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苑内陈列繁多。
阿宝当真是看什么都新鲜。
所以,尽管她对那盔甲念念不忘,还是乖乖走了。
当他们走到一处展示绸缎的区域时,一匹匹光泽流转、色彩绚丽的锦缎如同天边云霞,吸引了凌渊的目光。
其中一匹名为“云霓锦”的料子尤为醒目。
渐变霞光色在店内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不少顾客都在此驻足赞叹。
掌柜的见凌渊气度不凡,立刻热情地上前推介。
“公子好眼力,此乃本店招牌‘云霓锦’,用的是苏杭最好的蚕丝,染坊秘法染制,您看这色彩过渡,浑然天成,穿在身上如披云霞……”
凌渊微微颔首。
的确,这锦缎的光泽和色彩堪称上乘。
他下意识地想问问阿宝觉得如何——若她喜欢,或可买了来给她做件新裙子。
凌渊仙君其实还挺喜欢七彩亮晶晶的。
看看万象天阁里头的七宝琉璃树们就知道了。
阿宝却没有像其他姑娘家那般,被炫目的色彩吸引,反而微微蹙着眉,伸出小手。
不是去抚摸光滑的缎面,而是用指尖捏起锦缎的一角,细细地搓捻着。
然后,她做了一个更令人意外的动作。
阿宝低着脑袋,将脸颊轻轻埋入那匹华丽的云霓锦中,像小动物确认气味一样蹭了蹭。
才不管会不会弄脏布匹呢。
反正凌渊刚才说了会付钱的!
(凌渊:我不是,我没有……)
没多久,她便抬起头,扯扯凌渊袖子。
很肯定地说:“凌渊,这个……不好。”
“哦?”
凌渊挑眉,并未质疑,只是温和道。
“何处不好?”
他深知阿宝的感知方式与常人不同,往往能注意到自己看不到的角度。
“这些布料……”
阿宝努力组织着语言,她根本说不出“色彩浮艳”“质地不均”这种描述,只能凭最直观的感受描述。
“它……看起来亮亮的,但是摸起来,有点……扎扎的,不舒服。里面好像有……小疙瘩?”她又用手指反复摩挲着一处。
“这里……和这里,感觉不一样,不像一整块布。”
掌柜的一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但碍于对方是顾客,只是强笑道。
“这位姑娘说笑了,‘云霓锦’乃小店招牌,丝线都是上等货色,织工更是老师傅亲手操持,怎会扎人?质地更是均匀无比,绝无可能有什么‘小疙瘩’。许是姑娘手感……特别了些?”言语间已是暗示阿宝感觉错了。
“……”
凌渊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家阿宝的判断与常人不同。
自己绝不能容忍旁人质疑甚至暗讽她。
便将阿宝轻轻拉回身侧,目光冷淡地扫向掌柜。
凌渊眼神虽平静,却自带一股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
掌柜的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家小妹既说不好,那定然是有不好之处。”
凌渊仙君护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于质感一道,她的判断从未出过错。”
“这……”掌柜的刚要再辩,这毕竟事关铺子的声誉。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深色织锦长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步入店内,正是前来巡视的坊主。掌柜如蒙大赦,赶忙迎上前去,低声将方才情形快速禀明。
坊主的目光在凌渊与阿宝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那一脸无辜,还在下意识捻着指尖回味丝缎触感的阿宝身上,眼中掠过一丝兴味。
他缓步上前,温和笑问:“这位姑娘,觉得我家这云霓锦如何?可还喜欢这色泽纹理?”
阿宝眨巴着眼,秒答:“啊?我不造啊。”
听得一旁的掌柜直摇头,忍不住插话:“东家,您看,我就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懂这些名堂?方才她还贴着料子看了半晌……”
言语间满是对这匹锦怕是卖不出去了的担忧,正拼命向坊主递着眼色。
凌渊见状,心中虽觉好笑又无奈,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清冷自持,对坊主微施一礼,从容解释道:“舍妹……目力确有不足,于色彩华美与否,实在难以分辨。”
他话音微顿,寻了个最贴切的形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维护。
“但她于触感一道却颇具天赋,贵坊这织物的经纬密度、丝线质地的细微差异,她指尖一触便能分明。”
这番话既解释了阿宝先前略显古怪的举止,又不着痕迹地点出了她的天赋。
听得那坊主眼中兴味更浓。
坊主闻言,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他亲自上前,仔细检查那匹被阿宝指出问题的云霓锦。
他先是看,色彩光泽确实无可挑剔。
但当他像阿宝那般,用手指细细捻摸,甚至将布料贴近脸颊感受时,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片刻后,他放下锦缎,对着凌渊和阿宝郑重拱手:“是在下监管不严,让二位见笑了。这位姑娘……手感之精准,令人惊叹。”
掌柜的有些惊疑:“东家……这是真有问题吗?”
坊主神色凝重:“这批云霓锦的丝线原料中混入了一些极细微的瑕疵丝,织造时张力偶有不均,于外观几乎无碍。但手感上确实会略有毛刺与不均之感,若非极度敏感之人绝难发现。多谢姑娘指正,否则这批次的锦缎流出,恐要坏了小店招牌。”
掌柜的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连连告罪。
坊主再看阿宝时,眼神已完全不同,充满了惊奇与欣赏。
“姑娘这手本事,实乃天赋异禀。若姑娘不弃,可否再帮老夫一个忙?”
他示意伙计又取来几匹外观相似,但批次不同的锦缎。
“请姑娘摸摸看,这些货品之中,哪些是好的,哪些有同样问题?”
阿宝抬头看看凌渊,见凌渊点头,便走上前去。
她只是依次将脸埋进去蹭蹭,用鼻尖细细感受。
很快,阿宝就准确地将有问题的两匹挑了出来,甚至还能模糊地指出。
“这个……好像比刚才那个好一点点,但这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坊主大喜过望,连连称奇。
“奇才!真是奇才!姑娘这‘手感’,胜过多少老师傅的眼力!”
于是,在凌渊仙君略带无奈又隐含大大骄傲的目光中,吃货阿宝,阴差阳错地在人间最负盛名的工坊之一——天工苑里,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头衔……
质感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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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当顾问了。
先前的除菌专家不就当得乐此不疲么?
坊主更是爽快,当场许以重金酬谢。
只是阿宝本人对“顾问”的职权范围毫无概念,反而更关心一个核心问题。
“当这个‘顾问’……有点心吃吗?”
坊主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连连称是,立刻吩咐下去,将杭州城内有名的细点小吃,如定胜糕、龙井茶酥、桂花定胜糕等,尽数端上,摆满了阿宝身旁的小几。
而一旁的凌渊已经开始思考这只滚滚的“培养”方向。
既然她对气味和触感如此敏锐,下次是不是该带她去品茶?
毕竟品茶也要靠闻香识味,她应该也很在行吧?
只要别把珍贵的茶叶当成笋干给嚼了就行。
阿宝被请到了内堂的质检处,一排排刚下织机的云霓锦等着检验。
她闭着眼睛,全神贯注,上半身几乎要埋进那些华丽的缎子里。
她不用眼睛看那绚烂的霞色渐变,只是将脸颊贴上去,感受那最细微的触感。
“嗯嗯!”阿宝顾问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这一匹通过。
“……不好!”她蹙着眉,将另一匹推开,小脸上满是嫌弃。
“这里,扎扎的,不要!”
判断得极快,几乎不需要思考,全凭本能。
效率之高,让旁边的老师傅们都啧啧称奇。
但他们也很快发现,这位神奇的“质感顾问”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色彩。
当织工们因为一匹颜色晕染过渡不够自然而唉声叹气时,阿宝摸上去,却因丝线顺滑而给出“嗯!”的评价。
反之,一匹颜色完美但织入了一根细微糙丝的锦缎,则会被她无情地判为“不好!”
只是认真地,一遍遍重复着“摸”和“蹭”的动作,然后给出非黑即白的判决。
织女们私下里窃窃私语,给阿宝起了个外号叫“黑白小姐”。
既因她穿素色襦裙,更是意指她那非黑即白、毫不拖泥带水的判断方式。
凌渊静立一旁,凝视着阿宝那全神贯注、以指尖代眼感知世界的模样,一股细密而清晰的心疼蓦地涌上心头。他想起仙界流光溢彩的霞霓,法器上流转的璀璨华光,还有四时更迭中绽放的万千色华彩……那是一个视觉无比绚烂瑰丽的世界。
而这一切于阿宝而言,或许终其一生,都只是一片灰蒙蒙之中,不同质感、不同气味的集合体。她活得纯粹而快乐,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彩虹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情绪攫住了凌渊,让他几乎想立刻带她离开这喧嚣凡尘,回到她那无需色彩点缀,也能自在逍遥的快活老家去。
然而,就在凌渊兀自沉浸于怜惜与心疼中时,新的状况发生了——
为了更准确地“感受”丝绸的织造过程,阿宝不知不觉靠近了一台正在运作中的,结构极其复杂精密的花楼织机。
她被那规律的动作与丝线穿梭的细微声响吸引,好奇地想弄明白这些光滑的丝线究竟是如何变成漂亮布匹的。
于是便学着旁边织女的样子试图去碰触那上下翻飞、节奏精准的综片与梭子。
只听“咔嚓——哗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乱响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