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尝不是在指着鼻子骂秦时文无能?
他那张白脸腾的一下红了。
“父亲,儿子承认这些年对舟儿疏于管教,可还不是因为整日在户部磋磨?这些年您但凡愿意帮一帮儿子,儿子也不至于到今天还是小小的六品主事。就连如今舟儿出事,还要求到您的头上。”
老爷子眼底晦暗更深。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这个当父亲的尚且如此想,也难怪那个纨绔子舍了脸面去做那种下作事。”
这样的话如一记响亮耳光抽在了秦时文脸上。
这一刻的他羞窘难当。
恨不得当扬暴走离开。
为了秦云舟,他只能咬着后槽牙忍下。
“父亲,不管如何,儿子只想求您看在舟儿是您的嫡长孙的份上,动动往日的关系,救他出来。”
老爷子摇头。
压下眼底失望。
“公主府此番纠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怀远伯府,从来不是你的那个纨绔子!”
秦时文愣住。
心头豁然开朗。
是了。
近年来天家用药越发量大。
哪一次不是用无数金银堆起来的。
怀远伯府日渐败落。
又手握巨财。
可不就是最好的肥羊?
难怪不管他如何疏通。
公主府的人就是不肯抬手。
原来症结在这。
秦时文看向老爷子的眼神格外复杂。
明明什么都看得清。
为何从不指点他?
难不成真的要他在小小的主事之位上做一辈子?
他再一次为秦云舟压下心头怨恨。
“父亲,那我接下来怎么做?”
老爷子枯瘦的指尖摩挲着上好的青花瓷茶盏。
惜字如金。
“等。”
天家早就盯上的肥羊岂会轻易放过?
可怀远伯先发制人,借着大义灭亲,反将一军。
如今骑虎难下的就是天家了。
财帛动人心。
金成荣哪怕只拿出一半的身家。
朝中自然有人愿意为其摇旗呐喊。
君臣博弈。
第三方误入,只有死路一条。
家里的纨绔子不过是殃及的池鱼。
可以找机会捞人。
但不是现在。
唯有等到事态明朗。
才能对症下药。
秦时文面上焦急。
“可这么等下去,舟儿不但要多遭罪,功名也留不住了。”
老爷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的命和功名,你自己选。”
一盏茶后。
秦时文闷不吭声的离开了松鹤园。
眉眼却不似来时的苦大仇深。
秦迦南想到什么,端着一盘切好的羊肉进了堂屋。
进门就见老爷子正盯着窗外的桂树沉思。
直到她进门,才转头看过来。
秦迦南将羊肉放到桌上。
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祖父,秦云舟的事解决了?”
老爷子没有否认。
“倒也没有这么快。只是,那纨绔子再不成器,也是秦家血脉,总要给次机会,你说对吧?”
秦迦南清楚老爷子这是在暗指她和秦云舟的关系。
“这话没毛病,但也得看那人会不会继续犯蠢。若知错就改,那就善莫大焉。若执迷不悟,我觉得这样的废物也没必要留着,继续祸害家族了。”
老爷子不置可否。
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是如何知晓长公主要对怀远伯下手的?”
“那祖父又如何知晓,是我提醒的金家?”
秦迦南反问。
直直迎上了老爷子犀利深邃的眸光。
老爷子忽的笑了。
“倒是比你那个父亲强得多......”
他顿了下。
“长庚见过你让丫头去找金家小子。”
“难怪。”
既然老爷子坦白,秦迦南也不好再隐瞒。
当然,她也没告诉老爷子自己做梦之事。
“我去酒楼吃饭,偶然听到有个人自称是公主府大管事的小舅子,说有任务要去富平钱庄借印子。”
朝廷有专门的质库对外放贷。
富贵人家作为有产一族很容易借到。
而私人放印子。
利高周期短,能借到的银子也少。
通常来说,富贵人家很少会采用这种方式借款。
能接受高额利率的大多是没有活路的穷苦百姓。
那位管事的小舅子衣着光鲜。
全然不符合穷苦百姓那一栏。
此外,坊间传闻。
永安赌坊背后之人是长公主。
金子安和秦云舟一晚上就输了两万两。
怎么可能没猫腻?
这么捋顺下来。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老爷子自然也就信了。
哪怕他不信。
秦迦南也不在意。
因为金子玉本来就查到有这么一个人。
至于这位小舅子有没有被她偶遇。
不重要。
直到秦迦南起身离开。
老爷子才看着她的背影,感慨出声。
“难怪那纨绔子会栽在这丫头手里了,不冤。”
掺和进天家之事。
哪怕秦时文再努力,秦云舟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秦迦南乐得清静。
第二天就去了凝香园。
谁知进门就被院子里人挤人的热闹扬景惊到了。
伙计告诉他。
自从这些夫人小姐舍弃了满园春。
就一窝蜂似的来了凝香园。
白管事也用上了她教的十八般法子。
买一饶一、削价让利等等。
让原本冷清的花圃车水马龙。
就连伙计们都得从早忙到晚。
客人多,就意味着分红多。
听到这样的好事,秦迦南笑的牙不见眼。
等她在后院落座。
白管事就匆匆赶来。
对方不但兴奋的跟她分享了花圃的火热销售扬景。
还专门拿出两千两银票当先期分红。
秦迦南挑眉。
“白管事,当初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管事面有难色。
“秦小姐,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跟您说。”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我的请柬丢了?”
白管事闻言一愣。
“秦小姐怎么知道?”
秦迦南轻笑。
“春满园因为乞丐坏了名声,凝香园又有公主府金色请柬做招牌,林家不可能无动于衷。”
白管事恨得咬牙。
“秦小姐说的没错,那个偷了请柬的混蛋就是被林家买通的。也怪我,没有看好那份请柬,这才让人得了手。”
“秦小姐,此事我是主责,我不推脱,我们东家说了,愿意再拿一成利润给秦小姐,作为补偿。”
秦迦南早就料到请柬会出问题。
这一成利润也算是预料之内。
自然心安理得的接受。
就在秦迦南准备离开时。
有个伙计匆忙跑了进来。
“白管事出事了!花圃里新来的伙计九百两把您那株香白梨给卖出去了!”
白管事唰的一下起身。
急声怒斥。
“我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那株香白梨出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赶紧回去,务必把人拦下!”
他满脸歉意的看向秦迦南。
“秦小姐,真是抱歉。花圃里接二连三出问题,全都是我管理不力。您放心,香白梨我无论如何都给您要回来!”
弄丢了请柬。
还丢了香白梨。
白管事在秦迦南面前羞愤难当。
秦迦南摇头。
“无妨,一盆花而已,只要价格合适,为何不能卖?”
她是受邀参加昭阳公主的菊花宴。
要不是冯婉月给她出银子。
让她花五百两买一盆没用的花?
还不得心疼死她。
现如今有人愿意花九百两买。
她为何不卖?
秦迦南跟着白管事去了前院。
一看抱着香白梨的少女还是老熟人。
当即乐了。
她就说嘛。
这年头达官贵人是不少。
可独爱香白梨。
还愿意花九百两买单的冤大头也就只此一人了。
就是不知道。
等她日后知晓怀里的香白梨还是原来那一株。
会不会感慨一句。
怎么转了一圈,价格就翻了个番呢?
虽然凝香园有哄抬物价的嫌疑。
但接下来秦迦南却又给少女生动的演绎了一出奸商戏码。
只是翻一倍算什么?
她还能抬的再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