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舟和他有七成相似。
一样的宽额头,一样的耷拉的唇角。
她都有些佩服向心柔了。
这么多年,能轻松蒙骗过冯家、向南枝和秦时文。
属实有几分本事。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都是蠢货。
秦迦南刚收起情绪。
耳边就传来了冯利民的自嘲。
“想不到我冯利民躲过了京兆府的追捕,躲过了大宁朝廷的猜忌,竟落到你这种小丫头片子手里,莫非是老天在耍我?”
秦迦南嗤笑。
“老天耍没耍你我不清楚,但你的老情人肯定是耍了你。”
冯利民瞬间明了。
“我就知道是那个贱人露了底,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留下她!”
“得了,这可没后悔药卖给你,说说吧,这些年你在大宁在谋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迦南看了他两息。
“这样,你既不愿意说自己的事,不如来说说南诏在大宁的安排?”
冯利民沉默不语。
“不愿意说也就算了,反正你们的筹谋她该说的也都说了。”
“不可能!”
冯利民斩钉截铁。
秦迦南笑了。
“不信?她不止说了你们在安昌的所有筹谋,还说了你们在兵部的安排,例如兵器造假这一项,可以说事无巨细。”
冯利民顿时色变。
可眼底的狐疑依旧没有褪去。
“还不信?”
秦迦南抿了一口茶水。
“范明山,林玉霄很熟悉吧?”
冯利民瞬间破防。
“那个贱人居然连这些都告诉了你!我早晚要杀了她!”
“杀了她又有何用?南诏人会放过你?我若是你,还不如彻底毁了她们南诏的筹谋。”
冯利民抬眼看她。
“我若说了,你能给我什么?”
秦迦南轻描淡写的说出三个字。
“你的命。”
冯利民笑了。
“小丫头,你拿我当向心柔那个蠢妇?我落在你手里,你会让我活?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和吐蕃比起来。
西夏这些年日益庞大,更是野心勃勃。
虽然名义上冯家抗击的是吐蕃。
安顺军的对手是西夏。
可不管这些年,双方早就将西夏当成了最大的威胁。
秦迦南视线在他身上盘旋片刻。
“听人说冯主事这些年都不能人道,直到今日还是孤家寡人。”
冯利民暴怒,瞬间黑了脸。
“臭丫头,你给我闭嘴!”
若非向心柔那个贱人给他下药。
他何至于连个男人都当不成?
“如果我说你还有个儿子活在世上呢?”
冯利民先是一愣。
而后想到什么。
脸上瞬间的惊喜过后,更多的是怀疑。
“你不会告诉我,被那个蠢妇扔掉的冯修堂就是我儿子吧?”
秦迦南漠着看着他。
冯利民却以为她是默认了。
恨得咬牙切齿。
“我说那个蠢妇怎会亲手将那孩子丢掉,原来他是老子的种!向心柔,你这个贱人!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听到这,秦迦南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也不知道她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竟全都被人给丢了出去。
真可谓是难兄难妹了。
冯利民有些急切。
“臭丫头,你这么说,定然是知道我儿子的下落,快告诉我!只要你让我见我儿子一面,向心柔所有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秦迦南并不打算纠正他。
“临死之前能让你知道,你还有个儿子还活着,你现在更该做的是投桃报李,明白吗?”
冯利民深吸一口气。
“好,我说!”
当年南诏叛乱之时,就已经和吐蕃达成了交易。
原计划双方要联手进攻大宁。
后来因为杜灵韵急速驰援南境。
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干掉了南诏叛乱的三大主力之一。
吐蕃大为震撼。
其内部为了是否加入这扬战役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最终引发皇族内乱。
直到南诏叛乱彻底被镇压。
吐蕃始终都未出手。
后来的这些年,南诏和吐蕃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都想再找机会再度起事。
这些年冯家一直都是吐蕃进攻大宁的绊马绳。
而吐蕃则希望南诏可以借由向心柔来钳制冯家。
说到这,冯利民冷笑。
“......那些人大抵是脑子进了水,且不说相信向心柔这种蠢货,安昌是我西夏看中的地方,他们也配染指?”
“用你们大宁的话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和西夏接壤的不只有大宁还有吐蕃。
二者自古以来也是敌人。
这些年没少因边境纠纷爆发小规模战争。
甚至还有两次。
是秦迦南带着元宝折腾了好几个月才得以让双方打得如火如荼。
不过冯利民这些话还是让秦迦南颇为不爽。
“将我大宁的国土看成你们的囊中之物,你们西夏这些年还真是狂妄的很啊!”
“本就如此。”
提到母国,冯利民颇为骄傲。
“我西夏王朝春秋鼎盛,你大宁已是行将就木,大好的疆土自然是能者得知!”
“就这么笃定你们西夏一定能赢?”
“赢不赢的我一个马前卒说了不算。不过你不妨想想,若我西夏没几分本事,你又岂会在大宁都城抓到我?”
秦迦南心头一沉。
这话倒是不假。
卫沐之流都混入了五城兵马司。
兵部也有高官是西夏的细作。
足以证明一件事。
如今的大宁都城已经被西夏人渗透成了筛子。
毫无秘密可言。
一国之心脏尚且如此。
更遑论其他城池。
秦迦南不敢去想更严重的后果。
她能做的就只有顾好眼下之事。
“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抓了我,可不管是安顺还是安昌,早晚都是我们西夏的囊中之物!”
秦迦南沉声打断了冯利民的叫嚣。
“行了,说了那么多,证据呢?”
冯利民还想讨价还价。
秦迦南不给机会。
无奈,冯利民也只好交出随身携带的两封信。
信上正是吐蕃人和南诏交易的证据。
秦迦南带着信又找到了向心柔。
得知冯利民将所有事都交代了出来。
向心柔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作为报复。
她交代了西夏人在大宁西线的探子。
虽然这些探子潜伏之地以冯家军最多。
可安昌安顺附近的六个军事重镇皆未幸免。
这些人藏匿于无形。
若非向心柔供出。
等闲不可能发现。
就好比安顺。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对老爹最是忠心的王千户居然也是西夏的暗探。
此外,向心柔也不可能知晓西夏所有暗探。
这意味着西夏的探子只多不少。
秦迦南再次想到了那个梦。
安顺被屠城后,大宁西部防线一泻千里。
有这样的暗探隐匿其中。
又如何不败?
这样的事一旦传扬出去。
定会石破天惊。
哪怕西夏和吐蕃没有攻伐而来。
大宁西部防线必会出现动荡。
南诏若是响应。
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冯家、东平侯府乃至长兴侯府。
同样也难逃覆灭的厄运。
秦迦南略微沉吟,快速写下了一封信。
“你现在就动身回安顺,务必将这封信交到老爹手中,记得要快!”
“可是我走了,小姐怎么办?”
“有李溪和沈冰在,你放心。”
元宝很是担心秦迦南。
却也知晓什么最重要。
她轻装简行,很快离开了东平侯府。
秦迦南又叫来了李溪。
“你现在去一趟冯家让冯老爷子过来一趟。”
“小姐,这个时辰他们未必会来......”
“所以,我要你亲自去提醒冯老爷子,不想冯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现在就给我滚过来!过时不候!”
李溪很快离开。
秦迦南随后又叫来了孙嬷嬷收养的干孙女珍珠。
少女看起来很文静,却是有功夫在身的。
秦迦南递给她一封信。
“你现在就送去长兴侯府,记得,亲自交到我外祖母手中。”
安排完这些,秦迦南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
这时,锦绣堂外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守门婆子进来汇报。
说是秦时文和向南枝过来了。
秦迦南疲惫的揉揉眉心。
“打出去!”
很快,院外就传来了秦时文夫妻的惨叫声。
秦迦南充耳不闻。
只是一心琢磨着今晚之事。
事关东平侯府的生死存亡。
她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老爷子。
赶到时,松鹤园里灯火通明。
进门老爷子就递给她一份折子。
看完折子上的内容,秦迦南心惊之余,更多的是忌惮。
她这位祖父当真不是等闲之辈。
“祖父,若是半个时辰前,您折子上的内容我很认可,可是现在,恐怕不行。”
老爷子一愣。
秦迦南没有隐瞒。
将今晚之事和盘托出。
老爷子听完,瘦削的老脸上在烛火的映衬下明明暗暗。
用那双幽深的鹰眼审视她许久。
“你打算怎么办?”
秦迦南眉眼冷厉,淡漠的吐出一个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