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是陈顾两家之前一起选定的好日子,顾知了和陈昔年的订婚酒会就定在这一天。
正月十三这天,两家约在举行酒会的酒店吃饭,和活动策划公司确认最后的细节。
顾知了和顾爸顾妈一起到达酒店包房的时候,正好陈家人也刚到。
两家父母简单寒暄了一下,就纷纷脱下大衣准备落座。
顾知了忽然注意到,六个人吃饭,桌旁摆的却是七把椅子。
在昔年给她拉开椅子的时候,她随口小声问他:“今天吃饭还有别人吗?”
昔年闻言就笑了,说:“小知了,你怎么这么聪明?”
顾知了有些意外,坐下来后又问他是谁。
陈昔年笑得有些神秘,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顾知了还来不及说什么,包厢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大家都循声回头看过去。
陈赫年正推门进来,臂弯里随意挽着一件黑色大衣。
看到桌上坐的顾明堂和许慧娟,他率先点头,礼貌叫人:“顾叔,许阿姨。”
然后他人还没落座,就先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在外面接了个工作电话。”
许慧娟微笑着朝她点了头,顾明堂还未开口,陈正明就一副责备的语气。
“就你忙!真要忙得走不开,还回来干嘛?”
一旁的陈母廖真见状,连忙笑呵呵地开口打圆场,“看你说的什么话?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妹妹的大喜事,赫年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回来?”
然后她又抬手招呼赫年:“别理你爸的话,快过来坐。”
陈赫年点头,沉默着几步走到昔年和顾爸中间的空位旁,再次向顾明堂点头:“顾叔。”
顾爸热情地招呼他在身边坐下来,问他这次是什么时候回的南城。
陈赫年礼貌地回他,说自己下午刚到。
然后顾爸问什么,他就礼貌地回什么。
聊的多数都是他在国外的工作。
中途他视线突然转过来时,不经意就和顾知了的目光撞上。
她后知后觉地努力朝他扯了下唇,算作打招呼。
他却没什么反应地移开视线,继续认真地和顾爸说着话。
顾爸一个劲地和陈爸夸赞陈赫年年轻有为,还说上次顾知了跳窗摔了,也多亏了他及时将她送到医院。
陈爸不动声色地看了陈赫年一眼,脸上终于又带了些笑意,继续和顾爸交谈生意上的事。
陈昔年见陈赫年春节都拒绝回来过,却能专程赶回来参加他的订婚礼,他很开心,得到机会就和他说自己最近准备订婚礼时的趣事,陈赫年都有一句没一句的淡淡应着。
两家母亲也在一旁轻声细语地聊着订婚酒会上的事。
只有顾知了低着头,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吃菜。
偶尔抬抬头,也是给自己碗里添点爱吃饭。
这家酒店是南城的老牌酒店了,顾知了以前也来过不少次,最最喜欢的是他家的糖醋小排和生滚螃蟹粥。
这会儿她连吃了几块小排,忽然觉得腻了,拿了小碗和调羹,正要盛些粥解解腻,转盘不知被谁忽然转动,盛粥的瓷碗被从她面前转过去,她抿抿唇,只好作罢,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摆弄。
直到手机里突然进了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抬头。”
看到消息的顾知了猛地抬头,见盛着生滚螃蟹粥的白瓷碗,正正好好地停在她面前。
她视线沿着转盘缓缓移过去,发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擎在转盘上。
她的视线又顺着这只手慢慢向上移。
发现陈赫年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这边,而是正侧着头认真地听顾爸说话。
顾知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赫年哥真不愧为她要仰望的人,一心几用真是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一直憋闷的心情,似乎忽然有点好转的迹象了。
她重新拿起小碗和调羹。
一旁的昔年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接过去,问她要吃什么,他帮她。
顾知了抿着唇,朝面前的白瓷碗微扬了下下巴。
陈昔年微倾身帮她盛了一碗粥,递给她,温声提醒:“小心,有点烫。”
闻声,陈赫年缓缓回头,视线不经意瞥过两人,随即又敛了眸,转回头继续听顾爸说话。
顾知了一口气干掉了一碗粥,觉得肚子有些撑,就以去卫生间为理由和一旁的许慧娟知会了声,起身悄悄出去。
一个人沿着走廊上随意转了一圈,觉得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她就又顺道去了趟卫生间。
等她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时,正看到陈赫年背对着她,长身立在一头的落地窗前。
她突然停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和他说话。
可单独面对他,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感应到身后有人,陈赫年忽然回头,和顾知了的视线不期然对上。
她没机会再犹豫,只能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赫年哥怎么出来了?”她站到他身旁轻声问他。
陈赫年转过头,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淡淡答她:“出来接个电话。”
顾知了点点头,没再说话,视线也朝窗外望过去。
南城冬日的气温没有波士顿那么低,楼前的树木有的也还挂着点绿。
可看在顾知了眼里,却也没了什么色彩。
有什么好看的。
她正要跟陈赫年说回去,却听见他忽然开口问她为什么。
她一怔。
抬起视线看向他。
忽的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和那晚他在短信上问她的问题,一模一样。
她那晚是怎么回复他的来着?
顾知了仔细回想。
她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是对昔年还有感情,想给彼此一个机会,还希望他能祝福他们。
可后来陈赫年就没再给她回复了。
今天他当面又问了一次。
顾知了心里又苦又酸。
却还是不能跟陈赫年说实话。
她不敢面对陈赫年那双深邃又犀利的眸子。
目光落在窗外一棵摇晃的树枝上,她微微笑着轻声说:“就是我在信息里和赫年哥说的那样。”
陈赫年听了,没作声。
顾知了心情有些压抑,也不作声。
片刻后,陈赫年忽然低声叫“顾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