大的口气。” 他缓步走到齐明远面前,双手背后,不怒自威道: “本侯竟不知,国公府的世子爷,如今以能随意决定侯府夫人的去留了?” “永安侯这是何意?”齐明远强装镇定。 荣铮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沈元斌:“沈大人,既然喜轿抬错了人,无论过程如何,她沈清歌便是我荣铮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顿了顿,看向沈念安的眼神充满戏谑:“不过世子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确实适合做妾。” 此言一出,周围一阵哄笑。 第三章:想要我的东西,凭什么? “沈大小姐!” 荣铮站在沈清歌身旁,声音低沉道:“刚刚我替你圆了场,你该怎么感谢我?”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沈清歌感觉周身的空气冷了好几个度,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今日出门没和他商量,他这是在怪她吗? 沈清歌福身,柔声解释道: “侯府没有长辈,我今日不用请安,便想着过来把嫁妆拿回去。” 这是真话,她真的是来拿嫁妆的。 这事已经和大哥打过招呼了,让副将沈宁帮忙过来抬走嫁妆。 昨个大婚,大哥被皇上临时叫走,不在府中。 也是天意如此,若是大哥在,估计就没有换亲这一事了。 国公府表面风光,内里早就被齐明远赌博掏空了。 他外表一副谦谦公子,看不上黄白之物,实则被赌债追上门的时候,连下人的月钱都克扣。 她的嫁妆不少,全都被他和陈氏骗了去,填补了国公府的窟窿。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就沈念安的那一点嫁妆,他能还几次赌债? 荣铮唇角微弯:“哦?那我到时要看看沈大小姐的手段了。” 说着话呢,沈宁就亲自带人抬着几个红箱子到了国公府门口。 沈念安在看到那几个箱子的时候,眼神闪躲。 她为了讨婆母欢心,已经将沈清歌嫁妆里最好的一副头面送给了陈氏。 没想到陈氏转手就送给了林婉儿那个贱人,眼下,那头面正在林婉儿头上戴着呢。 “沈大小姐过府,这里人多口杂,有什么话咱们进府聊?” 陈氏看着那几个破箱子脸色难堪至极。 沈清歌笑笑不语,抬眼看向林婉儿发髻上的鎏金步摇,脸色微沉。 这一世,这套鎏金步摇终究还是戴在了她的头上? 不过,带上去容易,再取下来可就难了。 沈清歌朝着陈氏福了福身,看着林婉儿冷冷开口: “进府就不必了,不过......” “林小姐头上的鎏金步摇甚是好看,竟和皇上赏赐给我的那套一样。” 这鎏金步摇其实是皇上赏赐给她大哥的,大哥征得皇上同意后,给了她当嫁妆,顺带着还有很多花瓶字画,都是大哥的赏赐。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各异。 林婉儿下意识的摸了摸发髻上的步摇,紧张的看着国公夫人陈氏。 陈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沈念安颤颤巍巍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眼神如刀子般向沈清歌看去。 她本以为嫁到国公府,就可以当高高在上的世子妃。 没曾想,齐明远从沈家回来后,就直接去了林婉儿房间,留她一人独守空房,让全府笑话。 第二日敬茶,婆母居然不认她是正妻,扬言顶多让她做个妾。日后若是齐明远有中意的,她就要让位。 更可气的是,还早晚都要过去立规矩。 上一世她在侯府哪里受过这种气,进门就是当家主母,稍有不顺心,还可以打骂那两个孩子出气。 沈念安转念一想,又释怀了。 沈清歌,你现在神气有什么用?一个月后荣铮受伤,你后半辈子还不是要守活寡? “姐姐这话就有些可笑了,难道你看珍品阁里只要和你的首饰一样,就都是你的了?” 沈念安脸上换上委屈的表情,眼泪也是说流就流:“我知道姐姐是恼我不小心上错了喜轿,昨个世子也是喝多了才在我那里歇下的。” “可姐姐也不能因为这事,就空口白牙污蔑我贪图你的嫁妆呀。” “这随着我进了国公府的东西,怎么就成了姐姐的了呢?” 沈清歌气急反笑:“妹妹好生无理,我的东西放在你那一晚上,怎么就成了你的了呢?” 林婉儿摸了摸发髻上的步摇,也跟着柔声说道: “沈大小姐,你怎么能证明这就是你的东西?” “莫不是你还对表哥有想法,想借此引起表哥的注意?” 沈清歌:......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她是哪来的勇气开口,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悄悄躲起来看戏吗? 她瞥了林婉儿一眼,冷笑一声: “林姑娘倒是会帮腔,怎么?你表哥歇在谁房里,与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也想掺和掺和,看看能不能捡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 林婉儿被噎得脸色涨红:“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你怎么血口喷人?” 齐明远最注重的就是颜面,现在看着左右两个女人的闹剧,直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拱手对着一旁的陈氏作揖:“此事就劳烦母亲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陈氏扶额,摆摆手让他先走了。 她的面子可以丢,齐明远可是国公府的门面,不能有任何污点。 沈清歌也不再废话,伸手拿出嫁妆单子:“这新娘子换了,嫁妆肯定也是要换回来的,您说呢陈夫人?” “别喜轿上错了,嫁妆也跟着错了,麻烦妹妹把嫁妆单子拿出来对上一对。” 这话倒是提醒沈念安了。 那晚那么混乱,嫁妆少个一两件谅她沈清歌也说不出什么来。 看着眼珠乱转的沈念安,沈清歌心思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副将,麻烦您拿着单子仔细核对,少了什么直接报官,毕竟里面有御赐之物,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沈念安气急:“你......” 沈宁双脚一并,弯腰接过了单子。 陈氏眼睛瞪的溜圆。 沈清歌居然要报官? 昨夜趁着大乱,她确实拿了几张字画,想着帮儿子贴补点赌债。 “沈大小姐误会,误会呀。兴许是府里这几日太乱,东西都没归置到一起,我亲自帮你找找,可好?” “这换亲的事毕竟不光彩,不宜继续闹大,会影响你的声誉。” 陈氏说的义正言辞,句句为她考虑。 要不是上一世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就真信了她的话。 “那就麻烦国公夫人了!” 沈清歌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示意沈宁把嫁妆单子给了陈氏。 陈氏不看还好,一看直呼肉疼,那么多真金白银,那么多名玩字画。 现在都得从国公府的大门出去。 转头恶狠狠的看着沈念安,更是越看越不顺眼。 真是个祸水,要不是她,这么多钱财就都是她齐家的。 同时也恨上了沈清歌,她那么爱明远,怎么就不能姐妹共侍一夫?这么多嫁妆呀! 第四章:这本是她的荣耀 沈清歌把嫁妆单子递给陈氏以后没救先回来了,有沈宁在,谅他们也再生不出别的事端。 果然,天刚刚擦黑,她的嫁妆就一件不少的都进了侯府。 荣铮听闻后,微微一笑,让管家专门在西厢房腾出一间库房,专门放置她的嫁妆。 小翠看到管家拿来的钥匙,也跟着高兴: “夫人,明天回门......” 她犹豫一瞬,继续道: “要不,奴婢去问问侯爷?” 沈清歌拿着梳子的手一顿,她知道小翠的意思,明天回门,她若独自回去,必定让外人笑话。 三朝回门,也称归宁。 沈府门前早早的就站满了人,各个忧心忡忡,着急的往外张望着。 沈元斌在门口来回踱步,紧张的像那第一次见岳父的女婿。 姜氏揪着手中的帕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往国公府方向望去,只是顺带着偷偷瞄一眼。 沈清歌的马车也已经走到了半路。 马车内,气氛凝固。 荣铮靠着车背闭目养神,一身墨色暗纹锦袍,衬得他面容越发清冷。 沈清歌端坐在另一侧,身着藕色衣裙,素雅好看,配上那清淡的妆容,如出水芙蓉。 她本以为会和上一世一样,独自回门。 没想到会在大门口碰到荣铮,不但准备好了马车,连回门礼也备了不少。 “多谢侯爷,今日能得空陪妾身回府。” 荣铮保持着闭目的姿势淡淡开口:“让别人看你的笑话,岂不是在看侯府的笑话?” 沈清歌释然,原来他陪他回门,只是为了侯府的颜面。 马车在沈府门口停稳后,车帘从外掀开。 荣铮率先下车,侧身伸出一只手。 沈清歌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做戏要做全套,他既要维护侯府的脸面,这表面功夫自然的做足。 沈清歌下车走到荣铮身旁,两人并肩。 男子清冷出尘,俊朗高贵。女子面若桃花,举止得体,仿若神仙眷侣。 周围路过的人,也是不吝夸赞。 “这就是沈家大小姐错嫁的夫君呀,果然俊俏。” “瞎说什么?那可是永安侯!” “还别说,这么一看,这侯爷可比那世子般配多了......” 沈元斌看到荣铮亲自扶沈清歌下车。 脸上笑容更甚:“侯爷快请,里面以备好茶水。” 说着就迎着荣铮进了大门。 转头看姜氏还在门口张望,不满的瞪了一眼,小声提醒道: “还不快来招呼!” 姜氏无奈,看了眼国公府的马车还看不到影子,只好跟着进了大门。 不远处拐角站着的主仆俩,听到周围人对沈清歌的夸赞,原本精致的面庞瞬间变得扭曲。 一群乌合之众,前世她也嫁给永安侯了,怎么没觉得他们是绝配? 荣铮并未客套,率先步入厅堂,在主位坐了下来,姿态自然衬出他的高贵。 姜氏拉过沈清歌的手,客套的寒暄起来: “哎吆,清歌,快让母亲看看......在侯府一切可还好呀?” 沈清歌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色,微微屈身道: “多谢母亲挂心,一切都好。” 姜氏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可转脸一脸愁容:“也不知你妹妹在国公府怎么样?” 沈清歌故作惊讶道:“妹妹还没回来吗?那母亲还是去门口迎一迎吧。” 姜氏就是这个意思。 见沈清歌替她开口了,正欲出门,就见沈念安一身水红牡丹锦裙笑着进来了。 “念安,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姜氏眼眶一热,拉住沈念安的手,仔细打量着。 除了气色差点以外,其他还都好,她看了眼沈念安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世子他......” 沈念安脸上笑容一僵,尴尬道:“世子他大理寺有要事处理,一时抽不开身。” 沈元斌毕竟是官场老手了,怎么能听不出这是齐明远的借口, 当着荣铮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正是重要,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沈念安抬眸,这才看到上座的荣铮,脸色瞬间不悦。 上一世还是她去求他,甚至拿孩子们威胁他,荣铮才勉强同意陪她回门。 也就只是把她送到了沈府门口。 没想到这一世,他不但陪沈清歌回门,还进了主厅喝茶! 他不应该送沈清歌回来就走了吗? 姜氏察觉到沈念安的不对劲,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 “念安,怎么了?” 沈念安回神,脸上笑容略显尴尬: “没什么,母亲,我想和姐姐叙叙家常,可以吗?” 姜氏点点头,看向沈清歌道: “去吧,一会开席,回来就成。” 沈清歌点点头,莲步轻移,缓缓往外走去。 姿态优雅,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沈念昔紧咬下唇,使劲掩去眼中的恨意。 这一世荣铮居然陪她回来了,这不公平! 沈念安在后花园停住了脚步,转身盯着沈清歌嘲讽道: “姐姐还真有手段,居然哄的侯爷陪你回门?” 她仔细一想,荣铮怎么可能会甘愿陪她回门,定是沈清歌用孩子威胁侯爷。 肯定是这样! 沈清歌面容沉静如水,目光落在沈念安因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穿透人心的清亮: “妹妹说的‘手段’,是指夫妻间本该有的敬重,还是指……拿旁的做筹码的逼迫?” 她刻意加重了“逼迫”二字,看着沈念安瞳孔骤然一缩,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可别血口喷人!” 沈念安被戳中痛处,声音陡然尖锐了几分: “侯爷身份尊贵,怎会愿意见我们沈家这些小门小户?定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法子!” “见不得人的法子?” 沈清歌上前一步,戏谑的看着她:“是我劝侯爷,夫妻回门本是天经地义,不必分什么高低贵贱?还是我告诉侯爷,沈府虽不比侯府富贵,值得他亲自登门?” 上一世的荣铮至死都没有来过踏进过沈府的大门。 如今不但陪沈清歌回门,还坐在主厅里和父亲谈笑风生,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耀! “你少得意!” 沈念安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侯爷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你以为你那两个继子是什么好相处的?迟早有一天,他会休了你!” 就像上一世,不到一年,就休了她一样。 沈清歌闻言,淡淡瞥她一眼,转身便要往回走:“妹妹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前厅吧,免得母亲担心。” 她刚转过身,背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回眸看去,竟是沈念安落在了荷花池中。 被水浸湿的裙摆坠着她快速往池底滑去,不时的飘上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姐姐......嫁给齐世子......并非我愿。” “姐姐,怎可......怎可推我下水......”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便从月洞门快步走来。 第五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沈清歌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下冷笑,这沈念安为了栽赃她还真是下血本呀。 果然,还不等她回头呢,就听见继母姜氏的哭声: “我的念安......” 随即指着沈清歌便哭诉道: “清歌,你.....你怎能如此狠心?念安是你妹妹呀,就因为她嫁错了你昔日心仪之人,你就要下此毒手吗?” 这话听着就有意思了,明着是哭诉,暗里却句句是在给她定罪。 沈元斌看了眼在水里挣扎的顾念安,赶快转身挡住了荣铮的视线: “侯爷,我们还是先去花厅休息吧。这边请......” 姜氏这才反应过来,拧了一把沈念安的贴身丫鬟,怒骂道: “死杵在那干什么?看不见你家世子妃落水了?” 丫鬟捂着胳膊不敢吭声,急忙下去救人。 她也很无奈,世子妃跳下去的时候都不带和她商量的。 不等她反应呢,姜氏的哭声就到了。 沈清歌冷哼一声,转身也去了花厅。 这种把戏,她上辈子在林婉儿身上看够了。 沈元斌皱眉看向她:“清歌,刚刚你怎么不解释呢。” 沈清歌唇角一扬,乖巧地站在父亲身旁。声音温柔: “父亲信我便好,其他人无需计较。” 沈元斌无奈,皱眉一声长叹:“你这孩子呀,老是这样。” 沈清歌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很软,万事报喜不报忧。 上辈子过得那般凄惨,也没有往家里递过什么消息。 话说间,沈念安就见裹着毯子,由姜氏扶着过来。 恶人先告状,一脸娇柔道: “父亲,您也不必责罚姐姐。” “阿嚏!”她一边说着,一边眼角往荣铮身上瞟: “姐姐恼我是应该的,是我不该抢了姐姐的心上人。” 沈清歌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沈念安看似替她求情的话。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 荣铮冷眼看向远处,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跟他没关系一样,漠不关心。 沈元斌略感头疼,轻轻扫了眼她:“住口,你姐夫还在这呢,口无遮拦什么!?” 沈念安一愣,平日里她和沈清歌发生争执的时候,父亲虽不会真的偏向于她,但也没有一次摸过她的面子呀? 果然,她不是亲生的,即便是在委屈,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姜氏见沈元斌真的动怒了,急忙打圆场道: “老爷,宴席快差不多了,您和侯爷先移步,让孩子们先去换件衣服。” 沈元斌看向荣铮,两人率先起身。 姜氏偷摸的瞪了眼沈念安,也跟了上去。 沈清歌皱眉,扯了扯唇:“妹妹计划落空了,这身呀,白湿了呢。” 说完也带着努力压着嘴角的小翠,去了前厅。 “你!” 沈念安气急,忍着怒火冷眼看向沈清歌走远的背影: “得意什么?你那两个继子就该回来了,你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 上一世,荣铮大婚怕照顾不好两个孩子,就把孩子带到了别苑玩了几天。 孩子们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主母,开始闹起了绝食。 她哄了好久还是没吃,便失了耐心,动手打了孩子。 结果第二日,就被荣铮罚了去抄佛经静心。 此后,和那两个孩子更是水火不容了。 “今日之辱和昨日嫁妆之事,我和你没完!” ...... 在沈府吃过午饭后,因荣铮有要事处理,她们就先回来了。 沈清歌无事,便想着把嫁妆里的铺面拿出来整理一下,看看有哪些亏空着的,以后改行做点其他。 小翠进来的时候,笑的一脸灿烂: “夫人,奴婢去国公府附近坊那条街去拿账本的时候。听说是国公夫人不认二小姐,闹起来了。” 沈清歌唇角微勾,上一世陈氏同意齐明远娶她,无非就是看上了她大哥的将军身份,想着给她国公府添翼。 现在的沈念安徒有沈家嫡女的虚名,陈氏怎么会满意。 她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翻着账本,突地想起什么,便道: “听说侯爷有两个孩子,怎么没见过?” 小翠一早就听府里下人说了,孩子都在别苑呢,明天一早就过来。 估计侯爷现在也是去接孩子们了。 翌日一早,沈清歌早早的就收拾妥当,来到了膳堂。 今天是她和孩子们的第一次见面,一定要给孩子们留个好印象。 “准备早膳吧,看看孩子们起来了没有。” 小翠点头退下。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人,就让小翠去打听了一下。 平日里孩子们是过来的,不知为何,今日没有来。 她微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后娘进门,孩子们是在想她下马威呢。 “小翠,你亲自去叫他们,告诉他们若是过了饭点,厨房可是不留饭的。” 小翠点头出去后,没多一会儿,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手里领着一个小女孩就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小男孩约莫五岁,是荣铮的长子荣梓豪,他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条简单的抹额固定,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两侧,少年气十足。 说话也很有中气: “坏女人,别以为嫁给了我父亲,我就会叫你娘。” “我不是来吃你饭的,是告诉你趁早离我爹远一点。” 沈清歌看着眼前雄赳赳的孩子,嗤笑一声: “这孩子,年纪小主意到不小。” 一旁的小女孩,约莫着三岁,穿得粉粉嫩嫩的。 学着哥哥的样子,抬着下巴,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她。 可爱滑稽的模样直戳沈清歌的心窝子。 她问小姑娘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小姑娘叫荣芷昔,她不懂哥哥为什么不让她吃饭,可还是乖乖的跟在哥哥身后。 荣梓豪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妹妹:“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家,我们就什么时候吃饭!” 沈清歌笑笑,没有说话,拿起筷子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荣梓豪见沈清歌真的自己吃了,丝毫没有迁就他的意思,更加坚信她就是恶毒后娘。 新月姐姐说的果然没错,有了后娘,爹也就后了。 这个坏女人会把爹爹抢走的。 荣芷昔看着沈清歌喝粥,那叫一个香,也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奈何哥哥一直抓着自己,不让她往前。 她在哥哥身后小声说道: “哥哥,我也想喝粥。” 荣梓豪看了眼妹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一狠心拉着她就出了膳房。 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就不饿了。 看俩小家伙出去了,沈清歌抬高声音: “小翠,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过了饭点厨房不再供应,少爷小姐院里的小厨房先关了。” 已经跑出去的荣梓豪听到这话,又掉头回来,怒气冲冲朝着她怒喝道: “坏女人,有本事你就饿死我和我妹。” “你一天不走,我们就一天不吃。” 说完就拉着荣芷昔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翠一脸担忧:“夫人,要不我送一点过去。” 第六章:您吓到我了 沈清歌没有说话,刚刚她喝粥的时候就偷偷观察过两个小家伙了。 小的不用说,一眼就看到出是想吃的,只是被哥哥拉着了。 可荣梓豪明明也在咽口水,怎么会说出绝食的话呢?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中午的时候,沈清歌依旧是去叫了孩子们,两个还在闹脾气,都没有来。 小翠心疼孩子,偷偷地给端了面条过去。 没一会儿就哭着回来了。 “小少爷把碗摔了,说......说夫人不走,他们就不吃。” 沈清歌冷冷抬眼,强硬的去哄只会适得其反,更会刺激两个孩子的逆反心理。 饿两顿,清清肠胃,也冷静一下脑子。 “既然孩子们没有胃口,便不必强求。饿两顿,死不了人。” 小翠惊的瞪大了眼睛: “夫人!这......这要是让侯爷知道......” 消息传到厨房,婆子们在背后议论。 都说新夫人好狠的心肠,这才进门,就容不下先头夫人的孩子了。 荣芷昔毕竟还小,没一会儿就揉着肚子来找新月。 “新月姐姐,我实在是饿的紧了,能不能吃饱了再去赶那个女人?” 新月是她母亲原先的陪嫁丫鬟,她母亲死后一直都是新月在照顾她和哥哥。 在他们眼中,新月姐姐才是除了爹爹以外,真心对他们好的人。 叫做新月的丫鬟走了过来,蹲在了她的面前。 揉着她的小脸,一脸宠溺: “小姐,你现在可不能心软,不然那个女人会抢走你的爹爹的。” “你也不想没了娘亲的疼爱,现在连爹爹也被人抢走吧?” 荣芷昔揉着小肚子,一脸委屈: “可是,可是芷昔真的好饿。” 新月抱起她,向桌边走去,声音温柔:“那我们先喝点茶,等你爹爹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荣芷昔只好点点头。 新月见她安静了,唇角微勾,一脸得意。 侯爷本无欲娶妻,她也自知身份配不上侯爷。 她替她家小姐照顾少爷小姐三年了,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女主人。 不仅吃穿用度比一般的丫鬟婆子要好,而且住的院子也是邻着荣芷昔最好的院子。 就是府里其他下人,也已经默认了她的存在。 没想到沈清歌居然出来横插一脚,欲抢走她在侯府的地位。 怎么可能! “小姐,侯爷回来问起你和哥哥怎么不去吃饭你怎么说呀?” 荣芷昔歪着脑袋想了想,糯糯的声音开口道: “是那个女人不让厨房给我们送吃的。” 新月桃花眼一挑:“小姐真棒!” ...... 傍晚的时候,沈清歌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去了厨房。 孩子还小,饿两顿没事,可饿时间长了可不行。 估摸着这个时间刚刚好,嘴再硬那肚子估计也硬不起来了。 小翠看沈清歌亲自下厨,很是惊讶,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会做这些个事了? “夫人,奴婢来吧。要做什么,您告诉我一声就行。” 沈清歌挽起袖子,把鸡腿改刀,撒上盐巴一层层裹上面糊。 “不用,你把火烧好就成,这个你不会做。” 小翠好奇的问道: “夫人,您啥时候会做这了?” 沈清歌把最后一个鸡腿裹上面糊,拿起筷子放进油锅里试了试温度,还差一会儿。 她啥时候会做这些的,是上辈子养子齐轩景五岁那年得了厌食症。 她变天的学着法子给他做吃的,不论什么,只要他能吃一口,她就很知足了。 可没想到,他的厌食症是假的,那只是不想看见她,不想让她管着他找的借口。 目的就是让她整日里装进厨房,不停的给他做吃食,不要出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 “沈清歌!” 沈清歌的思绪被怒斥声拉了回来,她抬眼望去,看见荣铮一手抱着荣芷昔,一手拉着荣梓豪怒气冲冲进了厨房。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心思各异地看着她。 尤其是荣铮身后的丫鬟,穿的虽然是丫鬟的服侍,可发髻上的簪子比她的都要好。 那手上的玉镯,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 她收回视线,柔声问道: “侯爷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沈清歌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试着油温差不多了,便把裹好面糊的鸡腿丢进了油锅。 随着啪滋啪滋的声音不断变小,香味也随之飘满了整个厨房。 荣铮看她现在还有心情做这些,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厌恶。 昨晚还说会成为他的贤内助,现在连演都不演了,一天都没给孩子吃饭。 孩子还那么小,她怎么忍心?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那她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梓豪和芷昔...... 不敢想象! 荣铮抱着孩子一步步走进,停在沈清歌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身形笼罩。 “我竟不知,堂堂候夫人何时学会了这等市井伎俩?” 他的声音就向粹了毒,那么刺耳。 “饿着他们,再用这些油腻秽物去施恩?沈清歌,你便是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拿捏我荣铮的孩儿?” “你的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 一瞬间,荣铮的眼里就染上了猩红,仿佛沈清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下作? 沈清歌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眼睛里的厌恶和鄙夷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两世为人,她的心意还是这么地被践踏。 小翠吓的脸色发白,连忙跪在地上解释:“侯爷息怒,夫人她,她只是......” “只是什么?” 荣铮打断她:“只是心急?只是不懂规矩?侯府何时轮到你来教导我的孩子?” 沈清歌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任由鸡腿在油锅中跳跃。 她看了眼藏在荣铮怀里发抖的孩子,深吸一口气: “侯爷,您骂完了吗?” “若骂完了,容我说两句。” 沈清歌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道: “第一,孩子绝食,非我所逼。他们害怕后娘会夺走您对他们的爱,乃人之常情。强硬喂食,徒增他们的厌恶。” “书上说,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有时盛过千言万语。这是我的法子,或许入不了侯爷的眼,但绝非处于折辱。” 她眼神扫过案上的鸡腿,唇角微勾:“第二,这市井伎俩是我亲手所做,侯爷看不上,扔了便是。” “第三”,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既然已经嫁进侯府,那梓豪和芷昔便也是我的孩子,教导他们,也是我的职责。侯爷若觉的我不配,大可一纸休书让我出府。” “若不能......” 她抬起头,直视着荣铮的眼睛:“便请侯爷收起这般动辄打骂的做派!您吓到我了!” 她想过荣铮知道了回来兴师问罪,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果然,不能对任何一个男人抱有幻想。 荣芷昔也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哇”的一声,在荣铮怀里哭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赶紧从荣铮怀里接过孩子,低声安抚着。 可那脸上隐隐的笑意,让人想忽略都难。 沈清歌顺着视线,很快就捕捉到了那抹笑意。 一时间,院子内外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荣芷昔的哭声 第七章:我们只是切磋 荣铮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狼藉,沉默了许久许久...... 第一次敢有人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吓着她了,他真的那么那么吓人吗? 最终,他再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沈清歌看着他走了,紧绷的后背才一点点松了下来。 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血色。 她慢慢走回锅台前,重新拿起筷子,将那已经炸黑的鸡腿,一块块地将了出来。 小翠红着眼眶想来帮忙,被她轻轻推开。 夜风渐起,她单薄的身影在这暮色的庭院里,显的格外渺小。 ...... 西厢房只点了一盏孤灯,小翠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掐痕。 “夫人,您何苦......” 小翠声音哽咽着:“侯爷他......也太不留情面了。” 沈清歌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疑我,是应该的。” 小翠看着她忧郁的眼神愈发担忧:“那......小少爷和小小姐那边......怕是......” “无妨。” 沈清歌收回视线:“种子已经撒下去了,能不能发芽,看天意。” 她今日的那番话,不是说给荣铮一个人听的,还有两个孩子身边的丫鬟。 她在告诉她们,荣铮一日不休妻,她便一日是孩子们的母亲。 这就够了。 ...... 沈家的闹剧只短短几天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两女错嫁,百年难遇! 京中谁人不知沈清歌爱慕齐明远,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便宜的妹妹沈念安。 沈江亦是出宫的时候,才从同朝的官僚嘴里听说的这件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为何昨日无人同我说起?” 一旁的小厮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 “主母说,说大公子您公事繁重,马上又要去边疆了,不能为这些小事扰了心。” 沈江亦紧咬牙关,一拳砸在了宫墙上:“好,很好,居然敢做我的主了。” “齐明远今日可去大理寺了?” 小厮点点头。 “敢给她妹妹受辱,看我不弄死他!” 说完长袖一甩,大步往宫门外走去。 ...... 姜氏听了小厮来报,嘴角上扬,慢悠悠地起身,故作为难道: “大公子性子冲动,必是去替妹妹讨公道去了,可他是武将,万一下手没个轻重,把姑爷打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小厮眼珠一转,立马会意:“那小的就去让老爷拿个主意。” 姜氏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老爷不上去打两巴掌就不错了!” “这样吧,你去给永安侯那边也透个气,好歹也是他答应把人接走的。” 有啥事,可不能让她姑爷一个人扛。 这是传开了,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最好呀,传到皇上耳朵里,治他沈江亦一个擅闯大理寺之罪,看他以后在这个家怎么豪横。 ...... 大理寺内,齐明远一脸忧郁地坐在桌前发呆。 “齐兄,晚上纵欲过度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这时一同事过来,冲着他挤眉弄眼地笑着。 齐明远吊着眼角,面上略显烦躁:“去去去,别瞎打听。” 这些个催债的也真是的,大婚刚过,就急着来催债。 之前一直是表妹林婉儿替她还的,结果成亲后,就跟自己置气,怎么也哄不好。 沈念安的那点嫁妆,他都懒的看。 眼看今天就是催债的最后期限了,他真是快急死了。 同僚可不知道他真是想法,转头和一旁的另一同事揶揄上了: “瞧瞧,还不好意思了,要我说呀,齐世子还是太心善。你应该姐妹俩都娶了呀,是不是兄弟们。” “哈哈哈......” 齐明远却真听进去最后一句话了,要是自己坚持,沈清歌那么爱自己,肯定会跟自己回去的。 那他就有两份嫁妆了,那他的赌债...... 不等他多想,沈江亦就一脸杀意的进来了。 “齐明远,给我滚出来。” 齐明远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同僚捅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刚起身,就见沈江亦的拳头挥了过来。 还好边上的同僚拉了他一把,险险躲过了飞来的拳头。 齐明远站稳身形,气急:“沈江亦你疯了?” 沈江亦冷眉怒目:“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他和齐明远本是同窗好友,他用军功换取赐婚的时候,齐明远答应过他不会让他妹妹受任何委屈的。 结果现在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 小翠面色急切地进门: “夫人不好了!” “奴婢府里人说,说大公子去大理寺找齐世子算账去了。” 沈清歌猛地起身,眸色一沉:“快,备车!” 本来昨个回门酒想和大哥说一声的,奈何没见到人,回来又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给耽搁了,结果今个就出事了。 马车来到大理寺门口,沈清歌挑帘就看见门口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军队的人。 荣铮也在这个时候进了大理寺,没看见她。 荣铮怎么会来? 沈清歌眉心一簇,隐约猜到了什么,提着裙摆,悄声跟了上去。 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沈江亦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大理寺里里外外加起来,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齐明远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呲着嘴,捂着脸,好不狼狈。 荣铮进来后,看了满地横七竖八的人,冷冷质问: “沈将军约我前来,莫不是也要和我切磋切磋?” 沈江亦一脸纳闷:“我约你?什么时候的事?” 荣铮一怔,看向身后沈家的小厮。 小厮低头擦了擦汗,心虚地往后靠去。 同样闻声而来的大理寺少卿李宴看到这忙地狼藉后,厉声指责: “沈将军,你何故如此?” 沈江亦不语,一把领起地上的齐明远,大手一勾,牢牢将瑟瑟发抖的齐明远圈固在怀中。 眼神一挑,微微抬头,示意他解释。 齐明远无奈,面红耳赤,半天憋出一句: “我和大舅哥也是切磋,是切磋。” 沈江亦这才满意的拍了拍齐明远的肩膀,这一拍差点又把他的魂拍没了。 沈清歌见状,浅浅一笑,隐在人群中继续看热闹。 李宴见齐明远也这么说了,便也不好再发难。 谁让人家沈江亦是骁勇将军呢? 这不,边疆又打起来了,皇上刚刚特意召见过他。 不能惹,不能惹呀。 “即使切磋,点到为止,何故砸了这桌椅?” 沈江亦双手一趟:“就这些,齐世子早就想换新的了,这不才这次机会砸了。” 李宴看看齐明远,又看看沈江亦,立马做出决断:“那就多谢齐主簿了。” 齐明远气急,额角青筋暴起。 他的那些个债都没办法还呢,现在又得陪这些桌椅。 沈江亦见李宴这么上道,便客套了几句,一抬头才发现门口站在人群中的沈清歌。 “清歌,你怎么在这?” 荣铮和齐明远齐齐一僵,跟着目光抬头望去。 第八章:这是想把对孩子的那招用在我身上 沈清歌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大方地站出来朝着李宴行了个礼:“李少卿!” “清歌听闻大哥今日来了大理寺,怕中间有什么误会,特来接他回去。” 窗外的光照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大厅都亮了不少。 荣铮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眼神的沈清歌,眸色暗了又暗,转身往外走去。 她是在为昨日误会她的事而生气,还是因为齐明远? 李宴也正愁这事怎么解决呢。 一个侯爷是太子的心腹。 一个将军,皇上前的红人。 还有一个世子爷! 听沈清歌说要带沈江亦走,急忙开口: “也好,将军公务繁忙,下官就不留将军切磋了。” 沈清歌福身,看了眼自家大哥,抬脚离开。 大理寺门口,沈江亦高大的身影杵在她身前,一脸心疼: “清歌,你,你怎么也瞒着我?” “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歌眉眼一软,笑着解释: “大哥这几天一直忙着出征的事,我怎可拿这些小事扰你心智。” “再说,侯爷是我自己选的,没什么委屈不委屈。” 沈江亦一怔,短短几日不见,他那个围着爱围着她撒娇的妹妹好像突然长大了。 可是他的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分别之际,他紧紧盯着沈清歌叮嘱道: “日后若是过的如意,一定要告诉大哥。” 沈清歌眸光微动,泪花不自觉地涌了上来:“好!” 上一世,大哥出征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后来...... 接下来几日,沈清歌安分守己地待在西厢房,抄经,看书,仿佛偌大个王侯府,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荣铮也早出晚归,从未露面。 直到这日午后,沈清歌正在临摹字帖,窗外突然传来稀碎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争执声。 “......我就看看,不进去......”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是荣芷昔。 “不行,爹爹说了,不许我们来!” 荣梓豪的声音大了一点。 “哥哥,那个香味......好香。” 荣芷昔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就看看嘛......” 那天厨房的香味可馋坏荣芷昔了,可是新月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味道。 沈清歌放下笔,缓步走到窗边,隔着窗棂向外看去。 两个小脑袋探出来,又快速的缩了回去,又探出来...... 她转身吩咐小翠:“去小厨房,把我烤的酥饼拿过来,还有一小罐牛乳。” 沈清歌将拿来的酥饼盏上牛乳,放在窗台上,自己则是继续回到书桌前练字。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靠近窗户。 一只白嫩的小手,慢慢从窗棂中伸进来,摸索着抓住酥饼,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又是一阵争吵声,随着脚步的远去渐渐听不见了。 沈清歌手下动作没停,嘴角却微微扬起。 第二日,窗台上多了一小堆剥的坑坑洼洼的莲子。 第三日,放牛轧糖的盘子边上多了一只用草编的歪歪扭扭的小蚂蚱。 沈清歌依旧没有主动找他们。 她只是每日变着法的在窗台上放点零嘴,假装不知道有谁来过。 这日下午,沈清歌正将新做好的姜糖块放在窗台盘子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 “你倒是好耐性。” 她手里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荣铮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背手而立,一身苍青色常服,衬得他脸色越发的清冷。 沈清歌过来,屈身行礼:“侯爷。” 荣铮没有叫她起身,也没有说话,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开口:“他们倒是肯吃你做的东西了。” 沈清歌垂着眼:“孩子的心性,总是单纯些。” 荣铮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明日”他顿了顿说道:“准备一下,去宫里赴宴。” 沈清歌一怔,赴宴? 上一世她自从踏进国公府,就没有再出去过,更别说让她赴宴了。 就连现在想起来,都还清晰的记得陈氏是怎么说的。 “怎么?我还没死呢,就急着做国公府的主母了?”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怎陪和我儿一起出门?” “肚子不争气,你还有脸出门?” ...... 荣铮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轻微一勾,声音淡漠道: “怎么?” “不想回去看看?听说齐世子和世子妃也会到场,你们两姐妹不去叙叙旧?” 沈清歌:...... “侯爷说的是。” 沈清歌微曲的双腿有些发酸,看荣铮丝毫没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垂下眼眸,声音冷淡道: “侯爷若无其他事,我就不留您了。” 荣铮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转头撇了眼窗台上的盘子,转身欲走。 “侯爷。” 沈清歌突然出声,从盘子里拿过几块姜糖,用手帕拖着,上前两步,递到他面前: “今日绵雨不断,这姜糖能去湿气,若是侯爷不喜这味道,弃了便是。” 荣铮没接,也没有拒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是想把对孩子的那招用在我身上?” 沈清歌:...... 早知道他这么想,就没必要送他了,惹的一身腥。 她都准备要收回手了,荣铮才慢条斯理的伸手,连着手里的帕子都拿走了。 直到荣铮走远,小翠才敢凑上来: “夫人,侯爷终于进您屋了,您怎么让他走了?” 沈清歌自嘲一声:“不然他走能怎么办?两看相厌吗?” 小翠想了想,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索性去把盘子里的姜糖添了一点。 这边荣芷昔早早就到哥哥书房等着了,小小的脑袋支棱在书桌上催促着: “哥哥,你快点,不然好吃的就被小鸟吃完了。” 荣梓豪最不爱的就是看书写字,奈何今日爹爹在府中,还说了一会儿要过来检查他写的字。 这不,他感觉自己手都快断了,还没写出一副满意的字来。 “你等我会,字写不完爹爹又该揍我了。” 荣梓豪越说越急,用沾有墨水的手擦了一把汗,瞬间白皙的脸就变成小花猫了,惹的荣芷昔笑个不停。 荣梓豪急了:“你还笑我,我不陪你去了!” 荣芷昔也是个人精,看哥哥真的生气了,小脸一正,立马道歉: “好哥哥,芷昔给你擦擦,不生气哦。” 她看着哥哥那歪歪扭扭的字,又看了看天色,心生一计: “哥哥,要不让你的书童清泉帮你写?” 荣梓豪耷拉着脑袋:“清泉的字父亲认识,让他写还不如让你写呢。” 荣芷昔真怕哥哥会让她写,摆着小手往后退: “新月姐姐说我的手是拿绣花针的,不用写字。” “哎......新月!” 她小小的眼睛一亮,高兴的又跑回哥哥面前: “哥哥,可以让新月姐姐帮你写,她会写自己的名字。” 荣梓豪有点心动了:“这能行吗......” 第九章:果然,女人最是善变,这么小的也不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一道淡粉色声影就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 “小公子还没写未完吗?” 荣梓豪下意识的将写的乱七八糟的纸张往书底下赛。 荣芷昔嘴快,在新月走近时,已经将想法说了出来: “新月姐姐,哥哥的字总是写不好,你能不能......” 新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侯爷最爱就是书法,若是能得了侯爷指导,何愁没有近身伺候的机会。 “公子还这么小,确实是有点为难公子了。” 新月笑容委婉:“新月也会写几个字,这书法就交给我吧,你带着妹妹先去玩一会儿。” “谢谢新月姐姐!” 荣芷昔欢呼一声,拉着哥哥就要往外跑。 “等等!” 新月叫住他们,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这个安神香小姐带着吧,可以让小姐睡香香的。” 荣梓豪总感觉哪里不对,但芷昔已经一把抓过香囊,兴高采烈的拽着她往外跑。 ...... 主院西厢房的窗户正开,隐约可见一窈窕身材对镜梳妆。 今日要随侯爷去赴宴,穿着自然要得体,大方。 孩子们探头看见窗台上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个女人知道我们要来?” 芷昔好奇,小声问道。 荣梓豪摇摇头,示意妹妹噤声,悄悄伸出了手...... 沈清歌从铜镜中将两个孩子的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 窗外,芷昔吃的满嘴碎屑,小声对哥哥说道: “我们不应该这样,下次不要在来了。” 荣梓豪无语,也不知道每次是谁跑的最快...... “阿嚏!” 芷昔不小心的喷嚏可吓坏了两个人,顾不上没吃完的糕点,起身就往外跑。 一直没来的及放袖袋的香囊,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沈清歌这才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惊讶地转向窗外: “谁在哪?” 两个孩子吓得僵在门口,荣梓豪下意识的将妹妹护在身后。 沈清歌走过来,故作惊讶:“你们怎么在这?” 荣梓豪小脸涨红,结结巴巴解释: “我们......我们想来请安......” 沈清歌唇角微弯,伸手将孩子领进屋内,拿出帕子替他们擦去脸上的碎屑。 “往后想来,直接来便是。”她柔声道:“侯爷若问起,就说是我请你们来的。” 芷昔惊讶的抬头:“可以吗?爹爹说不许我们打扰你......” “你爹爹是怕你们调皮。” 沈清歌微笑:“但我们芷昔最乖了,是不是?” 荣芷昔猛点头,扑进沈清歌怀里:“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抢走我的爹爹,芷昔现在只有爹爹了......” 沈清歌一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随即反应过来,怪不得孩子刚见她的时候,会那么有敌意。 她摸摸荣芷昔的头,看着他们柔声道: “你爹爹娶我进门,不是让我夺走他对你们的爱的。” 她看向荣梓豪继续道:“是爹爹觉得他一个人爱不过来你们两个人,就多找了我来帮他爱你们。” 荣芷昔似懂非懂:“那我就要你的爱,爹爹的爱就留给哥哥。” 荣梓豪:...... 果然,女人最是善变,这么小的也不例外! 沈清歌点点头,笑着问芷昔:“那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荣梓豪闻言,紧张的看着妹妹。 芷昔脑袋一歪,脱口而出:“母亲!” 荣梓豪紧了又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妹妹的善变,比一般女人还快。 送走孩子们以后,小翠拿着一个香囊走了过来: “夫人,刚刚窗台下发现的,应该是小姐的。” 沈清歌手指触碰到香囊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个香囊里另有乾坤,这药草味还是新鲜的。 若是荣芷昔刚刚从她这里出去,身体就不舒服,那...... 她手指轻捻这香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 永安侯府的马车在皇宫玄武门前停下。 荣铮广袖长袍飘逸,率先下车。 负手而立,淡淡瞥了眼随后探身出来的沈清歌一眼。 沈清歌扶着小翠的手稳稳落地,理了理长袖,端站在荣铮身旁。 今日她穿着一身绛紫色云锦长裙,高盘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的步摇,显得那么端庄贵气。 “永安侯、侯夫人到——” “跟紧。” 荣铮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沈清歌无声跟上,落后半步。 踏入琼华殿,满殿朱紫,丝竹悦耳。 酒过三巡,帝后离席,男女宾分开。 荣铮起身,经过她时脚步未停,声音冷冽:“安分些,记住你代表侯府。若惹是非,损了侯府颜面,唯你是问。” 侯府颜面?沈清歌嗤笑出声,面上恭顺:“妾身明白。” 离晚宴开始还早,男客大多去聊国家政事,诗词歌赋。 女宾则在御花园里赏花看景。 沈清歌站立在牡丹花下,尽量躲避社交。 可沈念安还是亲热地挽上来,声音甜腻: “姐姐,我们去荷塘看锦鲤吧?” 随行的还有林婉儿,也柔声附和:“沈姐姐,一起吧。” 看着林婉儿温柔做作的模样,沈清歌胃里翻腾,面上却笑: “好啊。” 沈念安和林婉儿一愣,本来想着会费些口舌的,没想到沈清歌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两人交换眼神,一左一右,挽着沈清歌往荷塘走去。 那亲昵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人是好闺蜜呢。 小翠跟在几人身后,被沈念安的丫鬟挡在后面,急得差点哭出声来。 几人一路假笑终于到了荷塘边上。 看着悄悄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念安,沈清歌也一脚悄悄往后,斜侧着虚站池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猜测沈念安会推她进水。 而对面花丛后面,肯定有男客,或者,是荣铮! 思及此,沈念安脚下猛地“踉跄”,“哎呀!”一声。 整个人失控,狠狠撞向前面的沈清歌! 来了! 沈清歌心中冷笑,侧身一避,一脚快速上前。 沈念安全力推空,收势不及,被绊得彻底失去平衡。 “扑通——!” 巨响传来,水花四溅! “啊——救命!” 沈念安在冰冷池水里疯狂扑腾,呛水咳嗽,发髻散乱。 这池子可比她家的大多了,水也凉得透心。 林婉儿目瞪口呆! 沈清歌立刻后退,脸上堆满惊慌担忧,扬声惊呼:“快来人!有人落水了!救人!” 叫吧,越大声越好! 第十章:下次可要管好你的人 听到有人落水后,一个内侍装扮的人快速跳进池中,往池中之人游去。 周围众人围拢,指指点点。 “宫宴出这事,太失仪了!” “这是谁家姑娘呀,不就要被那内侍看了身子?” “是呀......” 沈清歌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林婉儿,不禁在心中冷笑。 原来两人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那个内侍出现的这么快。 原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林婉儿看到她的冷笑猛地回神,脸色煞白,指着沈清歌尖声道: “你!你推了表嫂!”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沈清歌立刻蹙眉,眼神无辜委屈:“姑娘,众目睽睽,明明是世子妃自己失足!我想拉没拉住,你怎么反诬陷我?” 她目光扫向周围:“诸位谁看清我推人了?” 围观人群面面相觑,大多摇头。 她们是来看戏的,可不是来当证人的。 花丛后面的男宾听到这边的动静,闻讯赶来。 沈念安也被那内侍救起,大摇大摆的从池塘里走出来。 看到荣铮后,直接把怀里的人放在了他面前,吊起嗓音: “侯爷放心,侯夫人已经没事了。” 荣铮看了眼内侍怀里的人,就知道那人不是沈清歌,紧握着的拳头悄悄松了下来。 一脸看戏的,看着眼前清秀的内侍。 沈清歌冷笑,这内侍看都不看一眼还抱在怀里的人,张口就说是候夫人,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有事呀。 她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冷冷响起,疑惑道: “我有什么事?” 内侍闻声一愣,猛地回头看去,不敢相信地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紧捂着脸的女子,一时蒙圈了。 那丫鬟只说是池塘里落水的是候夫人,没说候夫人长啥样呀。 再说,他也没时间看水中之人到底是谁。 难道...... 他不敢想象! 随后而来的齐明远看着看林婉儿那闪烁的目光,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两眼发黑,他真后悔今天来参加这个宫宴! 同样后悔的还有在地上圈着的沈念安和那个内侍,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怜林婉儿还想污蔑沈清歌退沈念安下水呢,这会该想想怎么自救了。 “这个真是奇了,世子妃落水,这内侍怎么说是候夫人?” “嘘!深宅大院里的手段不就这点吗?有什么稀奇的。”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内侍慌了,语无伦次道: “奴才是之前听到,听到是候夫人推世子妃落水,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心急?” 沈清歌一步步上前,眸光如刀:“是一时心急说错话了,还是没想到提起安排好的人换了?” 见内侍眼神闪躲,她声音徒然凌厉:“这御花园都是女客,伺候的也都是丫鬟嬷嬷,你个内侍怎么会这么巧的在这?” 荣铮看着一脸清冷从容的沈清歌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从容淡定,临危不乱,没给他侯府丢脸。 齐明远脸色黑了又黑,他可不想国公府就这么被人当猴看,声音冷冽地指着内侍呵道: “来人!把这狗奴才托下去!” 他真的是跟着沈清歌犯冲,每次遇到她,绝对没好事。 可怜自己经营多年的人设,全毁了。 沈清歌冷冷看着齐明远,心中冷哼。 这就急了? 想把人带下去私自处理? 她偏不! 你齐明远最在意什么,她就要摧毁什么。 “世子爷好大的威风呀,后院女眷发生的事,自由皇后娘娘定夺,世子私自处理是不是不太恰当呀。” 齐明远愠怒: “皇后娘娘正在休息,这等小事,怎可劳烦娘娘。” 说完,手一挥,就想让随后而来的侍卫把那个内侍带走。 沈清歌正欲再开口,就听一身尖细的高唱: “皇后娘娘驾到!” 齐明远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在空中一怔,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沈清歌看着他的反应冷笑,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丝毫不慌。 林婉儿彻底傻眼了,她怎么还忘了姨母去引皇后娘娘过来这一事了。 完了,完了。 现在只能一口咬定,就是沈清歌推沈念安下水的了。 不然,她们都得完! “叩见皇后娘娘。” 众人行礼。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温和:“本宫听闻这里有人不慎落水?这是怎么回事?” 林婉儿立刻抢话,声音带着哭腔: “娘娘明鉴!就是她!心里一直记恨表嫂上错喜轿,嫁给表哥之事,一言不合就推表嫂下水” 皇后娘娘身后的国公夫人陈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附和道: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想不开,前几天就已经在我国公府门口闹过了,没想到今日又闹起来了”。 沈清歌并未急着辩驳,而是等她们表演完了,才再次福身,声音平稳: “回娘娘的话,绝无此事。方才荷塘边众目睽睽,世子妃是自己失足落水,臣妾欲救未果。林姑娘与国公夫人关心则乱,或许看错了,但万万不敢在娘娘面前妄言。” “你胡说! ”沈念安激动抬头,“明明就是你推的!” 此时的她再也不能装死了,今天不把沈清歌拉下水,她们都难善身。 “妹妹,”沈清歌看向她,眼神带着一丝悲悯和不解。 “我那日在国公府门口,就已经说的清楚了,我和世子终究是缘分浅了,是真心祝福你和齐世子的。” “再着说,方才在场那么多双眼睛,可有人亲眼看见我伸手推人了?若有一人出来作证,我愿领受任何责罚。” 沈念安顿时语塞,周围怎么可能有人看见。 她又不知道自己会失手,不然高低安排几双眼睛。 皇后目光扫过林婉儿和沈念安,她们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时,沈念安柔弱地开口了,她挣扎着起身跪下,泪珠滚落: “娘娘......不关姐姐的事,是臣妇自己......自己没站稳......” 好一朵白莲花! 沈清歌心底冷哼。 皇后何等精明,这些都是后宫玩剩下的。 可毕竟这事牵扯到国公府和永安侯府,事情不已闹大,只能轻拿轻放: “今日之事,本宫心中有数,陈夫人还是快快带世子妃去换衣服吧。” 转身对身边嬷嬷道:“把那个内侍交给慎刑司!” “谢娘娘明察。”沈清歌再次行礼,姿态从容。 她过去伸手扶起沈念安,在她耳边低语道: “妹妹,算计人,也是要讲天赋的。” 她唇角一勾,笑道:“显然,你没有。” 说完,不顾地上的沈念安,大步朝着荣铮的方向走去。 路过齐明远时,再次停顿: “齐世子下次可要管好你的人!” 齐明远紧攥的拳头森出血珠,冷眼厉声道: “清歌,我们非要至此吗?” 沈清歌不语,径直走向荣铮。 非要至此? 齐明远,不止! 第十一章:鸡犬不留 宴会结束后,已是深夜。 宫门口,陆续有马车离开。 沈清歌跟在荣铮身后,正要上车,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清歌。” 沈清歌停步转头,看见大哥沈江亦,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荣铮也停下,撇了一眼,没有说话,先上了马车。 沈江亦上前几步,满脸担忧,仔细看了一圈沈清歌,压低声音: “刚才的事,我听人说了,你没事吧?” 他是在宴会上才听说御花园发生的事,急得他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皇上离席,便快速来找沈清歌。 沈清歌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关心自己的大哥,心里一暖,眸中瞬间染上泪花: “大哥放心,我能有什么事?” “你妹妹我现在可是永安候夫人,没人真能把我怎么样的。” 沈江亦见她的的轻松不想是装的,便也放心不少。 随后贴着马车大声道: “大哥明日一早便要出征,若我凯旋回来时,发现你少一根头发,不要说这永安侯府,就是那国公府,也得鸡犬不留!” 马车内,荣铮闭目,冷峻的脸上,扬起一抹冷笑,淡淡开口: “哼!还是等大舅哥凯旋以后再说吧。” 沈清歌闻言大哥要去出征,心中一紧。 上一世的沈江亦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去出征的,而这一去,竟是永别...... 北齐看准大周刚刚经历过天灾,今年更是北方大旱,南方洪涝的。 所以他们联合周边国家采用拖延战术,一直耗着大周。 这件事,她该怎么提醒大哥呢? 沈江亦不以为然,虽然快一年没有上战场了,但他有信心再次凯旋。 沈清歌道:“大哥还是小心为妙,尤其是粮草,更要注意。” 沈江亦没有多想,以为是妹妹偏袒荣铮时的话,转脸笑道: “才成亲几天,就这么帮着外人看清你大哥?” 沈清歌嗔怒:“大哥!” 见她真生气了,沈江亦急忙道歉: “好好好,大哥记住了,现在就去查看粮草。” “现在就去!” 说着便一步三回头,渐渐走远。 沈清歌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沉重,希望大哥真的听进去了。 马车内一片极静,坐在荣铮身旁的沈清歌,感觉周身的空气都是压抑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直闭着眼的荣铮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温度:“明天我离京。” 沈清歌抬眼看他。 “护送太子去南方治理虫灾。”随后,他补了一句。 南边虫灾?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有人将那些虫子做成了吃的,好像叫小龙虾。 为了让养子在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她还特意去找人饲养和学习做哪些吃食。 如若真的是那小龙虾,那可太好了。 大哥有救了! 沈清歌心下高兴,顺手抓住荣铮一旁的胳膊,声音急切: “侯爷可知那些虫子是什么?” 荣铮终于睁开双眼,眸光落在了胳膊上的那双玉手上。 沈清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红脸,收回手,端坐好,声音也像红了脸一样,甜甜的: “侯爷!要是一种红褐色、长两个大钳子、像虾又像虫的东西,一定下帮我抓一些来!” 荣铮带着酒意的眼睛微眯,看着她确认道:“抓虫子?”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吃多了,听错了。 “对!就是虫子!” 沈清歌抬眼看他,小小的脸庞撞进他的眸中:“有大用!” 荣铮认真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只“嗯”了一声。 马车到了侯府,下车后荣铮直接往书房走。 沈清歌犹豫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她要确定一下,这次虫灾到底是不是小龙虾。 征得荣铮同意后,沈清歌在书桌上找来纸笔,凭着记忆,画清楚了小龙虾的样子,特别是那对大钳子。 她把画纸递给正在收拾行李的荣铮:“侯爷,要是见到长这样的,就是我说的那种。” 荣铮接过纸,看着上面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眉头皱了一下。 这么丑的东西,能有什么大用? 他抬头,看向正在旁边帮他收拾行李的沈清歌。 烛光下的她背影柔和,神情专注,细白的手指抚着他的衣服,有一种毫无违和的美感。 他看着她,忽然没头没脑沉声道:“已经很晚了......今晚......” 沈清歌记好包袱,顺口应道:“嗯,是很晚了,妾身就先回去了。” 荣铮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点因着酒气,和刚才那点暖意冒出来的躁动,一下子被她的一句话浇凉了半截,换上一股闷气。 收回目光,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沈清歌出来时,荣铮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站在廊下,身姿挺拔,侧脸冷俊。 见沈清歌出来,那冷峻的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淡淡开口: “我离京这些时日......你要照顾好孩子们,尤其是课业!” “哥哥书法,妹妹女红,都要教起来。”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加重:“若是他们少一根头发......” 沈清歌无语,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淡淡应道:“鸡犬不留么!” 荣铮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清歌,再没说什么,利落转身,大步朝府门走去。 沈清歌站在原地,看着踏着晨光出去的荣铮,心里默念,希望他和大哥都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至于孩子们...... 她微微抿唇,从今天开始,那就是她沈清歌的孩子了,怎么教,她说了算。 “小翠,去看看小姐少爷起床了没,我带他们出去逛逛。” 小翠一脸愁容: “夫人,侯爷刚刚说......” 沈清歌冷言:“侯爷说什么?” 小翠无奈,只好去了孩子们的院子,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夫人了,以前的她端庄稳重,做实处处妥当,现在...... 她认真想了想,兴许是被二小姐换婚的事打击的,不过,这样的夫人挺好的,最起码不会再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小翠想通了以后,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荣芷昔听到小翠说沈清歌要带她和哥哥去逛街,高兴的手舞足蹈,那双黑葡萄里的光亮的吓人: “真的吗?母亲要带我们出去玩?” “去街上可以买糖人吗?” 小翠看着开心的荣芷昔,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给小家伙扎好辫子后道: “当然,小翠也会给小姐买糖人的。” 荣芷昔听后更开心了。 而一旁的荣梓豪趁着两人聊天,偷偷去了隔壁院子。 他要告诉新月,爹爹刚走,那个坏女人就想把他和妹妹卖掉! 第十二章:那个坏女人就想把他和妹妹卖掉 新月是不用贴身伺候两个孩子的,平日里就主要陪他们玩耍,看着他们学习。 当然了,还有就是有事没事找其他下人麻烦。 现在,她正穿着一身水红长裙,在自己面前跪着的丫鬟头顶上挑着簪花呢。 那打扮。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娇俏。 她听到荣梓豪的声音,立马起身踢了那丫鬟一脚,示意她赶紧起来,温柔笑道: “小公子怎么了?跑得这样急?” “新月姐姐!爹爹刚走,那个女人就,就要带我们出去!” 荣梓豪急得快哭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使了什么魔法,把他的妹妹给骗走了。 “是不是像你说的,要把我和妹妹卖掉了?父亲不在,没人救我们了!” 新月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心里一阵狂喜! 侯爷走了! 这个侯府就是她说了算,真是天赐良机! 她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担忧地蹲下:“小公子别怕,有姐姐在,绝不会让她得逞!你乖乖回屋里待着,千万别跟她出去,姐姐这就去把小姐带来。” 出门后,新月挺直了腰板,扶了扶发髻,脸上那得意的表情,仿佛自己才是侯府女主人,身后婆子丫鬟一堆,气势汹汹地就往前院正厅闯。 沈清歌给荣芷昔整理好小披风,正在门口等小翠去找荣梓豪,却见新月昂着头扭着腰,直接拦在了她面前。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比她这个侯夫人的都多。 “夫人这是要带小公子和小姐去哪儿?” 新月高傲的眼神扫过沈清歌,声音嘲讽道:“侯爷刚走,夫人就急着带孩子们出府,怕是不太妥当吧?” 芷昔看到新月就往沈清歌身后躲去。 沈清歌感受到身后小手颤抖地拽着她的衣角,很是疑惑。 可还是大手佛上小手,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眸光冷冷落在新月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新月姑娘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侯爷新纳的姨娘出来主持中馈了。怎么,我带自己儿女出府散心,还需要向你一个奴婢禀报、经你批准不成?” 这话像一巴掌,狠狠扇在新月脸上!她最恨别人戳她身份! 要不是自家小姐去得早,说不定她现在就是府中姨娘了。 要是小姐在她成了姨娘以后病逝,那她现在就是府里的主母了! 她脸色涨红,嘴上说着不敢,可面上却没有一点不敢之意: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小主子们的安危!侯爷将小主子们看得眼珠子似的,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夫人担待得起吗?谁知道有些人表面慈爱,背地里安的什么心!说不定就是想找机会......” “想找机会什么?” 沈清歌打断她,声音陡然一沉,“把你那点龌龊心思给我咽回去!新月,认清你的身份!你只是先夫人的陪嫁奴婢,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主母面前指手画脚、含血喷人?!”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新月: “口口声声为了小主子,那我问你,侯爷离府,将管家之权和中馈对牌交予谁手?是你新月吗?!侯爷离府前,可是亲口命我照料儿女,督促课业!你此刻跳出来阻拦,是在质疑侯爷的决定?还是你自以为,你能替侯爷做主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新月慌了神! 已经好久没有人敢着这么和她说说过话了。 新月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看了眼身后的丫鬟婆子,只能强撑着狡辩:“奴婢......奴婢只是担心......” “你的担心多余了。” 沈清歌冷嗤一声,“有这闲工夫操心主子的事,不如回去把你那身不合规矩的衣裳换了!侯府有侯府的规矩,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 “穿红戴绿、妖妖娆娆,是想勾引谁?” “看来是我平日对你们太过宽纵,才让你忘了什么叫尊卑上下!” 这话更是毫不留情,直接将新月那点心思扒了个干净! 旁边的丫鬟婆子都低下了头,不敢出声,可各个心里乐开了花。 终于有人能止住她了! 新月羞愤得浑身发抖,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看来你是无事可做了。” 沈清歌不再看她,直接下令,“既然如此,就去后院浆洗房,帮着把积攒的床幔帐子都洗了。不洗完,不准吃饭。” “你!” 新月猛地抬头,让她去干那种粗役贱活?!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 沈清歌眼神冰冷:“还是你想让我请出侯爷的家法,你才肯认清谁是主、谁是奴?” 新月气的几乎晕厥,她不能就这么认输,不然以后那些个奴婢就会又看不起她。 她转头看向沈清歌身后的荣芷昔,顿时有了底气,扬这头笑道: “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侯爷给我的任务是照顾公子小姐,其他的事,可以交给其他人做。” 说着,朝沈清歌身后朝了朝手,弯腰柔声道: “小姐,新月姐姐带你去绣花好吗?要送爹爹的络子今天就能绣好了。” 她本以为自己提了侯爷,荣芷昔就会乖乖回来,没想到,她居然躲得更远了。 气得她上前想要去拉荣芷昔,却被沈清歌拦在身前: “夫人,侯爷可是最最注重孩子们的课业了。” “你不能这么自私。” 沈清歌气笑:“自私?” 她转身抱起身后的荣芷昔,看了新月道: “本夫人就自私了,你能怎么样?” “在我们回来之前,连着恭桶,都给我刷赶紧!” “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回尚书府当小姐。” 新月一听懵了,她家小姐是吏部尚书嫡长女,她是身契还在尚书府呢,要是真被送回去了,不是继续当丫鬟就是被重新发卖。 她一个字也不敢再反驳,只能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奴婢......遵命。” 沈清歌冷哼一声,抱着荣芷昔出了府门。 把荣芷昔放上马车后回头,回眸对上了不知何时悄悄回来,站在廊柱后面偷看的荣梓豪。 荣梓豪尴尬的小脸上满是震惊,这个女人这么厉害? 但是,新月姐姐好像......也没那么对? 沈清歌对他朝手,语气平和:“还去不去买糖人了?” 荣梓豪犹豫了一下,慢慢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跟着上了马车。 他得去保护妹妹! 沈清歌微微一笑,左手儿子,右手女儿,感叹道: 一生无子又如何? 上天待她还真是不薄,赐给她这么漂亮的一对儿女。 幸福也不过就是如此! 第十三章:我看你这世子妃是当得太舒坦了 马车驶缓缓驶向东市。 荣芷昔在沈清歌怀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恐惧。 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 相比于妹妹的好奇,哥哥荣梓豪则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仍由小翠牵着。 荣芷昔老远就看到了卖糖人的摊子,挣扎着从沈清歌怀里下来,小短腿飞快地往前跑去。 卖糖人的大爷看到荣芷昔,满脸堆笑,拿起刚做好的小凤凰递到她面前: “小小姐,这个小凤凰怎么样?” 荣芷昔正欲伸手,小翠就快一步接过了糖人,眉眼温柔: “小姐,烫!奴婢先给您拿着。” 随后,又让荣梓豪挑选。 沈清歌看着他那别扭的样,不禁好笑。 今天这事,生气的本来是她好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新月是谁找来了。 她也不点破,耐心地等着小翠给荣梓豪挑选着。 “母亲,我什么时候就可以吃糖人了?” 荣芷昔不放心小翠帮她拿,保证着等小翠说不烫了自己在吃。 “我觉得已经不烫了。” 沈清歌眉眼弯弯,看着荣芷昔可爱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感。 “慢慢尝尝,一点点吃。” “嗯!谢谢娘亲!” 沈清歌:...... 今天她不只是单纯地来带着孩子们逛街的,更重要的是,她要看看自己的嫁妆铺子里,有没有适合做酒楼或者小吃的好地段。 若是那个虫子真的是后面流行的小龙虾,那大哥就有救了,江南的百姓也就有救了。 沈清歌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去,抬眼看见一个文房四宝店,突然想起,自成亲以来,还没给孩子们送过见面礼呢,正好今个碰到了,就给荣梓豪挑选几套书籍吧,或者,看他自己喜欢什么。 墨韵斋 里面不但有文房四宝,墙壁上还挂着不少文人墨宝,文献孤本。 沈清歌挑选了几只狼毫,几札宣纸后,看向荣梓豪道: “你有没有喜欢的?” 荣梓豪小脸一撇,低头不语。 一旁已经吃完糖人的小芷昔插话道: “娘亲,哥哥不喜欢看书写字。” 荣梓豪瞪了一眼妹妹,一脸鄙夷。 才半天,娘亲都叫上了? 随后一阵失落,这个女人已经把他妹妹抢走了,他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沈清歌可不知道,小小的孩子现在已经想了这么多了。 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问道: “掌柜的,那幅画拿过来看看。” 这幅画,怎么那么像国公府夫人陈氏的嫁妆呢? 掌柜的立马笑着取下了画,放在面前的柜台上介绍道: “夫人好眼光那,这幅《春山图》可是我朝开国元老李贞的绝笔画呀,这还是我前几天才淘到的宝贝呢。” 果然,就是那幅画! 上一世,齐明远被赌债逼得没法,扬言要剁了他的手。 陈氏没法,只好拿出自己的嫁妆替他还了赌债,保了他一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掌柜的,这幅《春山图》我要了,包起来吧。” 沈清歌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刚刚还对着自己眉开眼笑的掌柜,看到来人后,立马笑着转头了: “世子妃好眼光,这幅画是小店新到的精品,售价一百二十两。” 沈念安得意地点点头,眼神挑衅地看向沈清歌: “姐姐还是看看其他的吧,这幅画,妹妹要了。” 沈清歌唇角一勾,心里有了主意,声音冷清道: “掌柜的,这幅画,我出一百五十两。” 沈清歌一怔,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沈清歌!你什么意思?这画是我先看上的!” 沈清歌瞥了那画一眼:“铺子里的东西,自然是价高者得。妹妹若想要,加价便是。” 跟我比阔? 正好,她倒要看看齐明远看到这幅画时的精彩表情。 “你!” 沈念安气得胸口起伏,“一百八十两!” “二百两。”沈清歌眼皮都没抬。 “二百二十两!” “二百五十两。”沈清歌语气依旧平淡。 沈念安脸都青了,正想咬牙再喊,她的丫鬟凑上来低声道: “世子妃,咱们带的现银......还要给世子......” 她才想起来,今天来这里是给齐明远书的,没带多少银子。 沈念安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羞愤难当。 可话已经到这了,她不能再次被沈清歌抹了面子! 沈清歌看着她的表情心下冷笑,面上冷笑: “看来妹妹在国公府,连丫鬟都能对你指手画脚呢。” 沈念安气的浑身发抖,起伏的肩膀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她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丫鬟,厉声道: “三百两!” 沈清歌感觉差不多了,看着她语气里满是遗憾: “还是妹妹眼光独到,这般珍品,合该归妹妹所有,我便不多尔人所爱了。” 沈念安:...... 她看着沈清歌的那副假笑,恨不得撕了她的嘴,死死攥着帕子: “付钱!” 这亏,她记住了! 丫鬟慌张地付了钱,拿着画跟在沈念安身后出去了。 沈清歌心情大好,转身问价:“掌柜的,一共多少?” 掌柜下意识拨算盘:“夫人稍等。” 还不等掌柜算好呢,身后一道童声就报出了价格。 “五十二两三钱!” 沈清歌一愣,看向身后的荣梓豪:“你咋知道?” 荣梓豪看着她的表情不解: “算的呀!” 掌柜听后也是一愣,赶紧重打算盘: “......小公子真是神算,确是五十二两三钱!小的算了两遍!” 沈清歌看着一脸淡定的荣梓豪,眸光闪烁...... 国公府内。 沈念安拿着那幅画跪在陈氏面前。 “听说你今日在墨韵斋,花了三百两买了幅画?” 陈氏沉着脸,语气极其不悦。 沈念安心虚,辩解道:“母亲,是那沈清歌,她故意抬价......” “她抬价你就非得跟?!” 陈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你是猪脑子吗?三百两!就买了这么个东西?” “你竟如此不知轻重,挥霍无度!我看你这世子妃是当得太舒坦了!” 一旁的林婉儿轻抚着她的后背,才让她没有险些背过气去。 她才买了一百两,居然转天就让这个蠢货用三百两给买了回来! 沈念安被骂得脸色惨白,委屈又愤恨,却不敢顶嘴,只能死死攥着那幅碍眼的画,心里对沈清歌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沈清歌!你给我等着! 陈氏越看那幅画,心口越疼,指着沈念安骂道: “我这是遭了什么孽,才娶了你这么个玩意?” 一旁看戏的林婉儿嗔笑道: “姨母,您忘了表嫂是怎么进门的了?” 第十四章:夫人何故这样折辱奴婢 林婉儿将茶杯轻轻放在陈氏手边,柔声劝道: “姨母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表嫂或许也是一时情急,不想在她姐姐......哦不,是在侯夫人面前失了颜面。” “毕竟那风光的候夫人原先可是表嫂的.......” 陈氏猛地瞪向沈念安,眼神狠厉: “好啊!原来是你还在惦记着侯夫人的位置?!” “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的人,我国公府大度,能给你一口饭吃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居然还不知足,还妄想勾引永安侯?” 沈念安蒙了,不过是一幅画,怎么就成了勾引永安侯了? “不是的!母亲!不是那样的!” 她慌了,急急看向林婉儿,“婉儿妹妹,你胡说什么!” 林婉儿却立刻红了眼眶,一副被吓到的柔弱样子,躲到陈氏身边: “表嫂,我什么都没有说呀。” 这个贱人! 她是故意的! 沈念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撕了林婉儿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陈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沈念安的解释。 “闭嘴!” 陈氏厉声打断:“我不想听你狡辩!来人!世子妃言行无状,挥霍无度,即日起禁足房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好好反省反省!” “那副画的银子从她嫁妆里出!” 沈念安...... 她被两个婆子“请”回了自己院子,禁闭起来。 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遍。 她怎么也想不通,上一世国公府那么宠爱沈清歌,为什么这一世的自己,连个买东西的权利都没有? 齐明远回来以后,在林婉儿那里听到了添油加醋版的,阴沉着脸就进了沈念安的院子。 沈念安见他来了,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哭着扑上来想解释: “世子爷!您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是林婉儿她挑拨离间!是沈清歌她害我!” 齐明远没有接话,看了眼满屋子的碎器,眸光一闪,冷声喊道: “杏儿,这些东西就从你家小姐的嫁妆里补。” 杏儿是沈念安的陪嫁丫鬟,掌管着她的嫁妆钥匙。 沈念安一怔:“什么意思?” 齐明远招手让杏儿退下,缓缓从袖口抽出一根皮鞭,柔声说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意思。” 那柔软的声音,配上那柔水的眼眸,可让沈念安只觉恐怖,吓的她连连后退...... 杏儿拿着药膏和干净的中衣,满脸泪水地站在门口拐角处...... 而另一边逛街回来的沈清歌,马车里的气氛就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荣芷昔化身小话痨,叽叽喳喳地和小翠说着糖人有多甜,铺子里的画有多好看。 荣梓豪虽然还是不太说话,但紧绷的小身子明显放松了,偶尔还会偷偷看沈清歌一眼...... 新月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今天孩子们第一次离开她这么长时间,尤其是荣芷昔,肯定已经很想她了,说不定已经开始在沈清歌面前哭闹了。 她越想越高兴,要是那样,她定要好好出了今天早上被羞辱的那口恶气! 见马车来了,她脸上立马堆着假笑迎上去: “小公子,小姐回来了?玩得可开心?” 她习惯性地想去拉荣芷昔的手。 谁知荣芷昔却一扭身,躲到了沈清歌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 “我不要你抱,我要娘亲抱。” 娘亲?! 新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这小蹄子! 才出去半天,就被灌了迷魂汤了?! 她强压下心头怒火,转而看向荣梓豪,试图找回以往的掌控感: “小公子累了吧?奴婢备了您爱吃的杏仁酥......” 荣梓豪看了她一眼,小声说了句: “谢谢新月姐姐。” 然后便紧紧跟在了沈清歌另一边,慢慢下了马车。 新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行! 绝不能让这女人笼络了小主子的心!不然我还有什么指望?! 沈清歌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新月大小姐帐幔洗完了?” 新月:...... 开什么玩笑!那堆脏东西,自然有浆洗房那些粗使贱婢去洗,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难不成还真让我亲手去搓? 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准备开始她的表演—— “站着回话。” 沈清歌冷声打断她欲跪的动作,继续嘲讽道,“新月‘大小姐’身份尊贵,动不动就跪,我可受不起。” 新月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脸上青白交错。 那眼圈说红就红,声音带上哭腔: “夫人恕罪!奴婢......奴婢惦记着小主子们刚回府,想着先过来伺候......”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只求能尽心伺候小主子......奴婢带大小公子和小小姐,真是......” “夫人何故这样折辱奴婢?” 沈清歌无语,她就问一句,这婢子有十句等着她。 真当她好欺负? “哦?问你帐幔洗完了吗就是折辱你了?” 沈清歌冷笑一声:“看来这侯府里的规矩,你还是没明白。” 她不再看她,语气冰冷:“侯府不养闲人,更不养心思不正之人!既然浆洗房的活你看不上,那就去倒夜香吧。那活儿简单,想必更适合你。” 倒夜香?! 那是府里最卑贱污秽的粗役! 她的手是用来为侯爷煲汤的,怎么可能刷恭桶! 新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两个孩子看着新月满脸的泪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他们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看新月这么哭过。 荣芷昔搂着沈清歌的脖子,糯糯开口: “娘亲!就让新月姐姐继续照顾我们吧。” 一旁的荣梓豪也淡淡点头,嗯了一句。 沈清歌看看孩子们,又看看一旁紧攥着手帕的新月。 孩子们有情,是好事。 那新月的真面目,还是日后让孩子们自己去感知吧。 她对着荣芷昔点点头,带着他们进了大门。 身后的新月惶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可沈清歌不知,她今天的心软差点要了荣芷昔的命...... 第十五章:刁蛮的小姨子?! 荣铮离京已有数日。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沈清歌正陪着孩子们在花园里玩捉迷藏。 芷昔蒙着眼睛,咯咯笑着四处摸索: “哥哥躲哪里去了?娘亲,你看到哥哥了吗?” 沈清歌笑着给她提示:“芷昔往左边摸摸看?” 躲在假山后面的荣梓豪不乐意了,小脸上嘟囔着:“你耍赖!” 荣芷昔听到哥哥的声音,立马顺着方向摸了过去。 就在这时,管家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笨重的箱子,快步走来: “夫人,侯爷派人加急送来的东西,说务必立刻交到您手上。” 沈清歌心中一动,立刻猜到了什么。 “娘亲,是什么呀?” 荣芷昔一听是爹爹送来的东西,好奇地扯下蒙眼布凑过来,连荣梓豪也从假山后探出了脑袋。 沈清歌让人把箱子打开,果然见那匣子里湿润的水草上面,挤满了张牙舞爪、红褐鲜亮的小龙虾! “呀!好多大虫子!” 荣芷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小翠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奇:“夫人,这就是您侯爷说的那种......虫子?” “对!就是它!” 沈清歌笑容灿烂,拿起一只挥舞着钳子的小龙虾: “这不是普通的虫子,这叫小龙虾,可是能变成美味佳肴的好东西!” 她立刻来了兴致,挽起袖子:“走,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道你们从未吃过的好吃的!” 她按照记忆中的做法,热油爆香葱姜蒜椒,倒入处理干净的小龙虾猛烈翻炒,加入酱料和少许糖酒,最后焖烧收汁。 很快,一股霸道鲜香的辛辣味道就弥漫了整个厨房。 荣芷昔忍不住吸着鼻子:“娘亲,好香啊......” 自从有了娘亲,她天天都有好吃的吃,别提多幸福了。 沈清歌熟练地剥开虾壳,露出里面饱满的虾肉,放入口中,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嗯!就是这个味道!” 她给孩子们也各剥了一只,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尝了尝,眼睛瞬间亮了! “好吃!” 荣芷昔被辣得嘶哈嘶哈,却还忍不住伸手要去拿第二只。 小翠含笑看着眼前一幕,疑惑她跟了十几年的小姐,怎么成个亲就会这么多了呢? 饭后,沈清歌立刻铺纸研墨。 将小龙虾的制作方法和养殖注意事项都写了下来,最后,停顿了一下,又提笔写了一句话: “孩子们都好,勿念!” ...... 沈念安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她心里的那口恶气非但没消,反而越憋越狠,几乎要将她点燃。 沈清歌! 都是你害的! 让我在府里抬不起头,让世子爷厌弃我! 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上一世的她虽说也是日日被冷落,可荣铮从来不会这样对她,府里也没有婆母刁难,日子也算顺心。 就算日后那刁蛮的小姨子来了,荣铮也没有对她苛责过...... 刁蛮的小姨子?!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荣铮那位早逝的原配夫人的妹妹! 上一世,她可是领教过那个女人的厉害,这一世,也让你沈清歌来尝尝。 沈念安立刻叫来杏儿,低声嘀咕了几句,杏儿便退了下去。 ...... 这一日,侯府门前停了一乘青帷小轿。 门口侍卫看了眼小娇,立马进去通报,随后,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管家躬身问安:“宁小姐,侯爷今日不在府中。” 青帷小轿掀起一角,从里面缓缓伸出一只玉手。 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低头扶着。 顺着玉手出来一身淡粉色长裙的年轻女子,长裙坠地,身姿优雅。 连开口的声音都那么好听。 “我今个不是来找姐夫的,是来看孩子的。” 说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侯府的大门。 “王管家,我还是住清河院?” 王管家一听,头都大了,那清河院已经被新月给住了。 哎! 他本以为他们侯府的后院是最干净最省心的。 现在看来,这话说早了...... 说话间,宁漱玉已经轻车熟路地穿过回廊,往后院走去。 王管家小心地跟在身后,思索着该怎么说这事。 扭着腰一路往前的宁漱玉被一阵嬉笑声吸引,以为是孩子们和丫鬟婆子在嬉闹,转身道: “先不去清河院了,我先去看看孩子们。” 两年不见,也不知道孩子们还记不记得她。 尤其是芷昔,可真是太想她了。 看到王管家还一路跟着,她有点不高兴了: “你忙你的去吧,我又不是不认路,跟着我干嘛?” 说着,就顺着嬉笑声走去。 绕过回廊,她就看到了在空地上嬉闹的孩子们。 她的小芷昔已经这么大了。 回想起姐姐病逝时,小芷昔才只有三个月大,她父亲怕侯爷忧伤过度,照顾不好孩子,这才让她带着老嬷嬷来照看孩子。 没想到这一照顾,就是整整一年。 当初刚刚才会走路的孩子,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了。 宁漱玉红着眼眶上前,朝孩子们招手。 “小芷昔,梓豪!” 荣梓豪听到有人叫自己,回眸先是一愣,随后恭敬行礼: “小姨!” 荣芷昔跑过来钻进沈清歌怀里,小声嘟囔: “娘亲,这个姨姨是谁呀?哥哥怎么叫她小姨,是娘亲的妹妹吗?” “娘亲的妹妹不是那天抢画的那个女人吗?” 宁漱玉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端坐着一个女子,容姿绝艳,气度高贵。 而荣芷昔的一番话让她一脸懵的打量着沈清歌。 娘亲?! 她叫这个女人娘亲?! 这女人是谁?! 侯府何时有了这样一位女主子? 同样一脸懵的还有沈清歌。 她听了荣梓豪的称呼才知道,这是荣铮的小姨子——宁漱玉! 沈清歌起身,笑道: “不知宁小姐过来,有失远迎了,还请宁小姐见谅!” 宁漱玉笑着回礼,顺口问道: “您是......” 一旁的小翠回道: “这是我们的夫人,户部尚书嫡女,沈清歌。” 宁漱玉一怔! 侯…侯夫人吗?! 姐夫......他竟然续弦了?! 沈清歌疑惑地看着宁漱玉,她即使荣铮的小姨子,怎么会不知道他成亲的事呢? 而且,她的表情怎么还怪怪的。 宁漱玉手指握拳,微微发颤:“姐夫他......何时娶的妻子?为何......为何无人告知于我?!” 第十六章:你留在府中图什么 沈清歌听宁漱玉不知道荣铮成亲的事,便笑着解释: “许是侯爷忙忘了,或许,或许是宁尚书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没同你讲。” 宁漱玉一怔,怒喝道:“谁说不重要的!” 随即好像反应过来,眼神失落:“是呀,我是那个不重要的。” 她现在想不通的是,姐夫都已经成亲了还派人去接自己干什么? 难道是怕自己没有死心特意来羞辱自己? 沈清歌:...... 她怎么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可回想了上一世的所有记忆,也还是没能想到什么。 看着宁漱玉一脸失落的蔫蔫转身,身旁的丫鬟匆匆对着沈清歌行了一礼后,赶紧跟了上去。 沈清歌看看荣梓豪,又看看怀里的荣芷昔,三人一脸茫然...... 宁漱玉强装淡定地走进清河院,和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新月打了照面。 新月旁边还跪着一个小丫鬟,正她涂着指甲,在配上她那一身水红色衣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姨娘呢。 这可把她气个够呛,一个丫鬟也敢爬到她头上了! “谁让你在这的?!” 宁漱玉声音怒道。 新月被这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看见宁漱玉两腿一软,下意识地起身跪在地上,声音发抖。 “二,二小姐......” 尚书府两位小姐,一位端庄大方,一位娇纵跋扈。 不管是以前在尚书府还是在侯府,新月都没少挨过她的鞭子。 宁漱玉心底的火正没地方撒呢,看见新月一身水红,更是火上浇油: “一个贱婢,居然敢穿这种衣服?是想勾引我姐夫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贱婢有这种心思? 她指着新月,蹙眉怒喝: “把这一身碍眼的衣物给我撕了!” 宁漱玉身后的丫鬟婆子立马上手,牵制住跪在地上的新月就开始撕扯。 “不要!二小姐。” 新月吓傻了,她就是在自己院子里穿穿,怎么就被她撞见了呢? 沈清歌看见,顶多是嘲笑她几句,可宁漱玉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宁漱玉可不管这些,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狗奴才,这里轮到你说话?!” 她眼神狠厉,指着新月骂道: “以前在我姐姐身边就跟个狐媚子似的,现在还敢爬到我头上来了?!” 她越说越气,亲自上前,对着新月就是一顿输出。 瓷器碎裂声,布帛撕裂声,新月的哭嚎哀求声,响成一片。 新月瘫坐在一片狼藉中,脸肿了,头发散了,衣服也被扯乱了,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家当全被砸烂,哭得撕心裂肺。 心里对宁漱玉的恨到了极点,却也怕到了极点。 宁漱玉整理了一下微微散乱的鬓发,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哭泣新月: “把这贱婢拖出去!把这院子给我打扫干净,恢复原样!少了一样东西,我唯你们是问!” 她才不在多久,居然让这贱婢嚣张至极! 这沈清歌也是个没用的,任由一个下人在头上嚣张。 门外看着一切的沈清歌,唇角一勾,悄悄回了主院。 不管是上一世的国公府,还是这一时的永安侯府,后院女人的那点心思都是一样的。 可不一样的是,这一世,她不会再为任何一个男人产生一丝感情。 宁漱玉看着熟悉的院落,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荣铮沉浸在丧妻之痛中,对她这个与亡妻有几分相似的妹妹确实多了几分宽容和关照。 可就是那一点点的特殊,让她生了妄念。 在日后的相处中,一颗心彻底沦陷。 她开始精心打扮,模仿姐姐生前的喜好,找各种借口接近他,嘘寒问暖。 可荣铮对她的态度始终保持着明确的界限。 她不甘心,以为是自己不够主动。 结果,她都主动爬上了他的床,他还是无动于衷。 第二日,便把她送回了尚书府。 被送回府后,她几乎疯了。 哭过,闹过,甚至以绝食和自残相逼,哀求父亲说服荣铮娶她。 但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却拒绝了她: “胡闹!那荣铮是什么人?他的婚事岂是你能强求的?你死了这条心!我绝不会去开这个口,让人看我宁家的笑话!” “姐姐能嫁,我为什么不能?” “你姐姐大婚时,他只是个世子。现在他是永安候,更是太子的伴读。” “而你大哥,是齐王的门客!” ...... 从此,她被软禁在闺阁之中,专心待嫁。 直到......直到前个几日,那个自称侯府仆妇的女人找到她,说侯爷要去江南,怕孩子无人照看,让她帮忙看几天...... 她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以为是姐夫终于回心转意,想起了她的好! 可现实却给了她最狠厉的一记耳光! 姐夫不仅早就娶了别人,连孩子们也是与那个女人是亲密无间! 她宁漱玉,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沈......清......歌!” 宁漱玉越想越委屈,眼中的泪水被妒火烤干: “你抢了我的位置!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 她猛地站起身:“给我梳妆!我要去见孩子们!我就不信,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会真的完全忘了我!” ...... 沈清歌并没有被宁漱玉的到来产生多大影响。 晚膳时,她特意吩咐做了那个小龙虾,孩子们爱吃。 宁漱玉虽然是恨沈清歌抢走了她的姐夫,可看她对孩子们是真心的好,便也挑明了来意。 “你不好奇我来干什么?” 沈清歌笑道:“是来看孩子的。” 宁漱玉微微点头:“对,也不全对!” 沈清歌低着头,给荣芷昔剥虾的动作没有停,补充道:“还是来抢荣铮的。” 宁漱玉一怔,眸光微闪。 “你不生气?” 这个女人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知道是来抢她男人的,怎么还这么淡定? 沈清歌依旧是那副笑容: “这有什么好气的,我和你姐夫成亲,本来就是意外。” “他心中无情,我亦是无意。” 听到此,宁漱玉紧握着的拳微微松了松。 看来她还有机会。 她好奇道:“那你留在府中图什么?” 沈清歌手里动作一怔,看向两个孩子的眉眼弯了弯。 要说非要图点什么的话,就是图这两个孩子吧。 图他们听话乖巧惹人爱,图他们前世凄惨和自己一样...... “能图什么?无非就是一份体面吧了。” 她的回答,到让宁漱玉沉默了。 若是体面能换来荣铮的另眼相看,那她也可以...... 半夜,荣芷昔的院子里突然闹腾起来。 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小脸煞白。 第十七章:她就是想害死孩子们 宁漱玉刚刚睡下,就听见了荣芷昔院中的动静。 “……唉,小姐真是遭罪了……” “可不是嘛,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能吃?” “那红彤彤的大虫子,看着就吓人,怎么能给孩子吃啊……” “……说是南方的虫灾,多脏啊……” 这些话恰好被赶到的宁漱玉,听了个一清二楚! “虫子?!” 宁漱玉一脸不可置信:“她竟然给孩子吃虫子?!” 傍晚的交心,本来她对沈清歌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她可以容忍她抢走姐夫,但她绝对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 那是姐姐唯一的血脉! “沈清歌!” 宁漱玉冲进房间,狠狠瞪着沈清歌: “你这个毒妇!你自己吃那些肮脏玩意也就罢了,竟然敢拿来害我姐姐的孩子!你安的什么心?!” “你是不是想害死他们,好给你自己以后的孩子腾位置?!” 沈清歌没有功夫搭理她,抱着孩子,小心地给她揉着肚子。 宁漱玉看着虚弱哭泣的孩子,心下一紧,眼圈都红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没安好心!姐夫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 “够了!” 沈清歌蹙眉打断她:“府医正在诊治,真相如何尚未可知。你若再在这里喧哗吵闹,惊扰孩子休养,别怪我不顾念你是宁家小姐,将你轰出去!” 她知道宁漱玉是真的担忧孩子,这才没有说什么重话。 可也不能由着她在这里撒泼。 这时,府医也诊脉完毕,起身回话:“夫人,小姐仍是食用了不洁之物所致......” “不洁之物?!” 宁漱玉立刻抓住话头,唾弃道:“听见没有!” 沈清歌眉角一挑:“宁小姐也没少吃呀,怎么不见你不舒服?” “你!” 宁漱玉被噎,才想起来,她也吃了,梓豪也吃了,沈清歌也吃了! 她撇了撇嘴:“或许,或许是我们吃的不多。” 看着沈清歌那张认真的脸,她第一次感到理亏。 “宁小姐,” 沈清歌强压下怒火,一脸郑重:“事情尚未查清,我自会处理。” “我也知道你是担心则乱,现在府医已经在全力医治了,我实在是不能分神,梓豪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二。” 宁漱玉看着沈清歌眼中强忍着的泪花,那样子不像是装的,语气也柔了下来: “好,我就在信你一次。” 小芷昔已经这么难受了,可不能再让梓豪有什么闪失。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新月听到里面的争吵声突然听了,赶紧往后跑了几步。 再回来,便正好碰到了宁漱玉出来。 新月立刻一脸担忧地快步迎了上去。 “二小姐!二小姐您可算出来了!” 她摸着眼角,带着哭腔:“小小姐怎么样了?奴婢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都要碎了!” 宁漱玉眉眼间拢着晦暗不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被那毒妇害的呗!” 新月故作惊讶,立刻顺着她的话:“唉!奴婢早就想说......又不敢说......” 宁漱玉蹙眉,听新月继续说道: “自打夫人进门,小主子们真是多灾多难!上次还差点饿死小主子们,这次又,那外面来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孩子吃啊!还是那种吓人的大虫子!” “唉!可怜小小姐身子娇弱,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宁漱玉一怔,什么? “差点饿死小主子是什么意思?” 新月扭捏着把孩子们绝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当然,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她就是想害死孩子们!” 宁漱玉咬牙切齿:“我就不该信她!” 新月按住嘴角的那抹弧度,担忧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 “二小姐,您可得想想办法啊......如今这府里,奴婢人微言轻,上次不过多嘴劝了一句,就被罚去干粗活......孩子们身边,连个真心为他们着想、能护着他们的人都没有了......” 宁漱玉眸光一冷,扬起下巴:“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那毒妇再伤害孩子们一根头发!她以为这侯府是她能为所欲为的地方吗?!” “可是......” 新月故作迟疑:“新夫人手段厉害着呢,又得侯爷信任......您怕是......” “哼!她得意不了多久!” 新月心中狂喜:“还是二小姐有主意!孩子们就有救了!” 吵吧,闹吧! 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闹得尚书府和侯府彻底撕破脸! 到时候......这府里乱了,她才好从中得利! 荣芷昔喝了药暂时睡着了。 沈清歌靠坐在床边,一直轻柔着孩子的肚子。 随着她的柔动,荣芷昔紧邹的眉头也缓缓展开。 小翠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沈清歌:“夫人,您歇歇,换奴婢来吧。” 沈清歌手中轻缓的动作不停,悄声说道: “你去厨房煮点粥吧,小姐醒了就能吃了。” 小翠点头应下。 天边泛白,荣芷昔也醒了过来,沈清歌看向她问道: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荣芷昔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娘亲,你一直都抱着芷昔吗?” 在娘亲的怀里,她现在感觉她的肚子好舒服,身上也暖暖的。 这就是有娘亲的感觉吗? 她好喜欢! 沈清歌看着她的唇角弯弯:“那你现在想吃东西吗?” 又吐又拉了半夜,小家伙肯定饿坏了。 荣芷昔小手抚上肚子,用力点头。 沈清歌拿起温好的白粥,盛起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柔声哄道:“快吃吧,吃完就有力气下床玩了。” 荣芷昔眨巴着大眼睛,笑着张嘴。 她的娘亲好温柔哦...... 沈清歌见她和了大半,弯眼微笑:“真乖!” 这么乖的孩子,是谁下此毒手? 她可不会相信是小龙虾吃坏的。 “芷昔好好想想,昨晚你吃过晚饭后,还吃了什么了吗?” 荣芷昔歪着头,葡萄眼睛眨巴着:“饭吃饱了,没有再吃什么了。” 沈清歌沉思,难道真是小龙虾吃多了? 忽听荣芷昔又道:“但是,新月姐姐给我喝茶了。说我吃了太多东西,睡觉会渴,就让我喝了茶睡的。” 新月! 沈清歌心下猛地一惊,拿着汤匙的手微微颤抖。 第十八章: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沈清歌没有啃声,心下里思量起来。 一晚上过去了,若真是新月,那证据肯定已经销毁了。 此时去查,她难免不会做出更难预测的事情。 为了孩子安全,还要再等等...... 她让小翠把荣芷昔的生活用品都搬去了主院的西厢房。 在查出来结果之前,孩子们还是和她在一起较为安全。 ...... 荣铮回信了。 沈清歌的食谱不但成功解决了江南虫灾的问题,保住了粮食,还带动了当地的收入。 有条件的家庭,还搞起了养殖,远销外地。 沈清歌看着简短的回信,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 明个再去市集上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收购点粮食,备起来。 第二日一早。 沈清歌看着小翠准备的钿钗礼衣,好奇道: “今个怎么准备礼服?” 小翠搭配好首饰,拱手行礼: “夫人忘了,今个是国公府夫人的寿辰,您大婚前就已经收到请柬了。” “王管家说,侯爷已经准备好寿礼了。” 沈清歌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可她怎么记得,上一世的永安侯和沈念安都没有去国公府赴宴?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带来的改变? 小翠看她一直在发呆,以为是不想去,便劝解道: “夫人,奴婢知道你不想再踏进国公府,可侯爷不在,您就是侯府的颜面,您......” “您不去,恐让人猜忌了去。” 沈清歌含笑点头:“去!当然要去。” 上一世她软禁在国公府,对于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大哥和父亲也下场凄惨。 这一世,荣铮给她机会,给她体面,她不能再闭着耳朵不出门。 若前线真有什么变动,自己也好能做出反应。 荣芷昔一听要出门,高兴地拍着小手转圈。 此时,门口侍女的禀告声响起: “少爷!” 荣梓豪缓步走进屋中,恭敬标准地行礼:“母亲!” 沈清歌立刻温声道:“梓豪来了,快来换上新衣,母亲带你们去国公府赴宴。” 荣梓豪本不想去,可一看妹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安静的任由小翠摆布。 沈清歌看着温润有礼的荣梓豪,眼神温柔。 她已经由小家伙嘴里,从刚开始的“坏女人”,变成了“母亲。” 还别说,这慢热的性子居然还和她有点像。 沈清歌唇角上扬。 没关系,慢慢来! “沈清歌,你又想带他们去哪?” 沈清歌刚把孩子抱上马车,身后就追出来一道声音。 “上次小芷昔闹肚子,就是吃了你那不干净的东西。才刚好没几天,你又想带他们去哪?” 沈清歌冷眼看着追出来的宁漱玉,淡淡道: “我是孩子们的母亲,我带我自己的孩子去哪,管你什么事?” 宁漱玉气急,跺着脚声音尖锐道:“你还要不要脸,是你生的吗就是你的孩子?” “我还是孩子的小姨呢,亲的!” 沈清歌眸光一怔,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神色淡然: “宁小姐严重了,不管是不是我生的,孩子们叫我一声母亲,便是我沈清歌的孩儿。” “我们要去国公府赴宴,时间不早了,就不奉陪了。” 宁漱玉见她要走,双眼圆睁:“你,我也要去。” 说着,直接跳上了车,撇过头,扬着下巴:“谁知道你按的什么心,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沈清歌平静地看着她坐在荣梓豪身旁,淡淡一句:“随你!” 马车很快便到了国公府。 齐明远看到从马车上缓缓下来的沈清歌,目光闪动。 她身着一袭芙蓉色缕金百碟穿花云端裙,那裙摆上的花香好像能直接闯进他的鼻子。 行走间裙角凤舞,腰间的丝绦挂着的羊脂玉也随风摆动。 云鬓高挽,发髻上插着八宝琉璃簪,簪上硕大的东珠衬的她雍容华贵。 白皙的肤色上眉如远黛,一双含水般的眸子,笑意盈盈,朱唇不点而赤。 那轻移的姿态,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齐明远紧咬下唇,强装镇定。 以前沈清歌围着他转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好看。 那一身华贵,本来应该是他的...... 沈清歌没有多看站在门口眼神飘离的齐明远,带着孩子们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身后的齐明远袖口的拳头紧了又紧...... 引路的小厮疾步上前,走在了她的前面。 国公府正厅 沈念安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清歌,手中的锦帕都快被她搅碎了。 她每天要带两个孩子,还要和宁漱玉斗,容颜竟然一点也没憔悴?! 这不公平! 凭什么她每天都要去那老虔婆那里伺候,还早晚地立规矩? 更可气的是世子稍有不顺心,也对她动辄打骂。 还有那个林婉儿,简直就是个狐狸精,搅得她不得安生。 沈清歌看了眼正在给国公夫人陈氏捏腿的沈念安冷笑。 这就是你所求的风光,你可还满意? 陈氏见沈清歌来了,心中再是不悦,也勉强笑着: “候夫人见谅,岁数大了,腿脚多少有点不变,见笑了。” 话说完了,那屁股可是一点也没抬。 沈清歌不语,一直微笑着站立在一旁。 见她还那么端庄,陈氏心里更不舒服了。 随后憋了眼下首的沈念安,施施然出声:“你也别怨我,谁让你命不好,摊上个一身伤病的婆母呢。” “不像你姐姐,福大造化大呀!” 沈清歌还是保持着笑容,淡淡开口:“多谢夫人夸奖了。” 陈氏气得浑身颤抖,她是在夸奖吗? 无论她说什么,沈清歌都是那副表情,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让她浑身难受。 说起这,沈念安竟也有一瞬的后悔。 可也仅是一瞬的后悔。 她日后是要做国公夫人的,是要授一品诰命的。 眼前的这点磨难算什么。 沈念安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像粹了毒一样。 沈清歌,现在你切得意着,等荣铮回来,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咬了咬舌尖,怯怯地道:“伺候婆母是儿媳的福气,可怜姐姐想要着福气都没有呢。” 沈清歌:......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沈清歌微笑着福身后,退到了孩子们处的女客宴席上。 一旁的宁漱玉轻轻撇嘴,不满道:“我刚刚怎么听着她们在说姐夫的坏话?” 沈清歌神色自若:“这么远,你能听到什么?” “安心吃你的吧!” “你!” 宁漱玉气急,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沈清歌,一会儿丢人,可就别怪她没有提醒了。 第十九章:世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很快,宴席就开始了。 平时叽叽喳喳的荣芷昔今天也是出奇的安静。 吃起东西来,也是小口小口的,只吃丫鬟布好的菜。 沈清歌唇角弯着:“怎么,不合胃口。” 荣芷昔摇晃了一下脑袋,认真地绷着小脸:“小姨说,今天来的都是全京城的高门贵女,我也是贵女,要有贵女的样子。” 宁漱玉不以为然眉角一挑:“怎么?我说的有问题吗?” 沈清歌扶额:“没问题。” 说话间,一旁给荣芷昔布菜的丫鬟手一抖,一碗汤水就泼在了沈清歌衣裙上。 宁漱玉白了她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那布菜的小丫鬟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一旁的沈念安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脸担忧:“姐姐这是怎么了?”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呵斥道: “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带姐姐下去换件衣服!” 转头对着沈清歌笑道:“让姐姐见笑了,若姐姐不嫌弃,就先穿妹妹的衣裳吧。” “毕竟今日这场面,公主殿下也来了......” 沈清歌蹙眉,看来这衣服还是非换不可了。 皇家最看中礼仪,她已经知道公主在这里了,不去见礼,恐是不行。 宁漱玉看着这边,心下冷笑。 该!让你刚刚让我下不来台。 她刚刚去出恭,路过花园假山,听到了沈念安吩咐丫鬟的话。 本想着提心沈清歌注意呢,毕竟丢人的不仅是她沈情歌,还有她姐夫呢。 可没想到沈清歌说话还是那么的气人。 那就别怪她没提醒了。 沈清歌随着丫鬟一路前走,看着熟悉的回廊,熟悉的院落,还有那熟悉的房间,顿时脸色发白,脚步虚浮踉跄。 沈清歌忍着不适,跟在那丫鬟身后。 “夫人先在里面稍等,还烦这位姐姐随奴婢这就去拿衣物。” 小翠不放心:“你自己去就行了,我陪着夫人。” 那丫鬟惶恐:“奴婢只是个洒扫的粗鄙下人,没伺候过主子,不知夫人该穿什么样的衣裙得体。” 说着,对着沈清歌行礼:“还请夫人恕罪。” 小翠不是傻的,那些个深宅大院的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 “你们夫人世子妃平日里穿什么,你就拿什么便是。” 小丫鬟见说不动小翠,扑通一声跪在沈清歌面前,低着头,颤抖着双肩: “奴婢平日里哪能见得了夫人几面,真真是不知道,还请夫人恕罪!” 边说着,那头边磕在地上。 没几下,额头就红出一片。 小翠刚要说教,被沈清歌拦住。 她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你就随她去吧。” 小翠担忧:“可是......” 沈清歌眸子沉了沉:“无事,你快去快回。” 如果到现在她还看不出来今天这一出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那她就白活着一世了。 丫鬟急忙起身打开门,看着沈清歌进了房间,才带着眼底的笑意,快步离去。 沈清歌进门,快速扫了眼屋子,没有发现异常。 又秉着呼吸看了眼燃着的香炉,心下了然。 不是她看不起沈念安,就她那点手段,但凡是能想出来别的,就算她沈清歌高看她一眼了。 ...... 宴会上,宁漱玉总感觉心神不宁。 这沈清歌换的是凤冠霞帔还是云杉虹衣,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好。 这时,众夫人小姐开始去给公主见礼。 沈念安见时机差不多了,看向宁漱玉,不徐不疾:“宁小姐,姐姐换衣服怎么去了这么久?” 宁漱玉一怔,这事问得着她吗? “许是迷了路,说不定马上就到了。” 提及沈清歌,国公夫人陈氏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她原先对她还是较为满意的,家世才貌都能拿得出手。 大哥更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日后对国公府也是有益。 可是新婚错嫁,沈清歌站在大门口打她的脸,更是在宫宴上让国公府再次除丑,现在对她,便只有不满了。 “真是不懂规矩,公主在此,怎不来见礼?” 沈念安看着公主晦暗的眸光,压着心中的鹊喜,讪讪然开口: “呀,莫不是姐姐去找世子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掩了掩唇,眼里忍着笑意,假装惊呼: “刚刚我看见世子离席......” 宁漱玉眼神玩味,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都嫁人了,还惦记着相好的,真不要脸。” 沈念安像是才反应过来。 满脸梨花带雨,提着裙摆就往后院跑去。 众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大家族的后院秘史,不感兴趣是假的。 沈念安冲在最前面,远远看见守在门口的杏儿,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杏儿也是看见一大群人往这边赶来,悄悄藏了起来。 沈念安跌转着冲到门口,虚晃着推了几下门。 等身后众人都到差不多了,才使劲推门,顺势爬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姐姐,妹妹知道你对世子的情谊。可今日是婆母的寿宴,且公主殿下也还在府中,你怎可,怎可......” 她话没说完,就见一道身影从她身旁冲了出去。 “啊......” “啊......” “啊......” 怎么回事? 沈念安彻底懵了,顾不上哭,急忙跑了出去。 院中瞬间乱成一团。 她看着院中的景象,险些昏死过去。 只见齐明远正衣衫不整、双目赤红地见人就抱着啃。 宁漱玉猝不及防,被抱在了怀中,吓得拼命挣扎尖叫! 后面跟来的众女眷看到这一幕,惊叫连连,纷纷往后退去! “天哪!世子爷!这成何体统!” “快拉开他们!” 国公夫人陈氏陪着公主最后到来,看到齐明远如此失态癫狂,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世子拉开!” 她来是叫公主看沈清歌的笑话的,没想到自己竟又成了笑话。 心下对沈清歌更恨了。 陈氏就差把脚躲碎了。 沈清歌每次遇到她,就没好事! 几个婆子慌忙上前,费了好大劲才将齐明远从宁漱玉身上扯开。 宁漱玉衣衫凌乱,发髻散落,脸上脖子上还有红痕,吓得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得说不出话。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什么时候见过这场景。 齐明远被拉开后,又转身抱住了一个拉着她的婆子,婆子始料不及,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顺势被齐明远压在了上面。 “快!把世子抬到旁边厢房去!请府医!快!” 陈氏急怒攻心。 第二十章:这就是你所求的姻缘,你可满意? 看着齐明远被抬走,沈念安才反应了过来,哽咽道: “世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姐姐呢?”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齐齐看向屋内。 陈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沈清歌这个狐媚子,都嫁人了还不安分! 沈念安抬起泪眼,看着陈氏: “母亲!您定要彻查啊!世子爷今日如此狂悖失态,定是中了歹人的算计啊!” 她哭得凄惨,眼神不时地瞟向院内众人:“这分明是有人想毁了世子清誉,毁了我国公府啊!” 一旁看戏的林婉儿找准机会,立刻附和: “对!就是她!沈清歌!定是她想勾引表哥!” 沈念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母亲若不信......可立刻搜查我院子!姐姐一定还在屋中!” 陈氏怒目,立刻下令:“给我搜!” 仆妇们涌入沈念安的卧房内外仔细搜查,却一无所获。 “回夫人,并无旁人。” 沈念安脸色微变: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沈清歌从容地从连接后园的月洞门处走来,身上穿着一套素净衣裙,发髻一丝不乱。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众人愕然回头。 沈念安瞳孔骤缩! 她怎么会从那边过来?! 沈清歌走到近前,面露疑惑:“我刚从林表妹那里更衣回来,听闻这边喧哗,这是怎么了?” “妹妹怎跪在地上哭?这又是怎么了?” 沈念安瘫软在地,尖声道:“你装什么糊涂!定是你给世子下了药!方才不知躲在何处!” 随即凄凄艾:“姐姐,妹妹知道你对世子的情谊,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世子。可你,可你也不能因为得不到就给世子下药呀。” “好像听说过,这两姐妹是上错了喜轿,不然那侯夫人才是世子妃。” “哎,我也听说了,说上次在宫宴上,那后夫人还因为这,陷害她妹妹落水呢。” “是吗,是吗......” 沈清歌听着身后的议论,一脸阴郁。 看来,她的她还是太仁慈了。 “下药?” 她挑眉看向沈念安,一脸困惑:“妹妹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对世子有情了?” 她转向陈氏,看到陈氏身边的公主,福身行礼后,沉声道: “国公夫人明鉴。妾身方才被汤汁所污,世子妃好心,让我去她房中取了一套换洗衣裙。” “可我的丫鬟跟着那小丫鬟走了许久都不见回来,我又怕迟了给公主见礼,只好去了林表妹房中,私自换了一套衣物。” 说着还给林婉儿福了福身:“还请表妹见谅。” 林婉儿:...... 她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沈念安可不信她那一套,杏儿见她进去后,就一直守在门口,她何时离开的? “你说从哪来的,可有谁看见了?” 沈清歌淡淡一笑:“我刚从那边院子过来,表妹院中洒扫的丫鬟们都可作证,亲眼看见我从屋内出来。” 说着目光扫向沈念安,语气转冷:“我根本未曾接近过世子所在男宾区域,如何下药?” “倒是到时妹妹,我丫鬟跟着你丫鬟去拿衣服,这么久了还不见人。莫不是妹妹给强行留下了?” 沈念安脸色煞白:“你胡说!我......” 她是让人绑了小翠,若是事成,谁会在乎一个丫鬟在哪,可偏偏...... “我胡说?” 沈清歌冷笑,“那我的丫鬟现在在哪?” 沈念安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一个贱婢,谁知道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沈清歌唇角一勾,转身跪在了公主昭华面前。 再一抬眸,眼中泪花不断:“臣妇斗胆,请公主做主。” 昭华公主是太子的妹妹,今年刚满十八,可她从小由皇后亲自教养,本来是要去北齐和亲的。 可现在正和北齐打得火热,这和亲之事,也就放了下来。 陈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向沈念安的眼神充满怨毒和恨意。 当初真是瞎了眼,同意这么个祸害在府。 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不好好感恩地待着,成天跳出来害人。 若是她儿子有什么闪失,看她不扒了那小贱人的皮。 昭华公主冷眼看向瘫软在地的沈念安,心中怒意翻涌。 她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后宫妃嫔争宠的各种阴私手段,却没想到堂堂国公府世子妃,竟在自家婆母寿宴上使出如此下作卑劣的伎俩! 还想诬陷侯府主母,将寿宴搅得乌烟瘴气! 这简直是在打皇室的脸! “世子妃,” 昭华公主脸色一沉,皱眉:“你身为国公府冢妇,不思端庄持重,反而行此龌龊算计之事,惊扰寿宴,污蔑宾客,罪加一等!此事本宫定会如实禀明母后!” 随即立刻下令:“彻查国公府!找到那个丫鬟。” 沈念安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陈氏急忙福身:“公主,今日是臣妇寿宴,不宜动怒。总归是我国公府的家事,怎敢劳烦公主。” 公主冷眼看向她:“那本公主还是多管闲事了?” 陈氏弯着的腰就没直过,抹着额角的汗珠道歉:“不敢不敢。” 公主看着陈氏半晌,淡淡道:“国公夫人,本宫代表皇室贺寿已毕,就此告辞。” 陈氏脸色青白交加,羞愧难当,只得躬身道: “恭送公主殿下。今日之事,老身定会给皇室一个交代。” 昭华公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宫人离去。 宾客们见状,也纷纷识趣地告辞。 陈氏见宾客都走了,踉跄着身子冲到沈念安身旁,不管不顾地厮打起来。 为了这场寿宴,她可是谋划了好久。 本想着就这皇家的面子,将之前的事掩盖一二。 没想到又被沈念安这个贱人给搅合了。 “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被公主指责,我打死你......” “我好好的寿宴,都被你这个贱人祸害了......” 沈念安不敢反驳,护着头,任由陈氏厮打。 “你个贱人......” 陈氏一激动,险些昏了过去,还好林婉儿手快,扶住了她。 “姨母,您就别生气了,表嫂搅了您的寿宴,就让表嫂出钱弥补好了,您消消气。” 陈氏一听林婉儿的建议,果然气消了大半。 对着沈念安呵道:“还不快去筹钱?钱拿不回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沈念安这会是真晕了。 才短短月余,她的嫁妆就已经让他们瓜分干净。 这么大一场寿宴,怎么也得几千两银子,她上哪去筹? 沈清歌冷眼看着一切,不禁嘲讽。 沈念安,这就是你所求的姻缘,你可满意? 第二十一章:你,你敢软禁我?! 沈清歌等到小翠带着孩子出了国公府大门。 一直等在门口的公主从车辇窗中探出半张脸,目光落在沈清歌身上,淡淡道: “侯夫人。” 沈清歌闻声,转身面向凤驾,恭敬地福了一礼:“公主殿下。” 昭华公主看着她镇定从容的气度,心中生出一丝欣赏。 “刚刚没能帮上忙,还请见谅。” 她语气缓和了些:“骁勇将军保家卫国,自己妹妹却被险恶之人诬陷。昭华真是愧疚难安。” 沈清歌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微微垂首:“谢公主殿下谬赞。今日若非公主殿下明察秋毫,主持公道,臣妇恐难洗刷冤屈。臣妇感激不尽。” 昭华公主淡淡“嗯”了一声: “有时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公主收回目光,车帘缓缓落下,凤驾缓缓启动离去。 沈清歌再次福礼,“恭送公主殿下。” 马车内,小翠一脸自责,泪花儿爬满眸子: “夫人,都怪女婢没本事。” 沈清歌伸手,挂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安慰: “你能安全回来,已经很棒了。” 说着,还不忘夸了一下一旁拉着妹妹的荣梓豪。 “我们的梓豪也很棒,保护了妹妹。” 宴会上一乱,荣梓豪就拉着准备要看热闹的妹妹,乖乖坐在原来的座位上,哄着妹妹等沈清歌回来。 荣梓豪被这么一夸,小脸立刻染上红晕。 小翠抹着眼泪,后怕极了: “还好夫人机智,去了表小姐房中。” 沈清歌心中嗤笑,机智吗? 那只不过是上辈子的凄惨换来的记忆。 她闻到沈念安房间里的香炉被加了料,秉着呼吸找到书架后面的暗格,顺着暗道到了林婉儿的闺房中。 想起那道暗格,沈清歌忍不住的恶心。 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前世濒死之际,林婉儿光明正大地从暗道出来,俯身在她耳边,字字珠玑: “姐姐可知,你大婚那夜,我就是从这暗道过来......当着你的面和表哥......可惜呀,你被表哥迷晕了。” 林婉儿的轻笑如跗骨之蛆,疼得她睁不开眼。 “事后,我们也是从这里离开,去了我的房中,让你独守空房......” 随着林婉儿的视线消失在暗道深处,沈清歌仿佛看到了病床上那具破碎的身影,正不甘心地往门口爬去...... 沈清歌失焦的眸光缓缓回神,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再次看向小翠,面上已看不出半分异样。 ...... 宁漱玉没有跟着沈清歌回侯府,而是直接回了尚书府。 她扑到父亲书房前,哭得梨花带雨,颠倒黑白: “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啊!那沈清歌......她就是个毒妇!” “她不仅苛待姐姐留下的孩子,还在国公府寿宴上联合她妹妹沈念安一起算计我!女,女儿差点就身败名裂了!” “呜呜呜......” 宁尚书本来就与沈元斌在朝堂上政见不合。 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还要毁她女儿清誉,更是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沈家欺人太甚!” 宁尚书拍案而起:“那沈清歌嫁入侯府才几日,就敢如此嚣张跋扈,苛待原配子女,还敢设计陷害我宁家女儿!真当我宁家无人了吗?!” 宁漱玉哭诉,“若是姐夫在京,定不会容她如此放肆!父亲!如今只有您能为我做主了!” 宁尚书越想越气,他竟连夜亲自带着哭哭啼啼的宁漱玉,摆开尚书仪仗,浩浩荡荡直奔永安侯府! 沈清歌刚安抚好孩子们睡下,闻讯来到前厅,就见宁尚书面色铁青端坐主位, 宁漱玉在一旁垂泪,身后还跟着一众林家仆从,气势汹汹。 “宁尚书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宁尚书面色铁青,官袍中的手攥得死紧。 冷哼一声:“指教?老夫是来替我女儿讨个公道!” “沈氏,你嫁入侯府,不思贤德,苛待婉儿留下的孩儿,更在国公府设计陷害漱玉!如今荣铮不在,这侯府难道就由得你无法无天了吗?!” 他猛地一拍桌子:“我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世子......被那般折辱,皆因你姐妹二人,争风吃醋,设局陷害所致!” 他上前一步,狠厉的眼神看向沈清歌,声音突沉: “你今天就做了主,给侯爷纳了漱玉。要么......”他眼底寒光一闪: “老夫便上奏陛下,参永安侯治家不严,纵妻行凶,参沈尚书德行有亏,纵女淫乱后院!” 沈清歌算是明白了,这是当她侯府是冤大头来了。 她不缓不慢地坐在一旁,指尖轻轻划过盏沿。 “原来宁尚书打的这般算盘。”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攀不上国公府,便转而强赛进我侯府?” 宁尚书勃然大怒:“你!” “宁二小姐在国公府受了委屈,” 沈清歌斩断他,眸光转向宁漱玉:“不去寻国公府讨公道,反来逼我侯府纳妾?是何道理?” 她微微前倾,语气冷了下去:“莫非尚书大人觉得,国公府惹不起,我永安侯府......便惹得起了?” 宁尚书喉头一哽,竟被这话堵得一时失言。 “至于名节......”沈清歌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眸光却冰寒: “宁二小姐若真在乎名节,当时就应该当着公主的面,让国公府给出交代。” “你!” 宁漱玉气急,她怎么就没发现沈清歌这么能说。 宁尚书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怎会被沈清歌几句话唬住。 他袖袍一甩,冷哼一声:“老夫与你这妇人家说不着。” “漱玉,你就在此住下!等你姐夫回来!我看谁敢再欺辱你!” 宁漱玉心中暗喜,面上却哭得更加可怜:“父亲.....女儿怕......” “怕什么!有爹和你姐夫给你做主!” 宁尚书扔下这句话,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家漱玉自从她姐姐过世,不但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一年,更是帮荣铮打理侯府后院,要不是立场问题,他早就让漱玉进了侯府。 国公府素来和齐王交好,儿子是齐王的门客。 把漱玉嫁进国公府,难免让人猜忌。 思来想去,还是永安侯较为安全。 但他的女儿也不能平白给人家做妾。 宁尚书心中有了计策...... 宁漱玉站在厅中,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看向沈清歌:“姐姐,往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沈清歌看着宁漱玉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缓缓放下手中茶盏。 好一个蛮不讲理的吏部尚书! 强赛不成,便改成硬赖了。 “既然宁二姑娘执意要留在侯府......”她语气微顿:“也好。” “来人!”她唤道。 管家立刻躬身上前:“夫人!” “宁二姑娘还是住在清河院,一应饮食用度,按,按客例。” 沈清歌吩咐道:“无事,不必让宁二姑娘随意走动,免得你们毛手毛脚,冲撞了贵客。” 宁漱玉猛的抬头,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敢软禁我?!” 第二十二章:岳父这是想要个什么交代? 沈清歌看着宁漱玉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宁二小姐说笑了,”她站起身,不在看宁漱玉那狰狞的脸: “既来了,便安生待着。侯府有侯府的规矩!” 说完,她转身离开正厅,裙炔拂过门槛。 宁漱玉看着她从容离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哼!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等姐夫回来,有你好受的! ...... 江南终于迎来好消息,荣铮也随着太子顺利回京。 管家快步上前,低声将今日之事禀报了一遍。 荣铮面色微变,周身气息却骤然冷了下去。 他未做停留,径直走向正院。 沈清歌听闻他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荣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冰冷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温柔: “事情我已知晓。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歌微微一怔。 以前的荣铮总是清冷出尘如寒冬冰峰。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 荣铮上前一步,剑眉微微蹙起:“宁二小姐之事,我已心中有数。” “我荣铮在此立誓,此生绝不纳妾,侯府后院只你一人。无人可欺辱你。一切,有我。” 没有质问,没有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维护。 沈清歌其实并不在意。 但作为妻,她还是很感动。 这突如其来的承诺,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冷硬的心防。 宁漱玉被带到正厅,看见多年未见的人。 一袭墨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 只是那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温度。 “姐夫,您回来了......” 宁漱玉按下心中的雀跃,恭敬地行礼。 荣铮抬手,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宁二小姐。” “尚书之意,我已明白。” 他敛眸,声音淡漠道:“但我荣铮永不纳妾!” 不管是对他的亡妻,还是沈清歌,永不纳妾是他永安侯府的规矩。 宁漱玉闻言,目光蓦地变冷,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侯爷就不问问,是谁让我失了清白?” 她爱了这个男人三年,却比不过沈清歌进侯府三个月? 她不服! 凭什么她付出那么多,受了这么大侮辱,都委屈自己做妾了,还是换不来他的一丝怜悯。 宁漱玉眼眸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她目光紧紧盯着沈清歌,声音上扬尖锐。 “是她不要脸勾引齐世子,勾引不成就给他下药。我是为了你的声誉,想着去找她,结果,结果她为了逃避,居然让齐世子......” “姐夫宁可娶一个心中惦记着别人的人,也不愿纳一个满心都是你的人?” 她得意挑眉:“姐夫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那天参加寿宴的人,连昭华公主都是认证。” 沈清歌蹙眉看向宁漱玉的眸光也冷了几分:“宁二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 宁漱玉冷哼一声:“姐夫你看,她就是被我说中了。” “够了!”荣铮扶额,冷声呵斥。 “明天一早,是让宁尚书亲自接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宁漱玉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不帮她做主也就算了,居然又想送她回去?! 他怎么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她?! 宁漱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姐夫,你......你......” 她声音委屈道:“你答应过姐姐要照顾我的!” “我是答应婉儿照顾你。”荣铮眼神冰冷地盯着宁漱玉: “可我没答应她要纳你,更没答应她要顺着你的胡搅蛮缠!” 沈清歌看着一脸怒容的荣铮,很是惊讶。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护着她。 毕竟论亲疏远近,宁漱玉才是孩子们的亲小姨,也算他的亲人。 宁漱玉看着荣铮那阴郁的脸,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她紧咬的唇几乎溢出血来。 一想到他曾经干过的事,她心中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 宁漱玉任由身边丫鬟扶着,一脸失落地回了清河院。 荣铮让人送回了宁漱玉,转头就进了书房。 书房内。 他端坐在书桌前,目光专注地落在面前的信件上。 烛光映照下的侧颜,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 听到书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他眉眼不抬,只是冷声。 “进。” 沈清歌手中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荣铮抬眸,一身淡色罗裙映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 沈清歌将参汤放到他面前的书桌上:“侯爷从回来到现在还没吃饭。” “这碗参汤是我亲手熬的,侯爷尝尝。” 荣铮一怔,这还是第一次吃她亲手煮的东西。 “哦?” 其实是厨娘熬的,她亲自盛出来的。 怎么不算是亲手熬的呢? 看着他眼角的淤黑,沈清歌忍不住提醒:“侯爷公务繁忙,要注意休息才是。” 荣铮扫眼看了参汤一眼:“知道了。” 说完,边继续翻阅这手里的信件。 但过了许久,眼前之人还没走。 他不禁出声问道:“夫人还有事?” 言下之意,是在赶人了。 沈清歌当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她还真的有事。 “我想问问侯爷,朝中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荣铮听到沈清歌的问题,脸色瞬间变的不自然起来。 他以为,她是要请自己回去休息的。 “暂时还没有。” 看着沈清歌暗下去的眸子,荣铮又淡声道: “没有消息,变也是好消息。” 沈清歌咬了咬唇,忍着心中的酸涩,声音轻柔: “多谢侯爷,侯爷早些歇息。” 荣铮看着沈清歌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竟会有些怅然若失。 他本来还想和她说说这次江南虫灾的成功呢。 他摇了摇头,端起了那碗参汤...... 翌日一早,荣铮刚下朝回来,门外就传来通报——吏部尚书到, 荣铮眼神一冷:“来得正好。” 宁尚书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见到荣铮,立刻兴师问罪: “侯爷!你回来得正好!” 他皱眉看向一旁的沈清歌: “你的好夫人!她苛待婉儿的孩子,设计陷害漱玉!” “不说别的,就单单她毒害小芷昔这一条,你就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老夫不可能让我的外孙,整日活在这样的继母手中。” “这孩儿可流着的是我宁家的血!” 他想过了,宁漱玉在怎么说也是他尚书府的嫡小姐,就算被齐明远抱了一下,可清白还在。 就这么给别人做妾,他是在是不甘心。 只要刚走沈清歌,那他女儿就还有机会。 可荣铮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 他黑眸沉了三分,声音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岳父这是想要个什么交代?” 宁尚书一怔,看向他的眼神居然有点心颤。 第二十三章:就此一过,我们两家的缘分也就 宁尚书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婿,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上前一步,背手而立。 “我要你休妻另娶!” 沈清歌笑而不语。 宁尚书向着沈她,冷哼一声: “你既已经嫁进侯府,就应以侯爷为主,可你居然不知廉耻,勾引齐世子,后又伙同世子玷污漱玉。” “老夫没有直接送你去衙门,已经是看着你父亲和大哥的面子上。” “若你还有良知,就该主动提出休妻!” 沈清歌看着荣铮,秀眉微蹙: “全凭侯爷做主!” 宁尚书闻言,拍了一下大腿,佯装心痛: “老夫也不想你被休,只是,只是你万万不该对一个孩子下手。” 转而看向荣铮道: “侯爷,既然沈氏同意了,那您就即刻书写休书吧。” 荣铮沉声吩咐:“来人,取纸墨。” 沈清歌恍惚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终究是自己错付了吗? 昨个还信誓旦旦永不纳妾的人...... 是呀,他说的是永不纳妾,可没说不会休妻! 可笑自己居然在听到那话的时候心动了一瞬! “妾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了。” 沈清歌眸中泛起一层水雾,淡淡出声。 荣铮看着她眸光中的水光,眼神不由得暗了几分。 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他抿唇,想要解释。 却被宁尚书打断:“侯爷,纸笔来了。” 荣铮收起心思,提笔书写。 宁尚书看着荣铮提笔,一脸得意: “夫人还是稍后,等接了休书,再走不迟。” 沈清歌出门的脚步一顿。 也好,顺便两清。 她坐回原位的时候,荣铮也正好写完。 “岳父,最后再唤您一声岳父。” 说着,就把桌上纸张递给宁尚书。 宁尚书压着嘴角的笑,接过娟纸。 “断亲书?!” 沈清歌:...... 宁尚书不解:“侯爷,怎么会是断亲书?” 他看向荣铮的清冷的脸,有些紧张: “侯爷是不是写错了?” 荣铮淡声道:“宁大人,往下看便是。” 宁尚书颤抖着打开娟纸: “断亲书,岳丈台鉴,侯府家训,永不纳妾,可不休妻。岳丈所请,有违理论,亦辱门风。尔之所为,非但无慈悯之心,反添门户之耻。自今日起......”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娟纸,声音越来越激动: “自此陌路,各不相干?!” ...... 宁尚书脸色铁青,气愤不已: “我可是你的岳丈!” “是孩子们的外祖!” 荣铮轻笑一声,随而眉头紧拧:“现在不是了。” 到不是他多遵从祖训。 不管真相如何,荣家家训,不能在外人面前夫妻不和。 而他也想趁机为以前的自己讨个公道。 当初婉儿产后虚弱,一月未愈,侯府没有长辈,小芷昔才月余,荣梓豪也不过三岁。 本想着靠宁尚书帮忙,让岳母过来带带孩子们,帮他整理一下后院。 可谁知,宁尚书居然闭门不出,最后还是太子帮忙问了宁尚书一嘴。 他才派来了个刚及笄的二小姐宁漱玉。 这是帮他吗? 是又给了他一个女儿! “宁大人,想在才想起是孩子们的外祖,是不是有点迟了?” 宁尚书表情一僵。 想起了过往。 他忙上前拱手抱拳道:“那时候夫人真的是卧病在床,再说了,不是让漱玉来照顾他们了吗?” “漱玉可是照顾了你们爷三整整一年......” 宁尚书看着荣铮的眸光,后背一凉。 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他知道荣铮的性子,只能无奈,拿着断亲书离开。 倒不是他就认了,只是现在,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看着宁尚书一脸颓废地出门。 沈清歌心中不禁泛起几分酸楚。 原以为自己终究会付了沈念安的后尘,没想到...... 他竟护着她。 “侯爷,当真......” 荣铮收起周身的冷厉,温声道: “白纸黑字,自然是真,” 他看向沈清歌的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家训如此,我也只不过是按祖制办事。” 沈清歌刚刚升起涟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果然! 她就不该生出别样的情绪! 晚膳时分。 宁尚书在荣铮多次催促下,来接宁漱玉回去。 宁漱玉看向沈清歌的眼神中满是怒意。 贱人!看你能得意多久! 等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不守妇道的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 但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荣铮警告的目光。 宁漱玉立刻敛下眸子,不甘心地站在宁尚书身后。 宁尚书看着荣铮清冷的脸,有些紧张: “侯爷,就此一过,我们两家的缘分也就断了。” “老夫带了两坛女儿红,这酒呀,还是婉儿成亲时,给老夫留下的。今夜能否陪老夫喝一杯,也全了我们两家的多年的情谊。” 看荣铮还是不松口,他语气急了几分: “全但是看在婉儿的面上,毕竟她为你荣家生了一双儿女。” 这次,荣铮点头了。 沈清歌带着孩子们在偏院用过膳后,就哄着荣芷昔先去休息了。 刚睡不久,就听小翠来报。 说是宁尚书有请。 沈清歌好奇,他不是和荣铮在喝酒吗? 随着王管家的引领,沈清歌在荣铮书房外见到了宁尚书。 “夫人,侯爷吃就吃多了,老夫和王管家已经将侯爷扶到书房休息。还麻烦夫人给他煮点醒酒茶,照看一二。” “老夫就先回府了。” 沈清歌行礼,让王管家代侯爷送客。 她去了小厨房。 沈清歌端着托盘,轻轻扣了扣书房门。 许久不见有人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却见软榻之上,宁漱玉衣衫不整地伏在荣铮身侧,发髻散乱! 沈清歌脑中“嗡”的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不知为何,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他们…?!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日还信誓旦旦说绝不纳妾的人,转眼就......就和他亡妻的妹妹滚到了一张床上?! 看到这一幕,沈清歌紧咬下唇,险些咬出血来。 她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不会在意这些虚情。 可还是忍不住的眸中泛起水光。 去而复返的宁尚书,看着沈清歌失魂地从荣铮书房出来。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今晚他可是有备而来,那酒坛里,他可是下了双份的闷汗药! 宁漱玉这一出门,京城的流言就会吞了整个尚书府。 即便是以后能嫁,也只能是下嫁。 到还不如随了宁漱玉的心,嫁给永安侯为妾。 到时候,万一齐王那边靠不住。 还能有一个能站队太子的机会。 宁尚书上扬着嘴角,双手背后,摇晃着出了侯府。 第二十四章:求侯爷给一个活命的机会! 翌日一早。 荣铮揉着额角缓缓坐起身,皱眉睁眼。 视线聚焦的瞬间,他浑身一颤。 大脑一片空白。 宁漱玉怎么会在她身旁? ...... 宁漱玉感受到身边之人离开,才敢偷偷半睁开眼睛。 按照父亲的嘱咐,昨晚她悄悄来到荣铮的书房。 许是太紧张,上塌的动静大了些,刚脱了外衣,就被突然醒过来的荣铮给一掌批晕了过去。 本以为计划要落空了。 没想到,荣铮打晕她后,也在她身旁晕了过去。 宁漱玉揉着发痛的后颈,悄悄起身去了自己院中。 没能睡到一起又能怎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没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了! 接下来,她就要等父亲来给自己主持公道了! 很快,宁尚书就又来了。 他今天可是连早朝也没去,告假来为女儿主持公道来了。 被堵在门口的荣铮黑着脸,把他让了进来。 “宁大人这么早登门,是来陪我一起上朝的吗?” 宁尚书面色铁青,把那份“断亲书”拍在桌子上。 “侯爷前脚给老夫断亲书,后脚就要了漱玉。莫不是侯爷觉得老夫好欺负?” 荣铮眸色骤然冰寒,冷声反问: “尚书大人可真是能耐,我侯府后院之事,都能探听得到。” 宁尚书高扬下巴,冷嗤道: “昨晚老夫带着漱玉本欲离开,见侯爷醉酒,好心扶着侯爷去书房休息。” “老夫让漱玉先照看你一二,我去让王管家告知夫人一声。” “结果......哎!” 宁尚书话锋一转:“侯爷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夫人。” “夫人可是亲眼看见,看见你和漱玉......” “她看见了?”荣铮心猛地一沉,背后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脑海中浮现出沈清歌桃花般的面上,闪着泪光的眸子。 见荣铮不说话,宁尚书上前一步紧逼: “侯爷若不能休妻,不能纳妾,老夫只好就去登闻鼓前转一转了。” 荣铮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宁尚书,俊眉隆起。 “看来宁大人是有主意了?” 宁尚书出声,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毕竟你是我女婿,为了我们宁荣两家都有面子。” “既然侯府规定,不休妻,不纳妾。抬个平妻总没要求吧?” 荣铮:...... 不愧是吏部尚书,逐字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敌。 荣铮闻言,弯了弯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宁大人真是思虑周全。”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既如此,事关宁二小姐清誉,总该让她亲自说个明白。” 不等宁尚书反应,荣铮已扬声吩咐门外:“去请宁小姐过来。另外,请夫人也到前厅一趟。” 宁尚书冷哼一声,坐在一旁。 今天就是皇上来了,她的女儿也必须留在侯府! ...... 被管家带进来的宁漱玉,怯生生站在宁尚书身旁,不敢直视荣铮。 宁尚书手中茶杯一腾,冷眼道: “漱玉放心,有什么委屈放心说。父亲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为你主持公道。” 他看了眼正好进门的沈清歌,话锋一转: “夫人深明大义,自然也不会委屈了你。” 沈清歌:...... “宁小姐,” 荣铮看向宁漱玉,声音不疾不徐,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委屈?” 宁漱玉绞着手中帕子,脸颊涨红,看向荣铮的眼神闪躲:“姐,姐夫......” 她的声音愈发微弱:“夫人还在这呢......我,我怎好说侯爷房中之事......” 宁漱玉豁出去了。 父亲说得没错,出了这永安候府,她想再嫁就难了。 只要能留在荣铮身边,手段如何又能怎样? 外人谁会知晓? “房中什么事?”荣铮挑眉,冷声:“我也很想知道?” 他虽然不记得昨晚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宁漱玉里衣完整,绝对没有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泪水在宁漱玉眼里打转,她支支吾吾道: “就,就是那样......” 荣铮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就哪样?” 宁漱玉顿时脸色煞白,惊慌地看向父亲。 她已经说的这么羞耻了,荣铮还追着问。 剩下的让她怎么开口? 不说,怀疑是她诬陷。 说了,他会不会,会不会觉的自己就是那样轻浮的人? 宁尚书看出了她的囧迫,急忙开口:“侯爷这是何意?莫非是想抵赖?” “抵赖?” 荣铮眸色阴了阴,锐利如刀:“不能来个女子,说上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想让我荣铮负责吧?” “那我侯府岂不是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他转头冷冷地看着宁尚书:“宁大人,现在您还要去敲登闻鼓吗?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去陛下面前,分说分说这诬陷勋贵、欺君罔上之罪?” “最好是带着宁大人珍藏的女儿红!” 他的酒量他自己怎会不知? 一坛酒顶多也就是润润喉。 可昨晚,一杯就倒了,怎么可能会没有阴谋。 “你!!!” 宁尚书被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后背重重砸在椅子上。 宁漱玉心中酸涩,唇瓣已经快被她咬出血了。 “夫人,求夫人做主。” 她现在只能指望沈清歌了。 沈清歌看戏看的好好的,突然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荣铮也很想知道,她会怎么为宁漱玉做主。 沈清歌放下手中茶盏,眉头微皱,淡淡道:“侯爷乃一家之主,妾身听侯爷的。” 这事不好做主,两头都得罪。 得罪人的事,她不干! 荣铮抿抿嘴,吹了吹茶盏。 宁漱玉急了:“夫人难道是要包庇侯爷?” 沈清歌轻嗤一声:“宁小姐多虑了,出嫁从夫而已。宁二小姐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 宁漱玉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我的女儿呀!” 宁尚书看着女儿晕倒在地,拎起袍摆扑通一声跪下,随着眼泪的滚落,声泪俱下: “求侯爷给漱玉一个活命的机会!” “若侯爷不能留下漱玉,她也没脸再苟活于世。” “求侯爷开恩呀......” 他说着,居然朝荣铮磕起了头,没一会儿功夫,额头就红了一片。 荣铮面色铁青,当即站起身来: “宁大人这是做什么?” 宁尚书抬眸,一字一句: “侯爷,莫不是忘了您答应过婉儿什么?” 第二十五章:他居然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清歌看着难以抉择的荣铮,不由地轻轻挑了挑眉。 她缓缓一笑,温声软语:“侯爷还是先让人带宁小姐下去,找府医过来看看吧。” 宁尚书突闻沈清歌开口,很是惊讶。 他虽不知道沈清歌怎么会帮他,但还是在荣铮开口前附和: “是呀,侯爷。婉儿生前可是最疼她的呀。” “全当是......全当是还了漱玉照顾你们那一年的情了!还不行吗?!” 宁尚书声泪俱下。 荣铮脸色立冷,眸子如深渊黑水般寂。 “你就那么想让我纳妾?” 他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充满怒火。 “既然夫人愿意,那夫人就好人做到底,之后诸事,就全交由夫人做主。” 说完,一甩衣袖踏步出门。 沈清歌不解。 怎么他还生气上了。 自家丈夫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觊觎,该生气的是她好吧? 宁尚书可不管这些,只要宁漱玉能留下。 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到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让荣铮休妻。 “时间不早了,老夫也就先回去了” 回头还不忘补充一句: “夫人留步!” 沈清歌无语。 果然,这就是个得罪人的事。 只能叫上两个有力气的婆子,把人先抬会清院去。 给叫了府医瞧了,就是急火攻心所致,并无大碍。 沈清歌却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影响。 吃过午饭,便带着小翠和小芷惜出门了。 马车内,小翠问: “夫人,您真的打算留下宁二小姐吗?” 沈清歌勾唇看着怀里的孩子: “留不留下不是我说了算的。” 小翠看不明白了: “可是侯爷不是没同意吗?” 荣铮是没同意。 可她也不能拿着侯府清誉和父亲,大哥的前途不顾。 现在大哥前线生死靠天,后勤补给都看这些没有武力值的言官。 比起大哥和边境将士的命,一个宁漱玉,她没必要计较。 也无需计较。 “侯爷不是也没拒绝吗?” 沈清歌心中嗤笑,情爱对于她来说,还不如怀里孩子的情感来得实在。 “芷惜,想吃什么?一会儿娘亲给你买。” 小芷惜一听吃得来劲了: “谢谢娘亲!” “娘亲,可以给哥哥带一点回去吗?” “哥哥好可怜,爹爹一回来就要去练字了。” “都不能和芷惜一起陪着娘亲出门了。” 荣梓豪不爱学习,尤其是背书。 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奈何荣铮管教严厉,丝毫不留情面。 每日功课,都要做到很晚。 沈清歌心疼,可也没办法。 只能在荣铮不在的时候,偷偷去送点点心。 得想个办法,让荣铮把孩子送到私塾。 最起码孩子还可以有休息的时间。 转眼间,马车就在粮油铺子前停下了。 这个铺子是沈清歌的嫁妆铺子,店里生意还算稳当。 佟掌柜看着堆得满满的仓库犯愁。 “哎,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进回来这么多粮食和豆面。” “这什么年月才能吃完?” 沈清歌进来的时候,掌柜的刚刚从仓库出来。 “东家,您可算是来了。” “这收购回来的粮食已经堆不下了,再不处理,恐怕......” “恐怕陈米就不好买了。” 沈清歌知道掌柜的担心,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掌柜的放心,这些米粮不愁处理不了。” “若是仓库堆积不下,就把多余的粮食放到城东我的庄子上去,务必越多越好。” 佟掌柜看着她肯定的眼神欲言又止。 还是年轻好呀,可以肆意妄为。 清河院内。 “你确定沈清歌不在府中?” 宁漱玉强撑起身子问道。 丫鬟琴儿颔首:“奴婢亲眼看见夫人带着小小姐出门的。” 宁漱玉暗喜。 沈清歌不在,便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这次她一定要把荣铮拿下。 荣铮穿过回廊,远远看到花园中的一袭白衣。 摆动的舞裙在风中起舞,灵动如蝴蝶。 身姿飘逸,流沙丝巾半遮面。 宁漱玉看着走近自己的身影,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 随即舞得更加卖力,如风中弱柳,惹人生怜。 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居然没有为她停下来! 他居然看都没看她一眼?! 宁漱玉紧咬着唇,望着逐渐消失在廊上的背影。 满眼失落。 她不明白,这不是姐姐生前最爱跳给她的舞吗? 为什么她跳就不行呢? 荣铮大步朝前,后背的手紧紧握拳。 眸子里的冰寒仿佛能冰冻整个世界。 身后跟着的侍从阿七苟着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宁二小姐真是太不懂事了。 每每都扮先夫人,挑战侯爷的底线。 花园处。 “小姐,我们回去吧。” 小琴上前,给宁漱玉披了件披风。 宁漱玉呆愣地看着荣铮离开的方向,紧咬的唇已经渗出血迹。 “夜分骇人,小姐明日再来吧。” 小琴看着一脸不甘的宁漱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阻。 这几年小姐是怎么过来的,她在清楚不过了。 在大小姐庇护下长大的二小姐,活泼开朗,吃喝玩乐。 自从大小姐过世,二小姐进了侯府,她就越来越没见过二小姐笑了。 后来为了模仿大小姐。 她每天除了照顾少爷小姐,就是学习琴棋书画,一点点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宁漱玉回神,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眸中闪过一抹暗光:“我想姐姐了,你陪我去看看姐姐吧。” 在宁漱婉灵牌前跪了一夜的宁漱玉想通了。 或许不是她不够优秀。 是姐夫对她姐姐的爱,对她姐姐的尊重足够经得起考验。 若姐姐在世,她定不愿看见她这么糟蹋自己...... 主院西厢房。 “夫人,宁二小姐来了。”门口侍女通报。 宁漱玉怎么来了? 沈清歌放下手中书籍,脸上一片祥和: “宁二小姐,有事?” 宁漱玉扔是昨晚那件白衣,披风之下,憔悴惹人怜。 见她这幅摸样,沈清歌不禁冷笑。 荣铮还真是冷情。 这么柔俏的美人,居然能把持得住。 宁漱玉眼里闪着泪光,躬身行礼: “今日前来,是给夫人辞行的。” 沈清歌:...... 这是唱哪处? 又听宁漱玉继续道: “我再次叨扰这么多天,实在是抱歉。稍后我就先回府了,还麻烦夫人带我向姐夫说一声。” 沈清歌闻言一怔,点头答应。 宁漱玉是主动自己要走的? 她怎么有点不太相信! 第二十六章:她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宁漱玉真的走了。 这是沈清歌没有想到的。 荣铮知道了也只是淡淡一句:“免得我动手了。” 此后,府里安静得就像这个人,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 书房内。 荣梓豪一脸愁容地看着手里的书籍。 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突然很怀念父亲不在的那些日子。 母亲虽然也会让他读书,可不会这么一天到晚地逼着自己。 他读完书,母亲还会奖励他看账本,让他帮忙算账。 让他觉得自己很厉害。 还会带他去骑马,去射箭...... “书拿倒了!” 听到父亲那没有温度的声音,荣梓豪条件反射般地把书倒了过来。 定眼一看,心虚地抬头对视上父亲那冰冷的眸子。 悄悄把手中的书又重新倒了回来。 “父亲!” 荣梓豪糯糯开口,企图唤醒一点父爱: “父亲,你是爱我的吧?” 当然爱了! 为了表达对他的爱意,荣铮奖励他站了一个时辰马步。 沈清歌听到的时候,荣梓豪的马步已经扎完了。 “不行,得让孩子去上私塾了。让侯爷教学,别把孩子教费了。” “或者......” 沈清歌想起来,上一世的新科状元在考取状元之前,一直在教书贴补家用。 或者,可以把他找来...... 上一世的新科状元,成了齐王的门客。 她也是跪求多日,才求得他给养子做了老师。 便有了日后十岁就中举的神童。 现在的他还没有考上状元,但学问也不会差了去。 给荣梓豪做老师,不在话下。 就是不知道他的具体住址。 依稀记得好像是在景州。 沈清歌只能先派人过去碰碰运气了。 荣梓豪扎完马步刚踏进书房,沈清歌就来了。 那委屈的小脸让沈清歌心疼不已。 荣铮似是看不见她般,依旧面沉如水。 指尖敲着书案上的那张墨团,声音冷得像粹了冰: “还有你这字迹,苍蝇爬过都比你写得好看。” 荣梓豪吓得一哆嗦,带着哭腔不敢回嘴。 荣铮眸色更寒:“我荣家儿郎,何时如此矫情?” 他拿起戒尺:“手伸出来!” 沈清歌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伸手夺过了戒尺。 将荣梓豪护在身后,抬眼直视他。 眸中的闪着因心疼而生出的怒意。 “侯爷这动辄打骂的做派还真是熟练。” “五岁稚童,你指望他学富五车还是悬梁刺股?” 沈清歌感受着身后孩子的颤抖,心疼得红了眼圈,语气愈发尖锐: “侯爷五岁时便那般优秀,从不懈怠吗?还是说,侯爷只知以如今的标准来苛责一个孩子?” 荣铮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一噎。 他五岁时……似乎也曾因背不出书被父亲罚过,母亲也曾这般护过他。 他目光扫过躲在沈清歌身后哭得抽噎的儿子,让他冷硬的心软了一瞬。 可也只是一瞬。 宁漱玉的事情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到时找上门来管教他来了。 “慈母多败儿!” 他荣家的儿郎,怎么能这么娇养。 “严并非只有体罚一途。” 沈清歌对上他的眸子,毫不退让:“侯爷政务繁忙,教导孩子难免急切。” “妾身以为,不若为孩子择一良师,或者送入私塾。让专业的先生来教导,循序渐进,或许更为妥当。” “如此,既可让他打好根基,也不至伤了父子情分。” 荣铮思绪片刻,冰冷的眸子彻底软了下去。 他不得不承认,沈清歌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难得她真心为了孩子考虑。 良久,他终是点了下头。 “明日便让管家去打听京城中最好的蒙学塾馆。” 也罢,他迟早还是要去私塾的。 早去也当成了沈清歌的情。 “带他回去。” 他转过身,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温度,却终究是退让了:“今日不必再读。但明日功课需加倍补回。” 沈清歌闻言,心下稍安,微微福身:“谢侯爷。” 这才牵着荣梓豪的手,柔声离去。 荣铮独自立于书房,看着那柄被扔下的戒尺,眸光微动。 “她对孩子还真是上心。” ...... 国公府,沈念安院内。 沈念安脸色惨白地靠在床沿上。 眼中满是疲惫与愤恨。 垂在床边的手还微微颤抖。 杏儿小心地给她满是淤痕的腿上上完药,慢慢重新包扎。 “世子妃,要不您把奴婢买了吧。” 杏儿看着沈念安浑身的伤痕,只要不外漏的地方,几乎就没有一块好肉。 心疼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自那天齐明远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对沈念安的暴行是越发的令人发指。 杏儿每天在门外听着世子对沈念安的折磨,她恨不得受折磨的是她自己。 沈念安紧咬着下唇,胸口上下起伏。 “以后不许说这话!” 沈念安忽地坐直了身子,却因疼痛再次跌坐在床上。 “卖了你也不够填国公府这个窟窿。” 杏儿立刻安抚:“世子妃您不要动怒,小心身子。” 沈念安眸中闪过一丝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她辛苦谋划来的姻缘会这般苦楚?! 上一世沈清歌明明很风光的,为什么她就不行? 她过不好,沈清歌也不会好到哪去。 想到这,她冷笑一声,脸上划过一道狰狞。 “最近外面可有什么大事?比如永安侯的事?” 她在心里盘算着,按着前世的记忆。 荣铮在和太子治理江南虫灾的时候发生暴乱,荣铮为救太子,重伤还伤了根基。 虽捡回一条命,却是再难有子嗣。 带着两个继子守活寡,看她沈清歌能得意多久? 杏儿不知道沈念安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把听说的都说了。 “什么?” 沈念安又一次惊的坐直了身体。 “居然顺利班师回朝?!” 她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庄家都被虫子给毁了,赈灾粮有迟迟未到,他们是怎么躲过暴乱的?” 杏儿知道这事,她去伺候世子的时候,听世子跟表小姐说起过: “听说是侯爷发现那虫子能吃,做成了吃的。” “有池塘的人家还学着养了一些呢。” 沈念安的脸色忽地苍白,手指紧紧攥着床沿。 直觉一股寒气从后背蔓延。 小龙虾明明是后来才传到京城的一道菜呀? “沈......沈清歌她......” 她不敢说出声的是,沈清歌她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第二十七章:沈小姐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呀 沈念安不敢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 若沈清歌真是重生的,那她怎么允许自己换了喜轿? 还是说...... 她是故意的! 不行,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看着又开始颤抖的沈念安,杏儿哭着抱住她安慰: “世子妃,没事的。” “一会儿奴婢就再去求求世子,让奴婢回一趟尚书府。” 上次回去筹钱,齐明远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实在是没有机会。 若再想不出办法,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 荣芷昔自从跟着沈清歌一起吃住以后,小家伙也是肉眼可见的胖了几圈。 都快睡觉了,还缠着小翠偷着要吃炸鸡腿。 现在秋凉了,吃太多肉怕不好消化。 只能硬薅着发困的小家伙去消食。 却在小径上看见了正往荣铮书房去的新月。 沈清歌忍不住在心中冷哼。 宁漱玉在的时候,恨不得查无此人。 人家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来了。 “新月姐姐。” 荣芷见新月低着头,从旁边快步往前。 忍不住喊出了声。 “夫人,小姐!” 新月一身粉红衣裙,见躲闪不过,只好扭捏着走了过来。 手中提着的食盒不知该往哪藏。 松散的发髻半挽着,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尽显柔媚。 狐狸精! 小翠见此,白眼都翻到天上了。 沈清歌见她这幅模样,唇边也是撩起一抹冷笑。 “新月姑娘,这更深露重的,还惦记着小姐,亲自给小姐送吃食,真是有心了。” 荣芷昔揉了揉肚子,一脸遗憾: “可是我吃不下了呀。” 她可不是真的吃不下,小姑娘现在嘴刁了,新月做的吃食她根本看不上了。 新月紧攥的手紧了有紧,吞吞吐吐不敢直视沈清歌; “夫人误会,奴婢见侯爷晚膳没用多少,便想着点给侯爷煲了些参汤......” “狐狸精!” 小翠又是一阵鄙夷。 沈清歌皮笑肉不笑:“还真是辛苦新月姑娘了。” 新月脸颊泛红,不敢说话。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了,却没想到会遇到她们。 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去吧。” 新月:...... 嗯? 小翠急了:“夫人!” 难道还真让这个狐媚子去给侯爷送汤呀! 大晚上打扮这么风骚,怎会是真的送汤?! 沈清歌不语,拉着荣芷昔回了西厢房。 新月一怔,盈盈福身,嘴角的笑不达眼底。 小翠不满地撅着嘴嘟囔: “夫人,您还真让她去呀?” 沈清歌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 “怎么?你不相信侯爷?” 小翠:......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 书房门口。 阿七见新月来了,先是一愣,后急忙挪开眼睛。 “夫人让奴婢给侯爷送参汤过来。” 新月见阿七没有让开,出声解释道。 屋内。 荣铮坐在书案前,正欲打开太子送来的密信。 随着房门推开后,一股淡淡的女人特有的香味飘了进来。 他唇角弯了弯,故作高冷的没有抬眸。 自从他从江南回来,沈清歌这还是第二次来关心他。 就是不知道这次带没带她亲自熬地参汤。 他眉眼不抬,语气温柔:“一会儿就去休息了。” 新月按下心中的紧张,迈着碎步把参汤放在了荣铮面前: “侯爷,奴婢亲......” 新月话还没说完,就被荣铮蓦地抬起的冰冷眸光给打断。 “怎么是你?” 新月被他的眼神吓得发抖,连着声音也有些颤抖: “奴婢,奴婢是替夫人来送参汤的......” 望着那冰山一样的脸,她不敢说是自己亲手熬的了。 这里面她可是不止放了最烈的药,还放了一点点致幻的药,以确保万无一失。 万一事发,正好可以嫁祸给沈清歌。 那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说不定会更高...... 见荣铮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下,新月心下一喜,缓缓拿起参汤。 “侯爷要不趁热尝尝,奴婢也就回去复命了。” “出去。” 荣铮冷眸皱眉,重新低头。 “侯爷,可是夫人还......” 对上荣铮寒霜般的眸子,新月耷拉下了肩膀。 她怕再多说一句,荣铮就会掐死她。 新月放在参汤边上的手微微颤抖,紧咬着下唇,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小翠偷偷地在荣铮书房门口,看到新月红着眼眶出来,立刻欢欢喜喜地赶去西厢房。 这下她能回去睡个踏实觉了。 书房内,荣铮眉头微蹙,重新拿起那封密信。 新月穿成那样,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她想干嘛。 可那,人偏偏是沈清歌派来的。 她就那么希望他真的纳个妾? 荣铮越想越气闷,一甩手,手中的狼毫滚落到了那碗参汤旁边。 算了。 荣铮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张。 看在这碗参汤的面上,他就不计较了。 暖汤下肚,荣铮浑身的血液也跟着暖了起来。 温暖过后,便是一阵邪火蔓延。 那邪火随着手里的密信,一起燃烧了起来。 “找死!” 荣铮眸光瞬间冰寒彻骨,周身气压骤降! “沈清歌!” 原以为她是个识趣的,没想到...... 才短短几月,就这么急不可耐,用这种下作手段!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啊,真是好极了。” 这么想爬他的床吗? 那他就成全她! 躲在暗处的新月见荣铮一身戾气的出了书房,吓得呆愣在了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时,荣铮已经进了沈清歌的院子。 药是她下的,也是她冒险送进去的。 怎么最后还便宜了沈清歌那个贱人?! 西厢房内。 沈清歌正在灯下给荣梓豪绣着背包。 明日就要去私塾了,别的孩子有的,她的孩子也要有。 “哐当!” 沈清歌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针尖猛地刺入指尖,沁出血珠,滴在了手里背包的蟾宫折桂上。 她愕然抬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 “侯爷?你......” 荣铮站在门口,逆着月光,身形被拉得修长。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他伸手一把攥着沈清歌纤细的手腕,声音嘶哑。 字字带着冰刃。 沈清歌疼得脸色发白,眸中瞬间染上泪花,人见犹怜: “侯爷......您说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妾身听不懂......” “侯爷有事我们出去说,小心吵醒孩子。” 荣铮看向床榻,这才发现女儿在床上酣睡。 “沈大小姐还真是好手段呀,几日未见,就已经收买了芷昔。” 他伸手抓过沈清歌的发髻,按在自己肩上,偏头轻语: “先是对我假关心,后又替梓豪出头,博取好感,现在又是芷昔。” “沈小姐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他黑眸徒扬,眼神中满是厌恶:“这么快就想把我们永安侯府装进齐明远的口袋里?” 第二十八章:身体的疼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沈清歌被他莫须有的指控砸懵了。 还不等她反应,就被荣铮拦腰抱起,出了房间,转而进了荣铮的主屋。 “还在装?”荣铮猛地将她甩向床榻。 沈清歌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倒,后脑勺磕到了冰冷的床沿,眼前阵阵发黑。 自成亲以来,她还是第二次进这个房间。 没想到次次有惊喜。 沈清歌尚未反应过来,荣铮就已经欺身而下,灼热的手掌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襟。 “刺啦......” 布帛碎裂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那远去的惊恐记忆也随之而来。 “不要!” “你不能这么对我!” “放开我!” 沈清歌眸中泪水瞬间涌出。 荣铮看着点她泪眼婆娑,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底那股无明火却燃烧得更旺。 他俯身,炽热的唇贴在沈清歌的耳廓,说出的话却像千年的寒冰: “怎么?你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如今又装什么贞洁烈女?还是在给齐明远守身?” 沈清歌绝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脑子里恐怖的经历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 荣铮手下的动作毫不留情,言语极尽羞辱:“我今日便成全你,想要什么情报,就看你怎么付出了。” “不......不是那样的......” 沈清歌的挣扎渐渐微弱,解释被堵在喉咙里,化作破碎的呜咽。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会变得如此陌生可怕。 固执地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屋外的月亮渐渐偏西,荣铮才慢慢清醒。 转头看向床榻上一片狼藉中的那抹红,心头莫名一刺。 旁边的角落里,沈清歌将头埋进怀里,紧紧抱着自己。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荣铮刚刚愧疚的心里,怒火又盛了。 回想起身下沈清歌那死寂的眸光。 怒火在也压制不住! 他将浑身冰凉的沈清歌从床上拽起,直接扔到了院内。 药不是你下的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 “滚回你自己的院子!” 沈清歌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西厢房的。 她走到软榻前,拿起刚刚绣了一半的背包。 指尖摩挲过上面已经枯竭地那一滴血渍,眼神渐渐远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呃……” 沈清歌猛地捂住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她死死咽下。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她淹没。 那种想要将她击垮的恐惧、绝望。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体温开始不受控制地攀升...... “娘亲!娘亲!” 荣芷昔哭着从屋里跑出去,叫来了小翠。 与小翠一起前来的还有几个脸色铁青的婆子。 婆子上前,强硬地将哭闹的荣芷昔拦下带走。 “侯爷吩咐,两位小主子近期不得打扰夫人静养。” 婆子的声音随着荣芷昔的哭闹声远去。 小翠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急得直跺脚。 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新月听着沈清歌这边的动静,简直喜出望外! 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昨晚没说是她亲手熬的汤,果然对了。 不然现在死的就是她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样,她依旧成了孩子们的依靠,依旧住进了清河院。 去私塾的路上,荣梓豪忍不住追问: “新月姐姐,母亲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今天是你送我上私塾?” 新月佯装害怕,左右张望: “公子,以后可不能叫那个女人母亲了。” 荣梓豪不解。 新月继续悄声道:“唉,这些事,我本不该插嘴的。可我怕公子您被那个女人伪善的外表给骗了!” 她蹲下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桂花糕,塞到荣梓豪手里,唉声叹气: “以前她对你们好,给你们做好吃的,那都是表面功夫。” 荣梓豪皱眉,他并不这么觉得。 新月一脸悲悯:“我的傻公子吆!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你还记得那次国公府的事吗?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是她沈清歌放不下齐世子,主动勾引,还设计让你小姨也落了别人的笑话。” “才不是呢!”荣梓豪立刻小声反驳,但眼神已经在躲闪。 “怎么不是?”新月语气肯定: “那可是你亲小姨呀,是你娘亲的妹妹。还有你外祖,前些天不是也来为你们出头了吗?” “如若不是如此,侯爷怎会软禁她?” 荣梓豪不知道该信谁了,但想起沈清歌的眼神却渐渐疏远。 ...... 小翠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清歌,心如刀绞。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小姐这样狼狈。 “侯爷!求求您开恩,让府医给夫人看看吧。” 小翠最终把心一横,冲出院子,跪在荣铮的书房外,磕头哭求。 “侯爷,夫人她烧得厉害,再托下去......恐怕,恐怕就......” 她哭得说不下去,额头一片通红。 书房门打开,阿七从里面出来。 “小翠姑娘,侯爷说了,生死有命。” “若夫人真熬不过来,也是她咎由自取。” 小翠周身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阿七。 阿七不敢对视,默默地转过了头。 想起病榻上气息愈发微弱的沈清歌,小翠只能拿上银子,去府门口碰碰运气。 “侯爷有令,无故不得出府。” 小翠急得眼泪直流,苦苦哀求: “大哥行行好!我就出去一刻,买了药就回来!求求你了!” “吆,这是谁呀?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新月送完荣梓豪刚好进府。 她看着小翠狼狈的模样,心中快意无比。 故意拔高声音嘲讽:“小翠妹妹,你这是何必呢?” 小翠看到新月,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昨晚只有她见过侯爷,是不是她给侯爷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侯爷那么对夫人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新月脸上笑容一僵,浑身一个激灵,心虚道: “你,你瞎说什么呢?”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随意诬陷,心思歹毒,水性杨花......” 第二十九章:迟早有一天扒了她的皮! 新月越说越起劲,得意地扬起下巴,完全不顾小翠阴沉的眸色。 “我劝你呀,还是别上赶着触侯爷霉头,早点想想后路,别跟着你那主子一起......” “啪!” 新月话没说完,就被小翠一巴掌打断。 “你就是这么对你以前的主子的?” 小翠眸中含火,落下的巴掌干净利落。 小人得志! “你胡说什么?” 新月捂着脸,眼睛瞪得溜圆。 “我好心劝你,你别不知好歹!” 新月气急,一个丫鬟居然敢动手打她! 迟早有一天扒了她的皮! “不准你骂小翠姐姐!” 一个带着哭腔的清脆声音突然打断争吵的两人。 荣芷昔跑过来,小小的身子挡在了小翠面前。 丫鬟婆子都说她娘亲错了,都不让她见娘亲。 可她亲眼见了娘亲身上的伤,摸着的娘亲身体的滚烫。 她只知道,若是她不帮小翠,她就会又一次失去娘亲。 “新月姐姐,不许你这么说娘亲。” 她拉着新月衣角,仰着头,小脸上满是伤心和不解。 “新月姐姐......你为什么拦着小翠姐姐去救娘亲?为什么总说娘亲坏话?” 新月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蹲下身,拉着荣芷昔的手,一副痛心疾首道: “小姐,我都是为了你和小公子好呀。” 她挤出两滴眼泪:“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夫人是来侯府当细作的。是对侯府别有用心的。” “姐姐是心疼你们,怕你们被人利用,受到伤害,才不得不狠下心拦着......姐姐心里也难受啊......” 荣芷昔被她的话绕得有点懵,可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你胡说!” 小翠看着新月一脸惺惺作态,忍不住翻白眼。 看荣芷昔一直拉着她,看准时机,猛地一矮身,从新月旁边挤出了大门。 “唉!你!” 门口侍卫反应过来想要拦截,却被荣芷昔打断。 她小小的身躯挡在侍卫面前:“你们不许追!” 新月咬着牙,看向荣芷昔的眼神晦暗不明...... 书房内的荣铮一直反复看着手里的密信,冰冷的眸子里看不住一丝感情: “既已出府,便准她买些退热药材回来。” 为了稳住沈江亦,还是先给沈清歌留条命吧。。 小翠终是买了药回来。 小心翼翼地扶起昏睡的沈清歌,一点点将温热的药汁喂了进去。 后半夜,药力才终于起了作用。 她守在一旁,不敢合眼。 而荣芷昔院内。 任凭新月怎么哄,荣芷昔都嚷嚷着:“不要!我要娘亲!我要和娘亲一起睡!呜呜......娘亲是不是不要芷昔了......”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揪心。 荣铮被吵得心烦意乱。 他沉着脸,看到女儿哭得红肿的眼睛,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终究还是俯身,有些笨拙地抱起软糯的小身子。 荣芷昔哭声渐渐小了些,转化为委屈的抽噎,小脑袋依赖地靠在他肩上。 抬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怯生生地问: “爹爹......娘亲为什么会生病?是不是......是不是芷昔晚上睡觉踢被子,让娘亲着凉了?所以娘亲才生病的?” 孩子的声音带着自责,甚至将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荣铮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担忧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困惑和心疼。 这一刻,铁石心肠如他,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泛起刺痛。 他该如何回答? 可无论怎么回答,对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依赖沈清歌的孩子来说,都太过残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温度:“不是,不关芷昔的事。你娘亲只是......只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他生平第一次,选择了撒谎。 “那娘亲会好起来吗?” 荣芷昔追问道,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会。” 荣铮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承诺。 看着怀中渐渐熟睡的女儿,荣铮脑海中不断想起沈清歌逗孩子的场景,搅得他心绪不宁。 若不是太子密信,查得沈清歌其实是为了帮齐明远监视他,陷害妹妹沈念安上错喜轿。 后又借国公府夫人寿宴,和齐明远在府中幽会。 被宁漱玉撞见后,不惜让齐明远毁了宁二小姐的清誉。 那信中的桩桩件件若是冤枉了她。 那博取孩子信任,骗他放下戒心。 利用新月给自己下药,企图爬床巩固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可是证据确凿! 荣铮不疑有他。 怪不得她会放下爱慕多年的齐明远,甘愿错嫁给他当续弦?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和齐明远商量好的。 ...... 沈清歌也由原来的主院西厢房,被挪到了侯府最偏,最小的院子,清风院。 府中下人住的院子都比这好。 “夫人,您醒了?!” 一直守在一旁的小翠,扑到沈清歌身边,无比欣喜。 “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沈清歌欲开口,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小翠连忙小心地扶起她,喂了几口温水。 温水润过喉咙,让她眸光逐渐清明。 她喃喃道:“为什么?” 泪水无声滑落:“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夫人,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小翠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眼泪却掉得比沈清歌的多。 “夫人,您先养好身子,别的......都过去了!” 沈清歌视线回拢,这才注意到,她们住的地方换了。 “这是哪里?” 她声音嘶哑,不安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是不是......又把我锁起来了?” 小翠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心酸安慰: “没有没有!” “门没锁!只是侯爷给我们换了院子。” “我们现在有自己的院子了。” “不用挤在主院西厢房里了。” 沈清歌情绪稍稍平复,重新躺回了床上,双眼迷离。 “小翠,我饿了!” 闻言,小翠脸上满是喜悦。 “饿了好!饿了好!” “夫人您稍等,奴婢这就去给你做!” “灶上一直温着粥呢,奴婢再给您弄点小菜,马上就好!” 夫人啃吃东西,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清歌看小翠出去,挣扎着起身,半靠在床边。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封藏已久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上一世,齐明远为了前途,将她像礼物一样献了出去。 见她反抗,他居然让亲手按压着她,任由那人欺辱...... 稍有不顺他的心,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那极尽羞辱的折磨才是她忘不了的痛! 重活一世,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 可当她对上荣铮猩红的双眼时,那尘封的记忆被瞬间点燃,燃烧得她忘记了呼吸...... 第三十章: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沈清歌喝了点粥,强撑着起身了。 高烧退下去之后,身体的不适感也就渐渐消失了。 她挣扎着下床,扶着小翠的手走到门口。 推门而出。 这个院子不大,地面就是普通的青石板。 缝隙里的几根杂草,也在拼命活下去。 院中只有一棵半枯的老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案。 西周院墙不高,抬眼望去,还能看见墙外的其他建筑。 冷风吹过,院中老树的枯枝变簌簌作响,给这不大的院子增添了几分凄凉。 “小翠,打水过来。” 她转身,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住到这里了,总要收拾得能住人。” 自古男人多薄情,她早该明白的。 小翠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古树下面,让沈清歌晒晒太阳,去去身上的寒气。 这院子不大,家具也简单,不到片刻,她就收拾干净。 沈清歌抬眼,透过指缝看着被乌云半遮的太阳。 侧脸上的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小翠。” 她忽然开口道:“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你去领东西时,无论他们给什么,拿着便是,不必争辩。” 小翠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侯爷那般态度,那新月又在中间搅和,底下人怎么可能不怠慢? 她鼻尖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还有,”沈清歌转身,看着小翠: “想办法打点一下小姐院中的丫鬟婆子,定要照看好小姐。” 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只有荣芷昔了。 小丫头和她相处这几个月来,她已经真正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了。 小丫头也不含糊,无论外面怎么说,她也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护着她。 小翠想起昨天小姐的眼神,眸中染上泪花。 “夫人放心,奴婢晓得。”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翠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就见一个面生的婆子拎着一个小篮子,放在院门的石阶上。 揣着双手扬声道:“夫人,这月的份例。明个开始,就有您院里的丫鬟自己来取。” 说完,也不等里面回应,转身就走了。 小翠打开门,将篮子提了进来。 里面就只是些素菜,品相甚至不如府中稍有些体面的下人吃的。 肉腥不见一点,药材更是没有。 小翠气得眼圈又红了:“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沈清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篮子里的东西。 “收起来吧。”她语气平淡,“往后,大抵都是如此了。” 她躺回椅子,看着指缝里不变的乌云。 身体依旧虚弱,伤口依旧作痛,但心底那股冰冷的火焰,却烧得更旺了些。 荣铮,你既如此绝情,不给她一个解释,不听她一句自辫。 那她便更要活下去,活得比你们谁都好。 沈清歌在小翠的悉心照顾下,身体逐渐好转。 除了身形单薄了点以外,一切又和往常一样了。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有时靠着那棵古树发呆,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这日午后,小翠乘着去大厨房取热水的机会,转身溜进荣芷昔的院子。 她知道,沈清歌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是记挂小姐。 她也多日没见小姐,很是担心。 刚靠近院落,她便听见里面传来荣芷昔压抑的抽泣声。 小翠心下一紧悄悄躲在月亮门后面。 院子里,荣芷昔正低着头,小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着。 手里紧攥着沈清歌给她缝的布娃娃。 新月蹲在荣芷昔身前,拿着手帕给她擦拭着泪水。 “哎呦我的小姐哟,快别哭了!为了那种没良心的人,哭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荣芷昔躲开她的手帕,带着哭腔反驳:“不许你说我娘亲!我娘亲才不是......” “不是什么?”新月立刻打断她。 “小姐,你就是被她给骗了!她以前对您好,是做给侯爷看的。现在侯爷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厌弃了她,她可不就是不装了?” 她凑近些,重新拿起手帕擦去荣芷昔脸上的泪珠: “她要是真的疼您,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不来看您?” “她就是心虚!就是不要您了!指不定呀,她还在背后嘲笑您傻,好骗呢。” “奴婢是不是胡说,您完后瞧着就是!” 她一脸信誓旦旦:“只有新月姐姐才是真心为您和侯爷好的人,小姐以后可要乖乖听姐姐的话,不然那......” 一直躲在暗处的小翠听不下去了,猛地从月亮门后冲了出来。 指着新月厉声道:“新月!你满嘴胡吣什么!你敢如此编排夫人,蛊惑小主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打死你个挑拨离间的祸害!” 说着,拿着手里的空桶就扑向新月。 新月被突然出现的小翠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一步,尖声道: “你敢!你敢在主子院里动手?!” “来人啊!快来人啊!这个疯子要行凶了!” 一个追一个跑,没人上前帮忙。 新月跑不过,一脸气急败坏地瞪着小翠:“你个跟着罪妇的贱婢!敢动我一下试试?侯爷绝不会放过你!” 侯爷? 小翠被她这话拉回了理智,自己若真动了手,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会给夫人惹来更大的麻烦,甚至可能真的被赶出府去,便再也没人照顾夫人了。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压制着胸口的起伏。 荣芷昔泪眼朦胧中看着小翠,一时忘了反应。 新月见小翠不敢真动手,更加得意,冷哼一声: “还不快滚回你的院子去!再敢来主子院里撒野,惊扰了小主子,看我不叫人打断你的腿!” 小翠死死咬着唇,狠狠瞪了新月一眼。 荣芷昔在也绷不住了,带着多日的委屈大声哭泣:“小翠姐姐!” 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小翠,紧紧抱住了她的腿,把小脸埋在她裙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小翠姐姐!呜呜......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她们都说娘亲不要芷昔了.....呜呜呜不是真的......” 小翠听着荣芷昔的哭声心酸不已,连忙蹲下身抱住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小姐不哭,不哭!夫人没有不要您!夫人天天都想您想得睡不着觉!是有些坏人在胡说八道!” 她一边安慰荣芷昔,一边赤目怒视新月: “你要敢再挑拨离间,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撕烂你的嘴!” 第三十一章:他早已给她定了罪 新月气的脸色铁青,她苦口婆心几日,也抵不过这个贱人的一句话! 她尖声道:“放肆!你个贱婢!敢教唆小主子顶撞我?!来人啊!快来人啊!小翠要抢走小主子了!” 说着边上前一步,想把荣芷昔从小翠怀里强行拉出来。 荣芷昔搂着小翠抱得更紧,哭喊着: “不要!我不要跟你走!你是坏人!你说娘亲坏话!我要小翠姐姐!我要娘亲!” 满院的丫鬟婆子她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翠死死护着荣芷昔,对着新月和周边的丫鬟婆子厉声道: “你们敢动我和小姐一下试试!我就算死,也要把你们今天怎么欺辱小主子、怎么诋毁夫人的事嚷嚷得全京城都知道。” 新月见没人来帮忙,暗骂几句,手下的动作更用了几分力道。 荣芷昔忍不住喊道:“疼,小翠姐姐,疼......” 小翠这才注意到新月掐着荣芷昔的胳膊,使劲地往外拉。 她看着小姐吃痛的小脸,心疼不已。 虽万分不舍,但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新月一脸得意地将荣芷昔抢过来据在怀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推搡。 小翠心疼急了,狠狠瞪着新月,轻声安慰荣芷昔: “小姐别哭了,夫人也很想念小姐。可夫人现在生病了,没办法来看你。” “等夫人好了,一定会来接小姐回去一起住的。” 荣芷昔听了小翠的再三保证,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任由着新月抱回了屋。 回到小院,小翠红着眼圈,将方才的事告诉了沈清歌。 沈清歌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搁在膝上的手,指节捏得死白。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知道了。”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那角灰暗的天空。 眼神深处,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褪去。 ...... 夜色渐至,荣铮才回到府中。 连日政务繁忙,加上皇上新派的任务,让他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江南水患虫灾刚刚平息,边疆又传来噩耗。 先行的粮草给埋伏的敌军偷袭,沈江亦到时,粮草所剩无几。 虽说后来朝廷又送了一批过去,可远远不够十几万大军坚持一月。 户部借口国库空虚,不肯出力,逼太子征粮纳税。 荣铮这些天陪太子跑遍了附近城镇的粮商,都没有余粮可卖。 踏进主院,廊下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脚下的路。 在门口停顿片刻后,他转身去了荣芷昔的院子。 也许看看孩子,才能抚平他烦躁的心吧。 还未进门,他便听到里面传来的低低哭声。 荣铮眉头一蹙,加快了脚步。 屋内,荣芷昔正坐在榻上,小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 显然是哭了很久,那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 新月在一旁拿着帕子,一脸忧心忡忡。 荣梓豪小小的肩膀搂着妹妹,耐心地哄着。 “怎么回事?”荣铮沉声问道。 冰冷的眸光扫过女儿哭红的脸,落在新月身上。 对上荣铮冰冷的目光,新月浑身一颤,连忙福身行礼。 “侯爷,您回来了......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请侯爷责罚。” “说重点!”荣铮接过荣芷昔抱在怀里,语气不耐道。 新月起身,吞吐道:“回侯爷,下午的时候......小翠不知怎的溜进小姐的院子,见了奴婢就打......” 荣铮脸色一沉。 一旁的荣梓豪也皱起了眉头。 新月低垂的眉角偷偷抬起,继续委屈道: “她......她还想抢走小姐,拉扯中全然不顾小姐的身体......” 说着上前卷起荣芷昔的胳膊,一片青紫出现在众人眼前。 “奴婢拼死护着小姐,她才没敢真做什么……”。 荣铮听着,脸色越发冰寒,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本来还觉得对沈清歌是不是太过了,现在看来,还是太过仁慈了。 荣芷昔哭累了,趴在父亲怀里就睡着了。 荣梓豪陪着妹妹,哄着她入睡。 荣铮面色冰寒,大步朝着清风院走去。 沿途的下人见到荣铮的气势,纷纷避让,大气都不敢出。 “砰”的一声巨响,清风院的院门被人踹开。 院内,沈清歌正坐在窗边的矮凳上,就着傍晚最后的天光安静地绣着那天没绣完的蟾宫折桂。 小翠在旁边整理着一些晒干的果脯。 突如其来的暴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小翠手里的果脯撒了一地。 沈清歌捻着针的手指一顿,针尖刺入指尖,沁出一颗血珠。 熟悉的一幕又让她心头一颤。 缓缓抬头,便又对上了那双喷火的眸子。 几日不见,他依旧是那般矜贵冷傲。 只是此刻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的冰冷。 她强行压下那股战栗,放下手中的针线,缓缓站起身,面色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 小翠慌忙跪地行礼:“侯爷……” 荣铮根本看都没看小翠一眼。 他的冰冷的眸光死死锁在沈清歌身上,一步步逼近,连同声音都冷得掉冰渣: “沈清歌,你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禁足于此,还不安分!竟敢教唆贱婢跑去惊扰芷昔?你真当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沈清歌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恶,淡淡嘲讽: “侯爷这话,妾身听不懂。” 她顿了顿,目光清凌凌地直视着他,反问道:“倒是侯爷,不问青红皂白,便直接定罪,是何道理?” “巧言令色!” 荣铮厉声喝道,猛地上前一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冒出头的月光拉长,覆盖住了地上的弱小身影: “若非你受益,你那婢女怎敢如此嚣张?沈清歌,收起你这套虚伪的把戏!你的底细,我已经查的一清二楚!” 跪在地上的小翠见侯爷如此震怒,猛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侯爷明鉴!不是那样的!今日是新月她先……” “闭嘴!” 荣铮猛地转头,眸光如冰冷的箭矢射向小翠: “这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再多说一个字,立刻拖出去发卖!” 小翠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浑身一颤,后面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再也不敢出声。 她不能被发卖,冥冥中总感觉若是被发卖,她家夫人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荣铮重新将冰冷的眸光,落在一脸平静的沈清歌身上。 “你若再敢打孩子主意,我绝不轻饶!” 说完,他狠狠瞪了沈清歌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猛地转身,拂袖而去。 院内重归死寂。 小翠瘫软在地,吓得脸色发白。 沈清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血印。 原来,在他进来之前,便早已给她定了罪。 一股彻骨的寒意,慢慢席卷了她的全身...... 第三十二章:那我们就一起去外面看看 沈清歌慢慢走回窗边坐下。 拾起那件没绣完的绣品,上面还沾着方才指尖沁出的血珠。 她拿起针,换线,一针针覆盖上面的血渍。 痛吗? 痛! 可这些痛,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 这辈子不想再忍着了。 “小翠,” 沈清歌忽然轻声问,“如果我们想离开这里,难吗?” 小翠一震,惊愕地抬头:“夫人?!您……您是说……” “离开侯府。” 沈清歌抬起眼,眸光清冷:“去找一个世外桃源。” 这世间,并不知只有相夫教子这一种选择。 大哥用生命守护的江山,她也想去看看。 小翠看着沈清歌清瘦的侧脸,擦干眼泪,重重点头: “夫人想怎么做,奴婢都跟着您!就算死,奴婢也陪着您!” 沈清歌看了她一眼,眸光染上暖意。 “好。” 她低下头,终于将那背包修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外面看看!” 院外,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将这偏僻的小院吞没。 早秋的清晨已经有些寒意了。 沈清歌着一身淡紫色碎花长裙,便缓步向院门口走去。 “夫人请回。” 门口的一名侍卫伸手阻拦:“侯爷有令,您无事不得出院门。” 沈清歌脚步未停,眸光清冷:“有事!” 这么多天了,她不能再这么糊涂地被软禁在这里。 她要问个清楚,她究竟是放了那条家规家法。 让他这般折辱。 两个侍卫面露难色,互相对视一眼。 “这……”侍卫犹豫着。 侯爷只说看好夫人,但并未明确禁止在府内有限走动。 “怎么?” 沈清歌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我如今连在自家走动的资格都没有了?还是你们要为了这点小事,再去请示侯爷?” 侍卫们想到荣铮近日阴晴不定的脾气,犹豫了。 沈清歌也不想为难他们:“你们若不放心,跟着便是。” 最终,一名侍卫侧身让开,另一名则紧随其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夫人请。” 毕竟是侯府的主母,他们也不敢真的拦着。 只要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沈清歌也不再多言,朝着主院走去。 主仆俩神色清冷,步子很快。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和草木的香气,成了自由的味道。 路过荣梓豪院落的时候,沈清歌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那日本来答应要送他新书包,送他去私塾的。 结果...... 他会不会对她失望了? 她接过小翠手里的书包,指尖拂过针脚,眼神温柔。 这个“蟾宫折桂”的图案,还是她和荣梓豪商量好的呢。 希祝愿他能在私塾选拔中获得优异成绩。 沈清歌正欲抬脚进去,被身后的侍卫拦在身前: “夫人,您不能进去。” 沈清歌:...... 也是,她怎么就忘了,荣铮警告过她,不许她再接近孩子们。 小翠看着她没落的身影,心下又一阵心疼。 自家大小姐在府中千娇百宠着长大。 不但没能如愿嫁给自己心念的人,现在到好,一片真心被辜负。 “两位大哥,行行好,小公子去私塾了,院里没人。” “夫人进去只是把答应小公子的东西送到,放下就走,绝不逗留。” 话落,院里忽然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沈清歌循声望去。 看到院内花园前,荣梓豪拿着木剑,胡乱地劈砍着花草。 旁边站着他的小书童清泉,正一脸担忧地看着。 她的心猛地一揪。 荣梓豪似乎察觉到有人,转头望来。 却只看到门口侍卫一闪而过的背影。 ...... 沈清歌很奇怪荣梓豪为什么没去私塾,可也没有多问。 现在的她,没有担心他们的资格。 她站在荣铮的主院里。 任由清早的冷风穿过衣袖,正午的阳光照过头顶,夜半的寒意浸湿后背。 都不曾挪动一下。 跟着的侍卫又换成了来时的那两个人。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都站了一天了,要不就先回去吧。” 其中一侍卫不忍,开口劝道。 沈清歌不语,狭长的眼眸一直看着亮着灯的书房。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脚趾已经失去了知觉,才看到书房门开。 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形,向自己走来的人,弯腰福身:“侯爷!” 荣铮好看的眉头拧紧,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烦。 “沈清歌!你在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 那声音更是冰冷刺骨:“以为用这种苦肉计就能让我心软?简直是痴心妄想!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 沈清歌缓缓站直身子,眸光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他脸上的嫌恶。 干裂的唇角微微颤抖:“侯爷,我们......合离吧。” 她微弱的声音随着夜的寒风飘进了荣铮的耳朵,回荡在寂黑的院落里。 荣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休想!” 随后反应过来,猛地俯身,一把攥住她冰冷纤细的手腕。 比她手腕更冰冷的,是他的声音:“你以为侯府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 既然你能为了齐明远做到这样,那你死也得给我死在这里! 他低眉对上沈清歌毫无波澜的眸子,心中那点怒火在也压制不住了。 猛地甩开她的手,将她甩到一旁。 沈清歌本就虚软的身体猛地向后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被他甩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下一瞬,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夫人!”小翠失声惊呼。 荣铮瞳孔骤然一缩,伸手揽住了她。 看着瘫软在怀的人,阴沉着脸打横抱起,把她送回了清风院。 “叫府医!” 他厉声对跟进来的小翠下令,语气冰冷:“别让她死在这里,晦气!” 府医很快气喘吁吁地赶来。 荣铮负手于身后,站在一旁,垂眸撇了眼昏迷不醒的沈清歌,眉头紧锁。 “如何?”他冷声开口。 府医擦了擦汗,躬身回道:“回侯爷,夫人是忧思过重,心力交瘁,加之长时间水米未进,体力耗尽才导致昏厥。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受刺激,否则恐伤及根本......”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府医的话:“开药。” 府医连忙应下,退出去写方子。 荣铮站在原地,眸色骤然一紧,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个脆弱身影,转身离开。 原以为她是装的。 可明明前几天还那么闪光的一个人,短短几日,怎么就变得这么破碎? 沉重的院门再次在他身后合上。 第三十三章:我们这次有机会出去吗? 荣铮回到书房,摔上门,站在书案前,胸口起伏。 沈清歌惨白的脸和那句“我们和离吧”,在他脑子里打转。 荣家祖训不休妻,可没说不能和离。 他应该高兴的。 她能主动要求和离,他该立刻答应的。 可他没有。 在听到她说“和离”那一刻,他只感到了一股无明火。 让他的心忍不住地慌乱。 良久。 他才从一沓书籍下,抽出一封密信。 信纸边角都被他摸旧了。 看了许久后,他的眸光又重新冷了下来。 他明白了。 她不过是想用“和离”,以退为进! 沈清歌! 既然你这么想和离,那我就成全你。 他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波动,被彻底压死。 ..... 沈清歌幽幽转醒,喉咙干得发痛,浑身也像是被碾过一样。 “夫人!您醒了!” 小翠眼睛红肿,声音还带着哭腔:“您吓死奴婢了!” 她上前扶起沈清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了几口温水。 “我怎么回来的?”沈清歌声音哑得厉害。 和离的事还没和荣铮说清楚呢,怎么就回来了。 小翠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侯爷送您回来的......” 沈清歌缓缓靠着床头,闭上眼,心口一阵阵地泛着疼。 她并不是真的想和离,只是想借着和离去试探荣铮的态度。 为自己争取一个出府的机会。 她之前筹备的粮也要想办法送出去了。 傍晚。 沈清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氅衣,看着院中那个古树。 秋后叶落,黄昏的光照在古树上,显得更枯了。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连挣扎都是一种奢望。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还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还需要“侯夫人”这个身份。 最起码,在大哥传来消息之前,她需要是“永安侯夫人。”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沈清歌才回神,抬头便看见一高大身影站在自己身侧。 看着荣铮的眉骨极具压迫感。 荣铮垂眸,目光滑到了沈清歌脖颈处白嫩的肌肤上面。 沈清歌不予理会。 喊了几声小翠,没得到回应,便垂下眸来。 荣铮走近,轻撩衣袍坐在她身边。 沈清歌绣眉一蹙,声音中满是疏离:“侯爷若无事就请回吧。” 荣铮闻言蹙眉,啪嗒一声,把手中的琉璃碗稳稳放于桌上。 沈清歌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端着的药碗。 荣铮沉声道:“这是府医熬的药,你把它喝了。” 沈清歌回眸盯着那碗药。 片刻,冷冷回道:“多谢侯爷好意了。” 荣铮见她不动,说出的话也重了几分:“怎么不喝?是想让谁看到你这凄惨的样子?” 沈清歌不理,自顾自地起身朝外走了几步。 荣铮看着沈清歌的背影,沉声道:“过来!” 沈清歌回头对上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寒冷,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这个动作,让荣铮的心里更不舒服了。 “怎么被我说中啦?” 沈清哥还是不语,在荣铮眼里就是默认。 这让荣铮心里更不是滋味,看向她的眼神越发阴鸷。 “侯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沈清歌闭了闭眼,手紧握成拳。 欲加之罪,何况无词,她懒得辩解,也不想辩解。 荣铮闻言冷着脸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中用力,人便到了他怀里。 另一只手利落地抄起一旁的药碗,就往沈清歌嘴里灌。 沈清歌闭唇,吐了出来。 “你当侯府的东西就是你随意糟蹋的吗?” 荣铮仰头喝了一口,随后低头重重地落在那处柔软的唇瓣上。 “唔......” 药汁顺着沈清歌的唇角滑落出来,眸中隐隐带着惧意。 腰间箍着的大手越收越紧。 沈清歌憋红了脸,最终张开了唇。 苦涩的药汁滑进了嘴里。 荣铮离开她的唇,再次将药碗递到她的嘴边,目光沉沉冷声问道: “要我继续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沈清歌眼睫轻颤,声音也跟着轻轻颤动:“我自己喝。” 荣铮一直盯着她把药喝完,才放开了手。 他看着沈清歌煞白的脸,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时候不早了,夫人好好休息。” 说完就摔门而出。 小翠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荣铮出门,可吓坏她了,急忙跑到屋子里。 看到沈清歌已经躺在床榻上,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小翠默契地没有提到荣铮,悄悄的进来伺候。 ...... 荣铮走访了几天黑市,才探听到,黑市上的粮食豆类,几乎都被这家粮油店收购了。 东市粮油店“丰裕号”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此人正是佟掌柜。 见荣铮进来,佟掌柜脸上堆起笑迎上来: “这位爷,您要点什么?” “掌柜的,”荣铮一眼扫过店铺。 店铺虽不大,但里面米面粮油种类还算齐全。 他语气平和道:“听闻贵号近日收了不少新粮?我想采买一批,价钱好商量。” 佟掌柜笑容不变,连连摆手:“哎哟,这位爷您听岔了!小店小本经营,哪有什么余粮啊!这几日粮价飞涨,我们自己都快断炊了......” 荣铮还是一脸随和,淡淡道:“是吗?可我听说,前几日黑市上最后那三百石新麦,可是都进了丰裕号的后仓。” 佟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爷您真会说笑......哪有的事......” “掌柜的,” 荣铮眸光一沉,往前一步,拿出一块令牌放在佟掌柜面前:“我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有我的门路。” 佟掌柜低头看着令牌上东宫的印记,额头开始冒汗。 本来之前他就给东家提议过,粮食不能再这么收了。 可这几日没等到东家的消息,他只好又去收了一批。 没想到,就被人盯上了,还是东宫的人。 这要是被按个谋逆的罪过...... 佟掌柜陪着笑脸,声音轻颤:“这位爷......不是小的不肯卖......实在是......这粮,小的做不了主啊......” “哦?”荣铮挑眉:“东家是谁?可否引见?或者,我亲自去与他谈?” 佟掌柜后背冷汗凉凉。 “东家这几日外出了,想必过几日就能回来。” “这样,”佟掌柜顿了顿继续道:“三日,三日后您再来。若是东家还没来,我照样卖粮给你。” 这年月手里有粮没粮,都不太平呀! 这批粮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就不能继续放在手里了。 不然,东家院子里的那些粮食都保不住了。 第三十四章:给我把她按住了 听说前线战事吃紧,粮草告急。 东家收这粮,大多是为了大少爷沈江奕。 若这批粮落到朝廷手里,能送到大少爷手里的几乎少之又少。 佟掌柜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告诉这人,东家的信息。 只能擅自做主。 荣铮看着掌柜的为难的模样,恐把人逼急了反而得不到粮。 他放缓了语气:“掌柜的,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三日就三日。三日之后,我再来便是。” “只是......到时候,不知掌柜的,能否做得了主?” 佟掌柜连连保证:“爷!您放心。我们这儿粮店诚信经营多年,绝不会失言的。” 荣铮秀眉蹙起,可也没继续在问。 他话锋一转:“还请掌柜的给贵东家带句话。若日后东家想卖粮了。不妨来寻我。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佟掌柜连忙躬身:“哎哟,多谢爷体谅!您的话,小的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荣铮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人走了。 一出铺子,他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眸光冷了下来。 “派人盯死这里。” 他对阿七道:“查清楚,这丰裕号的东家到底是谁,我倒要看看他的这些粮要送往哪里。” “是!”阿七领命。 荣铮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 囤粮不卖,这背后之人所图定然不小。 一个能悄无声息吃下黑市大批粮食的人,绝不会只是为了赚点差价。 还有这掌柜,居然能做东家的主? 还是说他就是东家? “再查查这个掌柜!” 这人,是敌是友? 他扯紧缰绳,策马回了府。 ...... 与此同时,小翠听到了下人们的议论,赶紧回来禀报沈清歌。 “夫人,奴婢去打热水的时候,听婆子们说今日公主府的人来府里下请柬了。” “您说,我们这次有机会出去吗?” 闻言,沈清歌垂着的眸子亮了一下。 公主府的请柬? 她翻遍了上一世所有的记忆,都没能找出公主府这个时节的大事。 不知道什么事,便没有把握能不能出去。 不过...... 公主下柬,请的应该是她这个侯府主母。 “小翠,新月最近有找你麻烦吗?” 小翠加水的手微顿,随即反应过来。 “夫人,明天她找奴婢麻烦的时候,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呀。” 今天是府中发月例的日子。 沈清歌被禁足以后,这中馈的事便又交回到了王管家的手中。 小翠老远就看见新月一身水粉衣裙,站在丫鬟最前面。 小翠:...... “瞧她那轻狂的样,”小翠低声咕哝:“什么颜色都敢往身上披,怎不去穿正红?” 随即往前又挤了挤,站在了新月身后。 一阵秋风掠过,飘来的香味呛得她咳了起来。 “咳咳……你这是抹了几斤香料,”小翠用帕子掩住口鼻,一脸鄙夷:“呛得人都睁不开眼了。” 随后又是一阵咳嗽。 四周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你!” 新月回头,对上小翠嘲讽的眸光,气得脸色发白。 小翠捂着口鼻,围着她转了一圈,眉角上扬,眸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后,连连咋舌: “新月姐姐,你一个月多少月钱?这身行头,怕是比正经主子穿得都好吧?” 她故意停顿,伸手虚指了指:“瞧瞧这镯子,水头这么足,不便宜吧?还有你头上那支簪子……” 她突然凑近,上扬的眉角皱起,声音陡然一厉:“诶?这料子,怎么那么像上个月夫人给芷昔小姐的软烟罗呢?” 周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新月身上。 新月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强装镇定道:“你、你胡说什么!这是我自己买的。” 随后拉拢了一下裙摆,脸上一片慌乱的完后退了几步。 她只觉得这料子好看,小孩子的衣服用不了那么多,索性,她也就顺带着给自己做了一套。 谁知道这就是先下最时兴的软烟罗,还是沈清歌送的。 “你买的?”小翠冷笑,眸光跟着新月躲闪的眼神:“这软烟罗多少银子一匹你知道吗?” “多少银子一匹我买不得?” 新月又急又怒,声音尖厉:“我伺候先夫人多年,赏赐数不胜数,区区烟罗料子,怎么就买不起了?” 众人左右看看,开始小声议论。 “也是,新月毕竟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那赏赐确实不少。” “就是,看她平日穿着,是个不差钱的主。” 新月闻言,刚刚收拢的衣裙又随着胳膊的摆动摔了出去。 “哼!夫人送小姐的,小姐自然是裁了新衣。” “我的,是我自己买的。” 小翠唇角微扬,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要不说姐姐又福气呢,这又是新衣又是香粉的,姐姐这是去相亲?” 新月被小翠的这一番话给噎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眸中闪过一阵鄙夷。 谁要去相亲? 她有喜欢的人! 这个贱婢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嫉妒自己穿得比她好! 她压着心底窜出的怒意,扬起下巴,勾起一抹轻蔑:“三日后公主生辰宴,我要陪小姐去公主府赴宴。” “到时你,才是最该相亲的人。免得跟着那个主子,被连累发卖。” 小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亦是勾唇轻笑:“多谢姐姐提点。” “就是不知,公主设宴,不应该是侯府主母前去吗?怎么会让小姐去呢?” 新月冷哼一声:“侯府主母?侯府有主母吗?” “你可别告诉我,清风院的那位还算是侯府主母?还想着去参加公主生辰宴?” 小翠盯着新月,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 看准新月的脸就是一巴掌,惊得众人呼出了声。 新月也被小翠这一巴掌打蒙了。 回头看向小翠的双眸中透出杀意。 “你个贱婢,居然敢打我?” “来人,给我把她按住了。” 小翠冷哼一声,看向众人:“我看谁敢?侯府的规矩,就是听一个奴才的命令吗?” 下一瞬,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侯府的规矩怎样,也是你一个奴才能置喙的吗?” 小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刚刚还斗志昂扬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众人行礼,让出一条道。 荣铮冷厉的眸子落在小翠身上:“那你倒是说说,侯府规矩是什么?” 第三十五章:你夫人会来吧 小翠福身行礼,莫名有些害怕。 可有什么好害怕的? 虽说,她今天就是故意来挑事的,可她说的也是事实呀。 深吸一口气,小翠压下了心中杂乱的思绪。 袖中是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跪在地上开始哭诉: “侯爷明鉴,新月姐姐再跟我们炫耀自己的新衣裙,说是三日后,她还要陪小姐去公主府赴宴。” “奴婢本来是恭喜她了的,只是不小心多嘴问了一句去赴宴的怎么是小姐,新月姐姐就骂我们夫人不配做侯府主母。” “还要让人按住打奴婢......” 小翠越说越伤心,趴在荣铮面前就是哭:“新月姐姐毕竟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和先夫人自然感情深厚,可也不能随意指责我家夫人不配做侯府主母呀......” 新月看着荣铮晦暗不明的眸子,瞬间慌了。 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侯爷,不是那样的,是她先挑衅我的......” 荣铮看着新月眉尾轻挑。 他虽然来迟了,没看到全过程。 可平日里,两个人是什么样的为人,他能不清楚? 之前留着新月完全是看在两个孩子依赖她的份上。 本来想着若沈清歌真心对孩子们,他就找机会把新月送走。 可没想到...... 想起沈清歌,他负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眸光清冷。 “看来平日里对你们还是太过宽宥了。” 随即吩咐一直跟在身旁的王管家道: “她们俩这个月的份钱不用发了,另外,新月责辱侯府主母,掌嘴五十。” “小翠滋事挑衅,罚禁足一月。” 王管家闻言一愣,之前夫人府里的丫鬟都被罚去了浆洗房。 现在又把唯一能出入清风院的小翠给禁足了。 那......那清风院...... 王管家应下,开口补充道:“是侯爷,那老奴再派个机灵点的丫头过去。” 荣铮刚走几步的身形一顿,回眸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她是不能动了吗?还需要人伺候!” 随即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徒留王管家一个人为难。 侯爷说不派人去,那每日的吃喝怎么办? 清风院之前是下人们住的院子,里面是没有小厨房的。 后来随着老侯爷,侯府也没了往日的荣耀。 老夫人过世以后,便遣散了一批奴仆。 这才空了这个院子。 婆子们都是深宅大院里活成精的人了,惯会捧高踩低。 谁都不愿来给清风院送吃食。 王管家叹口气摇着头,开始发月钱。 真让夫人自己去跟大厨房要吃食? 他怎么有点不敢呢? 可前院到大厨房再到清风院,再回前院。 一日三餐,晚上还要送水。 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呀! 没一会,王管家就想通了。 听侯爷那意思,就是让夫人自己出来拿。 那不就是解了夫人的禁足了吗? 抬头看到守着清风院的两个侍卫,顺口便道: “侯爷说了,小翠禁足,夫人可以出来了。” 两个侍卫相视一愣。 他们是最后来领月钱的,听路过的人说了一嘴,好像有这么个事,便点头应了一句。 ...... 清风院内。 沈清歌无聊,正在古树下扫着落叶。 马上转冬了,能落下的叶子也是少了很多。 小翠一脸沮丧地走到她跟前,泪眼盈盈。 “夫人,奴婢没用。不但事没办成,还被侯爷禁足了。” 看着只是眼睛有些红肿的小翠,沈清歌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小翠走后,她就开始后悔了。 本来想着借着新月的手,趁机送小翠回沈家。 不过还好,只是禁足,人囫囵着回来了。 沈清歌忙不迭地帮小翠擦了眼泪,唇角一弯: “这是好事,没伤着就是好事。” 小翠撅着嘴,后悔自己没发挥好。 “可是......” 沈清歌声音轻柔:“没什么可是的,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小翠看着沈清歌的眸中并没有失落,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晌午,小翠提着食盒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禁足了,那一日饭食,怎么解决呢? “两位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就去取吃食回来,绝不逗留,成吗?” 门口侍卫时间长了也和小翠熟络了起来。 没有刚开始那样的冷硬态度了。 “小翠姑娘,你是不能出去。” 其中一侍卫和颜道:“倒是夫人可以出去了。” 小翠:...... 随后,两个侍卫便听到小翠欢呼的尾音。 “夫人......” 沈清歌也是没想到,荣铮居然能答应让她出去了。 抱着小翠,眸色激动。 而在太子府的荣铮还不知道,王管家会错了自己的意,已经替他解了沈清歌的足。 太子楚慕看着一脸沧桑的荣铮,心中莫名难受。若不是自己牵连,他现在因该领了治理江南水患的功,在家陪孩子呢。 太子眉心微拧,低声问道:“不是说有粮食的下落了吗?” “怎么还是一副愁容?” 荣铮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无事。” 太子正欲再问,便被一阵悦耳的轻笑声打断。 “太子哥哥!” 随后书房门口出现一道鹅黄襦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来。 太子脸上眸中一阵恍惚。 自从妹妹十三岁那年被北齐皇室选中,就在也没从她脸上看到过笑容。 这么艳丽的布料,他也快五年了没从她身上看到过。 如今大周出现了战神沈江亦,用五年时间,和北齐势均力敌。 妹妹不用去和亲了,脸上的笑容多了,衣服也变的亮了起来。 那个活泼爱笑的妹妹又回来了。 昭华公主发髻上的珠翠清脆作响,欢跳着站在二人面前。 “荣哥哥也在呀。” 荣铮眉间倦色稍敛,躬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点点头,看向太子道: “太子哥哥,明天我生辰,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说着,转向荣铮,问了同样的问题。 昭华公主自从和北齐定了联姻,期间就再也没过过生辰。 所以,今年的这个生辰对她来说,意义很大。 她也很期待。 太子一脸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道: “想要什么,一会儿自己去库房挑。连着这几年的,一并挑了去。” 昭华闻言,又是一阵雀跃。 “那你会来吗?” 太子刚刚还笑着的脸僵了一下。 荣铮目光触及,笑道:“太子肯定会去,不过我就不能去了。” 明日,正好是三日期限,那批粮,他势在必得。 太子看看荣铮,又对上昭华迫切的眸光,最终点点头。 昭华整日待在皇宫,自然知道太子和荣铮所愁之事。 便也没多问,转而问道:“那,荣哥哥,你不来,你夫人会来吧。” 第三十六章:她怎么就没有解释呢? 荣铮听昭华想让沈清歌去参加她的生辰。 想起沈清歌,他不知道该怎么给昭华解释。 太子挑眉打量着昭华:“怎么?你很想他夫人去?” 昭华没看出哥哥眼中的探究,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腰间的双鱼佩绦子。 “就是上次国公夫人宴会上见过一面,她......” 昭华不知道怎么形容,便只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她的性格。” 太子和荣铮相视,转而齐齐看着昭华。 太子冷峻的眉头微蹙,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国公府了?” 昭华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了事情原委。 还把宴会上的事,挑重点,一并说了。 太子看着荣铮,又看看昭华,脸色一点点不自然起来。 昭华和他一母同胞,妹妹什么性格他自是清楚。 这么多年身居后宫,跟着母后学六宫事宜。 能让她喜欢的人,沈清歌还是第一个。 可那些言之凿凿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昭华看太子和荣铮半天不说话,便知道沈清歌回府居然什么都没有和荣铮说过。 她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荣哥哥真是好福气,夫人受这么大委屈也不拿后宅之事打扰你。” 荣铮听着昭华这番话,幽暗的眸光看向太子。 太子心虚一瞬,躲开了荣铮的视线。 昭华:...... 她怎么有点看不懂了? 难道? 太子哥哥刚刚对沈清歌在国公府的遭遇那么关注,是也喜欢上了她? 被荣哥哥给发现了? 随即也跟着荣铮瞪着太子。 太子:...... 太子冲着昭华笑道:“你不是要选礼物吗?快去吧。” 昭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男人的战场,还是交给男人解决。 虽然太子是她亲哥,但她也不帮偏。 昭华出去以后,两个人男人的眸子瞬间冰冷。 尤其是荣铮。 冷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两人沉默许久,终是太子先开了口。 “孤的错。” 荣铮不语,好看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也有错。 宁尚书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记得,他亲口对她说,会信任她。 结果,这些流言在太子手里过了一圈后,他居然就这么跟着相信了。 沈清歌之后的处境,太子是知道的。 “要不,你先回去,看看夫人?” 说到着,太子微微叹气:“她怎么也没解释呢?” 这事也怪他。 从江南回来,父皇就催着他去征粮纳税。 恰在这个时候,沈清歌在国公府私会齐明远被当场捉奸。 他还特意召了宁尚书,得了确定的信,才把调查来的信件给了荣铮。 荣铮也是一怔,是呀,她怎么就没有解释呢? 明明之前两人还不止于此。 回去的时候,荣铮特意去了趟雍和街。 他记得沈尚书说过,沈清歌喜欢吃街头那家抬眼的蜜饯。 她还喜欢荣芷昔,如果让芷昔去送蜜饯,她会不会高兴一点。 进府后,荣铮就直接去了荣芷昔的院子。 可不等他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 抬眼看去,便是沈清歌正推搡着荣芷昔。 荣铮心头瞬间一凝,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抓住沈清歌的手臂猛地一拽。 “沈清歌,你干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么小的孩子,你忍心再三地伤害?” 沈清歌的手臂还紧紧地攥在他的手里。 吃痛的秀眉紧蹙,却紧咬着下唇不语。 荣铮虽是厉声质问,却已经给她定了罪。 一旁的荣芷昔攥着小手,拍打着荣铮的大腿。 “坏爹爹,你放开娘亲。放开我娘亲。” 荣铮看着女儿哭红的双眼,一阵心疼。 横着眉角,一甩手,放开了沈清歌的手臂。 “我警告过你,不许你接近我的孩子,你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我绝不饶你。” 荣芷昔挂满泪珠的脸上出现怒意,甩开了荣铮伸过来的手,跑过去抱住了沈清歌的大腿。 “坏爹爹,我不要你抱,我要娘亲抱。” 随即抬着满是泪水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沈清歌。 “娘亲,娘亲,求求你抱抱芷昔好不好?” 沈清歌看着泪眼中全是自己的荣芷昔,心也跟着揪着疼。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了谁而心疼的。 小翠禁足了,看守的侍卫允许她出来,却在去大厨房的路上碰到了在后花园独自哭泣的荣芷昔。 沈清歌走过去才知道,小家伙是趁着丫鬟不注意,偷偷跑出来找自己的。 结果自己不认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把孩子送回来以后,荣芷昔抱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沈清歌也怕荣铮回来误会,这才哄着推搡荣芷昔回屋。 好巧不巧,还真误会了。 她的小心谨慎,在荣铮眼里变成了嫌恶的推搡。 沈清歌收起眼底的涟漪,任由荣芷昔抱着自己哭闹。 看着一脸淡然的沈清歌,荣铮冰寒的眸子更冷了几分,厉声指责:“沈清歌,你别以为孩子......” “别以为孩子依赖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沈清歌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他,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问道:“我若敢伤了孩子,利用孩子,你定会杀了我。侯爷可是要说这些?” 这些话,她听腻了。 荣铮听着自己想说的话从沈清歌嘴里出来,他的心口怎么就莫名的难受起来了? 尤其是看到她平静的眸子,心更是想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一般。 只听沈清歌接着说道:“侯爷不必三番五次提醒,我会恪守本分,不会再多管闲事。” 说罢,她便对着荣铮微微福身,推开满眼泪珠的荣芷昔,出了院子。 身后,是一阵慌乱,可与她已经无关了。 直到荣芷昔再次过来捶打他的大腿,荣铮才反应过来。 他知道自那天以后,沈清歌对他和孩子就淡漠疏远,永远冷漠。 原以为,是她嫁给他的目的暴露,不想在装了。 可今日,公主的那番话...... 他心中莫名的不安。 荣铮抱起女儿,轻声哄问:“芷昔,她来找你做什么?” 荣芷昔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把今天的事,用自己所知道的语言说了一遍。 荣铮听懂了。 却更是生气,眉宇间满是愤怒。 既然冤枉了她,为什么不张嘴解释呢? 第三十七章:心哀莫过于心死 沈清歌因为荣芷昔的哭闹,错过了大厨房的饭点。 厨房婆子看她是侯府主母,真不敢不给吃食,可也没恭敬到哪去。 随便炒了个青菜,给了两个早上剩的杂粮馒头,就打发了。 沈清歌没有吵闹,提着食盒回到了院中。 午后的院子太阳照着,比屋内暖和得多。 小翠在院中古树下收拾了一张木质小桌子,放了两把凳子。 就是两人简单的餐桌了。 小翠上前接过沈清歌手里的食盒,一脸担忧:“夫人,对不起,都是奴婢没用。” 说着话,那清秀的小脸上又挂起了泪珠。 沈清歌瘦弱的脊背挺直,拿起桌上的冰冷的馒头只掰了一半,剩下的都推到了小翠面前。 “快吃吧。” 她咬了一口馒头,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青菜,送进嘴后,眉头蹙了起来,停顿片刻后,慢慢地咀嚼起来。 小翠吃了一口却瞬间吐了出来,在抬头,眸子通红的就要夺过沈清歌手里的筷子: “夫人,这......这您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沈清歌制止了。 比起上一世一天一碗水的吊着,现在有盘菜有口馍,已经很不错了。 她平静的脸上换上笑意,但声音还是淡淡道:“无碍,只不过是盐多了点,就着馒头吃,刚好。” 小翠看着一口口吃菜的沈清歌慌了,夫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平静。 曾经那个爱吃,挑食,爱哭,爱闹的小姐哪去了? 为什么成了侯夫人以后,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姐就不见了? 小翠压着心中的涟漪,强忍着泪水,重新拿起了筷子。 这时,门口传来两个侍卫的声音。 “侯爷!” 沈清歌拿着筷子的手一怔,荣铮来了! 还不等她反应,院门就被推开。 随后一道欢快的身影,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娘亲!” 沈清歌愣愣地看着怀里的荣芷昔,有点恍惚。 “娘亲,芷昔找到娘亲了。娘亲不要赶芷昔走好不好?求求你了,娘亲......” 荣芷昔一声声“娘亲”叫得沈清歌心中一片柔软,粉唇没经过大脑同意,就答应了下来。 “好。” 一旁负手而立的荣铮,紧握的拳悄悄松了一松。 眸光从沈清歌脸上移开,落在了她面前的案桌上。 双眸微眯,扫过上面的饭菜。 “你就吃这?” 听着荣铮的质问,沈清歌冷笑一声。 “一个罪妇而已,还想吃山珍海味?” 语气里淡漠地听不出一丝情绪,好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听到这话,荣铮的眸色骤然一沉,语气森森道:“谁说你是罪妇了?你到底在这里装什么?” 他本不想这么说的,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你既然有苦衷,既然冤枉了你,你为何不说?” 他握拳低吼:“摆出这幅凄风苦雨的样子给谁看?” 看着荣铮因愤怒而猩红的双眸,沈清歌缓缓站起身,丹凤眸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淡淡一句:“侯爷若无事,就请回吧。” “你!” 荣铮的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来。 沈清歌就像一团棉花,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让他莫名的气恼。 果然,最平静的回应,最让人疯狂。 可她以前,明明是一个那么耀眼的人。 “沈清歌!” 荣铮再一次不受控地吼了起来,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可越是讨厌,越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泄。 “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沈清歌感受到怀里孩子的害怕,眉心微拧,看向荣铮:“侯爷想听什么?” 她缓缓转回视线,眼底一片死水:“你给过我机会解释吗?” “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荣铮猛地一噎,一直紧握的拳松了又紧,他没有给过她机会解释吗? “荣铮。”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我们和离吧,你放过我。” 沈清歌扬着头,脸上没有泪,只有麻木的苍凉。 荣铮浑身又是一震,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一旁的小翠悄悄拉过荣芷昔进了屋子,空旷的院子里,只留下两道背影。 “我说,我们和离。” 沈清歌又重复一遍,没有半分犹豫。 “休书也行,侯爷怎么写,我怎么接。” “沈清歌!”荣铮声音里带着惊怒。 “你究竟要我怎样?” 枉他今天还特意去买了她爱吃的蜜饯,还特意来和她道歉。 她却这么得寸进尺,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荣铮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回来到现在,句句都是指责。 一句要她解释的话也没说,一句道歉的话,甚至,是语气软一点的话都没有。 而那特意买的蜜饯,还在荣芷昔院子门口扔着。 不过,现在已经进了新月的院子。 沈清歌朝着他,慢慢地福了福身:“请侯爷成全。” 荣铮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突然明白。 心哀莫过于心死。 比哭喊更伤人的,是这种平静的疏远! 他猛地吸了口气,空气冷得刺肺。 既然她想和离,不如就如了她的愿。 也算是这几天来,对她的补偿。 “和离?”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可以。” 沈清歌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次,但依旧没有抬头。 “明日公主生辰,你带着芷昔前去祝贺。” 他向前一步,逼近她,周身的寒气将她完全笼罩:“你不是想和离吗?明天带着带着芷昔去赴宴,全了侯府的体面。回来之后,我们便和离。” 沈清歌没有退缩,抬眸对上他清冷的眸子,缓缓点头。 一个字没有,一点情绪也没有。 荣铮的心像是被狠狠蜇了一下,莫名的烦躁感又涌上心头。 就这么盯着她,良久,他甩下一句:“芷昔今晚就留在这里。” 荣铮的离开像是带走了院中的寒风,让空气都变的缓和起来了。 屋内窗边上趴着的大小脑袋,见荣铮走了,拉着手欢快的从屋里出来。 “娘亲......” 荣芷昔冲向沈清歌,借着伸向自己的手臂,爬上了沈清歌的肩头。 小脑袋在她劲窝乱蹭:“娘亲......芷昔以为你真的不要芷昔了......呜呜......” 沈清歌的心也酸涩得无法呼吸,她紧紧回抱住怀里微微颤抖的小身子。 低下头,脸颊贴着荣芷昔柔软的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瞬间被满足感包裹。 “傻丫头,”她声音低柔得几近哽咽,“娘亲怎么会不要你?” 只是她要不起而已。 第三十八章:重活一世了,自私一回怎么了 荣芷昔依偎在沈清歌怀里,小小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但那双胳膊依旧紧紧地环着她。 开始叽叽喳喳:“娘亲,昨天有只小小鸟从树上掉了下来,是它娘亲不要它了吗?” “娘亲,昨天我吃了一碗米饭呢,哥哥说长大了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了,芷昔想保护娘亲。” “娘亲......” 沈清歌喉咙一哽,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一个个问题。 ...... 荣铮从清风院出去后,没有回主院,而是拐弯去了大厨房。 越是回想起沈清歌那死水般的眼神,他心口那股邪火就烧得越旺。 以前她的眼中虽然没有他的影子,但满是一片星辰,看向孩子们的眸中也满是温柔...... 厨房里是忙过一阵后的短暂清闲。 婆子们正围着一起闲话家常,灶台上放着还没洗刷的锅碗。 荣铮突然的出现,把厨房里所有的人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行礼。 管事嬷嬷硬着头皮上前,赔着笑:“侯爷万福,您怎么屈尊到这腌臜地方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荣铮沉着脸,冷厉的眸光扫过灶台,落在管事嬷嬷谄媚的脸上。 “今天夫人的饭菜是谁做的?” 管事嬷嬷心里一咯噔,转着眸子赶紧回道:“回侯爷......是......是老奴做的。可,可都是按规矩做的......” “规矩?” 荣铮嗤笑一声:“什么规矩?侯府主母的三餐吃食是什么规矩?” 他想起沈清歌那句“一个罪妇而已,还想吃山珍海味?”,想起那双平静的眸子,负于后背的拳就捏得格格作响。 管事嬷嬷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侯爷明鉴!老奴万万不敢呀,是,是新月姑娘说......说是侯爷您下的令......” 管事婆子眼看势头不对,直接把新月供了出来。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觑着荣铮的脸色。 “新月?”荣铮眸光瞬间变得骇人。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新月有这么多小心思? “好......好得很!” 荣铮气急反笑,阴郁的眸子对上管事嬷嬷:“今天给夫人做的饭原样做一份,送到我的书房。” “若有半点不一样,你的手就不用要了。” 管事嬷嬷被他的笑吓得连连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呀。” 今天给沈清歌抄的青菜,她特意多加了好几勺盐,这可怎么办呀! 荣铮出去后,管事嬷嬷吓得瘫软在地,横竖都是一死,听侯爷令,说不定还有活的机会! ...... 荣铮尝了一口厨房端来的青菜,清秀的眉头蹙得很深。 没有一点油水,半生不熟,咸得发苦,可他还是忍着没有吐出来。 原来......她每日吃的,就是这种东西? 原来,“下人吃什么,她便吃什么”,竟是这般滋味! 原来,被他冷落,带来的就是这样的折磨! 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被他折成了两半,断口处跳起的小刺瞬间插进了他的掌心。 他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动怒。 是因为下人的欺瞒,还是沈清歌的冷漠不做声! 亦或者,两者都有。 “好......好得很!” 荣铮一手捂着胸口冷笑,那唇角的弧度带着些许自嘲。 她就那么不在乎他? 那么不屑于和他解释? 在她的心里,他就如此不值得依靠? 一股难言的刺痛混合着掌心的血滴,滴进了他的心里。 比那盘青菜还要苦涩百倍。 “侯爷......”阿七看着他滴血的手,忍不住出声。 荣铮一挥手,打断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她......小姐在那边怎么样?” 阿七抱拳,把荣铮走后院里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回侯爷,夫人带着小姐已经歇下了。” “晚饭也送了过去,都是夫人平日里爱吃的。” 荣铮闻言,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极轻地“嗯”了一声,让人收走了案桌上的食盒。 阿七看了眼在烛光下挑刺的荣铮,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叫来府医,嘴边的话没有问出来。 他想问的是,夫人那么是大体,侯爷您说句软话很难吗? 翌日天色刚刚泛白,清风院便有了动静。 昨个因为荣芷昔在,沈清歌便收了阿七送来的东西。 屋子里也是放了一个火炉,让这破旧的小屋暖和了不少。 小翠哈着白气,端着铜盆进屋。 沈清歌已经起身,看着荣芷昔红扑扑的小脸蛋,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可转念想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了,上扬的嘴角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孩子也带走。 上辈子她就没有子女缘,这辈子难道还是不能强求吗? 小翠麻溜地帮她洗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夫人,您今天终于能出去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凑近几步,悄声问道:“夫人......那,那侯爷说的,您回来就和离......是真的吗?” 沈清歌对着有些锈迹的铜镜,拿起宝蓝色发簪,在发髻上比划着。 “和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声音轻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名门贵族的婚事,怕是连侯爷也不能自已做主。” 一国诸侯的婚丧嫁娶,那件是不是宫里那位时时关注的事? 不然,侯府也不会有家规不休妻了。 只要家庭和睦,外人就没有机会插手,侯府就不会那么快沦为别人的掌中物。 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想和离,只是想借着和离的由头试探荣铮对自己的态度和底线。 若真能和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到那时,她的事应该也办得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湖蓝色的裙摆拂过地面,走到床边看着还在熟睡的荣芷昔。 到时候,她就把荣芷昔拐跑。 都重活一世了,自私一回怎么了。 ...... 给公主的贺礼,荣铮已经准备好了。 两辆马车,一两放着的是给昭华公主准备的一座珊瑚树。 另一辆里面坐着沈清歌和荣芷昔,小翠乖巧地坐在最边上。 “停车!” 沈清歌挑帘,看了眼外面,对着赶马车的小厮道: “在这里停一下。” 于此同时,荣铮也一身玄色暗纹锦袍,外罩墨色大氅,翻身上马,准备出门。 阿七早已带着一队马车,等着荣铮。 见到荣铮出来,阿七立刻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侯爷,车马以备好。” 荣铮微微颔首,眸光扫过车马,手一挥,便朝着东市的“丰裕号”粮油店走去。 ...... “丰裕号”粮油店内。 佟掌柜看到沈清歌进来,又惊又喜。 今天就是三天期限了,那人就会来买粮了。 好在,东家终于来了。 “东家,您可算是来了。”佟掌柜连忙迎进她,把那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沈清歌听着佟掌柜的描述,猜到了那人就是荣铮。 第三十九章:世子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沈清歌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波澜,肯定了佟掌柜的做法。 “你做得对,东宫既然能找上你,说明已经确定了我们手里有粮。你压着不卖,反而会招来祸端。” 佟掌柜松了口气:“是,东家说的是。” 沈清歌继续道:“若是他还想要,我们以后收的粮食,可以第一时间给他。” 还好这批粮食是被荣铮盯上了,若是被其他有心之人盯上,那后果便不可设想。 看来,其他粮食也要加快送到大哥手里了。 沈清歌从粮油店出来,闻到了对面蜜饯的香味,想到荣芷昔也爱吃这家的蜜饯,便转头去排队了。 多买点,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呢。 一阵马车压过青石板的隆隆声,荣铮也踏马到了粮油店门口。 清晨的阳光略微驱散了些深秋的寒意。 荣铮下马,沉着的眸子无意间扫过街道,突地被对面一道湖蓝色身影吸引。 是沈清歌! 堂堂侯府主母,竟然站在一群市井之人后面! 让他侯府颜面何存! 阿七见荣铮突然停下,眸光冷沉地盯着街道对面,顺着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抹湖蓝色身影。 阿七心下一紧,低声请示:“侯爷......是夫人,可要......” 荣铮猛地一抬手,制止了阿七后面的话,他阴沉的脸色都能滴出水来。 好看的薄唇紧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不必管她。” 他倒要看看,侯府颜面她能顾及几分。 说完便转身进了粮油铺子。 沈清歌买了整整两大包,一包蜜饯,一包各种果脯。 她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包裹,久违的笑容又爬上了脸盘。 一回头,便看到了带着侍从进了粮油店的荣铮。 看到荣铮,沈清歌眉眼弯弯的笑容又退了下去,悄悄上了拐角处的马车。 佟掌柜见荣铮进来,直接带着他去了后院的粮仓。 “爷您放心,小的这仓里所有的米粮都给您备下了。都是顶好的米粮,绝不会以次充好。” 佟掌柜赔着笑,一直跟在后面。 “都是按市价走,您验过以后,小的这就让人过秤装车?” 荣铮“嗯”了一声,看了一圈,确实是顶好的精粮。 他满意地对着佟掌柜俯首作揖:“掌柜的敞亮,东家也不含糊,荣某便替太子,替前线将士,谢过掌柜的,谢过东家了。” 佟掌柜哪敢受“太子”这一拜,连连弯腰:“哎呦,爷您言重了,言重了!” 敢受太子一拜,他不要死得太早。 佟掌柜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继续道:“爷,东家吩咐了,以后我们这丰裕号有粮,优先卖您。” 荣铮闻言一顿,抬眼看向佟掌柜:“哦?你们东家倒真是个有心人。” 他确实有些意外,商人大多无利不起早。 尤其是在战乱的时代,囤粮抬价,吸食百姓血肉的黑心商家更是数不胜数。 像这般慷慨的东家,倒是并不多见。 可他又转念一想,或许这个东家知道他是太子的人,想买个好,为自己的以后铺路。 士农工商,哪个商人能拒绝仕途的诱惑?又有谁能拒绝太子的人情呢。 佟掌柜想起沈清歌,也笑了起来:“是,我们东家一向仁厚。” 每逢初一,沈清歌都会让他去城门口发粮施粥,给那些乞丐流民一口吃食。 看着佟掌柜眼底的笑意,荣铮好看的眉眼也跟着上翘,随意问了一句: “不知东家高姓?此番好意,太子也该知晓。” 佟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谦卑地弯下腰:“这个……侯爷见谅,东家吩咐了,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更不让小的在外多嘴。您看这……” 荣铮心中的好奇更甚,垂眸看了佟掌柜片刻,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淡淡道:“既如此,那掌柜的便代我谢过东家好意了。” “哎!好!多谢爷体谅!”佟掌柜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再次躬身。 ...... 沈清歌的马车在昭华公主的府邸门前停下。 公主府门前,车马盈门,衣香鬓影。 车帘掀起,小翠先一步下车,伸手接过马车内递过来的手,缓缓搀着。 沈清歌一身藏蓝锦绣衣裙,配上小翠梳的素弦发髻,端庄又温柔。 一手拉着荣芷昔,正要拾级而上,便听到身后传来斜刺里的声音: “哎哟!这不是咱们永安侯夫人吗?” 国公夫人陈氏摇着一柄泥金芍药团扇,被林婉儿搀着着,也到了府门前。 陈氏身上那遍地织金的牡丹纹褙子晃的人眼睛疼。 林婉儿一身娇艳的桃粉,用绣帕掩着嘴,吃吃笑道: “姨母您真是的,沈姐姐现在是候夫人,眼里哪能看得到我们?” 周围几位同来赴宴的夫人小姐都停下了脚步,目光在沈清歌和陈氏之间来回逡巡。 陈氏现在看到沈清歌就来气,就想到了家里还有一个害人精。 只不过是她让站了几天规矩,就成日里装病,躲着不出门,还在她儿子齐明远面前嚼舌根,免了她的早晚问安。 可她哪里知道,齐明远帮着沈念安,其实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沈念安能伺候好他想巴结的那个人。 陈氏用扇子轻拍了一下林婉儿,假意指责道:“婉儿!休得胡言!” 她转向沈清歌,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到一处了。 看向沈清歌牵着的孩子,不经嘲讽道:“要不说你有福气呢,这刚进门就是当娘的人了。哪像我们明远呐,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沈清歌那听不出陈氏话里的嘲讽,看了眼陈氏身旁的林婉儿,垂眸一笑,没有接话。 别急,很快你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听到这话的林婉儿脸上一阵娇羞,搀着陈氏的手悄悄下滑,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也是昨个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都还没来得及跟齐明远说呢。 沈清歌莞尔一笑,淡淡开口:“谁说不是呢?” “一儿一女,确实是您羡慕不来的。” 陈氏没想到她居然会顺着自己的话,那嘲讽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沈清歌秀眉微蹙,话锋一转:“倒是陈夫人因该留意了。” “世子到现在还没动静,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你!” 第四十章:我是不是就不用去和亲了 陈氏气得脸上血色尽褪,指着沈清歌的手指都在发抖。 这沈家两个女儿,上辈子是不是跟她有仇? 一个两个的跟她过不去?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低笑,纷纷侧目打量起了陈氏。 沈清歌看着她青白交错的脸,心中冷哼一声。 林婉儿闻言,扶着陈氏冲沈清歌喊道: “你,你胡说什么?” 她顿了顿,眸光一转,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手中绣帕半遮,佯装惊讶道: “沈姐姐不会是还对表哥念念不忘,故意这么说的吧?” 沈清歌:...... 对齐明远念念不忘的人是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念念不忘?” 沈清歌嗤笑一声,眸光在陈氏身上来回扫过:“是你们国公府对我的嫁妆念念不忘吧?” “看你们这寒酸的样,也值得我念念不忘?” 一看陈氏头上的簪子,就是年轻人的款式。 仔细看,不就是沈念安的嫁妆吗? 还有那林婉儿的步摇,还是大哥给沈念安添的嫁妆呢。 “你!” 陈氏气得浑身哆嗦,嘴唇发抖,却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她的嫁妆都已经让齐明远拿去填了赌债,这身料子还是去年她赏给身边嬷嬷的。 为了这场宴会,她又厚着脸要了回来。 公主原本就对国公府有意见,这请柬还是齐国公在太子面前讨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挽回上次她寿宴上丢失的脸面。 没想到,出师不利,在门口就又碰到了沈清歌。 周围夫人们看向陈氏母女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来穿金戴银都是虚的,内里早已空了啊? 沈清歌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微微弯腰,拉过身旁的荣芷昔柔声道: “芷昔乖,看见了吗?莫欺他人善,莫笑他人傻。” 荣芷昔懵懂的小眼神看着沈清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清歌这才直起身,对着脸色铁青的陈氏略一颔首,语气里竟是平淡:“玩笑之语,夫人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她便牵着荣芷昔,踏上台阶,径直向里面走去。 直到沈清歌的身影消失,太子才缓缓从早已停靠在一旁的马车上下来。 太子看着沈清歌带着孩子进了公主府,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卫南风道: “去看看荣侯爷那边怎么样了,顺利的话就让他先来趟公主府。” 南风领命退下。 公主府内。 “沈夫人早呀!”昭华一身淡黄色长裙,外搭藕荷色长衫,从远处过来。 笑盈盈的模样,让沈清歌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沈清歌也笑着回礼:“承蒙公主厚爱,能有幸再次见到公主殿下。” 荣芷昔见状,也跟着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永安侯府嫡女,荣芷昔,参见公主殿下。” 弯腰福身,声音软糯香甜,每一个动作都落在了昭华的心坎上。 昭华一把抱过荣芷昔,在她小小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哎呦!我们小芷昔也太可爱了吧。” 荣芷昔被昭华亲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可在昭华眼里,却是更可爱了。 沈清歌的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对荣芷昔道:“快下来吧,别冲撞公主殿下。” 昭华舍不得将荣芷昔放下,笑着道:“无碍,走吧,我们去里面聊。” 沈清歌微微福身,安静地跟在昭华身后。 两人一路闲聊,走到一处花园前停了下来。 昭华把荣芷昔放下后,小翠一招手,带她去了一旁玩耍。 “听闻沈将军前线失利,”昭华见荣芷昔走远,脸上秀眉微蹙,一脸焦虑: “不知道夫人可有消息?” 如果前线真的战败,那她肯定又回去和亲,或者,比和亲更惨。 她不想嫁给那个比自己父皇岁数还大的男人,可,这就是她作为一国公主该承担的责任。 上一世的公主,在沈江亦战死以后和亲了。 那北齐国君死后,昭华本想用殉葬解脱,却被北齐摄政王狸猫换太子,圈经在了摄政王府,没几年,便消香玉陨了。 沈清歌摇摇头,轻叹一声:“还是侯爷江南回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先行的粮草被毁,朝廷后面送去的,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昭华一愣,她宁愿终生不嫁,也不想去和亲。 可,这么纯粹的愿望,也终是泡影吗? 沈清歌看着昭华暗淡的眸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两个人齐齐看向了远处陆续进来的宾客。 尽管两个人关心沈江亦的出发点不同,目的都是相同的,都希望沈江亦能安全回来。 安全回来,就代表着他们胜了。 良久,沈清歌率先开口:“公主,您......” 她本来想问问昭华,如果大哥真的回不来了...... 最终还是话锋一转,继续道:“我想为大哥募捐筹粮,亲自运送到前线去。” 昭华愕然:“真的可以吗?” “如果那样,沈将军是不是就可以打败北齐了?”昭华越想越兴奋,眸子里是抑不住的光: “我是不是就不用去和亲了?” 沈清歌看着昭华眸子里闪着的光,不忍心在说什么,看着她,肯定地点点头。 昭华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那夫人,不,我想叫你沈姐姐可以吗?” 沈清歌依旧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募捐筹粮吧!” 沈清歌...... 怎么没发现,这公主还是个急性子。 沈清歌道:“公主忘了,今天是您的生辰。” 昭华一脸不好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 荣铮终于在宴会开始前赶到了公主府。 他本来不想来的,可不知为何,还是翻身上了马。 太子也是上道,在沈清歌身旁特意给他留了位置。 沈清歌实在不想面对荣铮,便把荣芷昔抱过来,让坐在了两人中间。 感受到沈清歌的疏离,荣铮眉头微蹙,紧握的手拿起案前的酒杯一口饮下。 太子...... 他们俩人这样,他有很大的责任。 坐在上首的太子一身玄色长袍,腰间衬的玉带,更显得他温文尔雅。 太子笑着对荣芷昔招招手,为荣铮创造机会。 在太子的一个又一个眼刀中,荣铮慢慢地往沈清歌这边靠了靠。 沈清歌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好像根本没察觉身旁还有人似的。 气的荣铮阴沉着脸,周身都添了几分寒气。 宴席开始,一番觥筹交错之后,众人开始纷纷为公主献礼祝贺。 国公夫人陈氏左右看看,用眼神示意身旁的林婉儿。 林婉儿会意,起身来到殿前。 “公主殿下,臣女近日新学了胡旋舞,想借公主宴会,为殿下寿辰添彩。” 第四十一章:就要看拿什么当个彩头了 昭华在皇宫中听过,之前胡人来大周出使的时候,是跳过胡旋舞的,只是现在国力不复从前,胡人也加入了讨伐大周的行列里。 昭华看着众人一脸期待,便点点头,应允了。 准备妥当后,乐声响起,林婉儿着红色纱裙从场外袅袅而来,围绕着殿中的金色大鼓,踩着鼓点舞了起来。 “这就是胡旋舞?这舞姿,果然是曼妙!” “真好看,感觉想画上的仙子一样......” 陈氏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下巴高高地抬着。 这次,终于能为国公府挣回一点颜面了。 一曲舞过,在场的众人无不赞扬,林婉儿面颊泛红,一脸得意。 昭华公主和太子也对林婉儿也是多看了一眼,不吝赞赏。 端坐在上首的昭华笑道:“林小姐辛苦了,来人,赏!” 身后宫女立刻端上来一盘珠翠,交给了林婉儿随行的丫鬟手里。 陈氏看着那一盘的珠翠,心里乐开了花。 果然,只有金银之物才是最直白的表达。 林婉儿感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就连太子也对她笑了一下,那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抬眸看向沈清歌,一脸得意。 哼!穿得好又能怎样,侯府主母又能怎样,能得到公主的赏赐吗? “沈姐姐,”林婉儿甜甜一笑,挑衅地看向沈清歌道,“不知姐姐为公主准备了什么节目?” 沈清歌缓缓抬眸,对上林婉儿嘚瑟的目光,唇角微勾:“不知林姑娘想看什么?” 林婉儿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姐姐这话说得就有点大了,我想看什么你就表演什么?” “那我想看胡旋舞,”她微微停顿一下,眉角上扬,一脸挑衅,“姐姐能跳吗?” 林婉儿在心里乐开了花,正愁没机会收拾沈清歌呢,她自己倒是凑了上来,她就不相信除了她,还有谁会跳着胡旋舞。 随即又是一阵惋惜道:“姐姐,我知道你今天是想在公主面前露脸,可你也不能为了讨好公主,去跳自己根本就不会的胡旋舞呀!” “就算你记性好,能复刻出我刚刚的舞蹈,可终究是在敷衍公主呢。要不姐姐就换个自己擅长的节目吧,就算表演的不好,想必公主也不会真的责罚与你。” 上座的太子一脸玩味地盯着沈清歌,转头又看向一旁的荣铮,心里一阵鄙夷。 自己夫人被人挤兑,他还在那里装清冷,活该他被沈清歌嫌弃。 昭华刚欲出声,被沈清歌一个眼神制止,她转头对着林婉儿轻笑出声:“能不能跳,就要看妹妹拿什么当个彩头了。” 昭华看着沈清歌淡定的神情,瞬间领悟,跟着附和道: “候夫人说得极是,既然是挑战,那总得有点彩头吧,就用那盘珠翠做彩头吧。” “这彩头,自然是谁跳得好,谁拿赏赐了。” 已经在心里盘算好怎么用那盘珠翠填补国公府窟窿的陈氏闻言,心像是被狠狠腕了一刀,不满地瞪着林婉儿。 她本以为林婉儿和沈念安不同,是个安分的,没想到也是个祸害。 在公主宴会上露脸,得了公主和太子的赏识,还拿了赏赐,这就够了,还瞎折腾啥! 也不怪陈氏小心了,自从齐明远成亲以后,她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国公府的面子,更是丢了又丢。 若今天在公主府在闹出不好听的事,那她这个国公夫人也不要做了。 林婉儿可不相信沈清歌会跳胡旋舞。 这可是齐明远偷偷请了胡人舞姬来教她的,胡人禁止进京,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会。 即便是真的会,有她在前面的表演,之后的也只能是不伦不类。 想到此,林婉儿便信心十足地应了下来。 “想比沈姐姐也没有准备舞服吧,姐姐若是不嫌弃,就穿婉儿这身吧。” 林婉儿浅浅的笑容,陪上波光流转的眼眸,显得落落大方道:“不然可别说婉儿赢的不光彩了。”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舞蹈,先入为主下,你模仿得再好,也是吃亏。 沈清歌颔首,答应了。 太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婉儿,又看看沈清歌,清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耐看的弧度: “既然这样,孤也有赏。” 林婉儿闻言,娇羞地看着太子,刚刚跳舞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太子,眉清目秀,风流蕴藉,比着表哥还要更胜。 若不是已经委身于表哥,太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太子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林婉儿就做起了太子妃的梦。 摆摆手,让两人下去准备。 荣铮紧盯着下去换衣的沈清歌,眸光里是道不明的情绪。 他还从来不知道她会跳舞呢,想必,也是跳得很好看。 林婉儿换下舞服就回到了宴会。 陈氏拉住她,不满地低声责问:“你瞎成什么能?到手的赏赐也没了。” 林婉儿可不这么认为,刚刚太子看她的眼神那么热烈,对她的笑那么温柔,肯定是认为她跳得好看。 她不以为然道:“姨母,您就放心吧,胡旋舞又不是谁都能跳的。” “再说了,太子还有赏呢。” 不管赏什么,太子的赏可比公主的有分量多了。 陈氏想到刚刚太子说的话,心下也放心不少,贪婪的心立马跳动了起来。 “说的也是,这胡旋舞可不是谁都能跳的。” 虽说她儿子和齐王走得近了些,可能牵上太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落,一道身影便缓缓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林婉儿看到沈清歌走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已经输了。 依旧是那套红色纱裙,不同的是,沈清歌将腰间散落的纱裙打了个结挽到了腰侧。 手腕脚腕上还是那些铃铛,一头秀发也是与她无异,是长长的辫子。 除了那张脸,简直就和那胡人舞姬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她身上的气势,就如同那黄沙中的野玫瑰,香味顺着风就往你鼻子下钻。 其实那舞姬教的就是将腰线漏出来,可她有了身孕,怕被眼见之人发现,这才没有将腰线漏出来。 没想到,沈清歌居然知道,居然大胆地漏出了腰线。 同样震惊的还有荣铮。 饶是他佯装得再镇定,那慌乱中垂下的眸子还是出卖了他。 太子看着他的反应,眼神冷了一瞬,随即又笑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做起了太子妃的美梦 大殿之上的鼓点再次响起,轻纱落地,站在鼓上的沈清歌赤足而动,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整齐的响声。 转过身,轻纱遮面,那双带着媚笑的凤眼微微扬,毫不掩饰的火热眸光扫过众人,勾的那些小姐们嘴角上翘。 “好好看呀......” “好柔软的舞姿呀......” “......” 荣铮看着鼓上灵动的沈清歌,眸子下沉不敢再看。 手中翻转着酒杯,不免心绪翻涌。 她究竟还有多少种模样是他没有见过的? 鼓点加快,沈清歌柔媚一笑,举起双臂,轻拍双手,轻盈地跟着旋转起来。 “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得林婉儿手中的茶杯滚落到了脚边。 刚刚还镇定自若的陈氏,听到一声声喝彩,也慌了心神。 看向林婉儿的眼神不复之前:“你实话告诉我,她跳的怎么样?” 林婉儿低眉捏着茶杯,一阵心慌。 “姨母,沈清歌居然会跳,她,她......” 她不敢说沈清歌居然比她跳的真宗,就和那胡人舞姬跳的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看着欲言又止的林婉儿,陈氏急了,伸手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厉声道: “你倒是说呀,她怎么样?” 林婉儿吃痛,可也不敢作声,眸中染上泪花,委屈地看着陈氏。 “姨母......” 殿中的鼓声停了,陈氏恨恨地瞪着林婉儿,不甘地收回了手,一脸怨毒地瞪着鼓上的沈清歌。 现在倒好,赏赐没了不说,居然又被沈清歌抢了风头,这一刻,她对沈清歌的恨达到了顶峰。 舞停,沈清歌俯身行礼,准备下鼓。 她极力压制着胸口的起伏,轻拭一下额角沁出的细汗,垂眸看向地面。 大病初愈加上营养不良,让她现在的体能已经接近临点,若此时殿内刮起一阵风,她绝对就会被吹倒。 她闭目轻晃了一下脑袋,抿了抿唇,再睁眼,稳住心神,缓缓蹲下,一手抻鼓,准备下去。 没等她准备好,就感觉腰间一紧,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拦腰抱起。 腕上铃铛响起,一个转身,稳稳停在了地面。 沈清歌惊得一把攥住眼前之人的衣襟,抬眸对上了荣铮温热的眸子。 “放开我,”沈清歌压低声音,拧眉推了一把荣铮,见他纹丝不动,凝眸把手放在胸前护住自己。 荣铮稳稳拖着她的腰际,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要是能站稳,我就放手。” 刚刚她在鼓上旋转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脚下的混乱。 沈清歌拢了拢自己快涣散的眼神不再拒绝,任由荣铮带她回了座位上。 荣铮说得没错,若此时他松手,她就会倒下去。 荣铮看着怀里柔和下来的人,心头不禁颤了一下。 若没有这场误会,她是不是就会和以前一样,对他柔声细语。 落座后,沈清歌神情淡漠地道谢:“多谢侯爷。” 荣铮看着她眼神中的冰冷,不由地握紧了拳,当下便对她不满起来。 他误会她是别有用心,可她也不是真的给自己下药了吗? 就不能彼此抵消,重新来过吗? 荣铮拿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 辛辣入喉,更加让他的心烦躁起来。 沈清歌刚坐好,昭华带笑的声音就响起了:“好!真好看!” 昭华抚掌而笑,目光落在沈清歌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沈姐姐跳的,就是胡人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她上下打量了沈清歌一番,越看越喜欢:“真羡慕荣哥哥,娶得了沈姐姐这样的佳人。” 荣铮脸色一怔,回头看着沈清歌。她依旧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 太子一脸坏笑地看着两人,玩笑出声:“确实是佳人,若不是沈小姐错嫁,侯爷怕是没这份福气呢。”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下坐的陈氏低着头,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搅碎了。 都怪沈念安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沈清歌的一切都因当是国公府的! 荣铮还是起身,恭敬的回道:“谢公主夸奖。” 太子撇了荣铮一眼,抿了口茶:“那侯爷觉得,夫人这舞跳的怎么样?” “这彩头应该给谁?” 荣铮抬眸,翘长的睫毛下,晦暗不明的眸子看向太子,反问道: “太子现在是舍不得彩头了?” 太子嗤笑一声,瞪了荣铮一眼。 给你机会了,你也不中用呀,夸她两句不就好了。 他母后生气,父皇都是这么哄的。 一旁的昭华也撅着嘴,不满地嘟囔一声:“太子哥哥,这还用问?肯定是沈姐姐跳的好呀。彩头理所当然就应该是沈姐姐的。” 随后垂眸一脸不悦地看向林婉儿道:“想必林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林婉儿没想到公主会突然问她,看着旁边丫鬟手里的那盘珠翠,心都在滴血。 心里再不服气,也还是很恭敬地答道:“公主殿下说,说的是。” 随即示意丫鬟把珠翠端到了沈清歌旁边。 小翠不客气地接过那盘珠翠,心里乐开了花。 只是,他家夫人什么时候学的胡璇舞? 昭华抬眸看向太子:“太子哥哥,该你了。” 太子抿唇低笑一声:“今日来得匆忙,未能做准备。” 说罢,从腰间取下玉坠,让荣芷昔拿给沈清歌。 “顾就把这个玉坠送给夫人,夫人可凭借这个玉佩换一个奖赏。” 听到此话的沈清歌目光瞬间亮了一下。 换一个奖赏? 那,她能换一份和离书吗? 太子神色淡淡,不急不慢地倒了杯茶,等着沈清歌的回答。 沈清歌缓缓起身,谢过太子收下了那块玉佩。 荣铮看着盯着玉佩发愣的沈情歌,目光一沉,又灌了几杯酒。 陈氏眼睁睁地看着沈情歌出尽了风头,回头又挖了林婉儿几眼。一个玉佩换一个承诺,这份殊荣本应是她国公府的! 林婉儿垂眸,不敢做声。 现在哪个明眼人还看不出公主和太子对沈清歌的态度,她也不敢再冒头,横生事端。 有了沈清歌的对比,之后献艺的人也收起了念头。 公主见无人在献艺,便散了宴会,让大家自由活动。 宴席散去,昭华特意留沈清歌去了偏殿的暖阁。 公主看着又换回华服的沈清歌,想起了她刚刚跳的胡旋舞,忍不住好奇道:“还不知道沈姐姐怎么会跳得这么好看的胡旋舞?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 她也想在她母后的寿宴上,给她母后添寿。 沈清歌闻言,拿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四十三章:和情郎私奔? 手里茶杯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沈清歌的视线...... “过几日便是齐王的生辰。你若是能夺得齐王的欢喜,我便许你回家一日......” 随着齐明远的话落,门外走进来一个胡人舞姬,扔给她一件遮不住二两肉的红色纱衣...... 昭华见沈清歌没有说话,招手拿过婢女递上来的盒子,打开放在沈清歌面前。 “沈姐姐,我能为你,为沈将军做的,只有这些了。” 沈清歌回神本欲拒绝,可对上昭华闪着光的眸子,鼻尖跟着微微酸涩。 若是大哥战败,比她更伤心的,怕就是昭华公主了吧。 她收起心中的酸涩,推回了那个盒子,同昭华说了她心中的想法。 “接下来我想亲自送一批粮草去边境,后续,还要麻烦公主想办法筹一些粮食了。” 昭华没想到沈清歌会对她说这些,眼中也是激动。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那,这件事荣哥哥知道吗?” 沈清歌摇了摇头。 “侯爷诸事繁忙,现下运送粮草又是头等大事,就不比分心了。” 她认真想了想,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再者,乱世之中,太子和侯爷的举动,也怕是被不少人盯上了。” 昭华想了想觉得有理,可又放心不下沈清歌一个人前去冒险: “真想能陪你一起去。” 沈清歌看着一脸愁容的公主,唇角一弯,轻声安慰: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沈清歌私下看了一看,欲言又止。 昭华凝眸一摆手,身边站着的丫鬟便退了下去。 沈清歌悄悄地在公主耳边说道:“其实这件事若能成,还要麻烦公主......” 沈清歌几句耳语之后,眉眼弯弯道: “放心好了,公主就当我和情郎私奔了。” 昭华被她逗笑了,轻嗤一声。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祝你一路顺遂!” 刚好走过的荣铮就听到了后面的话。 和情郎私奔? 一路顺遂! 沈清歌要走? 她居然要走! 荣铮锋利的眉眼瞬间夹裹着浓重的历气。 沈清歌! 和离你都等不及了吗? ...... 陈氏回去后直接去了沈念安的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粗壮的婆子。 沈念安这几天得了齐明远的庇护,日子过的可谓是有滋有味。 虽然她不知道齐明远让她伺候的人是谁,可能让齐明远卑躬屈膝的,绝不是等闲之辈。 重活一世,她想得很开,身处权利这个旋涡中的女人,清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只要能过得比上一世好,她这清白给了谁都是一样的。若那人真比齐明远厉害,那她...... 沈念安轻笑一声,把手中的燕窝往边上一推,对着杏儿道:“去准备吧,我要跑奶浴。” 杏儿刚要应声,身后的门就被大力踹开,陈氏怒气冲冲地就进来了。 看到陈氏的那一刻,沈念安还是忍不住的浑身颤了一下,习惯性地跪了下来。 陈氏缓缓迈着步子,走到桌旁坐下,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燕窝,冷哼一声道: “世子妃还真是好大的谱呀,我们国功夫都开穷得解不开锅了,你居然还能吃着燕窝,泡着奶浴?” “居然比我这个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都过得潇洒!” 沈念安惶恐,不敢看陈氏一眼,低着头颤抖着解释:“母亲,您误会了,这是世子爷吩咐妾身......” 她话没说完就被陈氏拍桌的声音打断,吓得她又是一机灵。 陈氏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眼珠一转,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苏嬷嬷,快来扶起世子妃。” 陈氏勾着唇,对着身边嬷嬷说道:“怎么能让我们国公府未来的主母一直这么跪着呢。” 沈念安闻言一怔,国公府未来主母? 她,她真的是国公夫人了? 沈念安压着心中的鹊喜,谢过陈氏,缓缓站在了陈氏身后,双手抚上她的肩膀,揉捏了起来。 “谢母亲!” 陈氏眯眼,不禁在心中冷哼,想做国公府主母,你也配。 陈氏享受了一会才说道:“既然你迟早都是这国公府的主母,那这管家权,今日便一并交到你手上吧!” 闻言,沈念安再也压不住心中的鹊喜,几步跪到陈氏脚边,抬眸对上陈氏那耐人寻味的笑后,瞬间冷静下来。 “妾资历善低,怎么能当得起如此大任,还请母亲收回成命。” 陈氏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懒得和她演戏,起身带着苏嬷嬷就往外走。 “就这么决定了,若是不会,就让苏嬷嬷从旁协助你。” 沈念安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拉着杏儿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把掌。 杏儿有点担忧,小心提醒沈念安:“世子妃,这夫人怎么好端端的把掌家权交给了您?莫不是......” 沈念安不以为然,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那个男人,地位权势绝不低于国公府! 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一直跟在陈氏身后的苏嬷嬷还是问出了担心的问题:“夫人,您真要让世子妃主持中馈?” 陈氏脚步一顿,扬着眉角耻笑:“那个贱蹄子她也配?让她管着府里的支出就已经是给她脸了,还真做梦能管着收入?” 苏嬷嬷闻言,会心一笑:“夫人高明!” ...... 沈清歌回去的时候,又在卖蜜饯的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小翠下去后,沈清歌挑帘看向窗外。 对面丰裕号掌柜的送客出来,恰好碰上了沈清歌的眸子。 小翠回来,马车再次启动。 荣芷昔看着案几上的三包蜜饯好奇。 “娘亲,怎么又买了一包蜜饯?爹爹说蜜饯吃太多,牙齿会生病的。” 沈清歌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早上那两包是娘亲和你的,这一包,是给哥哥的。” 荣芷昔一听还有哥哥的份,眼睛瞬间亮了。 “娘亲,你不怪哥哥了吗?” 沈清歌诧然:“你怎么会这么问?” 荣芷昔歪着小脑袋,把新月对荣梓豪说的话说了一遍。 “我偷听新月姐姐对哥哥说,说娘亲是因为对哥哥生气才不理哥哥的。” 荣芷昔小小的脑袋充满了疑惑:“娘亲,哥哥做错了什么事,你不愿理他?” “那我替哥哥道歉,可以吗?” 沈清歌...... 最应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 答应好送他去私塾的,她没去。 答应好亲手绣一个新书囊的,还没送。 答应好让他下学堂后看账本的…… 第四十四章:把她当成了笼中的金丝雀 沈清歌软下眉眼,抱过荣芷昔坐在自己腿上,耐心解释道:“哥哥没有错,错的是娘亲。” 错的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没有保护好荣梓豪。 “芷昔可不可以帮娘亲一个忙,待娘亲去跟哥哥道个歉,若以后,”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若以后有机会,娘亲再亲自跟他说对不起,可以吗?” 荣芷昔一脸欢快地答应了。 真好,那她和哥哥又能和以前一样,天天有娘亲陪着了。 马车缓缓往前走去,没一会儿,荣芷昔就在沈清歌怀里睡着了。 路过墨韵斋,沈清歌叫停了马车。 “在这里等一下。” 马车里,小翠抱着熟睡的荣芷昔,挑帘让出沈清歌下车。 一路跟着沈清歌的佟掌柜站在了墨韵斋门口的摊位上:“老板,这糖葫芦甜不?” 墨韵斋的掌柜的认出了沈清歌,笑着上前:“哎呦!夫人好久不见,今天要点什么?” 沈清歌四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了墙上的一幅画上。 那副被沈念安买走的《春山图》,这么快就又挂在了这里吗? 掌柜的顺着视线看去,随即笑道:“夫人若是喜欢,这幅画就送您了。若不是上次您抬价,这画我也不可能买上那价格。” “这一来一回的,我已经挣着了这幅画钱。” 沈清歌淡淡一笑,婉拒了掌柜的好意。 “画就不必了,若是掌柜的不介意,我想借掌柜的笔墨一用。” 掌柜的爽朗一笑,拿过来一沓纸张,放在柜台上:“夫人客气了,若是想送谁,我这店里也有跑腿的。” 随后避嫌,转身去了后面。 沈清歌提笔快速写了两份信,换来掌柜的包了些纸砚,叫进来门口驾马车的小厮付钱。 “回去记得找管家报账。” 小厮点头进去付账。 沈清歌快速地将那两张纸塞给跟着的佟掌柜,淡定地上了马车。 夜色深了,荣铮才从外面回来。 小翠回来禀报:“夫人,侯爷回来了,奴婢去请。” 沈清歌点点头,悄悄地给荣芷昔身上的被子掖好起身。 小厅的梨花木圆桌前,沈清歌坐在桌旁,安静地等着,烛火印在她平静的脸上,添了几分暖意。 小翠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夫人,侯爷来了。” 随后,荣铮便带着一身寒意踏进小厅。 “侯爷。” 沈清歌起身,福身行礼:“用膳了吗?侯爷若不嫌弃,可用一些。” 荣铮沉着脸,目光扫过满桌菜肴,又落回她的脸上,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你这唱的又是哪处?” 沈清歌唇角往上一勾,没有接话,替他布了筷后,便坐回了对面。 荣铮瞥了一眼,背手没动。 这么晚准备这么一桌,还让丫鬟三催四请的,不就是为了那封和离书吗? 好拿着和离书和你的情郎私奔? 沈清歌抬眸,唇角弧度不变,就这么看着他。 厅内空气骤然凝固。 荣铮盯着她半晌,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冰冷的怒意: “沈清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沈清歌抿唇不语,只是执拗地看着他。 荣铮就像一只重拳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让他又怒又无奈,沈清歌平静的表情让他越发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无奈地坐了下来。 小翠见荣铮坐下后,关门退了出去。 沈清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荣铮,不得不说,若不是他冷薄寡情,留在身边还是很养眼的。 面容冷峻,下颚轮廓分明,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对上它就让人忍不住心下慌乱。 可是......沈清歌起身给荣铮碗里夹了一块鱼腹,后自己也夹了一些。 可是,她们之间的关系终究是错误的。 她依旧是一句话都没说,拿起碗筷朱唇轻动。 荣铮探究的眸光落到她身上,眼神又凝了几分。 京城多少女子,只要他一个眼神,都会为他沦陷,可只有她这般的高冷淡漠。 荣铮垂眸,薄唇紧抿了一下,没动那块鱼,低头端起碗中的参汤,一口饮下。 紧跟着,蹙眉又抿了抿唇。 “这参汤不是你熬的?” 沈清歌...... 今天的参汤才是她熬的。 “侯爷说不是就不是吧。” 沈清歌淡淡回道。 荣铮被她冷漠的态度一噎,缓过神来更气了,说是亲手为他做了一桌饭菜,结果,就连个参汤都不是她熬的。 “若无事,我就回去了。” 沈清歌并未起身,淡淡回应一句:“那妾身就不送了。” 荣铮...... 荣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意,一甩袍出去了。 叫小翠特意来请他过来吃饭,他来了又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各种做作给谁看! 荣铮一路未停,回了书房。 阿七进门,递给荣铮一张揉过的纸张。 阿七:“侯爷,今日给夫人赶车的小厮捡到的。” 荣铮如墨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又重新揉到一起。 “明晚......” 荣铮墨黑的眸子又黑了几分。 想走? 荣铮强压下心头的颤动,冷声道: “明日,派人紧盯着夫人。” 阿七领命。 “另外,去查一下她从哪里走。” 阿七再次领命。 翌日一早。 沈清歌收拾妥当,带上小翠和荣芷昔,来到大门口。 门口侍卫手一伸,拦在了身前。 “夫人,侯爷吩咐,您不能出去。” 沈清歌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她侧身打量着拦路的侍卫,语气平静道:“侯爷昨晚答应小姐今天去斋宝阁,不信你可以去问王管家,昨个夜里侯爷是不是在我那里。” 侍卫相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 阿七交代的是若夫人要出府,不要拦着,但也不要让太容易出去了。 可,这个界限怎么分呢? 荣芷昔上前一步,奶萌的眼睛盯着那个侍卫,轻声道:“侍卫大哥,我爹爹下了朝就来找我们了,你要是拦住我,我可就不去了。” 说完撅着小嘴轻哼一声,转过身子,两手抱住自己,一副不好哄的表情。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决定在装一会儿,便杵在那儿没动:“侯爷有令,夫人半步不得出府。” “只我不能?” 沈清歌嗤笑一声,抬手理了理袖口:“荣铮这是把我沈清歌当成了侯府主母还是他笼中的雀儿?” 第四十五章:被抛弃了 她沈清歌上前一步,直视着那侍卫的眼睛,眸子里是平淡的威严: “我数到三,要么滚开,要么,就和我一起去御前,亲自问问侯爷,这侯府的大门我能不能出得!” 就在沈清歌准备喊数的时候,侍卫猛地收了手,垂首退到一旁,声音闷哑: “夫人请便。” 沈清歌没再看他,径直带着小翠和荣芷昔踏出大门。 刚走没几步,小翠忍不住小声问道:“夫人,咱们怎么不坐马车?” “我怕那些人跟不上。”沈清歌淡淡道。 小翠...... 她怎么听不懂呢? 沈清歌瞥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走,先去斋宝阁,我记得那儿新到了一批南边的云锦,正好给你们做几身新衣裳。” 荣芷昔一听有新衣服穿,高兴地在小翠怀里拍手:“哇,娘亲真好,又有新衣服可以穿了。” ...... 侯府书房内。 “侯爷查到了,今天晚上的船,走水路。”阿七进来禀报。 “水路?” 荣铮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后嗤笑一声。 阿七询问:“需要现在动手吗?” “不用,先把人盯好了。”荣铮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眸子里染上怒意。 现在动手,怎么抓那个奸夫? 他倒要看看沈清歌除了齐明远,还有几个男人? 阿七应声退下,屋内只剩下荣铮一人。 他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神晦暗不明。 沈清歌啊沈清歌,既然你要走,当初为什么处心积虑嫁进来? 为什么佯装贤妻良母,偷走他孩子的心? “水路……”荣铮又低念一遍,忽然笑了。 走水路最是方便藏匿,也最大家最想不到的地方。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空,嘴角勾起一冷笑。 偷了他女儿的心就想跑? 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斋宝阁内。 斋宝阁二楼雅间,珠帘轻晃,沈清歌刚坐下,就见门被推开,昭华屏蔽了丫鬟进来。 “沈姐姐!”昭华公主一脸担忧地上前,握住沈清歌的手,低声道:“都按你说的准备好了。” 沈清歌点头,对着昭华弯腰福身,被昭华一把揽起:“沈姐姐这是做什么?帮你也就是帮沈将军,也就是帮我自己。” “最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沈清歌看着昭华眸中的泪光,眉角柔了下来,语气肯定到:“公主放心,我大哥一定会凯旋的。” 昭华含着泪,跟着点头:“对,沈将军一定会凯旋的。” “包袱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隔壁厢房。” 昭华顿了顿,眉眼闪过一丝担忧,“若是,若是荣哥哥不去找你呢?” 沈清歌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她才带了荣芷昔出来。 他总不能不找他的女儿吧。 沈清歌转念一想,若真不来找她,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在码头弄出点动静。 总之,必须要把京城所有的注意力里拉到她身上。 沈清歌最后搂过荣芷昔抱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温声安慰道:“芷昔先跟着公主殿下回去,娘亲晚一点来接你,好吗?” 荣芷昔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抱着沈清歌不撒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到了每一个人心中。 “娘亲,我想让娘亲陪陪我......” 沈清歌的心也跟着痛,眯起眸子狠心把荣芷昔往昭华怀里推去,转头出了厢房。 小翠红着眼眶安慰放声大哭荣芷昔道:“小姐不哭,小姐不哭了夫人就回来了。” 话落,荣芷昔便耸着小肩膀,抿着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沈清歌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带着孩子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是,她还不能,现在京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荣铮收走的那批粮食,又有多少人已经盯上了她的丰裕号。 她得尽快把她手里的粮食送出去。 …… 沈清歌和小翠一身男装,在码头小摊上等船。 远处茶楼之上,一道冷冽的视线死死盯着小摊上的人。 虽是男装,但她的身形背影,荣铮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夫人,船来了。”小翠看到停到岸边的船高兴地喊。 若她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夫人便也不用再受那种委屈了。 沈清歌点点头起身,小翠拿着包袱跟在身后。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一道熟悉的冰冷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接着阿七带着一队人出现在沈清歌面前。 小翠的小脸顿时一白,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转身紧紧护住沈清歌。 荣铮缓缓上前,视线落在沈清歌身上,背于身后的手猛然攥紧,对上她的眸子淡淡道: “过来!” 沈清歌不语,轻咬着唇瓣,对上那双冰冷的双眸,倔强地不肯挪步。 荣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眸色一沉,看向沈清歌的眼神闪过杀意,他真的很想抛开这个女人的心看看,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小翠看到了荣铮眼里的杀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厉声求饶。 “求侯爷饶了夫人,饶了夫人。” 荣铮不语,一摆手,阿七就将小翠带了下去。 看着小翠被带下去,沈清歌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荣铮厉眸走上前,抬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一字一句道: “夫人还没回答,这是要去哪里?” 阿七在船舱里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其他人,便回来禀报:“侯爷,没人。” 荣铮唇角一扬,微微弯下身子,一把扣住沈清歌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一带。 尾音随着唇角的弧度轻轻上扬:“被抛弃了?” 沈清歌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往后退,撇过头,眸子里还是那份冷漠:“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荣铮压下上扬的嘴角,周身的空气也跟着冷了几分:“不知道?” 利用她女儿出来,随便把他女儿托付给外人,顶着永安侯府主母的身份跟奸夫私奔,还在这跟他装糊涂! 他迟早有一天会改了她这不说,不辩的毛病! 他神色不变,脱下身上的黑袍披在沈清歌的身上,语气森森道:“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说罢,一把打横抱起她,大步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既然你不说出奸夫的是谁,那他就逼他出来。 沈清歌被他扔在马车内一角,眸上才染上了害怕:“侯……侯爷……” 荣铮跟着跳上马车,单膝跪在她面前。 “刺啦”一声布料撕碎的声音。 沈清歌雪白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 一个炽热的吻落在她锁骨处。 沈清歌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任由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她的舌尖。 第四十六章:住在冷院里的侯府主母吗? 沈清歌被逼得往后退去,后背抵上马车软塌边沿,尖锐的疼痛让她面色顿时一变,倒吸一口冷气。 荣铮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揽她入怀,大手抚上了她撞痛的地方。 “痛?” 沈清歌偏过头不语,眼眸死死闭着。 “唔......” 她的头被荣铮大手掰过仰着,柔软的唇瓣处碰到他的嘴角。 他箍着她入怀,唇齿开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碾磨。 沈清歌没动,缓缓放下抵在他胸口的双手,任由荣铮在她身上游走。 荣铮眼底逐渐染上情欲。 …… 沈清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清风院的那间小屋里。 周围是一片瘆人的安静。 她双手抱着膝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塌边上。 原本沉寂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回来了,不知道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太子府内。 太子一身青色衣袍,眉目俊朗地倒了一杯茶,放到荣铮面前缓声道: “听说夫人带着丫鬟离府了?” 荣铮端起茶盏眸色均匀,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事,就是在耍脾气。” 太子闻言一笑:“没事就好。” 随后话锋一转,开始教育起了他:“这女人耍脾气,哄哄就好了,再不济,说几句好听的话总该会吧?” 荣铮不语,他没哄吗?没说软话吗? 可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依旧是那副平淡的面容,就连......就连他欺负她,她都能做到一声不吭。 太子看着荣铮不接话,摇头叹气,换了个话题:“收的那批粮食,准备这几日就出吧。” 这几日,他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荣铮点点头。 那日他拿回粮食,第二日便听说那家粮油铺子被城外的冲进去洗劫一空。 这么多粮油店不抢,偏偏去抢那一家,而且,城外的难民都有固定施粥地,怎么会突然出来抢粮呢? 他怕是也被人盯上了,那批粮食还是早点送走为妙。 想到这,荣铮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没走几步,便又回头,对着太子说道: “你先找个太子妃了再和我说教吧。” 太子...... 回去的时候,荣铮路过东街那家蜜饯店,想起了那道湖蓝色的背影。 “停车!” 马车停下,荣铮挑起窗帘,对阿七吩咐几声。 很快,阿七便拿着一包蜜饯过来。 ...... “王爷!” 清风院门口守着的人见到荣铮恭敬地行礼。 荣铮进院,院内看不到一点烛光,推门进去也是一片暗色。 他目光直直落在软榻之上那小小的身影上,沈清歌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里,靠着软榻睡着了。 荣铮拿出怀里的火折点了蜡烛,走到塌边抬手摸了摸沈清歌的头顶,顺着划过脸颊,触指的是一阵冰冷。 他掀袍坐在塌边,一只手将人搂了过来,怀里顿时被一阵寒意填满。 沈清歌被吵醒,抿了抿唇,看着荣铮的神色有些不悦。 荣铮垂眸对上沈清清略带嫌恶的眼眸,感觉到那么一丝丝的心疼。 若不是自己的偏执,她应该不会这样对自己吧? 沈清歌麻木地任由他抱着回到床边,眸子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烛光忽明忽暗。 “小翠呢?” 荣铮神色淡淡:“伺候不利,打了三十大板。” 沈清歌心下一惊,伸手反握住荣铮的手,声音急促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荣铮这才在她脸上看到了除冷漠以外的表情,安慰道:“被芷昔接走了。” 听到荣芷昔的名字,沈清歌才缓缓放松下来。 荣铮继续说道:“只要你养好身体,做好一个侯府主母该做的事情。小翠自然会回到你的身边。” 沈清歌冷笑一声:“一个住在冷院里的侯府主母,能做什么事情?” 她双手抵上荣铮的胸膛,往后一推,脱离了他的怀抱: “累了,侯爷请回吧。” 说完侧身一躺,蜷缩着身体对着墙面,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良久,荣铮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 沈清歌是被热醒的。 身上是暖的,屋子里也是暖的。 旁边还站立着两个小丫头。 小丫头见沈清歌醒了,上前行礼。 “奴婢冬夏。” “奴婢春花,见过夫人。” 沈清歌迟眸一瞬,淡淡点头。 强撑着坐起身,两个小丫鬟急忙上前,准备洗漱。 外面的古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掉落了。 沈清歌歌趴在窗边,眸光奕奕。 “想什么呢?” 荣铮进门,抬眸便看到沈清歌一手搭在窗边,脑袋靠在臂弯处发呆。 沈清哥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点,此刻正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没什么。”她收回了眸中的奕奕换上了往日的平淡,顺口问道: “侯爷怎么又来了?” 荣铮走到她身边,弯腰抬眸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语气听不出情绪:“公主派人送来一盆龙游梅,我顺道给你带过来。” 沈清歌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这是她和公主约定好的,“梅”就是“没”,没事! 那批粮食安全的出京了。 荣铮见她不语,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放到她旁边的案几上:“太子赏的,补气血的良药。” “不必了,”沈清歌没有回头,淡淡说道,“侯爷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荣铮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沉:“沈清歌,你就非要这样跟我对着干?” 他都已经哄她了,她还要怎样? “我没有对着干,”沈清歌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侯爷不是已经答应我和离了吗?那就不浪费侯府的补药了。” “你!” 你就这么想和离吗? 荣铮被噎得语塞,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起伏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沈清歌笑着打断他的话,“把我困在这儿,算哪门子的为我好?还是说,侯爷睡了我两次就喜欢上我了?” 荣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心也跟着慌了一下,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扯进他的胸膛: “喜欢你?痴心妄想!” “留着你,只是不想让芷昔伤心罢了。” 对,就是这样的,留下她,只是为了孩子们不伤心。 沈清歌蹙眉没挣扎,一手抵着他的胸膛,静静地看着他:“是吗?侯爷不是在拿孩子控住我?” 荣铮的手松了松,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她的眸光,语气冰冷道:“只要你乖乖吃药喝了,把身子养好了……想见孩子和小翠,或是自由出府,都可以。” 沈清歌盯着他刀刻般侧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男人总是这样,最知道什么能拿捏你。 第四十七章:这不是你娘? 沈清歌抽回发痛的手腕,揉了揉:“侯爷说话,可算数?” 荣铮不语,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沈清歌点了点头:“好,我吃药。” 她走到案几前,拿起那瓶药丸,打开倒了三颗。 “多了。”荣铮低沉着声音。 沈清歌动作一顿,又装回去了两颗。 “少了。”荣铮再一次开口。 沈清歌...... 沈清歌又倒出来一颗,两颗抬手扬头丢进了嘴里。 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刺得她舌尖发麻。 荣铮不知何时端过来一杯水,递到她嘴边:“喝吧。” 沈清歌愣了愣,终究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 荣铮也说话算话,真的让她出门了,只是不能见小翠。 沈清歌也没有表示不满,这不是已经成功一点点了吗。 荣芷昔一早就来了沈清歌的院子。 “娘亲。” 荣芷昔欢跳着进门,一脸稚嫩:“小翠姐姐说不要担心她,她马上就能下地了。” 沈清歌伸手抱起荣芷昔,眉眼弯弯地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那我们去给小翠姐姐买点药,可好?” 荣芷昔搂上她的脖子,甜甜地笑着答应。 沈清歌带着荣芷昔出侯府时,冬夏和春花也跟在了身后。 “跟一个伺候小姐就成了。”沈清歌眸色清冷道。 身边跟着两个,后面在跟着几个,她的自由要不要一点了。 冬夏和春花对视一眼后,春花弯腰行礼退了回去。 马车缓缓一路走向街市。 沈清歌给小翠买治伤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战场上除了粮草,药品也是刚需。 还得想办法送一批疗伤药过去,可身边身后都是尾巴,只能在等等看了。 买完药出来,荣芷昔看见街边卖糖人的直流口水。 沈清歌见状,弯腰揉着她的头顶轻笑起来,“小馋猫。” “走吧,娘亲带你去买糖人。” 荣芷昔心中雀跃,抿着唇,努力地压着嘴角,看到商贩刚做好的小猫,再也绷不住了。 “我的是这个,哥哥是小狗。” “哈哈……” 沈清歌被她逗笑了。 “好,那就给哥哥拿个小狗!” 沈清歌看着天色,私塾也该下学了,那就顺路接上荣梓豪。 正好,她们也有好久没见面了。 该是当面给他说一声对不起了。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私塾门口,沈清歌抱着荣芷昔下来,远远就看见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个小不点,推推搡搡间。 沈清歌心下一惊,该不会是荣梓豪被同窗孤立,被欺负了吧? 她抱着荣芷昔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可当她看清被欺负的孩子时,更加气愤。 那带头欺负同窗的,不是荣梓豪是谁? “给我打!让你告先生!” 荣梓豪叉着腰,指挥着同伴动手,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戾气。 被围的孩子缩在墙角,吓得眼泪汪汪,手里的书卷被踩得稀烂,紧紧护在胸前。 沈清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快步走过去,沉眸呵斥道:“荣梓豪!住手!” 荣梓豪回头见是她,先是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嚷道:“你谁啊?敢管小爷的事?” 沈清歌…… 小兔崽子,多长时间不见,连她都不认了。 沈清歌也没理他,放下荣芷昔,弯腰扶起那个孩子,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没事吧?” 荣芷昔也把原本要给荣梓豪的糖人给了那个小男孩:“小哥哥,我替我哥哥给你道歉。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哥哥吗?” 那孩子怯生生地摇摇头,指着荣梓豪:“他、他抢我的笔……” 荣梓豪看着荣芷昔居然先关心的不是他,捏紧小拳头,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阴郁。 随后,他抬着下巴,把一支玉笔举得高高的,得意扬扬:“就抢了怎么着?谁让他娘是个商户,也配用这么好的笔?”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巷口响起。 荣梓豪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沈清歌:“你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你爹没教你规矩,我来教。” 沈清歌秀眉紧蹙,声音更是冷得没半点温度,“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商户的孩子怎么了?比你这仗势欺人的强百倍!” 荣芷昔也在一旁学着沈清歌的样子,对着荣梓豪叉腰冷哼。 沈清歌一手揪着荣梓豪耳朵,拉着他到那小男孩面前,厉声道:“道歉!把东西亲手给人家!” 荣梓豪捂着被领着的耳朵,一脸不服气。 无论沈清歌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小男孩也不敢真让荣梓豪道歉,支支吾吾道:“我只要我的笔。” 沈清歌夺过玉笔塞回那孩子手里,又从钱袋里摸出碎银给他:“去买支新笔,再买些点心。” 那孩子接过东西,哽咽着说了声“谢谢姐姐”,一溜烟跑了。 荣梓豪见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跳脚:“我要告诉爹!你打我!你是个坏女人!” 沈清歌看着他撒泼的模样,心里又气又酸。 这孩子变成这样,何尝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她蹲下身,声音放软了些:“欺负同窗,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荣梓豪哭得更厉害了:“新月姐姐说的没错,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没娘……” 沈清歌拉过他,替他擦了擦眼泪,“以后再欺负人,我还打。但要是有人欺负你,娘亲也护着你。明白吗?” 荣梓豪看着沈清歌温柔的眸子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推开沈清歌就跑了。 “谁要你的保护,你又不是我娘亲......” 他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会反过来欺负他。 荣芷昔看着沈清歌盯着哥哥的背影发呆,她伸出小手放在沈清歌的手里,抬眸看着沈清歌道:“娘亲,芷昔听娘亲的话,芷昔要保护娘亲。” 沈清歌收起眸中的思绪,弯腰抱起荣芷昔。 “好,娘亲也保护你。” ...... 在暗处跟着沈清歌的侍卫,把荣梓豪在私塾的事,调查清楚禀报了荣铮。 荣梓豪刚踏进府门,就被荣铮拽着后领拖到祠堂。 “跪下。” 荣铮蹙眉,声音冷得像冰,祠堂里供奉的祖宗牌位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荣梓豪梗着脖子不肯跪:“我没错!是他先骂我没娘的!是他先欺负我的。” 荣铮蹙眉一脚踢在他腿腕处,荣梓豪不备,重重跪在了团铺上。 “没娘?” 荣铮指着供案上宁婉儿的排位道: “这不是你娘?” 荣梓豪看了眼那冰冷的排位,站起身梗着脖子怒喝:“是有怎么样?她教过我一天吗?” 荣铮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祠堂里回荡,“你在说一遍?!” 第四十八章:侯府的规矩都喂了狗吗 荣梓豪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红肿,眼泪涌了出来,却倔强地咬着牙瞪着荣铮: “你从来不管我!现在为了个外人打我?” “肯定是那个女人!是她告状是不是?!” 荣梓豪转头,正好看见站在祠堂门口的沈清歌,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 “是你!一定是你告的状!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沈清歌听到荣梓豪被领进了祠堂,怕荣铮会伤害到他,这才赶过来看看。 结果还没进门呢,就对上了荣梓豪的指责。 她的心揪着疼了一瞬,垂眸解释:“我没有……” “你闭嘴!” 荣梓豪嘶吼着,“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说完狠狠瞪了沈清歌一眼,捂着脸跑了。 沈清歌呆愣在那里,一时忘了反应。 才多久没见,他们的关系何至于此? 荣铮捏着拳头站在原地,指节泛白,方才那一巴掌甩出去,手心里还残留着麻意。 那是他第一次对儿子动手,可比起心疼,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砰”的一声,供桌旁的香炉被他带倒,香灰撒了满地。 沈清歌静静地在后面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戾气褪换成了深深的自责。 荣梓豪有一句话说得对,自从宁婉儿病逝后,宁漱玉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就接替了他的责任,帮他照顾了孩子们一年。 宁漱玉走后,又是新月一直在照顾他们。他,好像真的没有对他们上过心,没有好好教导,好好管过他们。 让他们没了娘亲的庇护,也少了父亲的教导。 沈清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进来了,低头屈膝:“侯爷。” 荣铮抬眸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喉结滚动了两下。 “那孩子……” 他想替荣梓豪辩解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解释自己确实疏于管教?还是为荣梓豪刚才的恶语道歉? 话到嘴边,都成了干巴巴的一句,“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歌身子一僵,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抬头时眼里带着诧异。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软话,虽然是为了荣梓豪。 沈清歌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淡了,只剩下些说不清的酸涩。 她摇摇头:“侯爷言重了,是我没教导好他,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荣铮蹙眉别开视线,看向远处的飞檐喃喃道:“他以前乖巧听话,怎么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又放低了些,“怎么现在这么偏激,这么固执。” 荣铮没再说更多,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块成色极好的暖玉,放到了她手里:“天冷了,戴着吧。” 说完,不等她反应,便转身大步离开。 沈清歌捏着那枚暖玉,触手温润。 这对父子,一个用强硬掩饰在意,一个用尖锐包裹不安,偏生都别扭得让人心累。 第二天一早,荣梓豪没有去私塾。 沈清歌让冬夏备了礼物,让清泉带着,去了那些平时被荣梓豪欺负的孩子们家里。 孩子娘本憋着气,见她态度诚恳,又是亲自登门,气也消了大半:“罢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只是以后……” “您放心,我定会好好教他。”沈清歌深深鞠了一躬,又留下些银钱,这才带着冬夏离开。 回府的路上,冬夏撅着嘴忍不住道:“夫人,以前公子不这样的。” 她原本就是伺候荣梓豪的丫鬟,现在新月整日里在小公子面前晃悠,她也就近前伺候得少了,王管家这才把她调给了沈清歌。 沈清歌轻轻蹙眉,原以为上辈子荣梓豪欺男霸女是因为沈念安。 看来,真正的隐患还藏在荣梓豪身旁。 为了让荣梓豪避开上一世的悲惨结局,看来她的还是得把孩子亲自教养起来,最为妥当。 “走吧,去看看公子在干什么。” 沈清歌回来后,没有去清风院,直接去了荣梓豪的院子。 刚走到回廊,就听见新月在跟荣梓豪说话: “公子,这件事本来就是您吃亏,是他们先侮辱您是没娘的孩子,您才教训他们的。她倒好,巴巴地去赔罪!依我看,她就是故意给小公子添堵,好让侯爷觉得小公子不懂事!” 沈清歌脚步一顿,蹙眉沉眸,眼底已没了半分温度。 她没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假山阴影里听着。 新月见荣梓豪黑下来的小脸,越说越起劲,连着声音也高了几分: “公子!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不但抢走了侯爷,还抢走了你唯一的妹妹。” “昨个小姐可站在你这边了?” 荣梓豪想起荣芷昔居然把原本给他的糖人给了那个小杂种,眸中瞬间染上厉色,挥舞着木剑就往花圃上乱砍。 “都是那个坏女人,等我成了侯府世子,我一定把那个女人杀了。” 听到这话的沈清歌,一颗心随着那飞舞的花瓣,落了一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新月被打得整个人歪向一边,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回头,看见沈清歌时,先是懵了,随即尖叫: “你敢打我?!我,我要告诉侯爷!” “你去啊。” 沈清歌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道,“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你这个挑唆主子、搬弄是非的奴才做主!” 一旁提着剑的荣梓豪也愣了一瞬,心虚地躲到了一旁。刚刚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沈清歌对着新月扬手又是一巴掌,比刚才更重,直接把新月扇倒在地: “教主子恃强凌弱,是你;背后诋毁主母,是你;撺掇幼主忤逆长辈,还是你!” “侯府的规矩都喂了狗吗?!” 她一脚踩在新月试图爬起来的手背上,力道之大让新月痛得惨叫,“其实我早就该了解了你,只是念在孩子们对你的旧情上放过了你,可你不但不思进取,还变本加厉教唆公子,今日就便侯爷清理门户,让你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周围问询而来的丫鬟吓得大气不敢出,谁见过平日里温和的夫人发这么大火? 那眼神里的狠厉,简直像要吃人。 新月也是真的害怕了,转头就找荣梓豪求救,“小公子救我!” 她知道,现在能救自己的,就只有荣梓豪了。 新月抬头对上沈清歌的眸子,她真的从沈清歌眼里看到了杀意。 “小公子,她要杀了我,你快救救我呀。小公子,您要是不救我,这侯府可就真的在没人护着您了呀。” 闻言荣梓豪眸中刚刚退下去的戾气有浮了上来,见新月被沈清歌踩在脚下,怒火控制了理智,挥着剑就朝着沈清歌砍了过来。 第四十九章: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清歌没想到荣梓豪会伤了她,躲闪不及,抬手间,手背竟被锋利的木剑划伤,还有不少木屑刺进了她的手背。 “嘶!” 沈清歌吃痛,蹙眉看向荣梓豪,眸子里染上了冷意。 “冬夏,带公子去跪祠堂!” 冬夏领命,不管荣梓豪怎么挣扎,她环腰抱着小公子就往祠堂跑去。 新月见荣梓豪被抱走,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她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自己是奴婢了?” 沈清歌收回脚,对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冷声道,“把她绑了堵上嘴,等侯爷回来发落。” 毕竟是尚书府的陪嫁丫鬟,她也不好真的发落了。 “不!小公子救我!” 新月被拖走时还在哭喊,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庭院的寂静吞没。 沈清歌抬手看了看渗出血的伤口,轻轻吹了吹,转身回了清风院。 ...... 荣铮回来时,王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把今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人呢?”荣铮带着寒气进来,连着声音都冷了不少。 王管家小声汇报:“绑在柴房了。” “知道了。” 荣铮脚步不停,直接去了清风院。 他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春花单跪在沈清歌手边,小心地挑着木刺。 “谁准你动手的?” 荣铮冰冷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春花手下重了几分。 “嘶!” 沈清歌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抬眸时眼里带着自嘲:“侯爷这是心疼了?” 幸好她只是把人关进柴房,若是真发卖了,他还不得吃了她。 荣铮蹙眉,挥手让春花下去,单膝跪在了沈清歌的手边。 “疯了?” 他低骂一声,声音哑得厉害,“不知道疼?” 沈清歌...... “阿七!” 荣铮小心地捧起沈清歌的手,轻轻吹了吹,厉声朝外喊去,“药!立刻给我拿最好的金疮药来!” 随后又立即换上温柔的语调道:“手还疼吗?” 沈清歌眸光淡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不碍事。侯爷若无事,就先去看看公子吧。” “我看看。” 荣铮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挑着木刺。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听得沈清歌后背发凉,“府里的下人是死了吗?” 沈清歌想抽回手,却又被他牢牢按住:“侯爷不必如此,一点小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荣铮抬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在你眼里,除了和离,还有什么是大事?” 他真的快被沈清歌这种平淡的表情逼疯了。 荣铮猩红着双眸忽然起身,转身往外走,声音冷得像冰:“既然不是大事,你就自行解决吧。” 沈清歌...... 不知道金疮药治不治脑子! 处理好伤口后,沈清歌就去了祠堂。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她实在不忍心荣梓豪一个人待在那冰冷的祠堂。 当她到祠堂,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小小影子时,心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下。 “冷不冷?” 她把自己的披风搭在荣梓豪肩上,声音轻得像怕惊了祖宗牌位。 荣梓豪猛地抖肩甩开披风,攥着拳起身梗着脖子喊道:“别假好心!你这个坏女人。” “你不但抢走了我爹爹,还抢走了我妹妹,现在就连新月也被你撵走了,我恨你!” “等我成了世子,我一定杀了你。”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从心里吼出来的。 沈清歌没去捡那掉落在地上的披风,愣愣地看着他的暴怒的眸子。 上一世的荣梓豪就是疏于管教,才走上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一世既然她成了他的娘,她怎么会忍心让他再次复蹈前辙呢。 沈清歌缓缓走到供桌前,指尖拂过一块刻着“荣亚期”的牌位,轻声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荣梓豪冲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牌位,用力推开她。 “谁许你动我荣家的东西了!” 沈清歌始料未及,后腰碰在了供案角,疼得她秀眉微蹙, “他是你曾祖父的大哥,” 沈清歌没怪他,她的声音裹在烛火里,温温软软地继续说道,“当年他才十岁,比你大不了多少,就跟着你太爷爷去打仗了,后来被敌军俘虏了。” 荣梓豪的肩膀动了动,撇过头垂下眸不啃声。 “敌军将领见他是个孩子,想招降他,给了他食物,金银,还说要认他当义子。你猜他怎么做?” 沈清歌顿了顿,看着牌位上的字,“他把金银扔了,说‘我荣家儿郎,宁死不降’,最后……被活活饿死在牢里。”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 “你太爷爷后来打了胜仗,找到他时,他已经看不出......看不出模样了。” 沈清歌垂眸转身,看着已经站在她身后的荣梓豪问道:“你说他傻不傻?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守那点骨气。” 荣梓豪抬头,眼里带着血丝:“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抬手摸上荣梓豪的头顶,眸子里竟是怜惜之色:“这样的故事永安侯府还有很多。还有曾经的荣家军里,有人连留个名字在牌位上的机会都没有。” 她捡起地上的披风,重新给荣梓豪披上,这次他没再挣开。 “荣家祖先传下来的气节,到你这里,就要断了吗?” 荣梓豪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圈慢慢红了。 他不知道气节是什么,当他听懂了这个故事,爹爹也给他说过,也给他讲过的道理,他在这一刻,突然听懂了。 “母亲知道你很难受。” 沈清歌的声音低了些,“但你打回去,就成了和骂人的人一样的人。” “真正厉害的,是让别人再也不敢那样说你——靠你的本事,靠你的品行,不是靠侯爷儿子的身份。” 她从袖中掏出那个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书囊,放到荣梓豪手中:“这是你和母亲一起选好的图案,‘蟾宫折桂’。” “母亲已经绣好了,之前种种原因,一直没来得急送给你,现在送给你也不晚,还有那句对不起,就像你现在知道错了一样,不晚!” 荣梓豪盯着手上的书囊,肩膀轻轻耸动起来,没哭出声,却有泪珠砸在书囊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沈清歌没再说什么,拿起供桌上的香,点燃了递给他。“给荣家的祖辈们磕个头吧。永安侯府未来的世子爷,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荣梓豪接过香,走到蒲团前,“咚”的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抵着青砖,烛火在他身后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门外的荣铮看着祠堂里的一切,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暖意。 第五十章:希望你一直这么忍下去 沈清歌抱着荣梓豪回了清风院,一张小床上躺着三个人。 荣芷昔躺在最里面,沈清歌就挎着床沿侧着身。 看着两个孩子渐渐熟睡的脸庞,她慢慢收起唇角的弧度,起身下了床。 走到铜镜前,侧着身退下里衣往铜镜里望去,刚刚被供案碰到的地方,已是一片紫红。 沈清歌对着铜镜蹙眉,背手刚刚抚上后腰那片紫红,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轻响。 她没有回头,只当是冬夏,便小声说道:“那边格子里有金创药,你帮我涂一下。” 因为光线太暗,她也只能看见大概,索性就坐下来,等冬夏过来给她涂。 进来的荣铮没应声,拿了药后几步跨到她身后,垂眸看着那片淤青,喉结滚了滚。 沈清歌透过铜镜看到不是冬夏,猛地转身。 “侯爷,怎么是你?”她慌忙拿过里衣护在胸前。 “别动。”荣铮声音低沉地把她按在凳子上,温热的掌心便覆了上来。 “侯爷!”沈清歌想躲,却被他按得更紧,药膏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渗进皮肤,竟一时真的不痛了。 荣铮俯身,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扫过她颈侧,带着淡淡的酒气,“弄疼你了?” 沈清歌压着心里的慌张,偏过头发丝扫过他的手背:“侯爷日理万机,不必管我这点小伤。” 荣铮闻言,本来温和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 他扳过她的肩,迫使她对着自己,一手抓着她的下颚,冷声问道:“在你眼里,只有和离才能让你上心吗?” 他不理解,为什么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是小事,都是不值得的事,难道真的只有和离才能让她动心? 沈清歌掰开他掐着自己的手,起身穿好里衣,“侯爷若无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荣铮垂眸看着她脸颊的红痕,忽然低笑一声,“行,我也该休息了。” 说完就转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和衣躺下。 沈清歌…… 沈清歌穿里衣的手顿了顿,蹙眉不满道:“侯爷什么意思?” 荣铮闭目,翘起腿放在软榻上的案桌上,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字面意思。” “我儿子和女儿在哪,我自然也应该在哪,”他掀起眼皮看她,眸色沉沉,“你说对吗?” 沈清歌无语,现在才想起来他们是你的孩子,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她攥紧衣襟,转身想往外走,却被他叫住:“去哪?” “我去偏房。” “和下人睡?”荣铮猛地起身,眸光瞬间染上怒意:“你宁愿跟下人睡,也不跟我睡?” 沈清歌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惊得一滞,转身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孩子,不满地低声道:“侯爷说是便是吧!” 荣铮几步冲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胳膊,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怒意跟着低吼道: “又是这种态度,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沈清歌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眸中忍不住泛上泪花,可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那侯爷想让我用什么态度?” 她仰头看他,眼底浮起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侯爷忘了?我们是要和离的,难道还要同榻而眠,演给外人看恩爱夫妻的戏码?” “和离?” 荣铮像是被刺痛,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垂眸对上她的视线,“现在和离书还未签下,你还是我荣铮明媒正娶的夫人!既然顶着这名分,你就该尽到为人妻者的本分。” 说完,一手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沈清歌在他怀里挣扎,后腰的伤被牵扯得生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荣铮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可怒火上头的荣铮根本听不进半分,不顾她的踢打,穿过回廊,一脚踹开主院的门,将她重重抛在床榻之上。 沈清歌被摔得一阵眩晕,还未及爬起,荣铮高大的身影便罩了下来。 她抵着他压下的胸膛,声音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地颤抖着,“用强便是侯爷为夫的本分?” 荣铮手底下撕衣的动作一顿,抬眸对上她泛红的眼眶,看到她眸子里的倔强后,松开了手。 沈清歌看到他起身,一直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她刚要起身的时候,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接着她的唇被含住。 荣铮强势地叩开她的唇齿,吻得她半天喘不上一口气。 沈清歌双手撑住他的肩膀,使劲地往外推,却被他反手扣在了头顶。 终于,荣铮松开了她的唇,她才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沈清歌在心里嗤笑一声,用强就是男人惯用的伎俩,上一世她逃不掉,这一世她躲不过。 荣铮猩红的眸子缓缓从她脸上滑落,盯着那起伏的胸口,一口咬在了她脖颈处。 痛! 沈清歌蹙眉,泪水沁出眼角,美眸也无奈地眯起。 荣铮抬起头,凑近他的耳边问:“疼吗?” 沈清歌拧眉不语。 荣铮没听到他的回答,突然笑出了声。 “好,很好。沈清哥,你不仅会装还很能忍。”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不论之前何种误会,她都忍着不解释。 “希望你一直这么忍下去。” 说完便再一次俯身而下。 …… 这一夜,屋子里叫了三次水。 沈清歌确实很能忍,整夜都没吭一声。 第二日醒来,浑身的酸痛感,让她走路都费劲。 “夫人,您怎么起来了?”沈清歌刚起身,门外一道声音便传来。 小翠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看到她起身,放下手中的铜盆,快步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又重新躺了回去。 沈清歌盯着囫囵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翠,身上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眉角都是笑意。 小翠立刻化身爱哭包,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夫人,奴婢想死你了。” 沈清歌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无奈,抬手替她拭去眼泪:“我也想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清哥很自责,说好会保护好她的,结果还连累她被打板子。 难道自己重活一世,是改变不了上一世的悲惨结局吗? 她正沉默着,门外便传来脚步声,荣铮一身朝服走进来,看着床榻上的沈清歌,眉头微蹙。 第五十一章:他也是被母亲偏爱的孩子了 小翠识趣地福了福身,端着铜盆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瞪荣铮一眼。 她家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嫁给他一个二婚带俩娃的男人,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等她家大公子来了,她定是要告状的。 荣铮走到床边,伸手想探她的额头,却被沈清歌偏头躲开。 她转眸看着他,沙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侯爷满意了?” 荣铮的手僵在半空,沉着脸色说道:“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然呢?”沈清歌抬眼望他,眼底带上嘲弄,倔强地回道,“侯爷还要继续?” 荣铮攥紧指节泛白的手,垂眸低声解释:“你误会了!不是那样的。” “那你想怎样?” 沈清歌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男人就是这样,又当又立,一边不相信你各种怀疑你,一边又舍不得放你走,把你圈在身边。 她闭上眼,不再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像只倦极的蝶。 荣铮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头像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 “我让人炖了汤,你……喝点再睡。”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门被轻轻带上,沈清歌才缓缓睁开眼。 她想不通,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他从江南回来在宁尚书面前护着她的时候,她觉得这样跟他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为什么宁淑玉走了,两个人的关系反而变成了这样的水火不容? 小翠端来午饭时,见她仍是那副姿势,不由地叹气:“夫人,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奕公子和小小姐小公子都盼着您呢。” 大清早荣芷昔就缠着她要娘亲,最后还是冬夏带她去园里采花才哄住了她。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荣芷昔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束菊花。 “娘亲!” 荣芷昔扑到床边,举着菊花递到她眼前,“娘亲送给你的。和娘亲一样漂亮的花。” 看着孩子澄澈的眼睛,沈清歌心头一软,撑起笑意,轻声道谢。 “谢谢我的小芷昔,娘亲很喜欢。” 荣芷昔高兴地就要往沈清歌怀里爬,被手快的小翠拦腰抱起。 “小姐,我们去给夫人拿点心,好吗?” 小家伙听到点心,眼睛瞬间亮了,拍着手欢快地说道:“好呀,好呀!我要吃杏仁酥。哦,不,是娘亲要吃杏仁酥。” 看着小翠抱着孩子往外走,荣芷昔还在回头朝她挥手,小奶音喊着“娘亲等我”,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在府中唯一的支撑,怕也是这个小家伙了吧。 她强撑着做起身,叫来冬夏洗漱了一番,便去找荣梓豪了。 以前确实也是她忽略了这个儿子,让他无辜走了一段弯路,还好,现在也不晚。 她亲自下厨,炸了一份薯条,一份鸡腿,小火炖了烂糊的瘦肉粥,带着去看他。 沈清歌轻轻推开房门,看到荣梓豪一人端坐在书桌前,低头一遍遍地练字,泪水混合着墨迹,涂乱了整张宣纸。 她没有说话,轻轻走过去,放下手里的食盒,转身夺过他手里的笔,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掉他的眼泪。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荣梓豪头顶响起:“今天先不写了,带你吃过饭后,母亲带你去找一个人,好吗?” 之前说过的要给荣梓豪找一个先生,一直没得到回音,今天,她想带着荣梓豪亲自去找。 荣梓豪不想出去,爹爹要他在家练字,不然,就得去私塾。 他不想再和那些孩子们一起上学,不想看他们见了自己多就躲闪的目光。 沈清歌当然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弯着唇角拿出薯条和鸡腿放在了他面前,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着。 荣梓豪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撇过头,不在看她,余光偷瞄到她还一直盯着他看,便垂着眸“嗯”了一声。 沈清歌这才收起目光,拿过粥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了他嘴边。 荣梓豪红着脸喝了一小口便收回了头,见沈清歌的勺子又往他唇边送了送,便又张开了嘴,一口喝完了。 沈清歌看着这么乖巧的荣梓豪眉眼弯弯,温柔地夸奖道:“真乖!” 一句夸奖,让小家伙的脸更红了。 新月也会给他喂饭,可,他从没在新月那里体会到这种浑身都暖洋洋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娘亲的感觉? 想起新月,他看着沈清歌的脸色,小声问道:“新月姐姐呢?你把她怎样了。” 沈清歌闻言,手下动作没停,只是垂下的眸冷了几分,但抬眼对上荣梓豪时,又换上了温柔, “你爹爹已经通知你外祖来接人了,她毕竟照顾你们两年,你爹爹也不会真的发卖了她的。” 她倒是想发卖,可那新月的卖身契在尚书府,她做不得主。 毕竟是带了他两年,荣梓豪的记忆里全是她,在他还分不清善恶的年纪里,他很不理解,新月只不过是说了沈清歌几句坏话,至于要把她送走? 可他也不敢辩解什么,只是闷闷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沈清歌放下碗,把鸡腿往他跟前推了推,笑着说道:“现在肚子里有底了,可以吃鸡腿了。” 荣梓豪早就馋这一口了,刚刚还失落的心,瞬间被一只鸡腿填满,一脸不好意思地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沈清歌好看的唇角一直弯着,小声说道:“不要告诉妹妹哦,我只给你做了一份。” 荣梓豪闻言一愣,随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也是被母亲偏爱的孩子了。 吃过饭,沈清歌便带着孩子们和小翠出门了。 虽然她和荣铮的关系依旧是那样,可他也不会限制她自由出入了,后面的跟班,就当时派来保护她的吧。 根据记忆,上一世的状元张秋林从景州进京赶考前,是住在京城外的黑松镇上给一家富户做西席的。 可具体是哪一家,她没有记忆。 马车终于在入夜的时候赶到了黑松镇,两个孩子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 沈清歌和小翠一人抱一个孩子,站在了同福客栈门口。 明年赶考的学子越来越多地往京城方向赶来,这黑松镇的大大小小客栈几乎已经爆满,就这个同福客栈,还是赶车的小厮一个远方亲戚在里面跑堂,才得了一个通铺房。 赶车的小厮姓许,挠着头有些惭愧:“对不起夫人,让您住这样的房间。” 沈清歌淡淡一笑,安慰道:“能让我们有地方住,是我应该谢谢你的。” 小厮憨憨一笑,帮着他们把东西往房间里拿。 沈清歌抱着荣梓豪走在前面,小翠抱着荣芷昔跟在后面。 沈清歌刚推开门,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哭声。 第五十二章:是不是要死了? 沈清歌刚要进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哭声,一回头,才发现是小翠抱着荣芷昔摔倒在了地上,她怀里的荣梓豪也被妹妹的哭声吵醒。 沈清歌快步上前,扶起荣芷昔交给哥哥,转身去扶小翠。 跟在身后的小厮看到小翠的后背惊呼出声:“夫人,小翠姑娘她,她......” 沈清歌这才注意到小翠苍白的脸上都是汗珠,蹙眉咬唇,心下一阵慌张,顺着小厮的视线望去,才发现小翠后背上都是血渍。 “小翠,你怎么不说呢?”沈清歌心疼地落泪,绣眉跟着蹙起,开始自责起来: “都怪我,我忘了你后背上还有伤。怎么就让你做了一天的马车,还,还让你抱着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 小翠看着沈清歌滴落在她手背上的泪水,心疼地想要抬手为她擦拭,却在半空中停顿一瞬,重重摔落了下来。 沈清歌慌了,两个孩子也扑了上来,抱着小翠哭作一团。 闻声而来的小厮亲戚告诉她们,镇子东边院墙最高的那户人家是这黑松镇最好的医馆,只是都这个点了,不知道能不能叫开他们医馆的门。 沈清歌顾不了那么多,带着孩子,让小厮抱着小翠就上了马车往医馆方向去。 她将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搂在怀里,蹙眉看着趴在软榻上的小翠,一脸自责。 都怪她,明知道小翠伤着,还让她跟着出来,还让她抱着孩子,都怪她...... 荣芷昔抽噎着攥住沈清歌的衣襟:“娘亲,小翠姐姐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低头自语道:“不会的,娘亲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话虽如此,她看着小翠毫无血色的脸,后背早已沁出冷汗。 马车终于停在那高墙之下,小厮率先跳下车,拍打着门板叫人。 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道声音:“谁啊?这都半夜了……” “大夫!求您开开门!我家姐姐快不行了!”小厮听到回话,急忙过来从马车里抱出小翠。 沈清歌回头看了眼昏迷的小翠,心揪得更紧,“人命关天,求您行行好!”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门闩松动的声音。 一条缝隙打开,露出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眯着眼打量着他们:“她怎么了?” “她伤了后背,我们这时才发现,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叨扰您。” 沈清歌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一点心意,劳烦您通融一下,救救她吧。” 婆子没接银子,看着昏迷的小翠眉头皱了皱:“我们李大夫早睡下了,规矩是亥时后不开门……不过看你们确实急,我去问问吧,成不成的可不一定。” “多谢婆婆!多谢婆婆!”沈清歌护着孩子连忙道谢。 婆子转身进去了,门又关上了。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才“吱呀”一声开了,那婆子探出头:“进来吧,李大夫说先看看再说。” 沈清歌连忙道谢,小厮抱着小翠,自己牵着两个孩子紧随其后。 医馆里昏黄的油灯下,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大夫正坐在桌前等着,见他们进来,指了指旁边的床榻:“把人放那儿吧。” 老大夫捻着胡须半眯着眼没动,看着床上趴着的小翠,眉头拧成个疙瘩:“这是旧伤崩了?瘀血堵了心口,再晚些怕要坏大事。” 沈清歌心猛地一沉:“大夫,她还有救吗?” “不好说,”老大夫起身去药柜前抓药,声音闷闷的,“我先开副活血的方子吊着,能不能挺过来,看她自己的造化。身上的伤,倒不是大事,抹点药就好了。” 刚刚开门的婆子端来热水,替小翠清理背上的伤口,见沈清歌脸色发白,忍不住多嘴: “姑娘也是个实诚人,为个丫鬟跑这么远,吉人自有天相,姑娘莫要担心。” “谢谢婆婆。”沈清歌颤抖着手拿过毛巾,含糊应着。 药熬好时,天已蒙蒙亮。 沈清歌小心翼翼地给小翠灌药,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染红了衣襟。 老大夫在一旁看着,忽然道:“她这伤其实就是看着吓人,没伤到根基,打她的人手底下是个懂分寸的,看那伤口,用的药也是极好的。” “只是这小姑娘自己想不开,被气堵了心脉。这伤口裂开,又憋着气挺着,这才.......” “是……是我的错。”沈清歌红着眼,低头后悔。 她本来是只想带着荣梓豪一起来的,奈何被小翠和荣芷昔知道了,非要吵着跟来。 她原本想的,是正好带他们来散散心的,谁知道...... 婆子在旁边叹气:“这年头,谁还没点难言之隐呢。姑娘要是信得过,就让她在医馆后院歇着,我帮着照看几日,你安心照看好孩子们。” 沈清歌愕然,抬眸看向婆子:“老人家,这怎么好意思……” “嗨,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婆子摆摆手,“我儿子是给这医馆的东家教书的,在东家那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就安心把她留在这吧。” 沈清歌很是感激,从怀里摸出一块银锭子塞到那婆子手里道:“不知老婆婆该怎么称呼,这些银子您拿着,真的很感激您帮忙照顾她。” 婆子把钱推了回去,笑着说道:“我夫家姓张,这里的人都叫我张婶,夫人您这银子我可万万不能收,我也是借住在这里治病,顺便在这医馆帮忙打扫一下。” “这里的东家是个大善人,您那,就放心让这姑娘留在这就行了。” 正说着,小翠忽然哼唧了一声,眼皮动了动。 沈清歌连忙凑过去,见她缓缓睁开眼,声音微弱地喊了声“夫人”,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醒了!她醒了!” 老大夫这才上前诊了脉,点点头:“总算把气吊住了,静养几日吧。” 沈清歌的心这才全都放了下来,嘱咐小翠在不可多想,安心在这里养伤,这才回了带着孩子们回了客栈。 孩子们一夜没好好睡觉了,沈清歌先带着他们回客栈休息一下,顺道在客栈在打听一下,有没有从景州来的考生。 她左手拉着荣梓豪,右手牵着荣芷昔,拖着一身疲倦推开了房门。 “爹爹......” 荣芷昔推门看见坐在屋内的荣铮,挣脱了沈清歌的手,扑向了屋内的人。 第五十三章:怀里就突然多了个人 沈清歌牵着两个孩子推开门,就看见荣铮正背对着门坐着,一身玄色衣袍给这间屋子添了几分冷意,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硬。 荣芷昔“哇”地哭出来,扑进他怀里:“爹爹!” 荣铮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接住了女儿,阴沉着脸看着随后进来的沈清歌和荣梓豪。 他真是没想到,前几日只是带着他女儿跑路,今日里居然连着她的儿子也拐跑了,他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不拐他呢? 怎么就不能把花在孩子们身上的一半,用在自己身上呢? 他可是她的夫!京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她是不知道吗? 沈清歌看着荣铮炔黑的脸,护着躲在自己身后的荣梓豪淡淡说道:“侯爷想骂便骂吧,都是我的错。” 她敢带他们出来,就已经想好后果了,无非就是回去再被关着。反正都要和离了,怕他干嘛。 荣芷昔察觉着气氛不对,很有眼色地搂着爹爹的脖子,软萌撒娇道: “爹爹不要怪娘亲好吗?是芷昔不听话,非要跟着娘亲出来的。” 荣铮盯着沈清歌看了一瞬,看她撇过头倔强地站在那里,心中一阵气闷。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垂眸在女儿挂着泪珠的笔尖刮了一下,话里有话地轻声安慰道: “不听话的不是你,爹爹不怪你。” 说完,抬眸看向沈清歌问道:“你说呢,夫人!” 沈清歌还是那副表情,撇过头不看他,问她干什么,她带孩子们出来是有正事的,她心虚什么。 荣铮最看不得她这样,对他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让他很不舒服,可他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又累又困,便缓了语气说道: “我带着孩子们去隔壁睡,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剩下的,回去再算账。 沈清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应了下来。 正好,孩子们由他带着,她也好出门办自己的事。 荣梓豪不敢看爹爹的眼睛,拽着沈清歌的衣服怎么也不松手。沈清歌无奈,便让他留了下来,荣芷昔看到后不乐意了,也从爹爹怀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的也爬上了大通铺。 看着自觉拉过被子睡觉的两个孩子,沈清歌唇角上扬,转身对荣铮福身行礼道: “侯爷若是有事,您就先忙吧,我带着他们休息就可以了。” 荣铮蹙眉看了眼装睡的两个孩子,心里的气更不顺畅了,明明他们才是他的孩子,才是一家人,怎么现在感觉他到像是个外人? “好,好极了。”他冷着脸,一甩袖子,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他都多余说那话,一转身,小丑竟是他自己,他要是在管那两个逆子,他就是狗。 沈清歌可不知道荣铮因为孩子又闹上了小脾气,也可能是真的太困了,两个小家伙的装睡也变成了真睡。 沈清歌替两个孩子盖好被子,缓缓坐在床铺边上。 她不奇怪荣铮会这么快跟过来,奇怪的是,这次他居然没有对她发火,没有立刻绑着她们回去。 ...... 去而复返的荣铮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食盒,她回眸静静地看着他在案桌上摆着碗筷。 今天的他安静得有点反常,他找上门来,居然没有骂她,没有动怒,还为她准备饭菜? 荣铮看着还在愣神的沈清歌,亲自舀了一碗鸡汤,端到了她的面前。 沈清歌看着那碗递到面前的鸡汤,热气氤氲中,荣铮的侧脸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看着他的轮廓她尽然看到大哥沈江亦的影子,那一刻,她紧绷着的弦在也绷不住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重生后已经有几个月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上一世的牢笼,没想到,永安侯府也是另一座牢笼。 荣铮的不信任,他的强制霸道,让她一次次的想要逃离这里。 可幸运的是,上一世她被养子伤得遍体鳞伤,那些伤,被这一世的荣芷昔治愈了不少。 可也正是这份治愈,让她一次次放弃逃离这里的想法。 她现在真的很矛盾,真的很想大哥能陪在她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诉听她的委屈。 荣铮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轻轻抬手,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脸,怀里就突然多了个人。 沈清歌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脸颊抵在他胸口,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冲了出来。 荣铮浑身一僵,手里的汤碗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颤抖的人,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那哭声像小锤子敲在心上,让他莫名地慌了神。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柔软的一面,没有说一句委屈,滴滴泪珠却更显委屈。 沈清歌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荣铮没有一句责备,反而让她更觉得委屈。 他抬手悬在她背上,犹豫了半晌,才轻轻落下:“没事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声音里竟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软意,任由沈清歌在他胸前哭泣。 医馆内, 小翠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挣扎着就要起身。 张婶过来又把她按了回去,担忧地看了看她背,没渗出血迹,这才放心了不少。 “姑娘,你快快爬好,小心再崩开了伤口。” 小翠咬着唇,额角沁出细汗,却还是执拗地想坐起来: “张婶,我得去看看夫人……还有小主子,夫人一个人我不放心……” 张婶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动:“你这样去不是更拖累她?你呀,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养伤,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听到这话的小翠身子慢慢软了下来,眼角的泪也跟着滴落,都怪她没用,不但没帮上夫人的忙,还倒连累了夫人。 张婶见她安静了下来,便拿起旁边的药碗,舀了一勺吹凉:“先把药喝了,你这身子骨,再折腾可就真要落下病根了。你家夫人要是知道你不听话,指不定得多心疼。” 提到沈清歌,小翠的眼眶更红了,乖乖张嘴喝了药。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她却忽然笑了笑:“对,婶子说得对,夫人都那么累了,不能再让夫人为我操心了。” 张婶端着空碗起身,也跟着笑道:“对呀,比我们这些病人更着急的,是我们的亲人。” 第五十四章:这可真是巧了 小翠喝完药便和张婶闲聊起来,知道了张婶是随着儿子进京赶考的。 张婶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在一边,坐在小翠身旁道:“说起来,也是我拖累了我那儿。” “我常年身体不好,他爹又去得早,生活的压力便都落在了他的肩头。他白天跟着村里的人进山打猎,晚上熬夜练字,眼睛熬得通红也不肯歇。” 张婶的眸中渐渐地染上了泪花,满是对儿子的心疼:“他练字不是说他有多好学,他......他就是为了能替人抄书挣钱,为了给我多抓一副药。” “就连这次进京赶考,也是为了有机会让太医帮我治病,哪怕是给开服药。”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苦笑一声:“我这病,就是个靠钱吊着的病,我也怕耽误他呀,就偷偷藏了包耗子药想了断。” “被他发现了后,他抱着我哭,说‘娘,你要是走了,我这么拼命还有什么意思?’”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继续道:“从那以后呀,他走哪就把我带到那,这不,就随着他来了这黑松镇。” 小翠听得安静,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沿。 张婶又笑起来,眼里闪着光:“人啊,只要心里有个盼头,再难的坎都能迈过去。就像我,现在也能帮着医馆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反而病发得慢了,身体也渐渐好了。” 小翠看着张婶眼里的光,她的眸子也跟着亮了一下,当初,她就是为了给娘亲治病,才被卖到了沈府。 还好,她被分给了沈家大小姐沈清歌。那时候刚刚好是新夫人姜氏进门,她陪着大小姐度过了她们两个人最难的时候。 在她眼里,沈清歌不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家人。 她见张婶停下话头,忍不住好奇问:“张婶,您也是刚到这黑松镇不久吗?” 张婶擦了擦泪,点头道:“是啊,前几日才从景州过来的。这里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镇子了,物价相比京城也便宜一点,就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景州?” 小翠猛地坐直了身子,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却顾不上揉,眼睛亮亮地盯着张婶, “张婶,您儿子……该不会是叫张秋林吧?” 这要是的话,也太巧了吧。 张婶愣了愣,随即笑道:“正是呢,你怎么知道?” 小翠激动的声音都发颤了:“我们夫人这次来黑松镇,就是在找他!” 张婶不解道:“找他干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儿子的?” 小翠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是听沈清歌提过一嘴,说是他是个有学问的,便和张婶说道: “我家夫人听说他学问好,人品端正,夫人想请他给小公子当启蒙先生呢!” 这可真是赶巧了! 张婶也乐了,拍着大腿道:“这可真是缘分!秋林这孩子打小就爱琢磨书本,教孩子最是耐心,不过......” 她话锋一转道:“他现在在医馆的东家那里做西席,这东家也是户心善的人家......你看着......” 张婶一看沈清歌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她也希望儿子能更进一步,可,可那东家对他们也确实不错。 不但给她看病抓药,还让她直接住在了医馆中,确实有点左右为难了。 张婶搓着手,脸上的笑淡了些,语气里带着点犹豫:“不瞒你说,秋林现在的东家,就是这家医馆的东家周员外,那家人也是真不错……” 她偷瞄了眼小翠,见这丫鬟眼里的光暗了暗,又赶紧补充:“等他下次来,我帮你们家夫人引见一下,你看......” 小翠点点连忙道:“那就谢过婶子了。” 最起码,她们已经知道了张秋林在哪了,还认识了张婶。小翠突然觉得,她这次受伤也太值了。 ...... 客栈内,沈清歌这次没有扭捏,也许是真的饿了,荣铮带来的菜基本都吃完了。 正当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来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时,阿七敲门进来了。 沈清歌暗暗松了口气。 阿七对着沈清歌点头行礼后,便在荣铮耳边悄声禀报道:“侯爷,已经打听清楚了,镇上最大的药材商是‘济世堂’的东家周老爷子,住在城东的槐树巷。” 荣铮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他目光转向沈清歌,见她面前的食盒已然空空,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语气平和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忙完了我们一起回京。” 沈清歌淡淡点头,柔声道:“侯爷一路小心。” 正好,她也可以去处理她的事情。 荣铮起身再次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背于身后的手紧握一下,转身出去了。 ...... 槐树巷周家,是这黑松镇最大的药材商,也是这黑松镇的首富。他们家世代经商,生意商铺遍布整个大周,现在周家的家主最执着的一件事,就是从仕。 他有两个儿子,长房长子周柄文继承了周家祖训,是下一任的周家家主。二子周柄武,整日里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抱着一本《鲁班经》在那里比画,都快三十的人了,不想着成家立业,就知道捣鼓那些个玩意。 按照祖制,五岁的长孙周成也是要继承家主的,可奈何老二不争气,老大媳妇又不愿再生,只能把周家入仕的机会,寄托在了周成身上。 荣铮带着阿七拜访的时候,周老爷子正在趴在窗外看着周成摇头晃脑地背着千字文。 高兴的他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深怕会打扰到大孙的学习。 管家拉了好一会,才把老爷子从周成院中拉走。 “老爷,京城有人来访,地上来的是东宫的牌子。”管家出了院子,才小声禀报道。 周老爷子一听是东宫的牌子,愣了一瞬,蹙着眉有点不相信:“东宫怎么会找上我们?” “你该不会是让人骗了吧?” 一旁的管家汗颜,谁敢拿东宫的牌子骗人? 说着话呢,两人就来到了正厅。 荣铮一身玄色长衫端坐在上首,阿七提剑抱臂站在一侧,那气势,让周老爷子一度认为他才是客。 周老爷子弯着腰,拱手作揖道:“两个贵客,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第五十五章:周家的规矩 荣铮见周老爷子进门,脸上换上得体的笑,起身冲着他作揖行礼。 老爷子哪敢受东宫这一拜,急忙止住了他的行礼,小心地问道:“不知公子找上老朽,有何贵干?” 他周家世代经商,却从不于皇家打交道,虽然皇商比他们普通商户高贵一些,可那是把九族也一起搭上的买卖,他周家人丁单薄,做不起那富贵的买卖。 荣铮在来之前就打听好了,所以,他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来买的,东宫的牌子只是敲门砖。 他再次作揖开门见山道:“我是......是骁勇将军的妹夫荣铮,前线战事失利,想必周老爷子已经听说了,我这次来就是替我家夫人的大哥购买药材,支援边城。” 不等周老爷子开口,他又说道:“我知道周家的规矩,不于皇家做生意,所以,我这次来,不是代表东宫,是我以沈将军的个人名义向您购买,还请老先生行个方便。” 骁勇将军沈江弈周老爷子当然听说过,他家老大在边城可没少支援沈将军,粮食药品都偷偷的往军营送。 他虽不在官场,可里面的弯弯绕绕却瞒不过他,太子虽是嫡可非长,皇帝以是年迈,不敢说昏晕无能,可也是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朝中的勾当,任由那些权谋老臣把持朝政。 荣铮随口一说是为沈将军买药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想借机试探他周家呢? 民不与官斗,他怎么可能去躺这趟浑水。 思及此,老爷子缕着花白的胡子,一脸笑意道:“好说,好说,那荣公子少坐片刻,老朽去看看库房里治疗伤病的药材还有多少。” 荣铮一直观察着他的眸子换上笑意,微微颔首。 周老爷子出来后,悄悄叫来一旁的管家,问道:“大少爷可在家?” 管家福身回禀:“大少爷昨夜刚刚走,说是去邻镇收粮去了。” 周老爷子一听不乐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替边城收粮,这没名没分的买卖要干到啥时候! 老爷子吹着胡子问道:“他走时,有没有去医馆?” 管家道:“这倒没有,大少爷是带着商队走的。” 老爷子又问:“那你听说过沈将军有个妹夫吗?” 管家知道这事,弓着的身子直了直道:“这个老奴知道,沈将军为了妹妹弃文从武,用军功给她妹妹换了和国公府世子齐明远的赐婚,前几个月才刚刚完婚。” 老爷子想起荣铮的介绍,蹙着眉思索了片刻。 “下去吧。”老爷子烦躁地摆摆手,让管家退下了。 老大不在,那他一时也不能确定这人身份的真假,战乱年代,这手里有粮有药,是福也是祸。 若这人真的是把药材送到前线边城,到也是件好事,怕就怕那些心怀不轨,想发国难财的权贵,接着救国利民的幌子掏空他们这些对皇商有威胁的商会。 周老爷子再次进门,脸上又换上了笑容,进门就抱歉起来:“公子实在对不住呀,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来买药材的散户越来越多,加上今年收购进来的药材又少,库房里也没多少了。” “实在是抱歉,不是老朽不帮忙,实在是,是无能为力呀。” 荣铮冷哼一声,跟着眸中也闪过一丝冷意,抬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杯盖划过茶盏边缘,缓缓吹去杯中的浮沫。 他自然知道这药材不好买,也知道周家肯定有,只是不想卖给他而已。 荣铮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抬眸看向老爷子道:“老爷子不听听我的报价在拒绝吗?” 周老爷子闻言,对上他的目光,心下一紧,对他目的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还好没把家底交出来,这人来收购药材果然目的不纯,还冒充沈将军的妹夫?老爷子心中冷哼一声,沈将军用军功为妹妹换赐婚的佳话谁人不知,编瞎话之前也不打听打听。 老爷子爷慢悠悠地坐回到太师椅上,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一脸笑意地示意荣铮喝茶。 “公子误会了,我周家做的就是挣钱的买卖,要不是手里真真没货,老朽怎么可能有钱不挣?” 不管是收粮,还是这次收药材,荣铮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敷衍,他也没有生气,跟着端起茶盏,茶盖划过茶盏边缘,缓缓吹气。 ...... 这边客栈荣铮刚走,沈清歌就叫醒了孩子们,带着他们先去看了小翠,本想着把孩子们留在那里,然后自己出来找人,却意得知张婶就是张秋林的母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可令沈清歌不解的是,上辈子的张秋林对齐王说的是他年幼丧夫,母亲在他进京的途中病逝了,齐王派人查过了,他母亲确实是常年卧床,没等到他高中,便病逝了。 她悄悄观察了张婶几眼,虽是气色不佳,但看着身体还算硬朗,怎么会病逝呢。 于是好奇问道:“张婶这是什么病?不能治好吗?” 张婶双手扶上大腿笑笑:“是痹痛,也不是什么大病,要不了命,却也治不好,要一直用药吊着。” 她更疑惑了,痹痛虽然也是不治之症,但根本不要命,那,上一世张婶是怎么病逝的,或者...... 沈清歌这才后知后觉,上一世的张婶根本就没有病逝,是被张秋林藏起来了。 也是,那么孝顺的一个人,背母千里赶考,怎么可能让母亲落到那群狼子野心之人的手里呢。 这一刻,她更加的佩服张秋林了。上一世,张秋林进京的时候,张婶肯定就在这医馆里了。 沈清歌原本是要把孩子放在医馆的,奈何孩子们非要闹着跟着,张婶看着荣芷昔一脸宠溺。 “要不,我和夫人一道吧,我也是好久没见到秋林了,想去看看。” 她看着两个趴着马车边沿不肯撒手的孩子,无奈一笑:“那就麻烦张婶了。” “嗨,麻烦什么。”张婶摆摆手,利索地把荣芷昔抱起来,又牵过荣梓豪的手,“我老婆子闲着也是闲着,跟孩子们作个伴,还能帮你搭把手。” 荣芷昔被张婶抱着,奶声奶气地问:“张奶奶,先生家有糖吃吗?” “有,肯定有。”张婶被逗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去了让你张大哥给你买麦芽糖,管够。” 第五十六章:这是我妹妹 周老爷子的茶盏添了又添,还是不见荣铮开口说话,心下反而慌乱了起来。 不说话,他就拿不准荣铮的态度,一时让他坐立难安起来。 他是东宫的人,赶又赶不得,只能一直陪坐着,老爷子实在坐不住了,只能先开口道:“不知道荣公子可还有事?” 荣铮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着一脸冷汗的老爷子突然想笑。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沈清歌对他时的态度,原来他的压制不住的疯感,就是她的平静。 荣铮正欲开口,就听外面管家进来禀报,永安侯夫人带子来访。 一句永安侯夫人带子来访,让正厅里的两个人愣了一瞬。 老爷子想不明白了,今天是忘记给祖宗烧香了,还是烧多了,怎么竟是大人物来访。 不等他起身迎接,沈清歌就带着两个孩子们被管家引了进来。 “爹爹......” 熟悉的场景中,荣铮的怀里又多了个熟悉的小身影,荣芷昔看到荣铮端坐在那,欢快地扑进了他怀里。 沈清歌没想到他在这里,心虚地撇过脸去,不敢看他。 周老爷子懵了,永安侯家小郡主叫他爹爹?那......老爷子后知后觉,怪不得递的是东宫的牌子,原来是太子少师永安侯。 只是堂堂永安侯怎么会冒充沈将军的妹夫呢? 周老爷子起身,冲着荣铮恭敬作揖道:“不知公子是永安侯,失敬,失敬。” 荣铮起身,抱着荣芷昔,对着周老爷子微微颔首,转而垂眸问女儿道:“不在客栈好好休息,怎么来了这里?” 荣芷昔笑容甜甜,奶声奶气地解释道:“娘亲带着我和哥哥来找先生。” 荣铮蹙眉,什么先生能找到这里?随即想到了什么,蹙着的眉更甚,抬眸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多了份冷意。 怪不得上次没有抓到那人,原来是藏到了黑松镇,还就在周家!还真是意外。 沈清歌还不知道,荣铮在眼光流转之间,就已经想了这么多。 周老爷子也是好奇,便问道:“不知小郡主所说的先生是......” 他家老大常年不在家,老二常年不出门,那先生......改不会是自己吧? 想到此,老爷子把弯着的腰直了直,这年头,还得是靠他来光宗耀祖。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张婶接过话道:“周老爷,夫人是来找老身的儿子的。” 周老爷子...... “哦!呵呵......是这样呀,”老爷子缕了缕花白的胡子,尴尬地冲着门口的管家喊道:“老周,去叫先生过来一下。” 沈清歌一身绛紫色长裙,袅袅多姿福身行礼:“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带着孩子们去亲自请他,” 说着朝着荣铮怀里的女儿一招手,唇角弯弯道:“妾身就不在这里打扰侯爷和周家主谈事了。” 荣铮拧着眉不语,带着气端起手边的茶盏抬手就往嘴里送。 周老爷子刚要提醒那水是刚加的,就听见荣铮“噗”的一声,把茶给喷出来了。 阿七抿着嘴,眉角往上翘了翘,努力压制着嘴角的弧度。 老爷子使劲忍着抖擞的肩膀赶紧打岔,缕着胡子对沈清歌道:“当然可以,正好我家也有个半大小子,让他陪小世子小郡主玩玩。” 张婶来过,知道张秋林在哪,牵着荣梓豪带着沈清歌就谢礼下去了。 荣铮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而问道:“不知府中先生是何来历?” 老爷子笑着做回了太师椅上,和荣铮说了个大概。 那日他正好在医馆,知道了张秋林是个孝顺的,便请了他来家里做西席,本想着就当做好事积德了,没想到他倒是个正有本事的。 他家那混小子请了多少启蒙老师都被周成给气跑了,没想到,那张秋林不但留下来了,还得了他那大孙的夸奖。 荣铮冷着脸听着,狭长的眸子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张婶带着沈清歌一路穿过小院回廊,到了张秋林住的小院,也就是周成上课的地方。 荣芷昔看着院子里各种漂亮的花,挣脱开沈清歌的手,非要跑到前面去看。 “娘亲,周爷爷家院子里有好多花,比我院子里的花都漂亮呢。” “娘亲,周爷爷家院子里也有木芙蓉......” “娘亲......” 一旁的张婶快走了几步,追上了荣芷昔的脚步,担忧的声音也紧跟其后:“小郡主,慢着点,小心摔着......” 身后的荣梓豪也快步跟着妹妹往前跑去,这还是他第二次到别人家里做客,好奇又兴奋。 张婶终归是腿脚不方便,没几步就跟不上荣芷昔的脚步了,随后而来的荣梓豪越过了张婶,跟着妹妹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个约莫和荣梓豪一样高的男孩,正揉着小脑袋,对着桌子上的纸张发呆。 荣芷昔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走了过去,站在男孩身边,轻声问道:“小哥哥,这些很难吗?” 她看过哥哥做算学,明明哥哥很快就能算出来的。 男孩闻言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漂亮小妹妹,一脸惊喜,他放下手中的笔,拉着荣芷昔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妹妹,怎么会来这里?” 看着眼前粉粉嫩嫩的小妹妹,周成的心都快跳得按不住了,好像拐回来给他当妹妹呀。 进来的荣梓豪看到周成居然拉着他的妹妹顿时不高兴了,几步上前抢过妹妹的手一把推开了周成道:“这是我妹妹。” 周成被推得猝不及防,晃了几步后站稳身子,梗着脖子对着荣梓豪喊道:“是你妹妹就了不起了?我就问问也不行吗?” 他小小的脑袋往边上一撇,双手抱住自己冷哼一声道:“不就是个妹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娘亲明天也会给我生个妹妹,到时候也不让你碰!” 荣芷昔甩开哥哥的手,上前一步站在周成面前,一双萌萌的大眼睛看着他道: “小哥哥,明天你娘亲真的会给你生小妹妹吗?那可以让我碰吗?” 她也想要一个妹妹,这样她就能当姐姐了。 周成得意地扬着下巴,当然了,他娘亲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他一问娘亲要妹妹,娘亲就会说:“行行行,明天就给你生。” 荣芷昔一脸羡慕,拉着周成的胳膊摇晃道:“哥哥,那边有好漂亮的花,我们摘一点送给妹妹吧,妹妹肯定会喜欢的。” 荣梓豪...... 看着手拉手去摘花的两个人,他真相敲开荣芷昔的脑袋看看,亲哥哥站在这里不管,拉着一个假哥哥的手在那里晃! 荣梓豪正要跟着过去,眼睛瞟见了石桌上的纸张,是刚刚周成在做的试题,他的脚步瞬间走不动了。 第五十七章:实在是可惜了 这些算题是荣梓豪没见过的,比沈清歌给他的账本要有意思多了,不知不觉间,他拿起了周成放下的毛笔,坐在那里算了起来。 周成拉着荣芷昔去摘花,已经全然忘了他还有功课要做,在回廊拐角碰上了正好往这边走的张秋林。 “坏了坏了,快躲起来。”周成看到他后,弯着腰拉着荣芷昔往身后的假山后面躲去。 荣芷昔不解,可还是乖巧地跟在了身后。 看着张秋林进了院子,他才探出半个脑袋,小手一下下地顺着胸口道:“还好,没让先生发现,不然我又要挨板子了。” 荣芷昔也跟着凑上半个脑袋,好奇问道:“小哥哥,那个就是先生呀,长得和我爹爹一样帅呢,小哥哥你干嘛怕他?” 周成收回视线看着荣芷昔,梗着脖子道:“谁怕他了,我,我只是不想和他打招呼而已。” “走,我带你去我二叔院里,我二叔可厉害了,会做好多玩具呢。” 才走到院门口的沈清歌和张婶又看见荣芷昔被一个和她哥哥一样大小的孩子带着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沈清歌刚想叫住他们,张婶笑道:“那个就是秋林的学生,周家的长孙周成,不过,怎么不见小世子呢?” 两人相视一眼,快步往院里走去。 荣梓豪没一会儿就算完了面前的算题,拿着笔意犹未尽。 小小的脑袋歪着,撅着嘴道:“这些也太简单了,要是还有就好了......” “这些是你做的?” 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荣梓豪紧张地起身回头,引入眼帘的是一身青色衣袍的俊俏先生,当即红着脸拱手作揖: “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没忍住。” 这些算题太诱人了,私塾的先生根本就不给他们学算学,非说年龄不够,只是一味地让他背千字文,练大头字。 其实也不怪私塾先生不交,大周崇尚文学,算学排在末尾,大多数先生对于算学也是不精通的,他们也更不会浪费时间去教授。 张秋林拿起桌上的算题看了看,心里估摸了个大概,这些题要是让周成做,一天时间估计都不够,他出去才一会儿,也就一刻钟不到,这小孩居然都做出来了,还都对。 他压着心中的激动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荣梓豪点点头,没有说话。 张秋林继续问道:“你学习算学多久了?” 荣梓豪不敢抬头,一直局促地玩着手指,声音糯糯道:“没学过,私塾先生只教识文断字,不曾学过算学,我......我只在家帮母亲算过账本。” 姗姗来迟的沈清歌看到荣梓豪低着头,忙上前几步,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对着张秋林福身道:“不知我儿做错了什么,还请先生明示。” 张秋林看着突然出现的沈清歌愣了一瞬,瞥见她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身后的动作,立刻明白对方是误会了。 他连忙拱手还礼道:“夫人误会了,误会了!是在下失态,惊扰到夫人和小公子了。” 他把手中的算题递给沈清歌,对她解释道:“夫人可知,令郎在算学一道上,实在令人惊叹!” 沈清歌闻言,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低头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荣梓豪一眼。 张秋林继续道:“这些算题,本是置给我学生的,我才离开不过一刻钟,回来便见令郎已全部解答完毕,而且……无一错漏!” 他说着,目光再次落到荣梓豪身上,眸子里闪着惊喜的光,“小公子竟未曾正式学过算学,只是在家中帮夫人算过账本便有如此能力,这……这要是我的学生......” 这要是他的学生,该多好,说不定,此子的算学造化不止于此。 张婶虽没见过张秋林教学是什么样的,可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夸奖一个孩子,也跟着激动起来:“那感情好呀,沈夫人就是来为小世子请你做西席的。” 听到说话声,张秋林这才注意到了张婶,收起脸上的笑意,佯装生气地蹙眉问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快入冬了,天是越来越冷了,这外面的风一吹,她的腿又该疼了。 “您想我了我便去看您,下次您可千万不能再出来了。”张秋林蹙着眉把张婶扶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半蹲着替她捏着腿。 沈清歌也是刚刚才想起了她的病是不能吹风的,这才慢慢扶着她落在了后面一些。 张婶笑着抚上儿子的头,眸中全是欣慰:“不碍事,这出来走动一下,反而身子松快了许多呢?” 随后指着荣梓豪问道:“对了,这孩子......” 她知道儿子肯定不会在这时候离开周家,可,小世子又是个对他胃口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张秋林站起身,对着沈清歌拱手道:“夫人抬爱,张某感激不尽,可我已经是周家的先生,实在是,” 他看了眼沈清歌身旁的荣梓豪,好看的眸子闭了一下,在睁眼时淡定道:“实在是可惜了。” 如若可能,他都想两家的西席都做,可黑松镇虽然进京最近,可也是要一天的路程的。周成虽然是顽皮了些,也没有这样的天赋,可周家对他有大恩,他也不能就这么另选人家。 沈清歌当然知道他不是好请的,上一世还是齐王出面,他才勉强同意的。若真能一句话说动,倒是奇怪了。 沈清歌微微一笑道:“先生不必如此,是我冒昧了。” 张秋林见她如此通透,心中那点惋惜之情更甚,不由又看了一眼荣梓豪。 “小世子天资卓绝,也是我的遗憾。”他虽不能亲自教导,但惜才之心却是真的。 “时辰不早,我们便不打扰先生授课了。”沈清歌再次福身,对张婶点头示意,“张婶,我们先去前面等您。” 说罢,她牵起荣梓豪的手,便转身带着孩子离开了小院。 张婶看着沈清歌和荣梓豪的背影叹气:“你说,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呢?” 张秋林收回视线,转身道:“娘,没什么可惜的,高门贵族是多少才子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那孩子说不定会遇到比我更合适的先生。” 张婶拉过儿子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 相比与荣梓豪,荣芷昔可被周成带着彻底放飞了天性。 他们进了周柄武的院子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各种木制的稀奇玩具,看得两个小家伙眼花缭乱。 “芷昔妹妹,快来看这个!” 第五十八章:换个身份 周成从花厅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鲁班锁,又搬出一个装着彩色琉璃弹珠的木匣,递给了荣芷昔,“这个给你玩!” 周成拿起鲁班锁,给她演示了一遍,“你看,这样……再这样……就开啦!我二叔说,这个可考验脑子了!” 荣芷昔学着周成的样子,摆弄鲁班锁,小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还是没解开。 小姑娘有些气馁,粉嘟嘟的脸颊鼓了起来,“小哥哥,这也太难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嘿!臭小子,都学会带着妹子来嚯嚯你二叔了?” 荣芷昔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鲁班锁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抱在怀里,怯生生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靛蓝色棉布长衫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花厅口,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正瞪着他们。 周成非但不怕,反而嘻嘻一笑,把荣芷昔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挺着小胸脯道:“二叔,你这些宝贝放着都落灰了,我和芷昔妹妹帮你擦擦亮!” “好你个小滑头,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还振振有词!” 周柄武上前,作势要敲周成的脑门,“赶紧带着你的小客人回正厅去,别在这儿捣乱,仔细碰坏了我的模型。” 他嘴上说着轰人,眼里却没有半分真怒,目光扫过周成身后的荣芷昔,一双乌溜溜大眼、模样精致可爱。 这是谁家的娃娃,生得可真俊。 “知道啦知道啦,二叔小气!” 周成冲二叔做了个鬼脸,一把拉起荣芷昔的手,“芷昔妹妹,我们快跑,我二叔宝贝他的木头比宝贝我还甚呢!” 说着,不等周柄武再发难,拉着荣芷昔笑咯咯地从花厅里窜了出去,一溜烟跑过了连接正厅的抄手游廊。 正厅里, 周老爷子手里的茶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荣铮不说走,他也不好送客,只能陪着就这么一直喝茶。 想他堂堂周家家主,叱咤商界一生,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今天居然被一个后生逼得没话说。 老爷子拉着脸叫来管家问道:“怎么回事,那混小子怎么还不来?” 管家弯着腰回道:“老爷,二公子说他腿脚不好,不方便出门。” 老爷子气急,腿脚不好?等客人走了,他就让他彻底好不了。 人家养儿防老,他养儿过来替他坐着喝茶都不愿意! 荣铮也实在喝不下去了,可沈清歌还没来,他又不好跟过去,只能在这里继续坐着。 把她们放在周家,自己走了也不安心。 老爷子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抬眼便看见自家孙儿牵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跑了进来。 “吆,慢着点跑!”老爷子笑得一脸褶子,关键时刻,还得是他大孙,这不,就有话题聊了:“成儿,一点规矩都没有,看把妹妹累的。” 周成嘿嘿一笑,凑到祖父身边:“祖父,我想让芷昔妹妹当我的妹妹可以吗?” 老爷子顺手在周成头上敲了一下,佯装震怒道:“臭小子,敢让郡主给你当妹妹,你还想当世子咋的!” 随后看向一直端坐在上首的荣铮,陪着笑脸道:“侯爷见笑,小孩子玩笑话,侯爷莫要当真。” 荣铮闻言,当下有了主意,他眉角上扬地看着和荣梓豪一样的半大小子招招手道:“过来。” 荣芷昔以为是在叫她,小步跑到爹爹身边,靠着他小声唤了句:“爹爹。” 他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又看向周成。 周成这才大着胆子挪步过去,以为他是要和祖父一样责罚他,抿着嘴站在那里不说话。 小家伙乖站在一旁心里冷哼道,骂就骂,又少不了一块肉,他就是想要个这样的妹妹怎么了。 荣铮看着周成这别扭的样子,居然还真和荣芷昔生气时有点相像,他勾着唇角问道:“真想让芷昔当你妹妹?” 不等周成回答呢,荣芷昔就抢着问道:“爹爹,可以吗?” 荣铮...... 他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大眼睛,心下失笑,故意沉吟片刻,眸光转向太师椅上的周老爷子,笑着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正式了些,“老爷子,令孙聪慧活泼,与我家芷昔也十分投缘。若是老爷子不嫌弃,我想收成儿为义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如此一来,芷昔自然就是他的妹妹了。” 此言一出,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凝,随即捋着胡须,沉吟起来。 他自然明白荣铮此举的含义,无非就是为了那批药材,他家老大已经背着他卷入这场纷争中了,绝不能在让孙儿也卷入这层关系中去。 他呵呵一笑,打了个太极:“侯爷厚爱,是老周家和高攀了。只是成儿顽劣,资质平庸,怕是担不起这份福气,若是行为有何不周,反倒伤了和气,不妥,不妥啊。” 荣铮早已料到老爷子会有此反应,他唇角的弧度不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道: “老爷子过谦了,也是晚辈唐突了。既然老爷子觉得认在我名下不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周老爷子,眸光深邃,“那不如换个名分,我替太子收他为学生怎样?” 不等老爷子开口,他语速放缓,一字一句道:“老爷子还是仔细斟酌一下再回话,今天我从这个门里进来,背后有多少双眼睛,你我都不知道。若是老爷子应了,那我永安侯府今天来周府,就只是来认亲的,您老意下如何?” 老爷子哪能听不懂他的话,气得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桌上,你说好好的,这叫什么事! 不过荣铮有一件事情是说得对的,士农工商,他周家在富有,在正义,也挡不住他有心之人的迫害。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商会里,一个药材老板的下场。便也是他逼着孙儿考取功名的原因。 老爷子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立即应下,起身作揖道:“侯爷抬爱,可否容老朽和家中人商量一下。” 荣铮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只是不知老爷子意下如何呢?” 周老爷子弯腰擦试着额上的汗珠,这是非要问个结果了。 “不瞒侯爷,之前老朽就已经有打算带着孩子定居京城了,只是恰好在这里碰到了个好先生,这才缓了进京的计划。” 第五十九章:女人不但善变,还多情! 周老爷子只能这么敷衍着回话。 荣铮听出了弦外之音,点点头没在说话,弯腰抱起身边的女儿,轻笑着用指节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问道: “娘亲和哥哥呢?怎么就你回来了?” 荣芷昔这才想起了哥哥还在周成院子里,一旁的周成憨萌的脸上眼睛睁得流圆,显然也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坏了。”小家伙敲了一下自己脑门,转身就往外跑去,因跑得太急没看路,一头撞在了进来人身上。 “哎呀!” 一声“哎呀”过后,周成和沈清歌都坐在了地上。 沈清歌被撞的猝不及防,手肘撑地时碰的生疼引得她一阵蹙眉。 “娘亲!”荣芷昔惊呼出声,顺着爹爹的腿滑下来,迈着小腿跑到沈清歌身边。 周成也被摔得七荤八素,抬头一看自己撞倒的人,吓得小脸煞白,也顾不上自己摔疼的屁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扶起沈清歌,结结巴巴地道: “夫、夫人……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跑得太急了……” 一直端坐在上首的荣铮见两个孩子扶起了沈清歌,刚刚准备要起的身子又重新地坐了回去,袖袍下的手紧握着,蹙眉观察着她。 沈清歌这一下摔得不轻,但还是强忍着疼痛,唇角弯着笑着安慰道:“无妨。” 她稳住身形,轻轻拂了拂衣裙,拉过周成的手,声音温和道,“你没摔着吧?” 周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佯装恼怒,指着周成喝道:“你这冒失的混小子!走路也不看着点!惊扰了夫人,还不快赔罪!” 沈清歌对着老爷子福身,依旧是唇角弯弯道:“周家主不必如此,我真的没事,倒是孩子,应该摔疼了。” 那一跤摔得结实,她都有点吃痛,更不要说一个孩子了。她观察了一下小家伙,倒是坚强的,那一双小手都擦红了,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继续温和地说道: “你手没事吧?要不去擦点消肿的药膏吧?” 周老爷子对孙儿磕磕碰碰已经都习惯了,再说,那孩子也真不是个矫情的孩子,他见沈清歌如此通情达理,更是过意不去,连忙道: “夫人大量,这皮猴皮实得很,摔一下不妨事!” 随即转头对周成说道:“这次慢着点走,能记住不?” 周成知道自己闯了祸,垂着头,乖乖地要走。 荣芷昔见他要走,噔噔噔几步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小哥哥,你要走了吗?你不愿意做我哥哥了吗?你不是想要我这么漂亮的妹妹吗?” 沈清歌...... 她才不在一会儿,小家伙怎么还认上哥哥了? 一直乖乖跟着张婶的荣梓豪,一听这话,小脸“唰”一下就沉了下来。 女人不但善变,还多情! 这么小的女人也不例外!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将荣芷昔从周成身边拉开,紧紧攥住妹妹的手,小胸膛气得一鼓一鼓,冲着周成就大声道: “不行!她是我妹妹!我一个人的妹妹!你不准抢!” 周成原本还有点委屈的脸上变成了挑衅,仰着下巴对上荣梓豪的眸子,好像在说是就抢了你能咋滴。 荣梓豪气不过,扭头瞪着妹妹,眼圈都有些红了,委屈地抱怨:“荣芷昔!你都有我这个哥哥了!你怎么还要别人做哥哥!” 荣芷昔被哥哥这么一吼,先是一愣,看着哥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也懵了,小嘴一瘪,眼眶也跟着红了,小声辩解: “我……我没有不要哥哥……我只是想多一个哥哥一起玩……” 这也不能怪她呀,以前的哥哥一天到晚都会陪着她玩,现在的哥哥不是私塾了,就是被新月圈在院中练字来讨好爹爹,她都快忘记了哥哥陪她玩过的那些日子了。 两个小家伙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委屈巴巴。周成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更是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沈清歌看着两个小家伙那别扭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弯腰一手一个牵着,低声道:“好了,好了,都是好孩子。我们的芷昔喜欢小哥哥是好事,豪儿心疼妹妹也是好哥哥。咱们先回去,让小哥哥休息,好不好?” 荣梓豪虽然还撅着嘴,但被沈清歌哄着,怒气便也消了大半,只是偷偷瞪了周成一眼。 荣芷昔回头对想对周成说再见,却被荣梓豪给挡在了身前,她只能歪着身子,笑着对他摆摆手。 周老爷子亲自将他们送到二门外,又连声道歉。 荣铮单手背于身后,眉角上扬着作揖道:“那我明日带着小女,在来叨扰老爷子了。” 周老爷子...... 还来呀! 沈清歌送张婶的时候,路过医馆又去看了小翠,见她精神状态都还不错,这才放心地带着孩子们回了客栈。 荣铮让阿七带着孩子们上街去买糖人,沈清歌不放心要跟着去,被他一把拽住,打横抱进了房间。 房门刚一合上,荣铮就沉下眼眸,抓起沈清歌的手掌拉到自己眼前。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沈清歌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箍得更紧。 “你做什么?”她蹙眉,不满地问道。 “检查。”荣铮言简意赅,拧眉,眸光紧紧盯着她的手掌,“刚刚摔疼了吧。” 之前手掌上的伤还没好,今天又是结结实实地蹭在了地上,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能忍,一路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眼神一暗,指腹轻柔过那处淤青,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还说不碍事?” 沈清歌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微微一颤,别开脸,低声道:“只是看着吓人,过两日便散了。” 半晌,沈清歌突然感受到掌心一片温热,回眸便对上了荣铮落在自己掌心的吻,顿时羞红了脸。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抽回手,身子也微微向后缩去,却被荣铮顺势拉进了怀里。 “躲什么?”荣铮低声问,“你以为……我又是来抓你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缓声解释道:“我此次来黑松镇,就是为了周家。” 周家? 第六十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沈清歌不解,他来周家干什么?更不解的是他这算是在给她解释吗? “你来周家,也是为了给豪哥儿找西席?”她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荣铮闻言一怔,后又唇角向上扬起,原来她带孩子们来黑松镇,是为了给他的孩子找西席,那她...... 荣铮故作镇静地拿来湿毛巾,轻轻为她擦着伤口边缘,缓缓吐气,小心地吹着。 既然是这样,那她是不是已经把他的孩子当成了她的,是不是就不会和离了? 沈清歌见他不说话,也没在多问,任由着他为自己擦拭手掌。 半晌,她才听到回话。 “我是来替太子买药材的,边城不但缺粮,还缺药材,尤其是治疗风寒的药材。” 荣铮放下手里的毛巾,掀起衣袍坐在了她的身旁,目光落在继续道:“太医院借口皇宫冬季风寒高发,近些年负责药材的皇商越来越少,太医院只能保证皇宫的供应。” 沈清歌垂眸静静地听着,这些事她之前听昭华公主说起过,国都要亡了,住在皇城高墙里的人用燕窝漱口,用人参当配菜。 她突然间对哥哥不值,若不是当初自己的一句喜欢,哥哥就不会弃文从武,她......也说不定会嫁一个和侍郎府门当户对的男儿,安稳一生吧。 荣铮回眸看着失神的沈清歌,清瘦白皙的侧脸上睫毛顺着眸光垂着,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心不由地跳快了几分。 他只当是她在为沈江亦担心,便收回视线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忧,周家是除皇商以外最大的药材商了,而且他们家是自己种植的药材院,这药材,肯定是有的。” 沈清歌回神望向他,刚刚平静的表情也变得柔了几分,声音温和道:“谢谢你。” 这句谢,是真心的。 虽然他这次来买药材,是为了太子,可她还是真心的想为大哥,为了边城的将士道句谢。 她的一句谢,重重地砸在了荣铮的心窝上,让荣铮看到了他去江南的前一夜,她也是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交代他帮她找那个虫子。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之前。 荣铮凝视着沈清歌,心中柔情满溢,看着她那微颤的睫毛,他喉结微动,情不自禁地缓缓倾身。 “爹爹!娘亲!” 伴随着一道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荣芷昔双手拿着糖人跑进来扑到沈清歌腿边,完全不顾她爹爹的黑脸,仰起小脸笑容甜甜: “娘亲,这个糖人是给小哥哥的。” 沈清歌笑着摸了下她的小脸蛋,点头应着。 荣铮冷着脸朝外喊道:“阿七!” 阿七没敢进去,抱起荣梓豪溜到了客栈大厅。 他撞见了他家侯爷的糗事,但凡跑得慢点,可就不止是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于此同时,京城公主府内。 昭华看着手里的账簿,眉头紧蹙,她连着多日派人辗转多地收粮,成效甚微,还是佟掌柜化成散客,才勉强高价卖了点粮,东拼西凑,好不容易装了一车粮。 “殿下,实在不行,就先送这一车吧。”佟掌柜一脸担忧,倒不是担心边城的粮食跟不上,他担心的是,公主府高价收粮,恐会引起百姓猜忌,造成粮食价格的疯涨。 到时候,别说是再难收粮了,恐怕是这高价卖来的,也得吐出来。 昭华岂会不知,可是,现在各个关口盘查严格,这粮食好进难出呀。 佟掌柜试探着问道:“那太子那边......” 问完了,他又觉不妥,东家早已交代过他,太子那边的眼线估计比公主府的还多,只怕也是心有而余力不足。 昭华拧眉缓缓起身,把账本递给佟掌柜道:“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你同我一起出京,早年间,皇祖母在江南扬州送给了我条街,也许那里,会有转机。” 扬州佟掌柜是知道的,听说那里夏天闹过水灾和虫灾,结果朝廷把那虫子做成了吃食,现在还有不少农户家里在养殖那种虫子呢。 难道,公主要把虫子当粮食送到边城? 不等佟掌柜想明白呢,昭华就又道:“那批粮食混在我的车杖当中,你和我的嬷嬷一起去扬州,继续收粮。” 佟掌柜...... “那公主您......”佟掌柜攥着手,紧张地看着昭华。 见昭华从容一笑,佟掌柜差点跌坐在地,让一国公主千里迢迢去边城送粮,不要说宫里人知道了会怎样,他家祖宗都会从祠堂爬出来打死他。 佟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着声音都带着哭腔:“殿……殿下!万万不可啊!战场自有沈将军,自有太子,您是公主,怎可......” 昭华看着脚下抖如筛糠的佟掌柜,眼神平静。若是边城失守,大周战败...... 到时候的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目光透过轩窗,落在远处,唇边泛起一丝冷嘲的弧度。史书工笔,坊间闲谈,总说男人在外浴血征战,保家卫国,女人便该安坐深闺,享尽太平。 似乎这天下兴亡,理所当然是男人的重担,而女子,只需作为被庇护的附庸便好。 可为何当真到了山河破碎、社稷飘摇的关头,被推出去的,却往往是这些‘安享太平’的女子? 战败了,国力衰微了,便挑一位公主,披上嫁衣,远离故土,用终身幸福换取边境短暂的安宁。 国力强盛时,欲安抚四夷,再选一位宗女,承载着‘睦邻友好’的重任,将青春埋葬于异域风沙。 仿佛这王朝的体面与安稳,最终总要系于女子的裙裾之上。 王昭君一曲琵琶出塞,汉宫秋月空余恨;文成公主千里入藏,唐蕃古道印红妆。多少帝女、宗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历史的尘埃里,用一生去践行那“女儿亦能担重任”的荣耀 昭华起步往外走去,衣袂无风自动,语气平稳道:“掌柜得去准备便是。” 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一件事了,不管结果如何,最起码,她努力过,日后若真去了北齐,也不会心留遗憾。 第六十一章:女人的话不能信 公主车杖出行的时候,太子没来送别,只派了一对暗卫悄悄跟在了车杖后面。 此时的沈清歌还不知道,昭华这次的出行,将彻底改变了沈家的结局...... 黑松镇,周府。 荣铮果然如约带着女儿再一次的登门,这可把老爷子愁坏了。 老大音信全无,老二闭门不出,老大媳妇整日里坐在园子里推九牌,愁得老爷子两鬓边的银发又添了不少。 荣芷昔一身簇新的粉缎小袄,扎着两个圆圆的花苞髻,就像年画娃娃跑下来一样,轻车熟路地就往周成院里跑去。 周老爷子迎着荣铮欲往正厅走去,却被他拦住了身形:“老爷子不妨事,我就随着芷昔去看看成哥儿就成,老爷子您忙。” 老爷子哪敢真忙,忙附和着笑,走在前面引着他去了后院。 “小哥哥!”荣芷昔迈着小短腿跑到周成面前,举起手里的小布包,“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 周成没想到荣芷昔真的又来找他了,高兴地“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后对上张秋林的视线,又耷拉下眼皮,缓缓坐了下来。 张秋林扯着嘴角看了眼荣芷昔,顺着她的背影,看到了进来的周老爷子和一位看着清冷贵气的男子。 他立刻俯身行礼,“见过家主。” 在他授课期间,老爷子常常趴在门外偷看,这还是第一次进来,不免有些紧张道:“家主是有什么事吗?” 周老爷子摆摆手,笑呵呵道:“无事,无事,你忙。” 张秋林颔首,看向一旁站着的荣铮,老爷子这才想起来,忙介绍道:“这位是永安侯,是特意来......” 老爷子眸光一转,突然有了主意,侯夫人是来见他的,那......那要是主动把他送到侯府,他们就不会惦记他的大孙和他的药材了吧? 老爷子对上张秋林等待的目光,话锋一转道:“侯爷是特意来寻你的。” “想必,昨个沈夫人已经和你说过了吧,那老夫就恭祝先生高就了。” 荣铮...... 老匹夫还真滑,以为他要了他家的西席就不要药材了? 不,他都要!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张秋林,看着清瘦,却比一般的书生硬朗一点,脚步轻盈,应该还是个练家子。 张秋林转眸,对上了荣铮打量他的视线,他真的就这么有名? 他是没有机会拒绝的,至少,现在没有那个本事拒绝。 他抿了抿唇,向周老爷子俯身道:“但凭家主做主。”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周成听张秋林这么一说,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祖父!” 周成跳起来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衣袖,声音明显不悦道,“是不是那个荣梓豪想抢走我的先生?” 小气鬼,他还没把他妹妹抢过来呢,他倒是想抢他先生了,绝对不行! 周老爷子见孙儿如此反应,眉头微蹙,沉着脸佯装生气,“胡闹,跟小世子有什么关系?就你这学问,配不上这么好的西席。” 周成攥着拳头,怒瞪着荣铮,一脸不服气道:“等我长大了,我要考状元,我也要封侯拜相,我也要去你家抢你家西席。” 荣铮不怒反笑,看着周成眼里的光满是欣赏,他从这孩子眼中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 不像荣梓豪,明明自己很不喜欢读书写字,却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明明在家乖巧听话,却在外面是个仗势欺人的混小子。 也许昨天想收周成为义子是权宜之计,现在看着这孩子眼中的光,他是真的想要这样一个儿子了。 荣芷昔却害怕爹爹会生气,上前轻轻拉了拉周成的衣角,用她的小奶音说道: “小哥哥,不用抢的,周爷爷昨天不是说了吗,你们也会去京城,先生肯定是先跟我们一起回去,让后周爷爷安排好府里的事情,就会带着你去京城了!” 周老爷子突觉不妙,果然,就听荣芷昔继续道:“等你们都来了京城,不就可以又让张先生给我们讲课了吗?我也可以天天见到小哥哥了,还可以一起上学呀!那样多好玩!” “是吗?”周成眸子里的怒气换成了惊喜,看向老爷子问道,“祖父,我们真的也会去京城吗?那样的话……” 周成对着张秋林拱手行礼道:“那先生快快去准备吧。” 张秋林...... 临走前还得给这小子上一课,女人的话不能信,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当然,小女人的也不能信。 周老爷子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谋深算了一辈子,居然被一个不到四岁的奶娃娃给绕进去了,他现在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荣铮将周老爷子那精彩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片温和道:“既然这样,那老爷子,我们就京城见了。” 老爷子还想解释什么,就被周成上前缠住了身行。 “祖父,我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等父亲回来?” “祖父,二叔和我们一起去吗?我想让二叔给我们做小木马......” “祖父,我们的新家能挨着芷昔妹妹家吗?” 周老爷子捂着胸口一脸痛苦,臭小子还想挨着人家住,你咋不说去住人家家里? 老爷子越看周成越不顺眼,抄起拐杖就追着那混小子打去,让你抢人家妹妹,让你话多! 周成不解祖父为何打他,只当是侯府地段房价太贵,老爷子不舍得,急忙求饶道:“便宜的院落也行,祖父,祖父......” 在他的映像里,老爷子只会在他娘亲推九牌输钱的时候发火。 荣芷昔躲在荣铮的怀里开心笑着,她都看见了,周爷爷的棍子一下都没落在小哥哥身上。 小家伙捂着嘴笑着问爹爹道:“爹爹,我们家的房子很贵吗?” 他们永安侯府只是座三进的院子,比起周家这七进的...... 荣铮上扬着唇角冲着周老爷子喊道:“老爷子不必担忧,侯府后街有套房是我荣家的家产,老爷子若不弃,可以委屈暂住。” 现在的永安侯府是御赐地,后街还有座三进的院子,才是他荣家的祖宅。 周成闻言,转着圈过来,一脸兴奋道:“不委屈,不委屈......啊......” 第六十二章:好像在骂他 周成没想到祖父会真的打他,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疼得当时就懵了,“祖父……您……您真打我啊?” 老爷子举着拐杖追过来,板着脸呵斥道:“混账东西!你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球?啥都敢要!” 荣铮......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骂他? 老爷子放下拐杖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已无意义。 荣铮给出的条件,无论是出于对孙儿前程的考虑,还是对周家未来的庇护,都已是最优选择。再端着,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摆摆手弯了弯腰道:“罢了!罢了!侯爷,老夫……谢过侯爷厚爱!待老夫安排妥当家中事务,便……便举家迁往京城,届时,少不得要叨扰侯爷了!” 荣铮闻言,脸上露出温和笑容拱手道:“老爷子言重了,何来叨扰?日后便是邻里,互相照应乃是应当。” 他见目的已达,便不再多留,“既如此,晚辈便先行一步,京城诸事,晚辈会先行打点。张先生……” 他目光转向已候在一旁的张秋林。 张秋林是个明白人,立刻躬身道:“在下收拾停当,便随侯爷车驾起程。” “好。”荣铮点头,看了一眼仍捂着屁股的周成,再对周老爷子道,“老爷子保重,晚辈在京静候佳音。” 周成也想跟着去,被祖父一个个刀眼逼回了自己院子。 ...... 沈清歌带着荣梓豪去了医馆。 小翠已经能起身了,正在后院里的石桌上和张婶一起剪药材,两人有说有笑,远远看着,居然还有点母女相。 “张奶奶,”荣梓豪和张婶才相处一天,就已经十分亲近。 小翠刚要起身,被沈清歌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了肩膀:“快坐着,你伤还没好利索,别乱动。” 她依言坐好,听沈清歌继续道:“这次来,是跟你说一下,我们先回京,你且在这安心养伤,过几日伤好利索了,我再派人来接你。” 话音落下,小翠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涌起一层水光,声音颤抖道:“夫人……您……” 她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夫人,惹了侯爷厌弃。 “别瞎想了,”沈清歌握上她的手,放缓了声音,“你看你,手这么凉,伤口也还没恢复,怎能经得起长途颠簸?在说了,把你留在这里,是要你帮我看着张先生,万不可让别人抢了去。” 张婶低着头压着嘴角的笑,假装没听见。 小翠瞬间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道:“小翠明白了!夫人放心,我一定把先生给您看紧了!” “好。”沈清歌弯着唇角,看着小翠温柔地笑着。 交代完毕后,沈清歌就带着荣梓豪回去了。荣铮已经收拾妥当,带着荣芷昔和张秋林在客栈门口等着。 车厢内无聊,孩子们没晃悠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时间,车厢内只剩下车轮辘辘的声响和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 沈清歌和荣铮各坐在马车两侧,两人都怕抬眸会对上对方的视线,便一直垂着眸不语。 最终还是沈清歌先开了口,她声音轻轻的问道:“侯爷……那药材?” 像他这样的身份收购药材都难如登天,那她......她从没有接触过这些,岂不是更难? 想到这,她不有地为大哥担忧起来。 荣铮抬眸看了她一眼,才继续道:“冬至宫宴到了,需得提前回府准备。” “冬至宫宴……”沈清歌低喃着重复了一遍,瞳孔猛地一缩。 上一世,她的悲剧就是从那场宫宴开始的。 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放在膝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从心底里渗出的、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寒意。 荣铮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沉着脸盯着身子不断颤抖的沈清歌,看着她的反应,他蹙着的眉更甚:“你怎么了?” 沈清歌猛地回过神,对上荣铮探究的目光,心脏狂跳。她慌忙垂下眼睫,低声道:“没……没什么。只是身体有些不适。” 荣铮没再追问,又重新靠回车厢壁,闭上眸子,静静听着她的心跳渐渐平稳。 宫宴? 她是在听到他说宫宴后开始不适的,她为什么害怕宫宴?还是说实在害怕宫宴上的什么人? 荣铮环抱着自己手臂的双手忍不住紧了几分,齐明远!又是因为他? 马车隆隆一路向前,今天他们出来得早,赶在城门关闭前,早早地就进了城,顺便在外面吃过饭菜回了侯府。 沈清歌习惯性地带着荣芷昔回了清风院,荣梓豪也要跟着,被妹妹拦在了身前,“不行,你不能睡,床那么小,你把娘亲的位置都占了,我还怎么和娘亲睡。” 荣梓豪不服气:“你怎么不说是你占了娘亲的位置?” 沈情歌...... 她刚刚似乎听见荣梓豪叫她娘亲了! 荣芷昔理直气壮地插着腰喊道:“清风院的床那么小!你睡了我还怎么和娘亲一起睡!” 荣梓豪也不甘示弱,学着妹妹插着腰梗着脖子喊道:“我也要和娘亲睡!” 沈清歌...... 这会她听清楚了。 “就是不行!”荣芷昔寸步不让。 一直站在身后的荣铮和张秋林忍不住扶额,荣铮阴沉着脸开口道: “清风院确实狭小了些,你们也不用再争了,就委屈张先生暂住吧。” 荣芷昔不乐意,撅着嘴道:“先生不应该住前院客房吗?” 她不想回自己的院子,偌大的院子空落落的,一点都没有清风院舒服。 沈清歌也不想离开清风院,当即说道:“侯爷,张先生自当应该和豪哥儿住一个院子,即便是以后开私塾,清荷院也是不错的选择。” 荣梓豪可不要和先生住一个院子,那他的自由还要不要一点了,当即跑过去站在了荣铮身旁道:“爹爹说的是,先生需要的是安静,清风院正合适。” 荣铮低头看了眼荣梓豪,第一次发现这个儿子还蛮顺眼的。 第六十三章:居然比他还穷 一直跟在身后的张秋林上前一步,对着荣铮和沈清歌拱手道:“小世子说的是,安静的院子最适合我,那就暂住清风院吧。” 他先暂住几天,等找到合适的客栈,再搬出去。或者在外面租个便宜点的院子,等过几日安顿好了,便接母亲上来。 王管家闻言,急忙上前引着张秋林去了清风院。 荣芷昔在身后撇着嘴看了一会儿,扑到沈清歌怀里哭了起来。 “娘亲,我想和你一起睡。不想和你分开。” 沈清歌抱起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娘亲也不想和你分开,我们一起去你院子好吗?” 荣芷昔想了想,圆圆的小脸上换上笑容,点头答应了。 只要能和娘亲一起睡,自己的院子好像也没那么空落了,到时候小翠姐姐在住进来,那就更好了。 一旁的荣铮下意识地蹙眉,冷着脸:“芷昔,你如今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能一直缠着娘亲同住?你要学着独立些。” 难道小家伙就看不出来,爹爹和娘亲要培养感情吗? 再不济,住进西厢房也比住进你院子里近呀。 小姑娘趴在娘亲肩头,扭过脸来看向爹爹,一双还含着泪花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嘴一撇反驳道:“爹爹,该不会是你想和娘亲一起睡吧?” 说完她搂着沈清歌的胳膊紧了紧,一脸紧张道:“不行,娘亲是我的。爹爹,你不能跟我抢。” 她撒娇卖萌能抢过哥哥,可不一定能抢得过爹爹,这一点,她还是能分清楚的。 荣铮一脸窘迫,袖袍一甩,将手背于身后,沉着脸道:“胡说!谁要和你抢娘亲了,你可以和娘亲一起住到主院来。” 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可荣芷昔就是不上当,搂着沈清歌的脖子不撒手:“我才不信呢,你趁着我睡着,就偷偷把娘亲抱走了,娘亲睡着,还偷偷地亲她......”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沈清歌红着脸,捂着荣芷昔的嘴就往偏园跑去。 “咳!” 荣铮握拳抵在唇边,重重地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回眸看见歪着头看着自己的荣梓豪厉声道:“还不去睡觉,杵在这里干什么?” 荣梓豪抬着头看着爹爹,好奇问道:“爹爹,你为什么要偷偷亲娘亲?” 娘亲亲妹妹和他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的亲的,娘亲也很喜欢他们亲她的。 荣铮…… “你要不困就去练字!” 一听要练字,荣梓豪撒腿就跑,边跑边说:“爹爹,我先去睡觉了,明天见......不,明天先不要见了……” 正在这时,王管家带着冬夏和春花,拿着沈清歌的用品过来,正欲往荣芷昔的院中走去,被荣铮叫住。 “王叔,你这管家当的,侯府主母应该住哪个院子都不知道了吗?” 王管家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供着腰笑呵呵地给荣铮行礼:“侯爷见谅,是老奴糊涂了。” 他可以说是看着荣铮长大的,见他如今终于开窍,也跟着高兴,招呼两个小丫头,就把东西往主院里拿。 “快,夫人的东西放到主院去,明天早上记得带夫人过来洗漱,别走错了地。” 随后又是一阵低笑声,再次对荣铮拱手道:“侯爷,我让厨房婆子顿了参汤,这就给您和夫人院中送一些去。” 荣铮恢复了以往的高冷,袖袍一甩,回了院中,人都走远了,才飘过来一段声音:“糕点也跟着送一点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她一直在喂两个孩子吃东西,自己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回到书房,荣铮看着桌子上堆积的公文折子,眸子里的寒意将房中的火盆都沏灭了。 他人不在,太子下派的差使可是一点也没见少,明天他得好好和太子掰扯一下了,这么多折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太子呢。 王管家放下参汤就出去了,走到门口又这回来道:“侯爷,前几日沈尚书来人下了帖子,说是夫人的寿辰到了。” 荣铮停下手中的动作,端过一旁的参汤抿了一口,问道:“什么时候?” 王管家从案桌最上面拿过请帖递给荣铮道:“就在明日了,寿礼老奴已经准备妥当。” 明日?还真是赶巧,每年一到年关,各种宴请人情就不断,今年又加一个尚书府。 荣铮揉着发痛的额角,闭目思索,明日尚书府生辰宴,后日皇宫冬至宴,在后日,又是太子门客小聚的日子。 离过年还远,他的家底估计都快没了。 “准备的什么?”荣铮随口问道。 王管家犹豫一瞬,支吾道:“准备的是滋补方膏,和......和一对暖玉枕。” 荣铮眉头微蹙,他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两下,随即抬眼看向王管家道:“我记得库房里,是不是还收着一件‘孔雀罗霓裳’?” 王管家一听,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像是被割了肉般心疼,他弓着腰,小心说道:“侯爷!那……那件孔雀罗裳,是老夫人留给未来侯府主母的,更是咱们永安侯府的荣耀呀。” 那可是用南海的极品冰蚕丝绣织的衣裳,当年太后一件是百鸟朝凤,老夫人的那件,则是孔雀。 这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荣铮又何尝不知,可府里本就清贫,加上最近都是用他的私银购买的粮食,还要买药材,更是消耗巨大。明日寿宴,又少不了妇人之间的攀比,总不能让沈清歌自己准备贺礼吧? 可是,王管家说得不错,那是永安侯府的荣耀,是他们侯府的“免死金牌”。 他低头看了眼案桌上的折子,刚刚压下去的火气更大了。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比他还穷,你敢想象?! “以后我不在府中,不许南风进来。”荣铮阴沉着脸吩咐道。 王管家...... “那......那件孔雀罗裳......”王管家犹豫着问道。 荣铮喝着手里的参汤思索着,有时候,面子也没那么重要,“先放着吧。” 王管家闻言,如释重负,缓缓吐出一口气,准备躬身退下。 “王叔,今天这参汤是谁熬的?”荣铮又尝了一口,才发觉,这参汤居然和沈清歌熬的味道一样,可她明明和自己一起回来的,何时熬的这参汤? 第六十四章:下了药的参汤 王管家听荣铮这么问,以为是熬得不好喝,急忙道歉:“侯爷息怒,是侯府年前新来的厨娘熬的,下次老奴继续让掌勺的厨娘亲自熬。” 荣铮闻言,蹙着的眉头更甚,冷着脸问道:“都是厨娘熬的?” 他不是经常喝参汤,偶尔外出几天或是处理公务累了,王管家或是阿七才会嘱咐厨房熬。 可这碗参汤怎么和沈清歌熬的一样呢?倒是那晚...... 她说亲自做了饭菜,那晚参汤才是她自己熬的吧,那...... 那,那晚......下了药的参汤...... 荣铮端着参汤的手紧了紧,脸色不自然地问道:“新月呢?” 王管家道:“被宁尚书派人接走了。” 荣铮......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冤枉了沈清歌,才发现,他居然都没有问过她一句辩解,听过她一句解释。 他放下手中的碗拜拜手让王管家下去,将头埋进了双手之间,拧眉闭上眼睛沉思着。 他和宁婉儿的婚约是父母之命,婚后也是相敬如宾,从没有因为任何事红过脸。 她永远是那么的贤惠淑德,替他生儿育女,打理侯府,让他可以安心在外辅佐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太子夺嫡。 后来,她生下芷昔以后,只是简单的产后虚弱,可明明吃着药,身子却越来越差,产后三月都不能下床,最后......还是没熬过孩子的百日...... 夜色夹杂着寒风,飘满了荣芷昔的院子,荣铮站在院中,看着屋中烛光下的清秀身影,背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那时候的他经常在外,一走就是几个月,就是回来,也长常早出晚归,想在细细想来,居然连着婉儿的样子都有些记忆不清了。 沈清歌有着宁婉儿身上的闺秀气质,对上孩子,她是全心为孩子考虑的慈母;对自己,她眼神里流出的是与着年龄不符的沉稳感;可对上昭华公主,除了尊敬,还有和昭华一样的灵气。 若不是之前的流言,他和沈清歌之间,是不是就不止于此,是不是也会是常人家的温和? 天际开始泛起鱼白,晨曦微露。 沈清歌起身,看了眼还赖在被窝里的荣芷昔眉眼弯弯。 一天美好的开始,就是睁眼看到小家伙慵懒在自己身旁。 她悄悄起身,替她掖好被角,悄悄下床。 现在的天渐渐冷了,早起也没什么事,就让孩子再睡一会儿。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清歌伸着懒腰一脚迈出门槛,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院中站着的荣铮。 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昨日的那身玄色长袍,肩头上落着星星未来的急化开的寒霜。 沈清歌愣了一瞬后,拢了拢衣襟,缓步走下台阶,这才看清他的脸上眉头紧蹙,眼底是比肩头的寒霜更冷的寒意。 对上那份寒意,沈清歌下意识的心一沉,跟着拧眉问道:“侯爷,有什么事吗?” 每次看到他的这幅表情,都没有什么好事,不是抱着她仍在床上发泄,就是把她关在清风院。 这次......沈清歌在袖中的手一紧,低声率先开口道:“侯爷......” “对不起......”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一声“对不起”打断。 “什么?”沈清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问道。 荣铮带着一丝猩红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郑重一句:“对不起!” 沈清歌...... 不等她反应,荣铮就转身带着晨起的寒霜朝外走去。 看着他不自然的脚步,沈清歌才发现,他居然在院中站了一夜,就只为和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晨曦照在她的身上,也照进了她的心里。 ...... 沈府门口早早地就站满了来往的宾客,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沈府嫁女的时候呢。 “你说这沈侍郎,哦,现在该改口叫沈尚书了,你们说着沈尚书也是好运,儿子是大将军,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女儿又是永安侯夫人,就连那个继女,也是国公府世子妃呢......” “是呀,听说了吗?本来两个女儿不是同一天出嫁,听说是白马寺的高僧给解的签,两女同一天出嫁,这沈府才会官运亨通的......” “......” 听着众人的议论,姜氏脸上的特意之色越是压不住了。看来她背着沈元斌大办寿辰果然没错,现在她也是尚书夫人了,怎么也能算得上京中贵妇了吧。 沈元斌下朝回来看到家门口的一切,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直觉天都塌了! 朝中刚刚力行节俭,征响掉粮,自己家门口就大摆宴席,奢侈无度! 他不用想都知道,明天的御案上弹劾他的折子会落多高。 姜氏看着沈元斌下车,心虚地不敢看他,眸中余光瞥见他黑着脸过来,心里“咯噔”一下,强撑着笑脸走上前:“老爷,您回来了......本来妾身是不大办的,可是念安托人来说,说......” 她自己都找不到借口了,只能结巴着把责任往女儿身上推,希望老爷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不要责备于她。 只要过了今天,她在京城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沈元斌气得浑身颤抖,不说朝廷下令节俭,沈江亦可是他沈元斌的独子! 儿子在边城缺药短粮浴血奋战,他的父母却在京城享受着他的阴惠大摆宴席! “你......你竟敢如此铺张!”沈元斌冷着脸压低声音怒斥,“你是在过寿辰吗?是在将我沈家往火坑里推!你是想害死满门吗?” 姜氏被骂懵了,可心里还是不服气得很,不就是过个寿辰吗,有那么严重吗? 跟着他窝窝囊囊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凭着儿女腰杆子硬了,还不能显摆一会,她真后悔当初嫁给他了。 随即也有点不高兴了,撇过头不再看沈元斌,一脸不悦地嘟囔道:“这是念安为我操办的,老爷要是不悦,去找国公府说理去,犯不着跟妾身在这里说教。” 姜氏有一点说得没错,他原本是想大办的,可沈元斌不许,她随不悦,可也谢下了这个念头。 也就是前几日,沈念安来信,非要让她大办,说她已经接了国公府的掌家权,若她的嫡母连个寿辰都办不起,会被人瞧不起她不是真正的沈家嫡女,会让她在国公府无人信服。 为了女儿能在国公府说得上话,她这才瞒着沈元斌悄悄大办。 第六十五章:这门不开也得开 张秋林今天就要开始授课,沈清歌本以为荣梓豪会抵触,没想到小家伙竟主动要先生授课,为此还起了个大早。 “先生可还需要我准备些什么?”沈清歌见师徒俩一个比一个兴奋,也跟着高兴。 张秋林拱手作揖道:“没什么准备的,小世子原有的东西就够了。” 荣梓豪讨厌别人“小世子”地叫他,蹙着眉小声嘀咕道:“我现在还不是世子呢,这么叫合适吗?” 沈清歌...... 你今年五岁了,就是你爹爹不去请封,你这个侯府的嫡长子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世子? 你爹又不在,你点他,他也听不到呀。 “先生若有其他需求,自管找管家办就是,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沈清歌嘱咐了一番,就回了院子。 荣芷昔也正好吃过早饭,一身碎花短袄在身,像一只花蝴蝶般地跑了过来。 “娘亲,我听管家爷爷说,娘亲要带着我去吃席。”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几步就跑到了沈清歌怀里,撅着嘴,一脸不悦,“还是去公主府吗?” 她不太想去公主府,上一次公主姨姨把她从娘亲身边骗走,让她差点见不到娘亲,这次她不想去,也不想让娘亲去。 沈清歌抱起荣芷昔,弯着唇角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眸子里都是笑意,“怎么,芷昔想公主姨姨了?” 她也好久没见公主了,不知道公主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荣芷昔小眉头蹙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娘亲的问题。说不想公主,娘亲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坏小孩? 因为之前新月姐姐说不想她就是个坏小孩,也就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的。 可娘亲教的,是要勇敢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做真实的自己。 哎! 荣芷昔蹙眉轻叹一声,做大人真难,她很不想长大。 沈清歌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问到:“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吗?” 荣芷昔点点头,搂住沈清歌的脖子问到:“娘亲,是不是我不想公主姨姨,我就不是乖孩子?” 沈清歌一怔,垂眸看着怀中的圆圆的大眼睛,里面有疑问还有害怕。 “芷昔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是她上次把孩子硬推给昭华,对她有了影响? 思及此,沈清歌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让这么小的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她摸上荣芷昔肉乎乎的小脸,心疼地低声道歉:“对不起,是娘亲没保护好你......” 这时候,冬夏拿着披风刚好过来,大的一件给了沈清歌,小的一件披在了荣芷昔的肩头,替小家伙系好带子道:“夫人,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沈清歌点点头,收起心中思绪重新抱起荣芷昔道:“娘亲今天带你去娘亲的爹爹家好吗?” 荣芷昔笑着点点头,“娘亲的爹爹,也就是芷昔的外祖吗?” “是的,也是芷昔的外祖。” ...... 姜氏被沈元斌骂了,也便没有心思在门口迎客了,沈念安和齐明远到门口半天了,也不见姜氏和沈元斌的身影, 齐明远背着手沉着脸冷哼一声,“你沈家还真是好大的脸,本世子在门口站半天了,两个下人都不出来迎接。” 沈念安看着面前的门房小厮眼刀一个又一个的飞,瞎眼的东西,世子爷来了还不去禀报,杵在这里干什么? 小厮也很头疼,老爷进府前交代了,谁要是让一个宾客进了沈府的大门,圣上怪罪下来,谁就是第一个罪人。 姜氏又甩手跟着进去了,这烂摊子就又落到了门房身上。谁说看门的活是最轻生的伙计?这明明是最要命的伙计! 小厮战战兢兢走上前,弯腰陪着笑脸:“齐世子,二小姐......老爷和夫人今天身体有恙,您看......” 齐明远看着小厮快弯到地上的腰,拧着眉一脸阴狠地搂过一旁的沈念安,伸出的手顺势拧在她的腰际上,偏过头低声质问道: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一切都办妥当了吗?” 沈念安忍着痛不敢作声,强撑着笑容颤抖道:“世子放心,等一会儿宾客都到了,这沈府的门不开也得开。” “再说,”她本不想再世子面前提起沈清歌那个贱人,可现在不说,她又得受罪了,“再说姐姐马上也就来了,父亲那么宠爱姐姐,是不可能不让姐姐进门的。” 听到沈清歌的名字,齐明远手下的劲真的泄去了一点。也是,沈元斌爱女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他怎么会让他的心头肉站在门外丢面子呢。 “你确定她会来?”齐明远还是有点不放心。 沈念安偷偷转了转腰,缓解了些许痛感道:“世子放心,姐姐是不会不来的。” 她已经放出话去,告诉侯府的人她和世子也会来,荣铮那么好面子,知道了国公府会来,他怎么可能不来?而且她断定,他带的贺礼还不会少。 毕竟上辈子一起生活过几年,对荣铮,她可是比对齐明远了解不少。 到时候,她就可以拿着荣铮的贺礼大作文章,连着沈元斌,一起拉下大狱,这样才能对得起她所受的苦! 齐明远站不住了,转身去了马车上,身后跟着的一个高挑丫鬟也随后跟着进了马车,不一会儿,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就晃动了起来。 沈念安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努力不让自己强撑着的笑脸崩塌。她直了直身子,使劲往上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把齐明远和那个丫鬟千刀万剐了个遍! 她倒不是有多在意齐明远,可在沈府门口,尤其还是在自己母亲寿辰上这么侮辱她...... 沈念安低头垂眸擦了把手心沁出的血迹,在抬眸,眼底换上一层寒意,齐明远,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沈清歌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围着很多马车了,许多夫人小姐都躲在马车里取暖,只有沈念安,一直站在门口。 沈清歌牵着荣芷昔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到沈念安面前问道:“妹妹到了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口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念安实在是站不住了,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沈清歌,刚刚在齐明远那里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发在了她身上。 “吆,我当是姐姐成了侯夫人就不愿认这个后娘了呢,居然都快晌午了,才过来,” 她往沈清歌身后瞅了一眼,只跟着一个丫鬟手里提着一个包袱,随即冷笑道:“姐姐这是来给我母亲贺寿,还是来娘家小住?怎么就提着个包袱来了?” 沈清歌不语,弯着唇角看着她。 沈念安虽然清瘦了不少,可脸蛋保养的是越发白皙了,如果单单看脸,小巧的眉眼,白嫩的皮肤,确实算得上是美人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周围的马车里也陆续有人下来。 几位夫人小姐和沈念安一样,穿着素雅的衣服,头上的钗环也少得可怜,有些人则是直接不带任何首饰,只是...... 沈清歌冷笑一声,这衣服素是够素,可也太新了吧? 人群中有位体型丰满的夫人扶着发髻上的素银簪子,扭着腰过来看着沈清歌嘲笑道:“侯夫人,沈家的门槛现在都这么高了吗?竟把您也拦在了门外。” “哈哈哈......” 众人跟着笑着。 沈清歌冷眼看着众夫人的嘲笑,恍惚间,和上一世同样的情形重合,不同的是,她们嘲笑的人不是她,是她的父亲沈元斌...... 上一世,齐明远让她说服自己的父亲给姜氏办寿辰,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只当是齐明远对她转性了,竟真的去劝说父亲给姜氏大摆寿宴。 她是到了后来才知道,父亲第二日便被弹劾,关进了大牢,若不是太子极力保全父亲,怕哥哥在边城会分心,估计父亲早就被齐明远害死了。 原以为她嫁给荣铮,没人能劝说成父亲为姜氏摆寿辰,上一世的悲剧就可能会避免,没想到沈念安居然联合姜氏,瞒着父亲做了这些。 不过幸好,沈念安为了算计她和荣铮,给永安侯府也下了请帖,让她有时间为父亲挽回一切。 沈念安来小厮可以装看不见,可他们大小姐沈清歌来了,慢一秒开门,老爷都会指着他们骂半天。 趁着沈清歌和众人在说话,小厮急忙去禀告了沈元斌。 沈元斌是小跑着来的,对上沈清歌,他眼中满是心疼,拉过她的手道低声道:“傻孩子,你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 沈清歌闻言,脑子“嗡”一下炸响,呆愣在了原地。也是,他父亲在户部摸爬二十余年,怎么会不懂里面的弯弯绕,可他......可他上一世还是答应了她...... 沈清歌的眼眶瞬间被泪花占据,声音更是颤抖的不像话,“爹爹......” 沈元斌推搡着让她走,“你快些带上孩子回家去,今日府门不开,你要探亲该日在来。” 沈清歌被父亲推搡着往前走了几步,沈念安见状急了,快走两步拉过沈清歌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许着急,“父亲急什么,姐姐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让姐姐进去?” 众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呀沈尚书,我们是真真接到你尚书府的请柬才来的,到门口了又不让我们进去是何道理?” 那体态风韵的夫人蹙眉道:“难道沈尚书是看不起我们家老爷?” 沈元斌认识她,是京兆尹的夫人,李氏。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几次,他松开女儿,正欲拱手解释,就被沈清歌挡在了身前,“夫人严重了,是门口小厮做事不妥当,会错了父亲的意,这才怠慢了各位贵客,还请夫人见谅。” 门口小厮...... 沈清歌回眸看了眼父亲,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声音温和道:“父亲原意是在府外贺寿,结果门口小厮以为是直接不让进府,这才有考虑这场误会。” “府外贺寿?”沈念安差点出了声,“姐姐莫不是带了什么稀释珍宝来贺寿,特意在府外显摆?” 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好了,还愁宫里不知道她永安侯府挥糜无度吗? 沈念安用帕子掩饰着嘴角的笑意,讥讽道:“姐姐不愧是贵脚踏贱地,不知姐姐给母亲准备了什么不得了的寿礼?” 她记得,上一世永安侯府老夫人临走时留了一件孔雀罗裳衣,那可是件免死金牌呀,她若能得到,再献给齐王,那国公府还敢看不起她? 沈清歌虽然不知道沈念安在想什么,可从她的表情中就能看出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她面不改色,从容地在冬夏耳边耳语几句,接过冬夏手中的包袱,对沈念安道:“给母亲的贺礼,自然是要等母亲来了再献,我已经让丫鬟去请了,稍后,母亲来了,大家自然能看得见了。” 李氏收到沈念安的眼神后,尖声上前道:“这尚书夫人还真是架子大,都到现在了也不出来,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官家夫人?” “就是......” 下面又是一阵附和声。 沈念安转身对着众人施施然,“还请李夫人莫怪,许是母亲真的有什么急事绑住了脚,并不是真的看不起大家。”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连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了。 “这沈家不就是仗着沈将军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吗?” “是呀,这沈尚书的尚书位不也是亏了沈将军?” “就是,儿子在边城生死不明,父母倒好,在家贪图享乐......” 沈元斌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直觉脸红一阵白一阵,就连解释,也觉得说不出口。 沈念安转头对上沈清歌那审视的眸光有些心虚,眼神闪烁着解释道:“姐姐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沈清歌懒得看她演戏,转身对着大家恭敬行礼,打断她道:“众夫人误会了,母亲在府中闭门不出,其实是在亲手为大家准备今日宴席上的重头菜,至于是什么菜,容我先在这里买个关子。” 沈念安嗤笑一声,“姐姐莫不要说笑了,你来得比我还迟,怎么知道母亲在里面干什么?” 沈清歌对上她的不屑眼神,冷冷质问,“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想害死她母亲她管不着,可想连带上沈家,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