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写好该如何送给那二皇子殿下?”小梅一边喝着粥一边向长孙雪问道。
“明日你和于娘去膳房时还是将这砚台装进食盒里,那二皇子大抵已在膳房安插了人手。”长孙雪说着将写好的信折叠重新塞进了砚台底下的缝隙里。
“那这送来的墨条可要一并装回去?”小梅回头看了看屋内原先的纸笔和砚台,“公主原先向高荧讨来的纸笔和墨条倒是远不及二皇子送来的这些,公主可要留下?”
长孙雪迟疑了半晌后还是点头说道:“留下吧。”
“不过这覃国的二皇子究竟是哪个?”小梅接着问道,“于娘你可有印象?”
“若是大婚那日的印象,奴也不甚记得了,应当是坐在席间闷头喝酒的那一个。这二皇子是朱夫人所生,听闻朱夫人如今深得覃王宠爱,在覃国王宫中的地位可比那真正的覃国王后,其心计谋算之深想必难测,公主与二皇子打交道也要小心些。”
“我明白,点到即止。我不过想要在收到兄长他们寄来的信之前你我的境况能好些,若是二皇子能够帮衬,我便也可与其谈谈条件。”长孙雪看着于娘担忧的眼神说道,“左右收到归国的消息之后,我们都能脱身离开此处。”
长孙雪说罢,觉得腹部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她如今不知她的身体可还能支撑到她等到兆国来信之时。
“公主要如何同那二皇子谈条件?”小梅好奇的问道。
“二皇子身为最受宠爱的朱夫人之子,所图必定不只是皇子的身份,若我记得不错,他刚离宫立府不久,所掌之权不过寥寥,此时高恪身死,原先高恪手中的职务正待接管,二皇子所图的,大抵便是这份职务。”
“照公主所言,二皇子急于求权,说不准他便是联合赋凌司杀害高恪的凶手,现下特意来寻公主,莫不是要让公主帮他指认旁人为凶手,摆脱嫌疑,从而顺利接管高恪生前所掌之权。”小梅顺着长孙雪的话推测道。
长孙雪听后默了片刻方说道:“若是如此,事情便容易了许多,你我日后便不必再吃这薄粥腌菜,住这阳光都欠奉的院落。”
夜里,长孙雪躺在床上想着有关二皇子的事久久未眠。
长孙雪习惯了伴着门外嘈杂不停的风声入眠,但这夜她心绪杂乱,门外的风声入耳分外喧嚣。
时至三更,长孙雪依旧未眠,门外的风声在此时也参杂了些旁的动静。
屋上的瓦片似有响动,随后门窗之后好像出现了人影。
长孙雪坐了起来刚想要将门外的身影看个真切,屋门却在此时被屋外的人打开。
长孙雪慌乱间忙重新躺下闭上双眼,那人的脚步声一点点地靠近,直至在她的床榻旁停下。
她感到那人似是在她床旁的桌几上放下了什么,随后便离开了屋子。
长孙雪听到屋门重新被合上的声音,缓慢睁眼,摸索着拿起那人在桌几上放下的东西拿起察看。
熟悉的草药味道从手上散发出来,是药膏。
方才那人影原是沉风,如此想着,长孙雪将药膏放回了桌几之上。
这人虽行踪诡异,言语冷漠,倒是信守承诺。
于娘和小梅睡得正熟,想来若不是她今日久久无法入睡,也觉察不到沉风的动静。
不过这些都不甚重要,长孙雪重新躺下,心中盼望这药膏能将小梅脸上留下的血痕治愈,莫要留下疤痕。
次日,在用过午饭后不久,高荧如往常一般前来,只是今日的高荧很是寡言。
在看着长孙雪将药喝完之后,不发一语便要离去,还是长孙雪出声叫住了她:“殿下在赋凌司的搜查可有了眉目?”
“你竟还会说这个?”高荧出乎意料地回过头看向长孙雪。
“左右我也算是肃亲王妃,自是应当对这件事多几分关切。”
“你莫要假惺惺了。”高荧冷呵了一声继续说道,“对几乎是素未谋面的人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这王宫之内,只有我一人真正关切兄长,为兄长着想……”
“我能理解殿下。”长孙雪急着说道,生怕又惹恼了高荧,“我也有一位对我极好的兄长,幼时我们……”
“你怎能理解!”高荧出声打断了长孙雪的话,“无人能与我的兄长相比!他当时将我从朱国那吃人的王宫里救了出来,还为了我,杀了那瘠人肥己,支离臃肿的朱王,而你的兄长呢?此时忙着争权夺利,从未将你记挂在心上,不然你那封信送出去了足足七日,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尹都距燕京快马也要足足十日出头的路程,莫要再说送信的使者路上难免……”长孙雪听后喃喃道。
“你莫要再自欺欺人!”高荧的声调猛地拔高,“我兄长逝去的消息早早就传遍了八地三蛮,你不会等到来信!无人会像我兄长那般好……没有人!
长孙雪听后沉默地低下了头,没再出声。
“可那样好的人,为何偏偏死了?”高荧像是突然失了心智一般,冲到了长孙雪跟前,不顾头上步摇毫无章法地晃动,砸到她的面颊,上前揪住了长孙雪的衣领,“是你!是你!若不是与你成婚,我兄长定不会有事!是你害死了我的兄长!”
高荧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前来阻止的侍者都被她用力挥开,王后踉跄了几步,再不敢上前。
一旁的于娘和小梅想要上前却被高荧身边的侍者阻拦,小梅更是被侍者推倒在地。
“尔等是何身份?竟妄图接近我们殿下!”
那侍者声音嘹亮地响在屋子里,于娘和小梅再一次地被人挟制住双手和肩膀,按在了地上。
床塌上,长孙雪顺着高荧的力气,抬头看着她,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说过,我已将我知晓的一切都告知了殿下。”长孙雪声线抖动,看着高荧的眼重申道,“我不曾害过你的兄长。”
高荧死死地盯着长孙雪的面容,竟流了眼泪出来。
“是谁,是谁,害了我的兄长!你说啊,究竟是谁!”
高荧情绪激动,用力揪着长孙雪的衣领,一时间竟让长孙雪喘不上气来,长孙雪口大张开,拼力汲取着空气。
生死时刻,长孙雪用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握紧了那支木簪,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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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刺向高荧。
然不待长孙雪将木簪拿出,高荧却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力道,瞬时间,长孙雪得了生机,伏在床边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着。
“将你们殿下扶下去,好生看管。”沉风说着将打晕的高荧推到一旁侍者的怀中。
那侍者看了眼沉风腰间条状的白玉令牌,低头恭敬地说道:“是。”
挟制于娘和小梅的侍者跟着离去,二人立刻凑到床前查看长孙雪的情况。
“公主可还好,可要喝水?我为公主倒上一盏来。”小梅一边拍着长孙雪的背帮其顺气,一边带着哭腔询问道。
于娘则眼含着泪,颤抖着手触摸长孙雪脖颈上留下的两道勒痕,说不出话来。
长孙雪缓过劲来,浑身脱力,却还是拉住了于娘在自己脖颈处想触却又不敢触的手,安慰道:“我无事,你二人不必担忧。”
“如何没事?”小梅听后哭得更厉害了,“公主如今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也是冰凉,怎能无事?奴定要让那高……”
话未说完,小梅便觉出不对来,她忘了屋中还有一人。
反应过来的除了小梅还有长孙雪。
“好了。”长孙雪说罢咳了几声,看向怀抱双臂站在一边的沉风,出声接过了小梅的话,“还要多谢郎君出手相助,让我捡回了一条命来。”
沉风看了眼梗着脖子不敢回头的小梅,又看向笑得僵硬的长孙雪,微勾起嘴角回答道:“职责所在,公主不必言谢。”
“定是要道谢的。”长孙雪又咳了几声,靠在小梅身上,尽力说道,“还有那放在床边桌几上的药膏,也要多谢郎君。”
沉风听着她的话,蹙了蹙眉头,心中生出别扭来。
面前的长孙雪比之前更虚弱,面色苍白,泪痕伙同发丝一起干涸在脸上,声音也哑得厉害,即便如此却还要强撑着力气同他道谢,明明已是一放松便会昏厥过去的状态。
“公主身子虚弱,早些歇息吧。”沉风留下这句话,转身便出了屋子。
屋门合上,长孙雪也靠在小梅肩头昏睡了过去。
饶是如此,长孙雪今日依旧睡得不甚安稳,可幸的是,她今日没再梦到大婚那日可怖的情景,而是梦到了有欢喜也有悲伤的过往。
梦中的过往与她手中的那支木簪有关。
长孙雪原先在兆国定下过婚事,对象是依着她心意挑出的郎君,名叫叶准。
长孙雪手中的木簪便是二人在上元节时站在高楼上赏灯看月时,叶准赠与她的。
长孙雪记得清楚,那日大雪纷飞,玉琢银装,灯火阑珊,各处烛火的光亮映照在雪上发出更璀璨的光芒来,可长孙雪觉得最耀眼的还是她面前的叶准,俊朗又和煦的眉眼间在那一刻只她一人,天气寒凉,她因赏灯和收到礼物兴奋不已,披风有些散乱,叶准仔细地替她将披风拢好,还打了一个精巧的结。
只可惜战事突起,叶准死在了兆国转败为胜的那场关键战役里,在那之后她的父亲病情加重,她尚来不及悲伤,便被定下了和高恪的亲事,被当作筹码,从兆国远嫁到了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