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眸,不敢去看夫妻俩。
“我不知道,大表哥从未跟我说过这些。”
秦时文盯着她。
冯婉月没有抬头。
因为太过紧张,掌心汗水早已将手里的帕子浸湿。
她清楚侯府小姐和侯府嫡孙那个分量更重。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
硬着头皮抬头,迎上秦时文的审视。
“姨父不信我吗?”
秦时文顿了下。
“没有,你说的我自然信。”
向南枝也从旁劝说。
“大爷,放印子这种事儿婉月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会懂?你可不能误会她。”
秦时文只是深深看了冯婉月一眼。
什么都没说。
消息传到了锦绣堂。
秦迦南正趴在书桌前,仿写昭阳公主的字迹。
听孙嬷嬷说完,扬唇笑笑。
“祖父都不在意,咱又何必理会?嬷嬷只管放宽心。”
怀远伯壮士断腕,大义灭亲。
她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和偌大的伯府基业比起来。
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
只不过金子玉先前可没说过长公主的人有人自杀。
这二人到底是察觉了怀远伯的意图,主动赴死。
还是说他们本就是普通百姓。
长公主的人却借此发挥呢?
她更倾向于死的那两个人先前是和长公主无关的。
一旦有关。
长公主留在京中之人势必要金家偿命。
届时金家面临的也会是雷霆之怒。
可现在这是把秦云舟和金子安拘着。
旁的什么都没说。
这就有意思了。
和梦里比起来,怀远伯府占据了主动权。
依她对金子玉的了解。
对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小。
甚至都有可能送出一部分身家,破财免灾。
财帛动人心。
即便知道金家的敌人是长公主。
未必不会有人拉他们一把。
毕竟,长公主再得景宁帝看中。
朝堂之上也不可能是她的一言堂。
不管如何。
秦云舟和金子安目前是不可能轻易走出京兆府大牢的。
这对秦迦南来说就已经足够。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得是赚银子。
要转掐,首先要做的就是成功复刻出一张昭阳公主给的金色请柬。
请柬分内外两部分。
外面帖匣内嵌螺钿,雕仙鹤祥云纹。
内里帖纸采用洒金笺,昭阳公主的一手簪花小楷格外漂亮秀雅。
洒金笺她先前去买纸笔的时候买了几张,能凑合用。
帖匣却难住了她。
谁知孙嬷嬷却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秦迦南大喜过望。
“嬷嬷这帖匣哪儿来的?您怎么会有这种宝贝东西?”
孙嬷嬷笑的云淡风轻。
“这算什么,以前老夫人要多少有多少。”
“啊?怎么会这么多?”
旁的不说,单单这帖匣上面的雕工都值个几十两。
“因为这帖匣本来就是老夫人亲手设计的啊。”
孙嬷嬷解释道:“就连昭阳公主府的都是从老夫人的铺子里买的。”
咕噜。
秦迦南眼馋的咽了咽口水。
她的祖母怎么就这么财大气粗呢?
孙嬷嬷又看了眼被秦迦南小心翼翼对待的洒金笺。
“大小姐,这纸您还要吗?要的话,老奴去拿,屋里还剩下好几捆呢。”
秦迦南无奈扶额。
颇有种错失十万两的失落感。
她亲爱的祖母怎么就不能长命百岁呢?
秦迦南很小的时候就练就了一手仿写的绝活。
有了孙嬷嬷的帮忙。
不到一炷香。
她就弄出一份以假乱真的请柬。
随后,她又让元宝拿来了从安顺带来的包袱。
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
细细的将里面的药粉洒进帖匣和洒金笺上。
元宝瞪圆了眼。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秦迦南头也不抬。
“以防万一。”
接下来的两天。
秦时文和向南枝挖空心思的去京兆府救秦云舟。
可自杀的两家人,始终都没改口,就要秦云舟和金子安偿命。
两口子急的焦头烂额。
大抵是意识到现在没人撑腰。
冯婉月不敢舞到秦迦南面前。
整日里缩在碧云居不出。
府外。
有很多人见到丐帮帮众开始养菊花。
不少人开始嘲笑他们臭叫花子附庸风雅。
很快,那些嘲笑他们的人就发现乞丐手里的菊花全是上品。
全都是来自京城第一花圃满园春。
那些文人和高门贵妇小姐们,自诩人上人。
岂能容忍和乞丐共用花圃。
纷纷找到满园春退订退货。
也就是这个时候,凝香园突然爆出有奇花培育成功。
并且被昭阳公主的贵客第一时间订走。
原本还在因满园春落得颜面扫地的文人雅士和贵妇小姐。
一窝蜂似的涌向了凝香园。
在第二日傍晚,秦迦南让元宝给白管事送去了那份假的请柬。
之后便一直窝在锦绣堂。
锦绣堂待腻了,就去松鹤园。
兴致来了,还会让孙嬷嬷去搞一只羊。
带着元宝、黎叔在院子里烤全羊。
秦迦南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安顺和西域的香料。
柴火噼啪的爆裂声连绵不绝。
浓郁的肉香和独特的香料弥漫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秦迦南几次相邀。
老爷子都不肯出来。
牛肉胡饼被炭火烤的酥酥脆脆。
她喜滋滋的端进去。
固执的老头依旧头也不抬的让端走。
“大小姐,您就别劝了,侯爷已经八年都没出房间了。”
黎叔格外感慨。
“大夫说了,侯爷要是一直这么继续下去,就算双腿治好了,旁的也得垮了。”
秦迦南能怎么办?
当即就找孙嬷嬷要了两个芭蕉叶做成的蒲扇。
一股脑的往堂屋里扇。
很快,堂屋里就传来了老爷子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你们在外面做什么?把火弄小点,烟都来了房里......咳咳......”
“祖父,您再忍忍,我的烤全羊马上就好了!”
秦迦南一边说着,手里的蒲扇扇的更快了。
滚滚浓烟一股脑的往堂屋钻。
直到老爷子自己转着轮椅出现在门口。
绷着脸,用一双锐利的老眼不悦的看着他们。
黎叔几个吓得不敢抬头。
秦迦南浑然不惧。
“呀,祖父,你可真有口福,我的全羊烤好了。味儿绝对比你们京城天香楼的厨子做的还地道!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好东西我必须要分享给祖父。”
眼睁睁看秦迦南来推轮椅。
老爷子急了。
“嗯?你要干什么?”
“祖父,在我们安顺,守着篝火吃才最地道!机不可失!”
意识到秦迦南要做什么的老爷子,沉稳的表情寸寸皲裂。
“放开!我对你的烤全羊不感兴趣,你放手!”
也不管老爷子脸色如何。
秦迦南一个用力就将封闭了自己八年的老侯爷推出了堂屋。
金乌西坠。
天光柔和。
常年没出屋的老爷子下意识的捂住了眼。
嗓音里裹挟着愠怒。
“秦迦南!把我推回去!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孙女!”
秦迦南佯装听不到。
朝黎叔眨眼。
“黎叔,祖父刚才说什么?”
黎叔会意,扭头看向孙嬷嬷。
“孙嬷嬷,侯爷说什么了吗?”
孙嬷嬷笑了。
“没有,我也没听到。”
唯有元宝是个傻憨憨。
“小姐,我听到了,刚才侯爷说......”
秦迦南抓起一个牛肉胡饼就塞进了她嘴里。
“吃你的吧!”
元宝也爱吃牛肉胡饼。
当即忘了刚才要说什么,嗷呜一声,咬了一大口。
黎叔还是有些担心。
“大小姐,侯爷他......”
秦迦南抬手阻止了他。
“不用管。木已成舟,他再回去,也断了自困的可能。若实在不高兴,就自己推回去。”
黎叔默默看了眼从火堆到堂屋的距离。
不只有纵横的菜畦,还有三层台阶。
侯爷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八年。
大小姐让他自己回堂屋。
老天爷,这怎么听着这么不像人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