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死就直说,干嘛连累我?”
沈丹青气得火冒三丈。却未留意,屋里的陆回风正受两名黑衣人前后夹攻,根本无暇回答。
可到了这般剑拔弩张的时刻,那躺在禅椅上的男人,竟还在打瞌睡!
刀疤眼的衣袋仿佛是个无底洞,藏了一堆五花八门的小兵器,飞镖、匕首、袖剑等等,应有尽有。这厮每施偷袭,虽都被陆回风躲了过去,却也迫得他不得不腾出左手退守空门。
一旁的半只耳瞅准空当,一个空翻退开,也不与他纠缠,挽刀直指落拓男子。
陆回风眉心微沉,身关一旋,脚下踩起一把从刀疤眼怀中落下短匕踢飞。利刃携风破空,“叮”地一声打偏黑衣人刀身,锋芒丝毫不减,堪堪穿过椅背雕花空隙,扎入地板。
笼罩在熏天酒气中的落拓男子终于抬起眼皮,眸间酒意顷刻而散,转而浮上冷光。凌空翻身下椅,劈手夺下半只耳的刀,横抹开去,顿见血沫飞扬。
这厮甚至没能喊出声,便已大睁着双眼,猝然倒地。
鲜血溅上画卷,转瞬晕开纸间墨痕。沈丹青下意识捂住嘴,压下喉间惊呼,脊背一阵发凉。
落拓男子一脚踏上方桌,踢飞一只空坛,转瞬一个翻身,已然落在刀疤眼身后,纵步一记飞踢,劲气斜斜穿过陆回风剑下空袭,正中这厮后心。刀疤眼随之飞出,撞断内外厅中间隔挡的门楣,重重摔落在地。
“都还没亲眼见过宝贝,便已迫不及待动手了。”男子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瞥向陆回风,“这位小兄弟又是……”
“我们看见这两人鬼鬼祟祟,顺道跟了过来。”沈丹青趴在屋顶,一听这话不妙,赶忙解释道,“发现是贼,这才出手帮忙。还请兄台不要见怪。”
她也不想多事,只是担心死要面子的陆回风答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把她也给连累了。
“哦?”男子听罢展颜,冲她一招手道,“那就多谢女侠了。”
沈丹青尴尬地笑着,等他转身,又狠狠剜了一眼同样背对她的陆回风。
刀疤眼起身欲逃,陆回风见状,正待出手阻拦,却快不过身旁的落拓男子。
只见一阵风也似的身法,同样一招抹脖子的动作,刀疤眼那颇为桀骜的神情,已然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小兄弟没杀过人吧?”男子反手扔刀,挑唇一笑,“这种亡命之徒,你不下死手,倒霉的可就是自己咯——”
“见笑。”陆回风略一拱手,如释重负还剑入鞘。
“上面那位女侠,不下来吗?”男子说着这话,仰面朝缺口望来,俊眼修眉间杀机已褪,反多了几分不羁,倒不像恶人。
“我……”沈丹青心下虽怕,却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厚着脸皮咧嘴一笑,“那什么……有梯子吗?”
陆回风抬眸望她,略一沉默,跳步飞身而起,一把揽过她腰身,纵步落回屋内。
沈丹青下意识缩了一下,错愕抬眸,刚好对上他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忽觉耳根发烫,赶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悻悻退开。
远天孤月高悬,洒下一缕清光,穿过客房上方缺口,落入空空的酒坛。
“在下万丘。”男子笑呵呵冲二人一拱手道,“今日在此,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所以,你真的是小二所说的那位万大官人了?”沈丹青眉心一动。
“不必言谢。”陆回风略一还礼,道,“万兄身手了得,即便没有陆某在场,想必这两个小贼,也不是万兄的对手。”
“敢问陆兄,如何称呼?”
“陆回风。”
“好名字,”万丘仍旧笑着,转向沈丹青道,“那么这位女侠……”
“叫我阿琅就好了。”沈丹青飞快答道。陆回风听见这么个陌生的名字,不免疑惑朝她望来。
“相逢即是朋友,”万丘朗声笑着,伸手示意二人一齐在桌边坐下,从桌底拎出两大坛酒摆上方桌,拿来两只新碗,在沈、陆二人面前摆开,道,“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这自酿的‘江雪’,权当谢礼,请二位同饮。”言罢便自将二人跟前酒碗斟满,大方一摆手,举碗敬来。
沈丹青略一迟疑,心下仍不免发慌,她是头一回亲眼见人杀人,要说心里不慌都是扯淡。然事到临头,也无处可躲,只能不断给自己洗脑——
江湖中人,打打杀杀,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嗯,一定是这样。
彼时万丘已然干了一大碗酒。沈丹青不遑多让,也端起碗来,正待喝下,缺听见身旁传来沉闷的咳嗽声。
她疑惑扭头,只瞧见陆回风一手屈指掩口,遮掩咳嗽,另一只手悄无声息把几乎还是满的酒碗放回原位。
好家伙,这人不会喝酒!
沈丹青顿觉找回了面子,满饮一大口酒。佳酿丝滑入喉,仍觉淡香婉转喉间,甚至惬意。
她这一口不比万丘饮得少,放下的海碗几乎已见了底。
“女侠好酒量。”万丘冲她竖起拇指,哈哈笑道。
“过奖,”沈丹青摆了摆手,放下酒碗,心头紧张渐渐缓了些许,仗着酒坛堆起笑,与他攀谈起来,“不知万兄为何如此自谦?能豪掷千金在此大宴群雄,怎么着也是不小的人物,怎能说是‘身无长物’?”
“那可真是抬举在下了。”万丘哈哈大笑,又拿起酒坛,将两只空碗斟满,道,“不瞒女侠,在下囊中羞涩,怀里最多也就揣过十来个子儿。不过仗着这身功夫,替人跑腿,代办此宴,替我那东家撑撑场子,操持局面。”
沈丹青将信将疑,撇了一眼地上的《斗鸭图》:“那这画……”
“女侠也喜欢画?”万丘仍旧笑道,“就是从东家那讨来赏玩的小玩意儿,如今却被这俩小贼给毁了。这趟跑腿,怕是白干喽。”
沈丹青听得将信将疑,正待继续追问,却听陆回风开口道:“既然那宝物不在此处,那这两人,可真是白白丢了性命。”
万丘闻言哈哈大笑,端碗敬道:“陆兄真是菩萨心肠。可在下代人行事,须得临机辄断。给人留后路,那便是我自己的死路了。北斗派秘藏,天下谁不想要,乃至于陆兄你呢——”
他有意拖长了音,目光略在陆回风脸上多留了片刻,显然意有所指。陆回风阅历虽浅,但还不至于听不懂这大白话,于是摇头说道:“误会了。陆某此番前来,并非是为夺宝,而是为了寻人。”
“哦?”万丘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你要寻何人?可寻到了?”
陆回风轻轻一摇头:“还没有消息。”
万丘眼中意兴依旧:“也就是说,陆兄专程来此,是已打听到所寻之人也将参与竞擂?”
“这……”陆回风阅历虽浅,但也心知晓灭门之仇重大,不可轻易透露于人。
可他不会说谎,听见问话,一时难免踟蹰。沈丹青一眼看穿,即刻饮尽碗中酒,别有意兴发出感慨,岔开话头:“这酒真好,甘冽醇厚。可酒能暖喉,江雪却凉,何故以此命名?”
万丘闻言朗声而笑,被酒意熏得微朦的眸底深处,隐隐浮掠过一丝惆怅,慨然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眺寒江雪。诗凉酒暖,不正是这酒的妙处?”
沈丹青听他读错了“钓”字,只当他是喝得太多舌头打结,借着酒胆,十分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道:“万兄,你大概是醉了。”
旋即指着头顶缺口漏下的月光,一本正经劝道:“都这个时辰了,再不歇下,天可真的亮了。”
言语间,万丘又连饮下两大碗酒,醺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对她这话,连声称是,于是客套一番便将二人送出了门。
夜色寂静,走廊灯火已熄,只有每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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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台阶两侧留了些小灯,一步步走下去,哪怕落足再轻,也能听见踢踏的声音。
陆回风似有心事,直到回房也未说过一句话。
沈丹青想着自己好心给他解了围,这厮居然连声谢也不说,不由得懊悔起来,心里直骂自己为何非要管这闲事,夜里躺在床上,想起近日发生的一切,越发气不过,当即翻身往床外看去,却见他也睁着眼,仰面平躺望着屋梁,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一时愣住:“哎,你……”
“你觉得万丘所言,是真的吗?”陆回风凝眉问道。
泛白的月光洒上地铺,把他的脸也照得雪白,光越不过的阴影边缘,间错勾勒出颌角精致的弧度与俊逸的眉眼,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玉雕。
“你为何如此在意他的话?”沈丹青不解。
“我觉得他不简单,这个地方……也不简单。”陆回风说着,眉眼间又多了几分凝重。
“那咱们也可以跑啊。”沈丹青道,“又不是签了卖身契押给他了。”
陆回风听见“跑”字,瞳底水凝般的光点仿佛固住一般,片刻后方动起,旋即翻过身来,抬眸与她相视,眼底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意味,似还夹着几分期许,仿佛懵懂孩童求知的眼神。
沈丹青吃惊不已:“原来你都没想过跑?你我同这里的人又没恩怨纠葛,看不习惯躲着点就是了,谁会闲着没事一直追着你不放?”
陆回风却陷入了更深的疑惑,眉心蹙得更紧:“没有恩怨纠葛,就不会伤人害命?”
沈丹青被他问住,后知后觉自己这话还有遗漏,尴尬笑道:“倒也不全是,这世上的确有些疯子,但……”
陆回风却先一步开口:“那也不可能成百上千,都是疯子?”
月光移上了墙,少年连同身下整个地铺都沉入阴霾,晦暗的暮色掩盖着越发浓郁的惆怅掖进眸底深处,逐渐烧起一场旁人看不见的大火,火里有残垣断壁,乱屑飞灰,更有被冲天血光掩埋的呼救声,是那么熟悉——
陆回风做了一整宿的噩梦,梦里的他奔跑在火海,不住呼喊着爹娘,却只看到一具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惊惧醒来,方发现自己已浑身大汗,一身衣裳连同被褥表层,都被汗水洇湿。
天光大亮,穿过窗纱照入内堂。床上的沈丹青睡得四仰八叉,还在梦里遨游,一只脚搭在床沿外,不时抖动一下。
她脚伤恢复得很好,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仍在四处赶路,但至少没人再折磨她。
不,通常都是她想歇就歇,一天歇个十几趟。实在走不动路了,还让他雇车前行。
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陆回风收起纷乱的思绪,取了干净的衣物打算换下,看见一旁的屏风,想了一想,还是绕去了背后,用它遮着。
他虽不懂男女之防,但在旁人面前换衣,多少会有些羞耻。
而这个时候,沈丹青也在做梦,梦里她是举世闻名的画圣,名下连锁钱庄商铺遍布全国,还会用脚夹笔画画。
画得正酣,却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和陆回风长得一模一样,手里端着装满墨的笔洗,直往她身上泼。
却在这时,她所有的仰慕者都聚集过来,直接把那倒霉蛋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揍得梆梆作响。
沈丹青笑了,从梦里笑到梦外,笑得不由自主翻了个身,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咚”地一声,当场惊醒。
屏风后的陆回风正脱下湿透的衣裳,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听见这个声音,只当椅子倒了,并未深想。
然而没过多久,他却忽然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习武之人,五感到底敏锐许多。陆回风略一蹙眉,缓缓扭过了头,却看见屏风一侧,正探出半个脑袋。
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