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张》 第1章 要不要出去玩? 飞机落地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当地时间晚上五点。 从飞机的舷窗看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 下机,提取行李,而后排队等待入关。 顾知了一直安静地跟在陈昔年身后。 不远不近,不发一言。 陈昔年推着行李车,正和身边一位金发棕眼的混血美女聊得火热,连办理入关手续的时候都没有停下来。 直到接近出口的时候,顾知了看着陈昔年殷勤地帮那个混血美女从他的行李车上卸了两个大行李箱下来,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才遗憾地分开。 目送美女的身影混入人流后,陈昔年似乎才想起了她的存在,回过身揉了揉她睡的有些软塌的头发。 “想什么呢?” 顾知了微抿着唇,身体稍稍后仰,躲过陈昔年蹂躏自己头发的大手,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转头朝出口处接机的人群看了一眼,问陈昔年:“赫年哥会来接机吗?” 陈昔年被她问的一怔,视线在人群中掠了一圈,低头拿手机拨电话,口中喃喃着:“上飞机前我忘记给哥打电话了,我现在联系他。” 可电话拨过去,直到响停都没人接。 陈昔年烦躁地拨了拨自己刻意打理的精致短发,才看向顾知了:“哥电话没人接,要不我们自己打车过去吧。” 顾知了脸色略显疲惫,但还是不疾不徐的,声音轻缓:“赫年哥知道我们今天这个时间到吗?” 陈昔年犹豫。 “知道……吧,”又仔细想了想,才确定,“我妈之前应该给哥打电话说过,他知道的。” 顾知了沉思片刻,“既然赫年哥知道,就不会一句话都没有就把我们晾在这,再等等吧。” 陈昔年点头,刚要带着她出去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看见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华人女孩,手上高举着一块看起来制作有些仓促的寻人牌子。 他碰碰顾知了的手臂,示意她看过去。 “欢迎南城的陈先生和顾小姐。” 顾知了看见那块牌子上这样写着。 “小知了,那应该是哥的人吧?”陈昔年侧倾身,唇贴在顾知了耳边问。 温热的呼吸突然喷洒在耳侧,顾知了不自然地向一旁侧了侧身。 “是不是,我们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她没看他,径直朝那举牌的年轻女孩走去。 细问之下才得知,陈昔年的哥哥陈赫年,临出门前实验室突然出现了点问题,他要赶过去处理,这才让助手来接他们。 搞清楚他们就是要接的人后,年轻女孩接过陈昔年手中的行李车推着,走在前面带路。 出口人多,陈昔年轻轻拉过顾知了的手,紧跟在年轻女孩后面。 温热干燥的掌心,在接触到顾知了的时候,她的指尖下意识地畏缩,却被他的五指迅速地锁住,被迫牢牢相扣。 顾知了蓦地转头看向陈昔年,神情有瞬间的错愕。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牵过她的手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差不多有三年半了吧? 自从高考后那个醉意朦胧的夏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歪头朝她温柔地笑笑,问她:“手指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冷了?”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下意识又收紧了些。 顾知了很不适应,手上用了些力,将手从他的手上挣脱出来,顺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衣,装作不经意,“嗯,是有点。”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只在路上的时候,陈昔年和那个来接机的年轻女孩闲聊了几句。 顾知了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这个女孩名叫纪棠,跟着陈赫年一起工作有几年时间了。 到了陈赫年在波士顿剑桥市中心的房子,车子直接开到地下车库,纪棠带着他们两人直接乘电梯上到别墅二楼。 “Felix还没回来,他说二楼的三间卧室,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一间来住,他都已经让人打扫过了。” 纪棠离开后,陈昔年问顾知了:“累了吧,我们先回房收拾一下?” 顾知了点头,和陈昔年一人挑了一间卧室,把行李推进去。 关上门,她随意打量了屋内的布置,简单的黑白灰色调,除了床、衣柜和书桌外,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简洁干净。 倒像是记忆里陈赫年的一贯风格。 “Felix……” 顾知了下意识咀嚼刚刚纪棠提到的英文名,应该就是陈赫年在这里用的名字吧。 多年不见,也不知道现在的赫年哥,还是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顾知了不禁暗自摇头失笑。 连她这几年的变化都很大,他又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顾知了简单整理了下行李,冲了个热水澡出来,身上历经十几个小时飞行的那种疲乏感,才稍稍去了一点。 换过衣服,在卫生间没找到吹风机,头发上还沾着水珠,突然听见走廊上有了动静,没一会房门便被敲响。 以为是陈赫年回来了,她拉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开门准备打招呼,却没想到斜靠在她门口的是陈昔年。 “小知了,要不要出去玩?”他张口,满脸兴奋。 顾知了略皱眉:“现在吗?” 她刚刚才看过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更何况他们的航班飞了近十五个小时。 才落地没多久。 真的很累。 “对,现在。我刚刚和Zara约好了,她叫上几个朋友我们一起出去玩。” 顾知了反应了一会儿,问:“飞机上那个金发棕眼的混血美女?” 他们两个几乎聊了一路,这会又急着相约出去玩,顾知了下意识地更不想跟他去。 “你们去吧,飞了十几个小时了,我有点累,想休息。” 陈昔年见她拒绝,站直身体拉起她的一片衣角摇晃,语气里像是带了些诱哄和撒娇:“小知了,去吧,哥还没回来,我不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他回来会骂我的。” 就只是怕陈赫年回来会骂他…… 顾知了心里像是有根刺在扎,顿顿地疼,但看着他一副哀求的样子,她最终还是心软答应。 出门急,顾知了跟着陈昔年站到路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衣服穿少了,头发也还没干透。 从机场过来时,坐在车里不觉得。 十二月末的波士顿,比南城冷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会儿她是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寒风凛冽。 陈昔年急吼吼地拦了一辆车率先坐上去,顾知了没法再说回去换件衣服,只能下意识地把身上的大衣裹了裹,跟他上了车。 第2章 我会让你快活的 陈昔年和那个混血美女约的是当地很有人气的一家酒吧。 进入酒吧,踏上一个开放式的玻璃楼梯,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漆黑的夜场内,人潮攒动,音乐声震耳欲聋,灯火四射,照在舞动的人身上,莫名就多了些暧昧。 顾知了双手捂着耳朵,跟着陈昔年穿过人群走了一会儿,就又见到了不久前才分别的那个混血美女。 美女挥手跟她打招呼,在她和陈昔年落座后,人就朝他贴过去,对他耳语。 虽然周围环境很吵,但顾知了还是听见那美女对陈昔年说了什么。 她在问陈昔年,她和他,是什么关系。 陈昔年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坐在卡座里,闻言歪头看了眼顾知了,而后弯唇对那位美女说:“就一玩得好的邻家妹妹。” 顾知了听见这话,心里想笑,脸上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原来自小到大,她顾知了,在陈昔年眼里,就是一玩得好的邻家妹妹。 她在心里问自己,听见陈昔年这么说,心还疼吗? 疼,但只有一点点,像钝刀子割肉,全身都酸酸胀胀的,不好受。 可失望累积得多了,身体已经变得麻木,疼痛就变得不再那么尖锐了。 她还可以忍。 也许什么时候,她对陈昔年不再抱有丝毫期待的时候,也就不必再忍了。 她撂下眼帘,安安静静坐在卡座里,不再特意去注意那两个人还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Zara带来的一个金发碧眼充满雄性荷尔蒙气息的男性朋友开了两瓶酒,转着圈给在座的所有人都满上。 轮到顾知了的时候,她倾身用手盖住杯口,淡声说了句:“不用了,谢谢。” 男人扯唇哼笑,看向Zara和陈昔年,好像在说,“看吧,你带来的人,一点面儿都不给。” 陈昔年见状,两条腿岔开,向顾知了倾身过来,一只手臂支在腿上,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手背,攥住,再轻轻拉开。 他拿起酒杯,接过那金发男人手里的酒瓶,缓缓倒了一些到杯子里,递到她面前。 “小知了乖,在座的都是朋友,给点面子,要不就喝一口?”他声音低低的,唇又凑在她耳畔开始诱哄她,“有我在呢,喝一口不要紧的,正好回去方便倒时差。” “就是呢,喝一点不要紧的,妹妹。”Zara也跟着附和。 顾知了觉得有些刺耳,不知是因为陈昔年热烘烘的呼吸落在她耳朵上,还是因为Zara的那声妹妹。 她抿紧唇直直看着陈昔年。 他似乎总是这样。 若即又若离。 他爱玩,就理所应当地让她陪着,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即使她不愿意,他也会哄到她愿意。 他不想让她陪着的时候,就一声不吭,躲得连影儿都不见,一个人到处逍遥。 谁让她和他在陈顾两家人眼里,早已是默认的一对呢? 连她想和他拉开距离,两家人也以为他们两个是在闹小脾气,出来玩一趟,就又会和好如初了。 可已经破碎成渣的心,真的又能完好如初吗? “知了……” 这低沉暗哑的一声,终于又让顾知了败下阵来。 她转过头,不再看陈昔年,却一把夺过他浮在半空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顺喉而下,又变得十分苦涩。 陈昔年弯唇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们小知了真好,来,吃些水果,压压酒气。” 顾知了默不作声坐在卡座里勉强吃了几口水果,就觉得脸颊烧的厉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的太快了。 她的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周围的音乐声和吵闹声忽远忽近的。 她歪靠在卡座里,用手支着头,看着陈昔年和一桌子的人把酒言欢。 不多会儿,不知是谁招呼大家下场跳舞。 陈昔年看了眼顾知了,轻声问:“小知了要不要一起?” 顾知了觉得自己这会呼出的气息好像都开始发烫,有气无力地朝他挥挥手。 周围人都纷纷起身要下场,招呼着陈昔年,他也不得不跟着站起身。 走之前,忽又弯身对顾知了说:“等我会儿,我去去就回,不多玩。” 顾知了头重的没再回应他,一桌人下到舞池,没一会儿便没入挥手乱舞的人群中,分不清谁是谁了。 顾知了正准备合眼休息会,身上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 她摸出手机,直接划了接听放到耳边,轻“喂”了一声。 手机那边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很快传过来,“是顾知了吗?” 她下意识“嗯”了声。 那边静了片刻,又淡声问:“你们在哪?” 她意识开始有些不清晰,却还疑惑着“嗯”了一声。 随后,手机那端的男声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才道:“是我,陈赫年。” 顾知了思维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对着手机低低唤:“哦,赫年哥。” “昔年又带你出去玩了?告诉我你们在哪。” 顾知了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试图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晰一些,努力回想了一下,告诉了陈赫年一个英文名字。 “好,等我。” 通话匆匆被挂断。 十分,二十分,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 她刚刚还只是觉得热,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冷得不行。 顾知了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窝在卡座里意识渐渐陷入混沌。 迷迷糊糊之间,忽然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手背。 她勉强挑起眼皮,发现之前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正坐在陈昔年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笑着拉着她的手送到唇边。 她惊得头脑瞬间清醒了些,用力把手从男人掌心里抽回。 “你做什么?” 嗓子似是被灼烧过一般,连惊愕声都变得暗哑。 舞池里热闹非常,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一处。 眼前的男人忽地倾身朝她压过来,嘴角邪勾,用纯正的美音说了句话。 他语速极快,但顾知了还是听懂了,她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胡乱挥舞着双手阻挡着。 “乖,跟我走,我会让你快活的。” 双手很快被那双大手束缚住,人也随着被拉起来,瞬间头重脚轻,人昏昏沉沉的,站都站不住。 顾知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挣扎不开。 心底里忽然升起一丝绝望,她慢慢闭上眼睛。 第3章 赫年哥不要 “Let her go!” 一声厉喝,顾知了感觉自己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然后开始摇摇欲坠,不过片刻,却又被人稳稳地托住,陷入一片温暖里。 “知了,顾知了?” 耳边有人疾声唤她,她费力地掀开眼皮,男人深邃的眉眼瞬间映入她眼帘,眉心微拧。 她眼睫颤动,轻喃了声,“赫年哥……” “嗯。” 陈赫年低应了她一声,弯身将人轻轻放到卡座里,帮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下。 随后收手欲起身,却被顾知了顺势拉住。 她额头很烫,手指却冰凉。 两只手猛然间触碰到一起,陈赫年指尖有些僵硬,缓缓抬眼看着她。 她朝他轻轻摇头。 即是她头脑再混沌,也还记得在波士顿打架可不是件小事,她不想她一来就给陈赫年添麻烦。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刚刚冷不丁挨了一拳,嘴角挂了丝血迹,本就不忿有人来横叉一脚,坏了他的好事。 这会儿见陈赫年被顾知了拖住,无暇顾及到他这,便发了狠,提拳朝陈赫年迅速砸了过来。 “赫年哥小心!” 惊惧之下,她下意识拽紧陈赫年的手,失声提醒他。 顷刻间,陈赫年侧身躲过这突如其来的拳头,迅速单手反制住,另一只手松开顾知了,一把紧紧扼住男人咽喉,眼中怒意升腾。 顾知了突然又见到这样的陈赫年,倒吸一口气,挣扎着从卡座里坐起身,轻声唤他。 “赫年哥不要,我没事。” 陈赫年回头看顾知了,她再次对他摇头,眉头紧皱。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太难受,还是担忧他这个样子。 他沉下一口气,沉着脸松手甩开手里的男人。 酒吧里虽是喧闹,但这边闹出的动静也不小,周围也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男人见状,估计自觉理亏,也没再纠缠,转身钻进舞池。 还好谁都没有受到伤害,事情也没有变得更恶劣,顾知了终于松了口气,歪靠进卡座里,眼皮沉重地再难睁开。 “知了!” 很快,陈赫年的声音和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混在一起,彻底消失在她耳畔。 等顾知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黏腻腻的,都是冷汗。 屋内昏暗,只床头一盏壁灯发出幽黄的光,她整个人莫名地紧张了一瞬。 随后歪头看见四下是冷硬的黑白灰色调,还有她立在床边的大行李箱,这才知自己已经回到了陈赫年的住处,她瞬间安心了些。 但回想起酒吧的那一幕,她心里还有些后怕。 要不是陈赫年来得及时,她今晚可能就被Zara带来的那男人捡走了。 可带她出去的陈昔年当时在做什么? 他就在她几米之外的舞池里,和刚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Zara玩得欢乐,完全顾不上她。 思及至此,眼里有泪水滑下。 房间门锁突然发出咔哒一声。 顾知了连忙抹掉眼泪,缩进被子里,翻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房门开合,有脚步声渐渐朝床边走近。 随后身后床沿下陷,一只温暖的手探上她额头,她没忍住,睫毛扑簌簌地眨动两下,扫在这只手手背上。 “已经在退烧了。” 宽大的手掌被收回,那个有些陌生的男声从她背后悠悠响起,声音里带着丝无奈,“既然醒了,就起来喝些水,出汗太多不补水会虚脱。” 顾知了闻言翻过身,缓缓坐起。 陈赫年拿了个枕头,帮她垫在后背上,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然后自己起身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顾知了低头喝了几口水,再抬头时正对上陈赫年探究的视线。 “你……” “是……” 两人同时开口,陈赫年自觉先停下来,示意她先说。 “是赫年哥你带我回来的吗?” “嗯。” 陈赫年以为她是想问陈昔年,遂又解释,“你在The Grand发烧了,我没看到昔年,就先把你带回来了,叫了家庭医生,给你打了退烧针,你睡了两个小时。” 几句话就把之前的情况解释清楚了。 陈昔年到现在居然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她生病了,更不可能知道她差点被他口中所说的“朋友”欺负。 想到这些,心就比背上的冷汗还凉。 顾知了捧着水杯垂眸,神色黯然。 “昔年他,” 陈赫年沉吟了片刻,试图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她。 却又发现昔年有时候玩的确实有些荒唐,他无法替他的荒唐辩驳。 “我给他发了消息,他看到应该立刻会回来,别多想。” “嗯。” 顾知了淡淡应了一声,再无其他话。 关于她和昔年之间,陈赫年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他盯着她鬓边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的碎发看了一眼,起身帮她拉了拉被子。 “退烧时出了不少汗,小心别着凉。” “猜你落地后还没正经吃过东西,刚刚趁你睡着,我熬了点粥,估计这会差不多好了,我下去看看。” “待会儿端上来,你喝点垫垫肚子,吃了药好休息。” 只留下几句话,他起身往房门口走。 走出三两步后,忽然听见身后软软糯糯的声音传过来,客气里带着点疏离。 “谢谢你,赫年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陈赫年脚步顿住,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小的时候,她被周围大一点的孩子欺负,也都是他和昔年帮她出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这些。 片刻后,陈赫年回身看向顾知了,神色不动:“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即使不看昔年,看在陈顾两家多年的交情,你到了波士顿,我都理应照拂。” 他顿了顿,声音里像是带了一丝愧疚,“更何况,今天是昔年没有照顾好你,我代他先跟你说声抱歉。” 陈赫年说完,转身开门出去。 顾知了望着被合上的房门,捧着手里的水杯静静出了会神。 陈赫年离家十多年,就从未回过南城。 今日再见,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无论从外貌,还是言谈举止上,和从前那个青涩的赫年哥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但她依然能从他身上找到那种熟悉的安全感。 无论什么时候,似乎有他在,她就会莫名觉得心安。 这大概就是从小形成的依赖感,从未随着时间的迁移而改变。 第4章 小知了,我们在一起吧 顾知了至今还记的清楚,顾爸爸年轻的时候痴迷于研究古董,无论是鉴定还是修复,都比他管理家里的企业要上心。 可不知为什么,顾妈妈就是对顾爸爸搞这个看不顺眼。 在多次爆发争吵后,顾妈妈一气之下,砸了顾爸爸一屋子的宝贝。 那时候奶奶已经不在了,年幼的她被吓得不知所措,哭着跑到隔壁的陈家,叫来了和父母要好的陈爸陈妈。 那天陈赫年也跟了过来,在面对顾爸顾妈歇斯底里的争吵时,他蹲下身,悄悄揽过还幼小的她,用他宽阔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轻轻掰过她稚嫩的脸颊,靠在他当时并不算宽阔的怀抱里,不让她去听那些难听诛心的话,也不让她看到那些过于惊心动魄的场面。 当时被吓得身体颤抖的她,像是一下就找到了安全感,紧紧依偎在陈赫年怀里,才渐渐平静下来。 之后也有很多次类似这样的经历,大多都是他和昔年陪伴着她一起度过的。 直到后来陈赫年出国,昔年也常常在外疯玩到不见踪影,她也慢慢长大了,学会了独自面对一切。 这种安全感,她再也没有感受到过了。 之前,她就从陈妈妈的口中,零星听过些关于陈赫年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当时只觉得传奇。 不过后来想想,也并不算意外。 小时候的赫年哥也不是不优秀,只是不知为什么高中时期却忽然离经叛道起来,以至于成绩一落千丈,连个像样的大学都没考上。 陈爸爸当时觉得丢人,把他一个人丢到国外。 而他也倔强,出去后就再不肯要陈爸爸的一分钱,自己一边上语言班,一边打工,后来还考上了世界知名藤校,一路读到博士,组建了自己的团队,专攻一些前沿科技,至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而昔年就…… 想起昔年来,顾知了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又流下来。 她都回来这么久了,赫年哥也说给他发了消息。 可他连一个电话,甚至一条关慰的消息都没有。 如今又是在异国他乡,饶是她找再多借口,也安慰不了自己受伤的心。 顾知了放下手里的水杯,整个人无力地慢慢滑进被子里,翻过身去,任凭眼泪再次肆意地流下来。 陈赫年从顾知了房间出来后,到厨房盛了碗白粥,端着重新上了二楼,正好与刚从电梯里风风火火跑出来的陈昔年遇上。 “诶,哥!” 陈赫年手里的粥碗险些被陈昔年撞翻,幸好他反应快,迅速侧了下身,才堪堪躲过去。 他用手稳住碗里摇晃的白粥后,才抬眼看向昔年,眉头微皱。 “你多大了?这些年都没点长进,还是毛毛躁躁的。” 一见面就被哥哥责备,昔年也不恼,只是笑嘻嘻的,“不是你说小知了身体不舒服,我着急嘛!” “着急还这么久才回来?”陈赫年板着一张严肃脸,声音发沉。 昔年嘿嘿讪笑着解释:“这不是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嘛,我充上电看到你的消息就赶回来了。” 他用手抹了下自己的额头,又特意像卖乖似的伸到陈赫年面前给他看,“你看,大冬天的我都急出汗了。” 陈赫年挥掉伸到他面前这只手,瞪了昔年一眼,想说点什么,最后又作罢。 “你啊你……” 陈昔年嘿嘿傻笑,才又想起来问:“那小知了现在怎么样了?还烧吗?” 陈赫年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将手中的粥碗递给昔年。 “你自己去看看吧。” 陈昔年满脸欢喜地接过,“谢谢哥,我就知道,有哥在就不会有问题,不用我叮嘱,哥也会把小知了照顾好的。那……我进去看她了啊。” 陈赫年点头,声音低沉:“嗯,去吧。” 昔年端着粥走到顾知了房间门外,回过头看了一眼,陈赫年还站在走廊那头一动没动,正看着他。 他合紧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朝他比了一下,满脸带笑地敲门进去。 顾知了听见动静,以为是陈赫年又回来了,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起身。 可在看到来人是陈昔年时,她才勉强压下去的那股委屈又瞬间涌上来。 不想理他。 她拉着被子,又迅速躺了回去,背对着他。 “小知了?”陈昔年像往常一样柔声叫她。 酒气,混着一种不知名的香味,随着他人一起飘过来。 他坐上她床边,抬手摸上她的额头,长长松了口气,“还好,已经不烧了。” 顾知了还是不作声,心里气,只用力地把他手拉下来,甩到一旁。 陈昔年呵呵笑,放下粥碗,倾身将头凑近她耳旁,手又在她肩上轻轻推了推。 “对不起了,小知了,都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又是下次! 下次下次,这几年他哄她的时候,都数不清说过多少个下次了。 可下次依旧会发生。 有时候,她也会在心里暗暗开解自己,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是有的。 他也不是不在意自己,只是他还不够成熟,再过两年会好的。 可两年又两年,她依旧没有看到他的任何改变。 偶尔想想,又觉得这种日子挺无望的,她不想再等了。 可每当她下决心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时候,就又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再将她拉回来,重新和他绑在一起。 顾知了就在这样极度的矛盾中,和自己的内心撕扯,一次次受伤,又自愈。 没办法,他自小就是这样的陈昔年。 意识上自己喜欢上他的那天,顾知了就知道,在这段关系里,她已经输了。 所以他即使至今也没给她一句明了的交代,她依旧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心甘情愿地被他哄。 等他长大,等他成熟,等他浪子回头的一句话,“小知了,我们在一起吧。”那时便足以。 可她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心里的委屈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出来,堵也堵不住。 可能是因为此刻身在他乡,也可能是因为今天在酒吧看见快三十岁的陈赫年不惜为他打架。 两相对比之下,越加觉得昔年不在乎她,就实在委屈的不行。 “小知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就起来打我。” 陈赫年见顾知了仍旧不理他,耍起无赖来,抓着她的一只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第5章 怎么,心疼我了? 猝不及防的,“啪”的一下,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回响在屋内。 顾知了惊的立刻坐起身,泛红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怔怔地看着昔年。 片刻,她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滑下来。 “你干嘛啊?” 好一会儿,她才憋不住出了声,声音里心疼的不行,也委屈的不行,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 陈昔年见状又笑,抬手帮她抹了抹眼泪,低声问她:“怎么,心疼我了?” 又是这样暧昧的话! 他总是有办法,能让她在一次次失望后,再给她一点希望,让她不忍心再继续生他的气。 “我没有。”顾知了嘴硬地别过脸。 昔年也跟着把脸凑过去,两人又面对面,他轻声叫她,“小知了……别生气了。” 陈昔年的呼吸落在她脸上,温柔,滚烫。 顾知了的脸一下又烧起来。 她连忙伸手推着他,自己也坐直身体和他拉开距离。 “你别这样。”她红着脸低声喃喃。 他坏笑,故意逗她,“我哪样了?” 顾知了没说话,微垂着水雾般的眸子,却感觉自己脸颊越来越烫。 也不知是不是药效过了,又烧了起来。 见她这样,陈昔年拉开她的手,脸又凑过来,嬉皮笑脸的:“你说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就不这样了。” 顾知了没办法,只能软下来。 “好了好了,”她又推了他一把,给自己擦了擦脸,低声喃喃,“我不生你气了。” 其实,她更气的是自己。 “我就知道我们小知了心最软了,最好了。” 陈赫年高兴地抱了顾知了一把,又瞬间松开,从床上跳起来。 顾知了被陈昔年这突然的拥抱,弄得一愣,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把一勺白粥再次递到她嘴边时,她才眨动眼睛,看着他。 “愣什么神呢,哥知道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亲自给你熬的粥,来,快吃点,一会儿该凉了。” 顾知了怔怔地就着昔年递来的勺子,张嘴抿了一口粥。 味道香甜沁人。 说不清甜的是这碗白粥,还是她的心。 她要的不多,只这一点点,便够盖过之前的那点委屈。 “我自己来吧。” 顾知了接过碗和勺子,自己一口一口喝粥。 陈昔年坐在她对面,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抬头看看他,犹豫着叫了他一声,“昔年,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你说。”他懒洋洋地歪在她床边。 “这几天你能不能不要再和Zara他们那些人一起玩了?” “为什么?”他低着头,混不在意的语气问她。 顾知了抿抿唇,最终还是没把她在酒吧差点被那人欺负的事告诉他。 只说:“我觉得他们不像什么好人。” 听她这么说,昔年又笑着坐起身,揉揉她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小知了,就是朋友间随便玩玩,我和Zara也没什么,你别太敏感了。” 这怎么就是她敏感了呢? “可是……” 顾知了的话还没能说出口,陈昔年已经站起身,又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喝完粥,吃了药也早点睡。” “昔年。” “别胡思乱想。” 陈昔年留下这句话,接连打着哈欠出去,带上了门。 顾知了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刚喝下去的粥也在胃里翻腾,苦涩顺着喉间涌上来。 果然,他给她的甜,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并不能持久。 - 陈昔年从顾知了房间出来,本打算是要直接回房睡觉的。 不料关了门一回身,就看见陈赫年静静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 许是听见了这边关门的动静,他转头看过来。 他笑着朝他走过去,“哥,你怎么还没休息?” 陈赫年不理他的问话,皱着眉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跟着他上楼。 等到了三楼,陈赫年带他进了一间书房,关了门才问他:“知了她怎么样了?” 陈昔年自来熟的挑了一个单人沙发歪靠进去,语气慵懒:“她没事,烧退了,粥也喝了。哥你就放心吧,她从小到大都皮实着呢,感冒发烧睡一晚准好。” 陈赫年见他这一副不上心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 他走到角落的柜子前,一边泡咖啡,才一边叮嘱他:“知了她身体再好,也是个小姑娘,你以后对她上点心!” 昔年有些不耐烦,不以为然地懒懒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陈赫年无奈,重重叹息一声。 端起咖啡杯来,问他要不要来一杯。 昔年摇摇头,欲起身。 “不了,我困了,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 陈赫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瓶矿泉水朝他砸过去,厉声:“你坐下!” 幸好昔年反应快,侧头及时躲了一下。 水瓶不偏不倚砸在沙发靠背上,又弹起,落在地上,最终滚到他脚边。 陈昔年的瞌睡瞬间被赶走了大半。 他怔怔看了陈赫年一瞬,又懒懒地笑起来,“哥你吓死我了!知道的是你请我喝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想砸死我呢!” 陈赫年自己也是一怔,随后单手掐着眉心深吸气,沉默了几秒后,他语气放软了些,但神情依旧严肃。 “昔年,坐下。”他手掌按在陈昔年肩头,轻轻下压,“抱歉,我刚才有些冲动。” 陈昔年看着他轻摇了下头。 陈赫年弯身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水瓶,一股混着酒气的香味扑入鼻间。 他一顿,起身将水瓶放在昔年旁边的木质桌台上,看了昔年一眼,然后自己端着咖啡杯坐到书桌后。 他手指摩挲着杯身,片刻后才又淡淡开口:“你知道你今晚带知了和什么人一起玩吗?” 昔年靠坐在沙发上,正要翘起二郎腿,闻言一怔。 “就朋友啊,怎么了?” “你晚上才到波士顿,哪认识的朋友?” 昔年有些支支吾吾,最后在陈赫年的注视下,才说了实话。 “嗐,就飞机上认识的一姑娘,晚上约了朋友叫着一起去玩。” 说到这的时候,他又浑不在意地问了一句:“玩玩也没什么吧?更何况我还是带着小知了去的。” 陈赫年刚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差一点又被昔年这句话给勾起来。 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用力收紧,沉沉吸了口气,才又放松下来,淡淡开口。 “你知道知了今晚差点被你所谓的朋友欺负吗?” 第6章 不要辜负她 昔年闻言有瞬间错愕,“她不是因为生病了,才被你提前带回来的吗?” 陈赫年看着弟弟无奈摇头叹气,“要不是我到的及时,今晚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知了真在这里出点什么事,你我怎么跟顾家交代?” 陈昔年没有料到这些,这会儿被哥哥质问,心里也有些后怕,难怪刚刚顾知了会对他说那些话。 但转念又一想,这会儿顾知了毕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点后怕的感觉也就跟着瞬间烟消云散了。 “嗐,这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吗?哥你多少有点大惊小怪了。” 陈赫年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咖啡杯“嘭”地放在书桌上,单手肘在椅背上支着头,闭眼深呼气。 “昔年,”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叫他,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力,“收收心吧,过去怎么样我不管你,但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有点责任和担当了。” “知了那么喜欢你,我希望你也不要辜负她。” “今天的事我不会跟家里说,但你以后玩要有个分寸,再有下次,我不会只是提醒……” 他靠近椅背里,闭上眼,声音发沉,带着满满的疲惫感,“你知道,知了值得被更好的对待。” 而不是像你这样,三心二意,满不在乎。 后面的话,陈赫年不愿意再说,也不等陈昔年表态,只对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行了,去睡吧,但我说的话,你过过心。” 陈昔年“嗯”了一声,起身。 开门离开前,他脚步忽然停下,回头提醒:“哥,晚上咖啡少喝点,你也早点睡。” 陈赫年正要端咖啡杯的手一滞,嘴角难得扯开一丝弧度,点头应:“好,还有一点工作,做完就睡。” 陈昔年离开后,陈赫年靠坐在椅背里,望着已经合上的书房门陷入沉思,久久不能回神。 - 夜里吃了药,出了许多汗,顾知了早上是被渴醒的。 看了床头早已空掉的杯子,她咽了咽口水,起床先去冲了个澡,去了一身黏腻,然后才端着杯子下楼。 在一楼拐过楼梯角,她找到餐厅,看到陈赫年已经一身正装坐在餐桌前,正在手机上看新闻。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 “赫年哥早。” 顾知了先开口和他打招呼。 他点点头,朝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来吃早饭。 桌上摆着三份培根三明治,几颗煮鸡蛋,两杯牛奶,还有一杯咖啡。 顾知了在陈赫年对面坐下来,他视线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似是不经意出声问她:“身体好些了吗?” 顾知了看着他顿了一下,才轻声答:“昨晚喝了粥,吃过药,今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谢谢赫年哥了。” 听到她又说谢,他才重新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脸上,盯着她看了一瞬。 “培根三明治吃得惯吗?”陈赫年拿起面前的三明治突然问她。 顾知了怔了一下,又迟钝地点了点头,也拿起餐盘里的三明治,低头咬了一口。 独自面对有点陌生的陈赫年,她忽然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连着咬了几口三明治,嘴巴像是仓鼠一样被塞满,用以缓解面对面不说话的尴尬。 陈赫年见状,在对面轻声提醒她:“喝点牛奶,慢点吃。” 顾知了小鸡食米般点头,拿过她手边的牛奶轻抿了口,便放下。 陈赫年正喝着咖啡,看见后不自觉皱了下眉。 “我记得你小时候早餐必喝牛奶。” 他在波士顿这几年因为工作原因,精力消耗极大,早餐也常年只喝美式提神,所以家中并没备有牛奶。 早起准备早餐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顾知了有早餐必喝牛奶的习惯,所以特意出去买了趟。 “赫年哥出来这么多年,难得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习惯。” 顾知了咽掉口中的三明治,唇边抿起一丝笑。 “那时候妈妈担心我长不高,早餐逼着我必须喝牛奶,后来都快喝出阴影了,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喝过了。” 陈赫年听了目光一滞,“那给你换一杯,橙汁还是美式?” 顾知了刚想说不用麻烦了,陈赫年已经起身,帮她做了决定:“橙汁吧,你身体刚好一些,正好补充维c。” 陈赫年到厨房倒了杯橙汁出来,恰好陈昔年揉着眼睛下来。 看见顾知了坐在餐桌前,他直接也坐过去。 “小知了,对不起,昨天的事大哥后来都跟我说了,还好你没事……” 听昔年提起这个,顾知了下意识抬头去看陈赫年。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看她,只把橙汁放到她手边,坐到对面安静地开始剥鸡蛋。 “我答应你,不再和他们玩了,小知了,你回去也不要和我爸妈提起这件事了,好不好?” 昔年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顾知了却不自觉地盯着陈赫年发愣。 是赫年哥把她昨晚差点被人欺负的事告诉昔年的吧? 然后又借着这件事敲打了昔年,所以他才一大早见到她就跟她道歉? 眼前的陈赫年,对于顾知了来说,虽然外貌上有点陌生,但骨子里还是那个细心周到的赫年哥。 小时候也是,她每次被昔年气哭,都是陈赫年耐心把她哄好,然后再背地里教训昔年一番,最后昔年再跟她道歉,两人才和好。 如今看来也是。 “小知了,你在听我说话吗?” 昔年拉了拉顾知了袖口,她这才回神,看向他笑了笑。 “好。”她温声应下他的请求。 昔年嘴角露出满意的笑,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也将顾知了之前喝过一口的那杯牛奶又朝她手边推了推,“小知了,多喝点牛奶,你太瘦了。” 闻言,陈赫年正在剥鸡蛋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顾知了和陈昔年那边。 她表情僵了那么一瞬,而后对昔年笑笑,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拽着,瞬间跌落谷底。 不管她对他说过多少次,他似乎总是记不住她的喜好,不知是懒得费心去记,还是真的记不住。 到这会儿,顾知了已经不想再去计较这些了。 她正要伸手去端这杯牛奶,却被陈赫年手快一步移开。 “抱歉,我刚想起来,牛奶好像过期了。”他不动声色淡淡解释。 第7章 留不住他 陈昔年一口牛奶还没有咽下去,听了陈赫年这话,忙不迭跑到厨房去吐。 他在厨房漱了口,出来还不忘抱怨陈赫年为什么不早说。 陈赫年没理他,沉默地给一个鸡蛋继续剥完皮。 再抬眼时,正看到陈昔年又殷勤地往顾知了的餐盘里放了一个未剥皮的鸡蛋,“小知了,吃个鸡蛋吧,补充蛋白质。” 他还未伸出去的手霎时顿住,又收回。 一言不发地吃完了一颗水煮蛋,他擦擦嘴,拿了手机起身,脸上神色不明。 “你们慢慢吃,晚点会有家政过来收拾,做午饭,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知了和陈昔年一起目送陈赫年离开。 昔年突然歪头问:“哥今天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顾知了也说不上来,明明刚才他和她说话的时候,还一切如常呢。 如果真要说出个原因的话,她猜也是因为昔年。 但她这会不想和昔年解释这些,只安静的吃完了一餐早饭。 早饭后,陈昔年提出要带顾知了到波士顿当地的一些景点去逛逛。 但顾知了因为昨夜退烧出了不少汗,到这会还感觉有点虚脱无力,就拒绝了。 陈昔年没办法,也不能丢下她独自在陈赫年住处,只能跟着留下来。 顾知了今年大四即将毕业,前些日子她刚参加完今年的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这会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一角,正在检索她喜欢的那个教授的学术论文。 能不能顺利通过初试,她并不担心。 现在她只担心北城名校复试竞争激烈,稍有不慎便会落选。 还有他们家许慧娟许女士如果知道她选的研究生专业研究方向,会不会大发雷霆,横加阻拦。 她看论文的这段时间,陈昔年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刷一阵手机,又倒在沙发上挺尸一阵。 整个人百无聊赖地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 顾知了把他这一系列举动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终是不忍心,提出让他自己出去逛逛。 “你在赫年哥下班前回来就行。” 好不容易来趟波士顿,真让他整日这么圈在屋子里陪她,她也有点过意不去。 陈昔年见她这么说,眼神瞬间晶亮起来,但不过片刻,又暗了下去。 “算了,”他说,“你跟我一起出来,我明知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还能把你一个人留下,自己出去玩呢?” 他能这样说,顾知了心里有点暖,也就没再坚持,随他了。 直到陈昔年的手机里有一通电话进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马上接,而是默默抬头扫了顾知了一眼。 顾知了装作没看到。 陈昔年不动声色挂断了电话。 可这电话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打进来。 他只好走到一旁小声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昔年起初只是压低声音告诉对方,自己现在走不开。 可对方好像还是坚持不懈的劝着,直到听到陈昔年说,“那我晚点过去。” 电话挂断后,陈昔年若无其事地靠回沙发上继续刷手机,一句也没跟顾知了提他等下要出去的事。 只是时不时地从手机上抬起视线看她一眼。 被看的次数多了,顾知了发觉。 她自知留不住他,索性先开口了。 “你答应了别人,就去吧,赶早不赶晚。” 听见顾知了这样说,陈昔年好像忽然松了口气。 他跟她解释,说是一个在纽约留学的同学,听说他到了波士顿,特意过来找他。 还说人都来了,他不去见一面不好。 顾知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见同学,只见到他特意上楼去了一趟,再下来时已换了一套衣服,看起来比之前那套精神帅气了不少。 他离开之前,还特意安抚她说:“你放心,晚上哥下班前,我一定赶回来。” 陈昔年匆匆离开,顾知了却突然没了继续看论文的心情。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头仰在沙发靠背上闭目沉思。 对于昔年对她的忽冷忽热,她其实早已习惯。 空等了将近四年的时间,看着他身边形形色色的美女走马灯似的更换,她对他早已没有当初那么深的期待了。 其实在来波士顿之前,她已经在刻意地逐渐疏远他。 只是被两家母亲眼尖的看出些苗头,为了弥合两人的关系,陈妈妈提出让昔年在新年前带她到波士顿来,看看多年未见的陈赫年,顺便玩几天。 顾知了本不想来,但许女士要她来,她便不能不来。 自小,许女士在对她的教育态度上一直很强硬,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好的女孩子就是要乖,要听话。 要是顾知了哪次没有顺从她的意思,她便会几天几天的不理会她,即使她人就在她眼前,她也只把她当空气一样。 顾知了受不了被自己母亲这样冷暴力对待,所以自小养成了对母亲顺从讨好的习惯,以换来母亲对自己多那么一点垂顾。 虽然不多,但也比没有强。 小的时候她不懂,以为每个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小孩听话,都会是这样的。 后来她长大了,才慢慢知道,她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似乎不太一样。 但她这么多年,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和母亲这样逆来顺受的相处模式,几乎从不违逆母亲。 除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在大学期间,利用自己从小学习画画的基础条件,偷偷辅修了同校的壁画修复专业。 也在刚刚结束的研究生入学考试中报考了同一专业。 许女士虽知道她参加了这个考试,却不知道她在报名时改了研究方向,还以为她会继续在她给她选定的药物化学专业方向上继续深造下去,未来回到南城接手家里的药厂。 顾知了都不敢想象,要是过几个月,母亲发现她自作主张,家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天翻地覆。 手机铃声在一旁乍响,惊醒了顾知了逐渐开始发沉的意识。 她眯着眼,从身边摸过手机接听。 打电话过来的是她的闺蜜江之南,也是她和陈昔年的高中同班同学。 她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和陈昔年在一起。 顾知了没有深思,只说是。 还说两人在家里的安排下,前一天一起来了波士顿玩。 江之南声音在电话里顿了一下,语气似是瞬间轻松下来。 “刚刚看到陈昔年朋友圈的照片,以为你们没有在一起。” 第8章 何必自寻烦恼 “什么照片?” 顾知了有些茫然。 江之南诧异:“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他照片里和一个女孩姿态亲昵,你不知道?” 顾知了不作声,将通话开了免提,去翻陈昔年朋友圈。 并没有看到江之南说的合影。 他朋友圈最上面一条动态,还是他们在南城机场出发时他发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拍到登机口,还有夕阳下他自己的影子。 她那时就站在他身旁,可连她影子也都没能出现在他亲手拍的照片里。 顾知了敛下眸子。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她让江之南把陈昔年朋友圈发的照片转给她看。 江之南什么都没问,很快把照片给她转过来。 照片点开,是一张多人合影。 男男女女,六七个人。 她看着照片正中间的一对男女,心底渐渐发沉。 男的脸上带着晴朗干燥的帅气笑容,单手揽着女人的肩。 女的金发棕眼高鼻梁,正双手环住男人劲瘦的腰身,靠在男人怀里,笑的张扬。 正是陈昔年和Zara。 而他们身后,就是前一晚试图轻薄她的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他明明说出去见纽约来的同学的。 他明明已经从陈赫年口中知道了她昨晚在The Brand发生的事。 他明明早上才跟她保证过,不会再和Zara那群人一起玩的。 可此刻,他谎称去见纽约来的同学,丢下还在病中未完全恢复的她,却只为和Zara那群人逍遥快活。 不,也许不是那群人,而是只有Zara一个。 他为了她,不顾她和陈赫年的劝阻,依旧我行我素。 过去这几年,他也玩的荒唐,却也没有真正这样对待过她。 对她的安危和感受不管不顾。 因为有打小的情谊,她以为自己在他那里,是特别的。 所以她等着他玩够。 可后来她慢慢发现,不是这样的。 思绪到这里,顾知了心里泛起阵阵冰凉,冷意像浓雾一样慢慢在她身体里铺散开,很快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她没注意电话那端江之南又说了什么,只说自己这边还有事,空了再打给她,结束了通话。 可能是心里还残存着一些对陈昔年的期待吧,顾知了犹豫了一阵,还是拨了通电话给陈昔年。 电话接通,对面有呼呼的风声传过来,还混杂着嘈杂的人声。 陈昔年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他问她打给他有什么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顾知了很想说是,看他会不会为了她,丢下Zara和那群人赶回来。 可人心是最经不住试探的,她害怕面对那样的结果。 话几次在喉间翻滚,最后出口的却只是:“你和同学见到面了吧?” 陈昔年那边迟钝了一瞬,说是。 顾知了不死心,又问:“就一个同学吗,还有其他人吗?” “嗯,是。” 这次陈昔年丝毫没有犹豫,“就我们两个,在逛波士顿公园。” “哦。” 顾知了再没其他话。 倒是陈昔年跟她说,明天是波士顿首夜,波士顿公园有一整天的活动,要带她去玩云云。 顾知了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只说:“那你今天好好玩。” 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 早知结果是如此,何必还自寻烦恼呢。 中午陈赫年请的家政贴心地为她准备了可口的中餐,但她食欲不佳,只简单吃了几口。 饭后她吃了药,歪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继续检索论文,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感觉周身有淡淡暖意渐渐围绕上来。 额头上却忽觉一片冰凉。 她被这凉意惊醒,睁开眼,见一只宽阔的手掌覆在自己额头上。 陈赫年正曲身蹲在自己面前。 见她醒来,他不疾不徐收回覆在她额头上的手,一边起身,一边轻声开口:“幸好没发烧,吵醒你了?” 顾知了立即坐起来,身上一张毛毯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差点掉到地板上。 她一手抓住,有点茫然地朝陈赫年摇摇头,顿了一下,又点头。 陈赫年见她这副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小幅度牵动了一下。 但在顾知了还没发觉的时候,他就又恢复了之前的肃静神色。 顾知了看了眼手上的毛毯,人还有些懵。 她原本没有睡觉的打算,毛毯不是她拿过来的,但此刻它却盖在她身上。 之前她用来检索论文的笔记本电脑现在已经被合上,安静地躺在沙发前的小桌上。 她从沙发上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不过才午后两点多。 她想起,昨日从纪棠口中听说,陈赫年的工作一直很忙,很少有天黑前进家的时候。 可今日却在这个时间回来了,她有些意外,问陈赫年:“赫年哥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家,回来取吗?” 陈赫年顿了一下,说没有。 “今天的工作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事索性就回来了。” 顾知了点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一时无话。 陈赫年抓起沙发扶手上的大衣,准备上楼。 走出两三步后,他又突然回头叮嘱顾知了:“如果还想继续睡的话,最好回楼上睡,客厅会有点冷。” 顾知了茫然,点头。 看着陈赫年上了电梯后,顾知了又滑躺进沙发里。 眼睛盯着天花板,回想起刚才,她睁眼时,那只冰凉的手掌。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地反应过来,大概是陈赫年回来后,看见她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先拿了毛毯给她盖上。 后又担心她复烧,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掌心冰凉,就急着试她的体温了。 思及这里,顾知了郁郁了大半天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即使多年不见,可赫年哥还是那个不爱多说话,却依旧很会照顾人的大哥哥。 昔年要是能有他一半的细心体贴就好了。 顾知了最终忍不住这样想。 可事事哪能都尽如她意呢? 她有些惆怅地起身,抓过电脑继续看论文。 一整个下午,客厅里都安安静静的。 陈赫年虽然在家,但也没再出现在客厅里。 傍晚,天色渐黑。 顾知了抛却了那些杂乱心思,全心投入到学习中。 屋内昏暗,微弱的笔记本屏幕光线打在她脸上,发出莹莹的光亮。 连脚步声出现在她身后,她也一点没发现。 直到客厅内,忽然灯光大亮。 她才茫然地抬起头。 第9章 怎么不开灯? 陈赫年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柔软的白色休闲毛衣,正站在墙边,手指还落在电灯开关上,没有放下来。 他盯着她的眼打量了一瞬,没发现什么异常,才问她:“怎么不开灯?这样对眼睛不好。” 顾知了这才扭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几乎已经黑透。 她抿唇轻轻笑了,“我看太投入了,没注意到天都黑了。” “在看什么?” 陈赫年走过来在单人位沙发上坐下,顾知了把面前的笔记本转了个方向,对向他。 他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最后看到文章署名,他才抬眼重新看向她。 “你想读他的研?” 顾知了点点头,“有想法,但这个教授每年招生的名额不多,报考的人又特别多,我担心不一定能通过,所以要多准备一些。” 陈赫年盯着她认真的神情看了一瞬,只说:“你一定可以的!” 他起身往厨房走,问她晚饭要吃些什么。 顾知了这会身体已经好多了,不好意思不劳而获,等吃现成的。 她也起身紧随在陈赫年身后,进了厨房。 陈赫年打开冰箱,翻看了一下上午特意托家政人员到中超买来的食材。 见顾知了迟迟没有回复,他拿出几样菜,扭头问她:“西湖醋鱼,糖醋小排,龙井虾仁,油焖笋,再加一个西湖牛肉羹怎么样?” 顾知了惊讶。 陈赫年报出的这几个菜,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就是到现在她的口味也几乎没变。 只是自从去了北城读书以后,就很少吃这些南城特色菜了。 外面的馆子做的大多不正宗,她吃不上来。 放假回家的话,家里的阿姨换了一个又一个,顾知了也吃不惯。 再加上,家里常常只有她一个人吃饭,她也没什么食欲。 “可以是可以,但……” 但这些菜很看做饭人的功力,她有点担心陈赫年做不来,毕竟以前在家时,他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但什么?” 说话间,陈赫年已经把食材拿到水池边,准备清理了。 顾知了在一旁,看他手法娴熟的样子,忽又觉得,眼前这个是她没见过的陈赫年。 许是他这会儿没有穿正装,换上了柔软的白毛衣,又做着这样家常的事,整个人似乎都看着柔软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给人那种高冷、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 “我帮你。” 顾知了从陈赫年手中接过一袋塑封好的冬笋,拆开冲洗,拿到案板上切。 “我记得赫年哥以前不会做饭的。”顾知了轻声说。 他们小的时候,陈顾两家家里都没有请阿姨。 每逢寒暑假,大人们都忙工作,只留下他们三个孩子在家。 陈赫年就带着她和陈昔年,每天不重样的下馆子。 唯一一次在家里做饭,还是因为那天外面突降暴雨,他们被困在家里出不去了。 她和昔年饿的蔫头耷脑的,翻遍了家里的厨房和冰箱,只找到一袋挂面,两颗鸡蛋,还有两颗西红柿。 东西摆在厨台上,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谁都不会做。 最后是十二岁的陈赫年主厨,六岁的陈昔年和顾知了在一旁洗菜打下手。 灶火烧起来时,热油在锅里滋啦啦的响。 鸡蛋刚下锅,锅里油花飞溅,一大两小,三个孩子乱蹦着躲出老远。 等再回去看时,厨房里浓烟翻滚,锅里熊熊往外窜着火苗。 陈赫年紧忙着把锅盖扣上,关了灶火,打开厨房窗通风。 那天后来,鸡蛋糊的已看不出模样,面条也没吃成。 脸上满是黑灰,无比狼狈的少年陈赫年,看着同样狼狈的两个小的,一人手上抱着一颗西红柿,饿狼似的啃,难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也是因为这件事,后来陈顾两家家里都请了阿姨。 到陈赫年出国之前,他们三个再也没进过厨房。 大概顾知了刚刚的这句话,让陈赫年也和她想起了同一件事。 她难得地看见他靠她这侧的嘴角轻微地牵动了下。 “一个人在外面时间久了,就什么都会了。” 陈赫年说这话时的语气稀松平常,但顾知了似乎从这简简单单的话语中,听到了他这十年国外生活的艰辛。 “赫年哥这些年一个人在外似乎过得也不轻松,就没想过回国发展吗?” 思绪所及,顾知了脱口问出这句话。 陈赫年正在剥虾仁的手一顿。 他沉默着没作声,直到所有虾仁都处理完。 他才悠悠开口,只说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再无其他。 顾知了趁给切好的笋装盘的功夫,在一旁偷偷打量着陈赫年。 他的神情平静淡漠,她看不分明,也猜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 只觉得他好像刻意掩藏了些什么,并不想让人知道。 她便也不再问。 一番忙碌后,陈赫年几个菜都已做好上桌,陈昔年依旧没有回来,连信息和电话都没有一个。 顾知了看了眼身边的空座位,情绪瞬间有点低落。 她这微末的变化都被陈赫年看在眼里,他给她倒了杯果汁,让她先吃饭,自己则找借口回了一趟书房,给陈昔年打电话。 电话提示音响了好一阵,陈昔年那边才接听。 背景音混乱嘈杂,连陈昔年的声音听起来也不那么清晰。 陈赫年不管他说了什么,也不管他此刻在哪,只沉声在电话里给陈昔年下命令:“马上回来!” 等他再下楼时,顾知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旁,没有动筷子,似是在等他回来。 “怎么不吃?”他问她。 顾知了看见陈赫年在她对面坐下来,抿了抿唇,问他:“昔年怎么说的?” 陈赫年正拿起筷子的手一滞,抬眼看她,还没说话,就听顾知了声音低低的又开口。 “他是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让你不用管他?” 陈赫年正要张口,她却低下头,轻声喃喃:“赫年哥不用瞒我,我知道你刚刚上楼是去给昔年打电话,也知道他现在还跟昨天那些人在一起。” 陈赫年没应声,沉默地给顾知了夹了一小块排骨放到碗里。 顾知了忽地又抬起头,一改刚刚情绪低落的模样,脸上挂着笑。 只是这笑容,在陈赫年看来,更像是强颜欢笑。 他忍不住开口安慰她,“昔年说马上就回来。” 第10章 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我们先吃饭。” 他又给她添了一筷子笋。 顾知了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两人面对面安静地吃完晚饭,又一起收拾了厨房。 饭后顾知了回到客厅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专心致志继续看论文,好像晚饭前那点失落的情绪就没存在过一样。 陈赫年也从书房里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静静地坐在餐厅里。 工作一会儿就抬头看看客厅里的顾知了,但并不出声打扰她。 等顾知了从一堆文献里抽神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可陈昔年还没有回来。 她晃晃有些酸痛的脖子,抬眼不经意间却看见陈赫年坐在餐桌旁,视线落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只手轻拧眉心。 很明显的疲惫感。 顾知了想,他大概是猜到了她想在客厅里等陈昔年回来,怕她一个人孤单,所以才不动声色地把工作搬到餐厅来做。 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她也明白。 她不好意思再浪费陈赫年的休息时间,抱起笔记本电脑到餐厅,和他打过招呼,准备回自己房间。 还没走出几步,陈赫年忽然叫住她。 他从身后追上来,和她一起并行上了楼梯,却又忽然一句话都不说。 等到二楼的时候,顾知了停下脚步,看向陈赫年,轻声问他:“赫年哥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陈赫年盯着她看了一瞬,摇头:“没有,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顾知了点点头,和陈赫年道过晚安后,转身回房。 房门关上,她靠在门后,人站得笔直,可心却在一点一点往下坠。 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 陈昔年和那个叫Zara的混血美女在一起。 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估计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会发生点什么,就算是傻子也想象的出。 胸腔里忽然有种窒息感在悄悄蔓延,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深呼气。 她告诉自己,这都没什么。 大不了就像她来之前想好的那样,一拍两散,她和昔年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各自安好。 本也就没剩多少期待了。 这晚,顾知了入睡的很快,却并不安稳。 人是睡着的,但潜意识好像一直在听房门外的动静。 稍微一有点声音,她便被惊的睁开眼睛。 最后一次后,顾知了彻底没了睡意。 所幸这时天也亮了。 顾知了起床洗漱一番过后,下楼。 客厅里有说话声。 以为是陈昔年回来了,心下忽有了些喜意,她忙加快脚步到一楼。 见客厅里没人,她立即又转向餐厅方向。 “我知道,但我走不开,你们先盯着,我们随时电话沟通。” 走近了,顾知了才发现刚刚说话的声音是来自陈赫年。 原来他们两兄弟,要是看不见人,光凭声音来分辨的话,其实是不太能分辨出来的。 陈赫年当年离开家的时候,昔年还处在变声期,所以她并没有注意过。 现在想想,真的很像。 他此刻一身白衬衫塞在黑西裤下,整齐挺括又有型,正歪头夹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讲电话,手上还拿着锅铲。 年轻帅气的科技新贵,手举着锅铲一边煎蛋,一边打电话。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没有看到昔年回来,顾知了本该觉得失落的。 但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却停下来蓦地笑了。 陈赫年听到声音,侧过身来。 看见顾知了,他用眼神跟她打招呼,示意她到餐桌前去坐。然后对着电话那端匆匆又说了几句,结束通话将手机放在一旁,专心致志对付平底锅里的食物。 没一会儿,两盘简单的培根煎蛋被端上桌。 顾知了认真跟陈赫年道谢。 陈赫年无奈,把一杯橙汁放到她手边,低声问她:“今天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顾知了摇头,再次感谢陈赫年,说自己一切都好。 陈赫年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人安静地吃完了一餐早饭。 期间谁都没有提陈昔年彻夜未归的事。 不想再过多地麻烦陈赫年,早餐过后顾知了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上午她待在房间里闷头看了两个小时资料,直到感觉到口渴,她才下楼准备到厨房去找水喝。 不料来到一楼客厅时,却看到陈赫年端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在讲话,耳上还挂着蓝牙耳机,似是在和人开视频会议。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侧过头来看看她。 顾知了乖巧的没有出声,只朝他点了下头,迅速钻进厨房里倒水喝。 水杯握在手里,她人背靠在厨台上,动作轻柔地喝了几口水,听着外面客厅里,陈赫年忽而安静,忽而用一口流利的英文与电脑对面的人讨论着工作问题。 顾知了的英文水平还算不错,但对陈赫年口中时不时吐出的那些专业名词,她还是听不懂。 就算是什么商业机密,也不用担心被她听去给泄露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勾起嘴角暗笑。 可是赫年哥他为什么会在家里开视频会议? 去到公司和大家面对面讨论研究不是更具有时效性吗? 顾知了有点想不通,但陈赫年的事她不是很了解,便也没再深想。 喝完了一杯水,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杯子轻手轻脚地路过客厅时,陈赫年又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抿着唇又朝他点了下头,匆匆上楼。 沉浸在学习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房间的门被敲响时,顾知了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已接近午后一点。 起身,开门。 门外陈赫年还是早上那身白衬衫黑西裤,只是半日过去后,没有早上那般挺括,但还是好看的。 他手臂上挽着一件羊绒大衣,在她面前站得笔直,开口就是抱歉。 顾知了不解,微仰着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陈赫年遂解释:“开会到现在。” 他顿了顿,问她:“你饿不饿?” 顾知了整个上午,除了下楼去喝了一次水,其余时间全都沉浸在学术论文里,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饥饿。 这会被陈赫年问得她一怔,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肚子,这才有了些感觉。 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 “那带你去吃食堂?”陈赫年脸上还是那副严肃淡漠的神情,跟她解释说,他下午有事要到大学的实验室去一趟,没有时间准备午饭了。 似是怕她不答应,末了他又补充:“你身体好些了,不宜整日闷在屋子里,也需要出去透透气。” 顺便逛逛哈佛校园…… 第11章 和尚似的陈赫年 陈赫年虽没有明说,但顾知了也懂了他的意思。 她到波士顿已经三天了,除了第一晚和陈昔年一起去酒吧的不愉快经历外,她还哪里都没有去过。 而陈昔年又出去玩得不见踪影,没人陪她出去,她就只能在屋子里闷着,直到离开波士顿。 所以陈赫年贴心地提出要带她出去透透气。 既是赫年哥的好意,她当然也不会扫兴。 她匆匆收拾一下,穿上羽绒服跟着陈赫年下楼。 陈赫年果然很忙。 开车去哈佛的路上,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却戴着蓝牙耳机接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 基本都是关于工作上的。 他神情严肃认真,没有一点不耐的样子,可就是莫名自带了一种威严的气势。 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不像昔年,不管在哪里,都会很快跟人打成一片,成为朋友。 要不是顾知了自小就知道他什么样,生人是绝不愿在陈赫年身边多待一刻的。 光是他周身那种无形的气压,都会让人觉得窒息。 也不知道这样的赫年哥,在国外这些年,有没有谈过女朋友。 如果谈过,那会是怎样一个女生,能让赫年哥倾眼。 顾知了的神思不知不觉飘到这,她侧头特意仔细看了眼陈赫年。 深邃浓郁的眉眼。 挺拔的鼻峰。 刀削般的薄唇。 侧脸轮廓线条硬朗流畅。 好完美的一张侧脸。 是和陈昔年不一样的俊美。 应该也很难不招人喜欢吧? 他们陈家,上到陈父,下到陈赫年,身上似乎都有一些不同寻常的魅力在。 即使再沉稳低调,都令人难以忽视。 且在陈赫年身上极为明显。 至于昔年,他少时沉稳,多时活泼,最不像陈父,却最得陈父喜欢。 可能就是因为他天生一张会哄人的嘴吧。 哄得了陈父,也将顾知了的一颗真心哄了去,却没能好好珍惜。 车子进了校园后,陈赫年直接带顾知了到食堂吃饭。 看着食堂档口里摆放着中规中矩的西式餐食,顾知了觉得没什么胃口。 再看看那各种绿叶蔬菜,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只可怜的兔子。 她有点想念家里香喷喷的中式饭菜。 也难怪陈赫年在外这些年,能练出一手好厨艺了。 大概陈赫年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他让她先凑合吃点垫垫肚子,说晚上再带她去吃中餐。 顾知了也不矫情,听话地跟在陈赫年身后选了些吃食,两人挑了一处位置坐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过来两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 其中一人从陈赫年身后,恶作剧似的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 陈赫年似是一点都没被对方吓到,他缓缓坐正身体,像是驱赶什么脏物似的,将落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地扯掉。 “邬隐,太闲的话,就把你那组交数据的时间再提前一个月。” “我k,Felix你还是不是人,周扒皮啊?” 陈赫年说出这句话后,顾知了看见那个叫邬隐的男人,急得差点跳脚。 他放下餐盘,拉开陈赫年身边的椅子,匆匆坐下,侧头面对陈赫年,“你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一直在身后看热闹的另一个男人,也跟着到了顾知了这边,朝她点头致意,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对面的人忍不住低笑。 “叫你别招惹Felix,偏不听,自食恶果。” 陈赫年不理他们俩,继续不紧不慢地吃饭,邬隐哀怨地翻了个大白眼,视线忽然回到对面的顾知了身上。 刚才他远远地就看到陈赫年带了一个长相乖巧的小美女到食堂吃饭。 从不近女色,活的像个和尚似的陈赫年,这些年身边也只有一个女助手纪棠。 这还是他看在纪棠同样来自国内,家里经济条件差,而她为人又十分努力刻苦的份上,才把她留在他的团队里的。 可就是这样的陈赫年,今天居然破天荒般的带了个小美女到学校食堂来吃饭。 邬隐料定这姑娘的身份在陈赫年这里一定不简单,于是抱着好奇八卦的心,硬拉着同门、合作伙伴兼好兄弟的霍经年凑上来,想要一探究竟。 这会儿他视线盯着顾知了,没什么礼貌地上下打量着。 顾知了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因为知道她是赫年哥的朋友,强忍着什么都没说,只是暗自看了看对面的陈赫年。 陈赫年发现,还未说话,一只大手直接朝邬隐双眼糊上去。 视线骤然黑下来,邬隐哇哇叫着,用力拉下陈赫年的手,不服气地问他:“这小美女是你什么人,怎么紧张得我看看都不行了?” 陈赫年闻言看了顾知了一眼,随即只淡淡地嗯了声,回了邬隐两个字:“秘密。” 邬隐被这两个字惊得张着嘴巴看了陈赫年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后视线慢慢从陈赫年身上转到顾知了身上,最后又落在和他一起来的霍经年身上。 霍经年无奈,好笑地放下手中的刀叉,清了清嗓子,面向顾知了。 “你别介意,他只是好奇你和Felix的关系,没有其他意思。” 顾知了茫然看着身边的男人点了下头。 “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霍经年,他是邬隐”他极为绅士礼貌地朝顾知了伸出一只手,“我们都是Felix在Harvard的同窗好友兼合作伙伴。” 料到面前这两个人,应该是和陈赫年很相熟的人。 但还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他团队的合伙人。 顾知了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看看陈赫年,然后也伸出一只手,和身旁这个叫霍经年的男人,轻轻握了下。 “你好,我是顾知了。” “还有我,还有我!” 邬隐见状连忙也伸出一只手,跟顾知了刚要收回去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知了?是夏天常趴在树上乱叫的那个知了?” 顾知了点头,尴尬地笑笑。 突然有一只大手伸过来,那手十指纤长,骨节清晰分明,一下掰开邬隐握着顾知了的手指,像丢垃圾一样,嫌弃地甩掉。 陈赫年提醒顾知了:“吃饭,别理他。” 顾知了盯着陈赫年看了一瞬,点头,继续安静地吃饭。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他有点不高兴,但他面上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也说不上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第12章 你是唯一一个例外 几次三番地被陈赫年出手阻拦,邬隐对他对面这个叫顾知了的女孩更好奇了。 只是苦于陈赫年一直在,又将这女孩子护的紧,他得不到任何八卦的机会,只能讪讪地暂时作罢,转而把话题扯到工作上。 聊起正事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一顿饭吃完。 顾知了跟着三个男人到了他们在校园里的合作实验室。 陈赫年安排她在外间的办公区等候,他则和两个合作伙伴换上了实验衣,一起进到实验室里。 实验室和办公区隔了一层透明玻璃,顾知了可以从这边清晰地看到实验室里的各种仪器设备,也能看到这三人一同凑在一台仪器面前,比比划划地激烈讨论着什么。 顾知了惊奇的发现,那个叫邬隐的男人,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地开玩笑,下一秒脸上就挂上了无比严肃认真的神情。 而陈赫年,话似乎也比刚才多了不少,连表情都比平时看起来更生动。 三人谈到矛盾激烈处,他好像会下意识地皱眉;聊的顺畅时,他也会跟着另外两人勾唇笑笑。 那是顾知了过去也不曾见到过的陈赫年。 他自信,坚定,周身似乎都如神邸般释放着耀眼的光芒,让凡人不敢轻易去触碰。 顾知了被这样一面的陈赫年震撼到,就这么不知不觉望出了神。 等到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猛烈摇晃时,她被吓了一跳。 伸手捂住突然失衡的心跳,她抬眼看到邬隐穿着白色的实验衣,正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样?有魅力吧?” 顾知了还没有从突然的惊吓中缓过神,下意识问谁。 “还能有谁?Felix啊!” 闻言顾知了转过视线,又朝实验室里看了一眼。 陈赫年正和那位姓霍的合伙人,操作着电脑,好像在检查着什么。 她收回视线,朝邬隐认真地点点头,说:“赫年哥一直都很有魅力,小时候他也不苟言笑,但还是有很多漂亮女生不停给他送情书。” “哈?你叫他什么?”邬隐像是听到一件天大的稀奇事,“我耳朵没听错的话,你叫他赫年,哥?” 顾知了狐疑地点点头。 她称呼陈赫年为赫年哥,有什么奇怪的吗? 顾知了对陈赫年的这个称呼,又成功勾起了邬隐八卦的心。 他抬头看看实验室里面,见里面两人完全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就随手拖过来一把椅子,直接坐在顾知了面前。 “哎,妹子。” 邬隐这么称呼了顾知了后,突然停顿了一瞬,想了想,又说:“你叫他哥,我和他同龄,叫你妹子也没错吧?” 顾知了茫然地点点头。 邬隐又问她:“你为什么称呼他赫年哥啊?” 顾知了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自我懂事起,就这么叫他了。” 邬隐将她的话暗自领悟了一番,忽然恍然大悟般张大嘴巴,刚要说话又瞬间自己用手紧紧捂住。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实验室里面,才倾身过来,压着嗓音问顾知了:“你们是青梅竹马?” 顾知了又摇头,想了想才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应该和他弟弟是青梅竹马。” 邬隐像是探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新闻,这回连眼睛都睁得溜圆。 “那你应该算他未来弟媳?” 顾知了被他这话一下问住了,她默默低下头,不再回答。 昔年从来没跟她承诺过未来,现如今这情况,她也不确定他们还会不会有未来了。 什么陈赫年的弟媳,那都是没影的事。 只是在外人面前她没法说。 邬隐见她微低着头,不出声,以为她是小女孩子害羞了。 便也没有再揪着他们之间的关系问下去。 办公区里突然安静了一阵,顾知了和邬隐的视线都落在实验室里还在忙碌的两人身上。 好一会儿后,邬隐的声音又重新在顾知了身旁响起。 “你知道吗?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从当年一起合租公寓起,我就没见过哪个女生能出现在他身边方圆半米之内,就算纪棠名义上是他助手,可也一直恪守他的规矩。” 说着他看向顾知了,“能近身站在他身边的,你是唯一一个。” “我?”顾知了疑惑地看向邬隐,不明白他这话源来何处。 邬隐点点头,“对,我刚刚在食堂看见,他为了不让人撞到你,贴在你身后护着你。” 听他这样说,顾知了认真地想想,刚刚在食堂里挑拣食物的时候,是有这么回事。 一个老外倒退着走路,和同伴聊天,差点就撞上了顾知了,是陈赫年及时挡在她身后,老外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顾知了发现异常后,回头看时,陈赫年被撞得胸膛几乎就要贴到她后背上了。 可这就算是唯一一个例外了? 小的时候,她和昔年他们兄弟俩,像这样的身体接触多得都数不清了。 陈赫年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奇怪的规矩? 任何女人都不能近他身,他都快三十岁的人,难道不要谈恋爱结婚了吗? 顾知了觉得这个规矩什么的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赫年哥从小到大都有很多女孩子追,他又是个沉稳守礼的人,”她试图为陈赫年的这个规矩找个正当理由,“他有这个规矩,可能就是为了避免不要的麻烦吧。” “我从小跟在赫年哥身后长大,就像是家人一样,他自然不会对我设防。” “是这样吗?”邬隐半信半疑地问。 顾知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实验室门突然打开,陈赫年从里面走出来。 她和邬隐一起扭头看过去。 “你们这么快就弄好了?”邬隐惊讶。 陈赫年没理他,一边脱掉实验衣,一边跟身后的霍经年说话。 倒是霍经年抽空笑着回了他句:“Felix亲自出手,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业内大拿,我们两个且得好好追赶了。” “难啊,可能拍马都追不上了。”邬隐也跟着附和。 陈赫年摇摇头,脸上带了丝无奈的笑意,“警告你们两个,别拿我开涮!” 第13章 要吗?帮你 陈赫年又叮嘱了两位合伙人几句,转身招呼顾知了离开。 出门前邬隐在身后朝他喊:“好好带咱妹妹逛逛波士顿,别那么工作狂。” 陈赫年正在为顾知了开门,闻言回头给了邬隐一道凌厉的眼神。 邬隐立马自动闭嘴,视线飘向别处,不敢再和陈赫年对视。 从实验楼出来,顾知了跟在陈赫年身后,穿过校园里的一条小路走了一小会儿,她才发现他们好像并没有往停车的方向去。 她下意识在他身后追问:“赫年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回家吗?” 陈赫年突然停下脚步,出其不意地转过身来,视线定住,直直地望着她。 而此刻顾知了正侧头看着不远处一座红砖建筑,入了迷,一时没有注意到这突然的变化,差点撞上了陈赫年。 幸好他眼疾手快,双手扶住她肩膀,及时后退了一步。 一阵清冽的薄荷味道,从鼻间淡淡飘过,若有似无,和初来波士顿那晚她梦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顾知了转过头,陈赫年双手已自然地垂落在身侧,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眉头轻蹙。 顾知了忽然就想起了邬隐说的“陈赫年的规矩”,方圆半米内女性不得近身…… 她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不好意思,赫年哥。” 陈赫年看着她沉默了一瞬,忽然转身继续沿着小路走。 声音从前面缓缓传过来:“没关系。” 顾知了怔了一下,忙抬步跟上他。 陈赫年最后也没有告诉她,要带她去哪。 直到他们来到一座气势宏伟,带有石灰色罗马柱的红砖建筑前,顾知了抬头,看到了头顶一连串的英文字母,才知道这是学校图书馆。 也应该是这所学校的地标性建筑。 因为建筑前面还有许多不同肤色,看似游客的人们在交织着拍照。 陈赫年忽然再次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顾知了,轻声问她:“要吗?帮你。” 顾知了怔了一下,看了一眼一旁正在拍照的其他游客,忽然明白过来,陈赫年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点点头,连忙拿出手机,递给陈赫年。 然后她像其他游客一样,背对着这座建筑站着。 因为对面为她拍照的人是陈赫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紧张,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身体也不自觉地立的笔直。 陈赫年个子高,为了给顾知了拍照,他两条长腿前后曲着,上身微微前倾,神情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左调调,右整整。 似乎怎么都不满意。 他眉头不自觉又蹙的深了些。 好半天都不见陈赫年拍好,顾知了站在原地僵着身体,连脸颊都酸了。 她不自觉抬起双手掐了掐自己脸颊。 陈赫年的视线忽然从手机后面抬起来,看着她,似在耐心地等她的小动作做完。 不敢耽误陈赫年太长时间,顾知了忙重新站好,看着陈赫年的手机摄像头,脸上挂上招牌似的微笑。 几秒钟过后,顾知了终于看见陈赫年朝她点头。 她连忙小跑过去,查看自己到波士顿的第一张游客照。 全景构图,恢弘的红砖建筑在她身后做陪衬,显得照片里的女孩明媚又温柔。 想不到这么完美的照片,居然是陈赫年拍的。 过去她和昔年一起出去玩时,他也会帮她拍游客照,只不过都不是他自己情愿的,是被她强逼的。 拍出来的照片也马马虎虎,敷衍的很。 等她查看照片的功夫,一旁有一位游客跑过来,客气地询问陈赫年能不能帮他们拍一张合影。 陈赫年转过头看看顾知了,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她笑笑,“我没关系的,你过去吧赫年哥,我在这等你。” 陈赫年点头,跟人走开。 顾知了站在原地,闲着无事向前翻了一下相册。 发现还有几张刚刚拍下来的照片。 有她不经意间努嘴的,还有她用手指轻捏脸颊的。 不是特意摆开拍照的表情,但每一张都生动可爱又俏皮。 是她这几年不大流露出来的小表情。 顾知了看着这一张张照片,脸上不自觉挂上了满意的笑。 她把几张照片排列了一下,发到自己朋友圈。 发完正好,陈赫年也回来了。 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刚刚请求他帮忙拍照的那个游客又跟过来。 用英文问他们要不要也帮他们拍张合影。 他说因为看到他们只有两个人,应该不方便拍合影,也是想感谢陈赫年的帮忙,所以追过来问问。 闻言,陈赫年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转头看向顾知了。 顾知了也有些意外,视线下意识地看向陈赫年。 脑中不由自主地去回想,上一次和陈赫年一起拍照合影是什么时候。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和昔年八岁生日那天。 因为她和昔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两家人过去又是邻居,关系极为要好。 所以她和昔年的生日几乎每年都是两家人在一起过的。 8岁那年也不例外。 那天晚饭过后,陈母拿出新买的单反数码相机,给两位小寿星拍照。 14岁的陈赫年起初只是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后被陈母发现,强拉过去加入两个小家伙的阵营,一副不愿意的表情拍下了他们三个第一张合影,也是唯一一张。 回想到上次,又见他此时这样的神情,顾知了以为他还是不喜欢拍照,但又顾及她的想法,不好直接拒绝。 她刚准备回绝这位热心的游客,没想到陈赫年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那麻烦了。” 他用英文对这位游客说,顺手从羊绒大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交给对方。 顾知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盯着陈赫年看。 陈赫年若无其事地转身上台阶,声音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问她:“还不走?” 顾知了回过神,脸上漾起愉悦的笑容,小跑着跟上他。 两人在顾知了刚刚站的位置,肩并肩站好。 陈赫年在顾知了身旁隔着两拳远的位置,站得笔直,微昂着下巴,僵硬地像座雕像。 顾知了余光看见,忍不住想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赫年哥拍照居然还是这样。 当对面游客调整好角度,开始用英文倒数时,顾知了忽然侧过脸,朝她凑近了一小步,微仰起头,微笑着叫了一声“赫年哥”。 陈赫年闻声,侧头垂眸。 第14章 下一次,请记得通知我 画面瞬间定格在这一刻。 游客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顾知了立马跑过去,连声道谢接过手机。 照片里视线看向身旁女孩子的男人,神情看着果然柔和了许多。 陈赫年缓缓跟过来,顾知了把手机递给他,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 “看看吧,是不是还是这样的赫年哥看着更舒服一些?” 陈赫年看了一眼没作声,将手机锁了屏收起来。 “走吧。”他转身朝图书馆走。 顾知了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 直到陈赫年再次停下来,回过头来看她,她才朝他笑一笑,快上几步台阶跟上去。 顾知了读高中的时候,也跟着游学团到国外参观过不少名校,但进到人家图书馆内部参观还是第一次。 举目仰望,乳白色的条状浮雕镶嵌在绿色的穹顶之中,穹顶下是整齐摆放的美式棕色实木桌椅,四周围每隔一扇窗都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书架。 顾知了沿窗由上至下,打量着书架上陈列的各种英文原版书籍。 陈赫年来到她身旁,附耳告诉她,她可以自己随便走走,看一看,他去去就回。 陈赫年走后,顾知了沿着书架走走停停,遇到感兴趣的书籍,她就在书架前停下来,取下书来看一会。 全英文的书籍,除了偶有几个专有名词她看不懂外,以她的水平来说看起来倒也不吃力。 这大概要归功于许女士,自小对她学习英文的严苛要求。 这么一看,她家许女士的高标准,严要求,倒也是成全了她。 她站在书架前,想到这个不禁暗自摇头失笑。 等她转了一圈,回到她刚刚和陈赫年分开的地方时,她惊讶地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对窗的一张书桌旁,安静地抱着一本书看。 夕阳的余晖下,他整个人浸在金色的光里,看起来竟让人莫名地觉得距离遥远,远到无论如何都触手不可及。 顾知了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朝他走过去。 刚要拍拍他肩膀,他却像有预感似的忽然抬起头。 看到她,他轻轻合上手里的书,压低声音问她:“转完了?” 顾知了点点头。 “那我们走?” “好。” 两个人从图书馆出来,陈赫年仍是没说要带她去哪。 顾知了这次学聪明了,既然她问了他也不答,她干脆就不问了。 跟着陈赫年沿着砖石板路向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发现图书馆正对面的一座砖红色墙体白色屋顶的塔楼。 她手指着这种新英格兰风格的建筑,问陈赫年:“这里是什么?” 陈赫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告诉她那是纪念教堂,除了举行宗教活动之外,也用于举行毕业典礼和其他校园活动。 听他这样说,顾知了看了一眼那座建筑,突然问他:“那赫年哥毕业时,毕业典礼也是在这里吗?” 陈赫年望着教堂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先一步朝教堂里面走去。 顾知了跟在陈赫年身后进来,想到他当年因为高考成绩不好,灰溜溜地被送出国。 后来又能在这里学成毕业,该是多么令家人荣耀的一件事。 她忍不住感叹出声:“陈伯伯来参加你毕业典礼的时候,一定很为你骄傲。” 陈赫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最后一排座椅后面,正仰头望着教堂的白色穹顶。 闻言他缓缓低下头,盯着顾知了天真的眼看了一会儿,片刻又移开视线,落向前方的耶稣像。 他在这里经历了两次毕业典礼,家中无一人来参加过。 第一次他提前好久就打电话通知过,希望陈父能来出席他的毕业典礼,见证他最重要的时刻。 可陈父只说是公司事忙,抽不出时间来。 既是这样,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隔了一个太平洋的距离,确实太远了。 他不忍陈父来回奔波,遂也没再提。 可他毕业典礼的隔天,他就在陈母的微博上,看到了父亲前一天出席昔年期末家长会的照片。 照片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那一刻的他看了,忽然觉得刺眼。 第二次的时候,他就不再通知家里了,只和三两好友一起庆祝。 “他没来过。” 许久后,陈赫年忽然出声,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顾知了有些震惊,扭头看他。 陈赫年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视线望向前方。 顾知了没从他脸上看到悲伤或是难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的内心是悲凉的。 一个让父亲觉得丢脸的儿子,在国外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取得一点荣誉,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和肯定,父亲却根本没来。 这个儿子该有多难过? 此刻,顾知了的心也跟着有点难过。 她站在他身边,微仰起头望着陈赫年,叫他:“赫年哥?” 他闻声回头,她面对着他,郑重地对他说:“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请记得通知我,不管我在哪里,我一定赶来,见证赫年哥的荣耀。” 陈赫年的神情忽然定住,沉沉地眸子望着她。 良久,他点头应下,“好。” 这是顾知了一时同情心泛滥,无意间对陈赫年许下的一个约定。 却不曾想,这竟成了多年后两人再在这里重逢的契机。 在校园里随意地逛了逛,不知不觉时间已是晚上。 陈赫年开车带顾知了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中餐馆。 进门的时候,一位亚洲面孔的中年老板娘迎上来,笑着叫他小陈,问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吃饭。 陈赫年只说家里的妹妹来波士顿玩,吃不惯当地餐食,特地带她来吃中餐。 老板娘站在桌旁,一边等陈赫年和顾知了点餐,一边暗暗打量着顾知了。 “哥哥俊,妹妹靓,父母好福气哟。” 顾知了听了不好意思,想解释,但看陈赫年没什么反应,便也没多话,只对老板娘笑笑。 老板娘见状,又跟顾知了热络地夸赞起陈赫年来:“你哥哥呀,不仅长得俊,头脑好,干活也麻利,当年在我这打工的时候可是一个顶三个,我和老头子都喜欢他喜欢得紧呢。” 顾知了听闻这话,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看陈赫年。 他也正好抬头,两个人的视线不期然对上。 似乎老板娘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陈赫年及时打断。 他把自己写好的菜单,交到老板娘手上,老板娘意犹未尽地去了后厨。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陈赫年脱掉羊绒大衣挂在椅背上,双手挽起白衬衫袖子,拎起桌上的热水壶开始熟练地烫碗筷。 可能是餐馆开了暖气,室内暖烘烘的。 顾知了接过陈赫年递过来的碗筷,也顺手把羽绒服脱了放在一旁。 做好这一切,她闲来无事,又抬头打量陈赫年。 他正双臂撑在桌面上看手机。 顾知了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刚刚那个老板娘阿姨说的,赫年哥你是在这里打过工吗?” 第15章 在这等我 陈赫年闻言从手机上抬起视线,看了她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 “是,”他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水,推到顾知了手边,才开口,“从初到波士顿,到大学毕业,我大概在这里工作了五年多。” 所以才和老板娘那样熟。 尽管顾知了对陈赫年初到这边时半工半读的事有所耳闻,但听陈赫年亲口讲出来,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从前在家什么家务都不会做,连烧一次菜都差点引起火灾的赫年哥,离开家来到这里,做起工来居然可以一个顶三个。 难以想象那该有多辛苦。 顾知了视线不经意落到陈赫年放到桌面的双手上。 那双手瘦削而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净白的皮肤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早已看不出做过粗活的痕迹。 可那些辛劳的岁月却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刷盘子吗?”顾知了故意用玩笑的语气说话,好让气氛能轻松一些,“小时候看电视剧里就说这是留学生的必备技能,没想到赫年哥到了这里也无师自通了。” 说这话的时候,顾知了脸上是笑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心是酸的,好像稍一控制不住,眼泪就会从眼窝里滑下来。 她微微仰头,看看头顶赤白的灯光,努力把心里那股酸涩感憋回去,继续玩笑着说:“我赫年哥干什么都很厉害,就算是刷盘子也比别人强。” 陈赫年看着顾知了,被她的话语成功逗笑。 他笑的时候,也不像别人那样开怀大笑,只有嘴角轻微地向上缓缓浮动,像是一位儒雅的好好先生。 顾知了盯着他看着,忍不住在心里暗想,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赫年哥时常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她想那应该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两个人愉快地吃完一顿饭,和老板娘夫妇道别后出了门。 顾知了单手捂着自己有些吃撑的肚子,一边走,一边呢喃着:“这家餐馆老板的手艺绝对可以,我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陈赫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了看不远处他们停车的位置,又歪头看了看相反方向。 那边走不了多远就是港口。 他忽然想起今日是波士顿首夜,按照往年的惯例,港口那边稍晚一点应该会有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于是他向顾知了提出建议道:“要不要走走?前面不远就是港口。” 顾知了此刻正觉得肚子撑得慌,想消消食,便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一路散着步往港口走,谁都没有再说话。 顾知了是今日话说的够多了,怕自己再说多,陈赫年觉得她聒噪。 陈赫年则是多数时间习惯了沉默。 等两人走到港口附近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 顾知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昨天陈昔年在电话里跟她提过,说会有波士顿首夜的活动,还说今天会带她出来逛一下,凑个热闹。 可没想到,他这一出去,就彻底没了消息。 今日她和赫年哥分别给他打电话过去,都是关机状态。 大概他是和Zara玩的乐不思蜀,不想他们打扰了他。 想到这些,顾知了的情绪难免又开始有些低落。 陈赫年将她的小情绪都尽收眼里。 他抿抿唇,朝远处张望了下,忽然拉起她手腕朝一个方向奔跑。 顾知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她看着陈赫年隔着羽绒服袖口抓着她手腕的大手,心跳忽然开始有些慌乱。 是突然的跑动造成的,还是其他什么,她有点分不清。 耳边冷风呼呼地穿过,她一边跟在陈赫年身后跑,一边在风里大声问他:“赫年哥,我们去哪?” “跟着我,到了你就知道了。” 陈赫年低沉的声音从风里传过来,到她耳边,像是化作了敲鼓的鼓槌,震得她心脏怦怦乱跳个不停。 等他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顾知了忍不住掐着腰喘气。 眼前白色的游轮进港,码头上一队游人正在排着队。 顾知了这才惊觉,原来陈赫年是打算带她夜游波士顿港。 她不由看向他,他站在她面前却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刚刚他不曾奔跑过一样。 “在这等我。” 陈赫年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开。 没一会儿他又返回,手里捏着两张船票。 这时码头的游客开始登船,陈赫年也拉着顾知了过去,跟在队伍最末尾上船。 游轮启动,两人一起上到观光甲板上,站在船桅杆前,远眺对岸的璀璨灯火。 船上风有点大,顾知了早戴上了羽绒服帽子,但冷风还是呼呼地往她脖颈里钻。 陈赫年忽然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副红色的围巾手套,递给顾知了让她戴上。 “咦?”顾知了睁圆了一双杏眸,惊喜地问他,“赫年哥从哪里弄的,怎么刚才没看见你拿着?” 陈赫年抿着唇,只看着她,没说话。 顾知了抬手接过围巾手套,忽然惊奇地发现上面还带着些温度。 她猛地抬眼看向陈赫年,却见他双手已经插回大衣口袋里,视线若无其事地落在远处的水面上。 顾知了心下了然。 大概是陈赫年在去买票的同时,就注意到水上风大,怕她冻到,顺手买了这些,一直捂在怀里,这会才拿出来给她。 果然不管时光如何流逝,陈赫年还是那个懂得疼爱照顾弟妹的赫年哥。 顾知了很快将围巾和手套穿戴好,温暖由皮肤一点点蔓延到心里,她看着陈赫年,真诚跟他道谢。 陈赫年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游轮行驶了一会儿,眼前的水域开阔。 甲板上有人对着水面用英文高喊着什么。 顾知了回头看了一眼,忽然也有些兴奋。 她运足了气,双手覆住两颊,也大声喊了一嗓子。 不成任何语言,只是想抒发一下心中的郁气。 喊完她侧头看了一眼陈赫年,他的眼在灯火和水面的映射下,似乎含了丝笑意。 似是得到鼓励一般,顾知了又对着海面大声连喊了几声。 然后她扭头冲着陈赫年露出愉悦的笑。 一个小时的港口游览结束,游轮重新靠岸。 顾知了和陈赫年跟着人流一起下船。 她本想再在岸上等上一会儿,看一看午夜的烟花秀。 但因为外面温度实在太低,海边风又大,陈赫年顾及她生病刚好,不宜在外面长时间又吹又冻的,提议两人可以先回车里,等时间到了再出来看。 顾知了觉得这样也算可行,毕竟外面真的太冷了。 她要是因为等着看烟花,再冻病了还得麻烦陈赫年。 虽然是小时看她长大的哥哥,但顾知了还是不想麻烦他太多。 两人一起沿路往回走。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粒子。 自小在南城长大,不常见到下雪的顾知了显得有些兴奋。 她伸手边走边接了阵雪粒子。 不多会儿,鲜红的毛手套上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膜。 她兴奋的转身,打算捧给陈赫年看。 不料一眼望见陈赫年身后,马路对面一对正在痴缠的身影,她整个人都怔在原地,似是瞬间被冰封住一般。 第16章 那是昔年吗? 陈赫年眼见她前一秒还兴致勃勃地捧着双手给他看,后一秒却突然愣住,整个人好像一瞬间就失了颜色。 他不解,也顺着她呆滞的视线看过去。 马路上车来车往,在他眼前川流不息。 可他还是越过车辆间间隔的空隙,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那道侧影。 准确说,应该是正激烈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确认是昔年和一个他未见过的金发女人。 陈赫年下意识回头看向顾知了。 她双手还捧在面前,眼睛呆呆地盯着对面。 他轻声唤了她两声“知了”。 她黑黑的瞳仁才渐渐聚焦,缓缓看向陈赫年,手臂也骤然无力地垂下去,像一只刚刚受到伤害的破布娃娃。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忽然抬手扯住陈赫年两只袖口,轻声呢喃着问他:“赫年哥你看,那是昔年吗?” 陈赫年顺着顾知了的视线又朝马路对面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来时,他眼中隐隐含了一种顾知了看不懂的神色。 似乎是满眼的疼惜中,还带着些许的怒意。 他用这种神情盯着顾知了看了一瞬,最终只能开口说是。 顾知了不是不能确认对面那人就是陈昔年,只是她还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以为她问陈赫年,他会告诉她是她认错了人。 对面那个正跟人激吻的男子,只不过是身形和昔年很像罢了。 那样她就还可以说服自己,说对面的那个男人确实不是昔年。 因为自小到大,赫年哥从不会骗她。 他说不是,她就相信一定不是。 可现在,陈赫年并没顺着她的意思去哄骗她。 他说是。 是啊,赫年哥是从来都不会骗她的。 顾知了看着对面,忽然低下头去。 再抬起头时,她忽然扯唇笑起来。 雪粒子早已融化进鲜红的毛手套里,如同冰刃一样缓缓割裂她的皮肤,顺着血液直流进心底。 刀剜一样的疼。 她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很快向全身蔓延开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粒子逐渐变成了成朵成朵的雪花,从天空中缓缓飘洒下来。 对面两人依然忘我地陶醉在激情的热吻里。 陈赫年见状,在一旁又轻唤了顾知了一声。 她在冰冷钻心的感觉中回神,吸吸鼻子,轻笑着说:“我没事,赫年哥不用担心。” 然后她颤抖着手指,脱掉一只手的红手套,又颤抖着把这只手伸到羽绒服衣兜里掏出手机。 一只手解锁手机,另一只手还戴着手套不方便。 她一口咬下剩下的那只手套,叼在嘴里,泛白的手指不听使唤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手机被她举到耳边。 她视线再次望向对面。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打了一天都在关机状态的陈赫年的手机,此刻是通着的。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后,她看见对面的男人慌忙从与女人难舍难分的缠吻中侧过头,伸出一只手去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可女人还是急不可耐地用身体贴紧他,双臂勾紧他脖颈,再热烈地吻上他的唇。 同时,顾知了听见手机里传来了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她不甘心,再打还是如此情况。 愤怒与不甘在心里纠缠,她像疯了一样反复拨打着陈昔年的手机号码,可对面两人却手脚并用地更用力地勾缠住对方,再无人理会她这烦人的电话。 陈赫年在顾知了身边看着她几近疯狂的模样,适时夺过她手里的手机,厉声喝止她:“够了,知了。” 手上没了手机,顾知了瞬间安静下来,只是视线一直倔强地望着对面。 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慢慢滑下来,最后流进鲜红的围巾里,和融化的雪粒子混合在一起,刺进她颈间。 她猛地抬起双手,用力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唇,努力不让一点抽噎声透出来。 瘦弱的双肩,随着她的用力,开始不住地轻轻颤抖。 眼泪如泉水一般从眼里大肆涌出来。 直到对面两个人在她眼中终于变得朦胧,她都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 陈赫年在一旁纵观这一切,眼眸渐渐眯起,像一只危险的兽。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双臂,用温暖的双手轻轻覆上她早已泪湿的双眼,将她的身体缓缓掰过,面对着他。 他的手从她眼前慢慢滑落,看她泪眼茫然地望着自己,他沙哑着嗓子,低沉命令:“乖,别看他,看我。” 顾知了泪眼朦胧地怔怔望着他好一会儿,忽然就憋不住直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羊绒大衣的衣襟,将脸全部埋进他胸前,嚎啕大哭。 陈赫年感觉到自己胸腔发出的剧烈震动,他垂在身侧的双臂缓缓抬起,又顿住。 双手修长的手指渐渐收紧,霍地又握成拳。 手背上青筋顿时暴起,指关节也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片刻后,他双手的拳头又渐渐松开,轻轻覆上顾知了后背。 缓慢又僵硬的轻拍着,一下又一下。 周围有不同面孔,在路过他们身边时,都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慢慢的,顾知了哭累了,声音从歇斯底里逐渐转变为小声地啜泣。 陈赫年依旧一下一下轻拍她后背,似是无声的安抚。 等她的哭声终于停止时,他们已经在风雪交加的马路边这样站了不知道多久了。 顾知了双脚发麻,身体也不由的开始冷得打冷颤。 陈赫年发现,连忙双手揽着她的肩,快步带她回到车上。 他发动车子,打开空调暖风,手覆在出风口上感受温度,直到将温度调到最高档。 车内的冷空气渐渐回暖,可顾知了窝在副驾上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陈赫年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下车跑开。 没一会儿,他又一手纸杯,一手购物袋地跑回来。 上车后,他先拉开顾知了的手,把纸杯放到她掌中,又拉着她的手帮她将纸杯握住。 然后他又从购物袋里扯出一条毛巾和一块毯子。 毯子被他覆在顾知了腿上。 接着他拿着毛巾轻轻擦拭顾知了早已被雪水浸湿的头发。 顾知了双手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神情呆呆木木地望着前方,此刻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任陈赫年摆弄。 等他帮她处理好一切,车内的空气也变得暖烘烘的。 他脱掉已经潮乎乎的羊绒大衣,随手扔在车后座上,然后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微侧着身,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顾知了。 第17章 自己选的,苦涩也硬着头皮咽了 好半天后,他试探着再次开口轻声唤顾知了:“知了?” 顾知了听见他的声音,神思好似突然归位,猛地侧头,看向他。 片刻,视线又慢慢垂落下去。 她鞋子刚刚也被打湿了一点,刚才上车的时候,陈赫年就帮她给脱掉了。 这会她双腿微曲在座椅里,整个人抱成一团缩在副驾驶位置上,沉默地低着头。 陈赫年见她这样,也没敢移动车子,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许久后,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旁悄悄传到他耳中。 他侧过头去观察她的神情,她目光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赫年哥,我想喝酒。”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看他。 一番较量下来,陈赫年最终败下阵来。 他微叹了口气,倾身帮顾知了拉过安全带,扣上。 最后轻踩油门将车驶出停车场。 午夜刚过,陈赫年领着顾知了进了一家清吧。 老板是个胖老外,似乎也是个和陈赫年相熟的人。 看到他们朝吧台走过来,没到近前就开始和他打招呼,好像对陈赫年的突然到来感到很震惊,问他是不是手上的项目提前结束了。 陈赫年无奈地朝他摇头,在吧台前帮顾知了拉开了一把高脚凳,看她灵活地坐上去,也在她身边拉开凳子坐下来。 然后还不等他开口,顾知了就一边脱着羽绒服,一边跟老板说要一杯他们店里最烈的酒。 老板被面前这位长相乖巧,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亚裔小姑娘惊到,侧眸看向陈赫年。 陈赫年再次无奈,只暗暗朝胖老板比了个手势。 老板会意,从身后拿出半瓶酒开了,分别倒了半杯,各自推到顾知了和陈赫年面前。 她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口,一股辛辣苦涩感瞬间猛烈撞击着她的喉咙,她咽下后立马吐着舌头,五官齐齐扭曲在一起。 她问老板:“这酒怎么这么又苦又辣的?” 老板笑着快速回了句英文,顾知了一时没听清,下意识歪头看向陈赫年。 陈赫年一只手覆在杯口上,轻轻旋转着酒杯,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说什么?”她问他。 “老板说陈年烈酒都这样。” 说着,他伸手要去拿过顾知了的酒杯,说:“如果觉得难以接受,就换一种。” 顾知了却忽然按住他手腕,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赫年哥,让我再试试。” 他手指又在杯身上停留了片刻,终于松开。 顾知了再次端起杯子,摇晃着,目光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轻声呢喃着:“就像这酒,自己选的,就算苦涩也要硬着头皮咽了。” 她似是用这杯酒在暗指自己和昔年之间的这段关系。 早在高考那年的那个夏夜,他在度假海滩上意乱情迷地吻了她后,转天就绝口不提这件事时,她就该知道他们之间希望渺茫。 可谁让她不甘心呢? 兜兜转转这几年,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如今酿成的苦酒,也只能由自己吞了。 她冷笑着,将酒杯送到嘴边,突然一仰头,整杯酒下肚。 她被这股辛辣又苦涩的味道冲击的,举着酒杯连着猛咳。 陈赫年见状,下意识想伸过手去想帮她顺背,但在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衣料前,忽然顿住又收回,改从一旁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慢点喝。” 他只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但却好像饱含了无尽的情谊。 顾知了咳嗽声止,却手支着额头低低地笑出声。 她问陈赫年:“是不是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一直在他身边痴痴地望着他,等着他,让他觉得厌烦了,他就会像赫年哥你一样,把我当做妹妹,一直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对我好……” 说着她手指从眼尾处抹过,低下头轻声呢喃着:“终究是我太贪心了。” “就止步于青梅竹马的兄妹关系就好了,干嘛要这么贪心?” “烦人,也伤己。” 她呢喃着又把酒杯递过去,“老板,再给我一杯。” 胖老板没有立即应声,仍是下意识朝陈赫年投去询问的目光。 陈赫年暗暗点了下头,示意胖老板给她。 酒杯里又重新被倒了半杯酒液。 胖老板还没来得及将酒杯推还给她,顾知了就一把抓了过来。 见她这架势,好像又要一口干了。 陈赫年连忙按住她手臂。 “这酒太烈,慢点喝,容易醉。” 顾知了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剥开他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赫年哥今天别管我,让我偶尔醉一下也好。” “醉了,人就不会难过,心也就不会再疼了。” 她最后这句话,也成功让陈赫年的心也跟着疼了一下,他慢慢收回手臂,沉默着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酒水入喉,心也开始慢慢被麻痹。 是的。 喝醉了,才能短暂地止疼。 就如同他当年得知陈父拒绝了他请他来参加自己毕业典礼的请求,转天就出现在昔年家长会上时一样。 他那天也是难过的不行,误打误撞走进了这里,喝了个烂醉如泥。 还是胖老板好心收留了他。 后来他们就成了朋友。 他不忙的时候,会专门来给朋友捧场,偶尔小酌两杯,但再也没像那夜一样醉过。 此刻,他能体会到顾知了的感觉。 所以在她这样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拦着她,只在一旁手指轻抚着酒杯静静地看着她。 不过顾知了平时不怎么喝酒,酒量差。 两杯酒下去,她已经开始酒劲上头。 她拉着一旁陈赫年的一只手臂,哭哭啼啼地一直问他:“为什么?” 哭得凶的时候,她把鼻涕眼泪都往他手臂上抹,摇晃着他不停质问。 “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年夏天你亲了我,为什么转天就绝口不提这件事?”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 “陈昔年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因为是跨年夜。 即使此刻已是午夜,但酒吧里的客人还有不少。 顾知了酒后哭哭啼啼的这番谩骂,引来了酒吧里不少客人的异样视线都投向陈赫年。 第18章 那年夏天的吻 陈赫年知道她是对着自己在骂昔年,可他无从向大众解释。 只能沉默地承受着大家投来的异样眼光,任顾知了在他身上随意发泄怨气。 谁让昔年是他弟弟,他没有管好弟弟,让顾知了在他这里承受这些,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可刚刚她口中说的昔年在那年夏天亲了她,转天却绝口不提是怎么回事? 他们上大学那年不就已经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吗? 后来陈母打电话过来时,也是这么说的,还说陈顾两家对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件事是支持的,要不是考虑他们两个都在上学,家里恐怕早就给他们张罗订婚的事了。 只是昔年爱玩,不定性,时常在外面弄出一些桃色新闻,惹得顾知了不高兴。 这次陈母通知他,让两人一起来波士顿玩,也是存了帮两人和好的心。 可眼见着事情好像不像家里说的那样,疑惑的种子便也在陈赫年心里慢慢生根发芽…… 顾知了第二日睁开眼时,忽觉自己头痛欲裂。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勉强坐起身。 眼前还是简单的黑白灰色调。 是在陈赫年住处。 确认了这一点,她的心也瞬间安定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昨天出去时穿的那件,羽绒服被挂在一旁的椅背上。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 记忆似乎只停留在,自己抱着一只手臂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还凶凶地骂人。 可昨天她身边就只有陈赫年。 那样的话…… 顾知了想想就觉得窘迫。 思绪再往前,她忽然又想起来昨天在街头看到的那一幕。 陈昔年和Zara在那么多人的大街上,勾缠着热吻。 她的心又瞬间如坠冰窟。 两家人刻意安排的让他们和好的戏码,不成想这下却成了斩断他们之间这种联系的,最锋利的刀。 既是这样,她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知了拿出手机,改签机票,然后下床开始收拾行李箱。 等一切都搞定,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上午九点。 她不禁有些懊恼,酒醉真是误事。 这个时间,正常情况下陈赫年已经出去上班。 她要离开的话,应该,也必须要和他打声招呼。 于是她简单洗漱了下,匆匆下楼,想碰一碰运气,看看陈赫年有没有走。 不料她刚到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就看见陈赫年和陈昔年兄弟俩在客厅里对坐沉默。 整个客厅里似乎都充斥着一种低气压的氛围。 这会儿她还不想面对昔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想悄悄逃回楼上。 不想后背一下撞上了拐角处放置的一盆绿植,植物硕大的叶子在摇晃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引来了客厅里人的目光。 陈赫年抬头朝楼梯上望过来的时候,顾知了正慌乱地把绿植扶正。 再抬眼时,她想逃也来不及了。 昔年的视线,也随着陈赫年看过来。 客厅里他忽地站起身,视线直直地看着她。 不得已,她只能调整情绪,下楼直面陈昔年。 “小知了,我……” 陈昔年一见她,就急切地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顾知了一抬手,制止了。 陈赫年见状,起身对二人说:“我还有个邮件要回,你们聊。” 他走后,顾知了和陈昔年相对沉默着,谁都没说话。 顾知了忽然歪过头,不去看陈昔年。 她沉沉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想让自己在他面前,不再那么懦弱、狼狈。 该了断的总得了断,终是逃避不了。 再次看向陈昔年时,她终于下定决心。 她坐到刚刚陈赫年坐的位置,与陈昔年面对面,看着他平静开口。 “昔年,关于那年夏天那个吻,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好好聊过,今天正好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聊一聊,把话说开,然后我们各自回到原点重新开始生活,我想这样对谁都好。” 陈昔年听见她这样说,又急切地想开口解释。 但他嘴唇动了动,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顾知了微低着头,声音软糯地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不忍打断她,只能静静听着她把话说下去。 “你知道吗?那晚我们两家一起到海边度假,庆祝我们高中毕业,也庆祝我们终于成年。” “那晚我们都第一次喝了点酒,夜晚我们俩坐在沙滩上谈天说地,聊我们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多么恣意快乐。” “直到有了那个意乱情迷的吻后,好像什么都变了。” 那年高考结束后,两个孩子估分成绩都不错,已经商量好了要一起报考北城的一所大学,这样两人在外还能互相有个照顾。 两家人都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再加上第二天就是两人的18岁生日,所以两家人安排一起到南城附近的海边度假村游玩,顺便帮两个孩子庆生。 生日那天晚饭后,两家大人都借口白天游玩累了,早早回了房间。 两个孩子都是不到午夜不会入睡的夜猫子,自然搭伴一起夜游。 等玩累了,就在沙滩上坐下,一个坐着,一个眯眼躺着,愉快地闲聊着。 突然天空中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绽起,顾知了回头兴奋地推推陈昔年,喊他睁眼看夜空。 可男孩睁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缤纷绚烂的焰火,而是女孩明媚温柔的眸子。 他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就动了。 他双手支着后脑,怔怔盯着女孩看。 女孩有一瞬的不自在,转回头去假装专心看焰火。 男孩盯着女孩的背影又看了片刻,忽然哑声叫她的小名。 “小知了。” “嗯?” 顾知了下意识应声回头,唇却出其不意撞上一片温软里。 她瞬间被惊到,睁大双眼,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她下意识伸手推了一下,撞上少年坚硬的胸膛,她整个人都剧烈发颤。 察觉她的退缩,陈昔年忽然双手捧住她双颊,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顾知了起初还用手轻轻拍打他胸膛,有些挣扎。 可在陈昔年强硬地主动攻势下,随着这个吻的逐渐深入,顾知了手上拍打的动作也渐渐停下来,转为紧紧抓着昔年的衣襟。 在他们成年的这晚,从小陪着她长大的男孩,第一次吻了她。 第19章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就到此结束吧 短暂地紧张过后,内心里忽然升起无尽的喜悦。 顾知了慢慢闭上眼,尝试着去享受这个吻。 那时,她觉得她是幸福的。 从今以后,他们的关系将会发生改变。 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变成亲密无间的爱人关系。 这是她十四岁青春期后,曾无数次幻想过的。 这一天终将要成为现实。 她心里欢喜地就要开出花。 一场意乱情迷开始的初吻,最终结束在陈昔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里。 那日夜里,他们两个一路无声地从海边走回酒店房间里。 只在各自进房间前,互道了一声晚安。 那一晚,顾知了想着两人即将发生改变的关系,兴奋得一夜没睡。 直到清晨才困得不行,沉沉睡去。 这就导致了,她醒来时已经是午餐时间。 想到前一天夜里那个吻,她还是激动的不行。 她起床洗漱好,将自己精致地收拾了一番,急急忙忙去到酒店自助餐厅。 以为可以马上见到昔年,却没想到被陈母告知,陈昔年早饭过后就先离开了。 说是和几个朋友约好了毕业旅行,启程去玩了。 本来欢欢喜喜的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下瞬间一片冰凉。 她不敢相信,昨晚过后的陈昔年,居然一声不吭地先离开了。 那天晚上,她随两家人一起回到南城。 之后,她不停地联系陈昔年,可他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给他在网络上留言,他也都没有回复。 陈昔年这个人,自从那晚后,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去旁敲侧击地问陈母,陈母也只说他偶尔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回来报个平安,至于他下一刻又会在哪,她也不太清楚。 顾知了在失落与彷徨中,等来了北城大学录取通知书,却也几乎在同一天,得知了陈昔年被东城的一所大学录取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悄悄改了志愿。 也许就在那晚之后。 前后结合他失联的一个月,这一刻,顾知了终于明白:陈昔年后悔了! 他后悔那晚在冲动之下吻了她,也不想和她确立一段光明正大的恋爱关系,所以他才逃的没了踪影。 既然是这样,她也不打算继续缠着他。 她也有她自己的人生,爱情又不是她的全部。 从那天起,顾知了不再主动联系陈昔年。 临开学前一周,在两家人相约吃饭的饭桌上,顾知了见到了已经近两个月未见的陈昔年。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绝口不提那个吻,也不提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仍旧如往常一样殷勤地照顾她吃饭。 桌上两家家长见状,都默默对视一眼,只当做两人在谈恋爱,还没准备在大人面前公开而已。 后来顾知了独自到北城上学后,陈昔年偶尔会趁周末,乘一整晚的绿皮火车,从东城赶到北城,只为了能在大清早陪她吃一顿早饭。 然后再带着她逛一逛北城的大街小巷,周日晚上再乘一晚的火车赶回东城去上课。 这样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顾知了的心也软了。 虽然他们没有确认关系,但只要他还愿意在她身上这样费心,她也愿意等他。 就这样,他们在这种若即若离,偶尔在电话里发生几句争吵,又莫名和好的不明暧昧关系中,即将度过各自的大学时光。 直到顾知了考研结束。 以往都是陈昔年到北城来找她,这次顾知了想给陈昔年一个惊喜。 就没提前给他打招呼,一个人背着双肩包独自乘火车来到东城大学。 在他宿舍楼下,问过了宿管员后,得知他不在宿舍,她便一直在宿舍楼下等他。 从正午阳光明媚,等到日落西山,再到宿舍锁门熄灯。 她都没等到陈昔年。 夜里宿管阿姨发现她在门外被冻的不轻,便一边责备,一边把她拉进值班室过了一晚。 次日一早,她正从值班室旁的独立水房里洗漱出来,就听见几个男生抱着篮球,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话。 其中一个男生说:“你们宿舍的陈昔年可真行,昨晚又整夜没回来吧?” 另一个男生跟着附和着说:“年哥还说什么了,就他那家世长相,又一手惊为天人的台球技术,学校里的女生们都被他迷得不行不行的了,我觉得他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频率都低了。” 说着男生忽然哈哈笑起来,说这种换女朋友的频率根本满足不了学校里那些痴迷他的女生的幻想。 “话说这次这位美女又是哪个院的?我们要不要赌一下,这次这个能不能在年哥身边坚持过一个月?” “好像在北城还有一个呢。”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上了楼,声音也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可那天清晨的顾知了,听了这些就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在寒冷的冬日里冷得瑟瑟发抖。 后来她没等陈昔年回来,直接从东城乘机飞回南城。 到家后,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一天一夜。 陈昔年给他打来电话她不接,家里叫她吃饭,她也只说不饿。 直到第二日晚上,陈昔年出现在她房间外敲门。 她才红肿着双眼去开门。 而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陈昔年,求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天两人没说几句话就不欢而散。 就这样,一对小情侣吵架的消息也传到两家大人耳中。 正好过两天陈昔年要到波士顿见一个斯诺克教练,想请人出山帮助他进入职业赛。 陈顾两家母亲,就借这个机会安排了顾知了随行,表面上说是去玩玩,见见多年不见的陈赫年,实际上就为了两人在一起缓和关系。 没想到两家人的苦心安排,最终还是成了泡影。 “陈昔年,我是喜欢你,对你有过怨恨,也有过期待,但等了这几年我也累了。我没有信心能胜过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 “即使在我们两家人的撮合下,我们今天能勉强和好,以后我也不敢保证,我再看见你和别的女人一起,我不会突然发疯。” “所以那个吻造成的我们之间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就到此结束吧。” “至少现在我们还能回归到朋友的位置上,别等到我们从小到大的那点情分被消磨殆尽了,再叫停,那样对我们两个家庭都不好。” 顾知了的一番话说完,陈昔年沉默地低着头,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于解释了。 顾知了心中突然释然,缓缓起身:“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早上改签了机票,今天回南城,就不陪你等到事情办完了。” 听见这话,陈昔年终于抬起眼来看她。 她勉强扯唇朝他笑了下,然后转身上楼。 话都已经说明白,顾知了便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怕她勉强维持的体面,再多待一会儿,便会土崩瓦解。 第20章 从今天起,不要再迎合任何人 她上楼拿了行李箱便下来,逃似的从陈赫年的住处夺门而出。 等站到路边打车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和陈赫年告别了。 于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到陈赫年手机上。 “赫年哥,不好意思,我和昔年的事让你担心了,感谢你这两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先回南城了。由于改签的机票时间紧,就不当面跟你告别了。如果你什么时候回南城了,一定告诉我,我请赫年哥吃南城的美食。” 一条消息发出去,出租车正好也到了,她坐上车直奔机场。 陈赫年收到顾知了发来的告别消息时,他正坐在书房里出神。 从前日下午开始,他放下了一些工作,刻意陪着情绪低落的顾知了。 到今日,他应该有很多落下的工作要做。 无奈他盯着电脑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心里总是担心楼下两人的情况。 这会看到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他忽地站起身,跑下楼。 一楼客厅里,只有昔年一个人在。 他双腿岔开,手臂肘在膝盖上,头微微低垂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陈赫年声音难得带了一丝不淡定,问昔年:“知了呢?” 昔年抬头,茫然地看看他,又看向门口的方向。 陈赫年浓眉骤然蹙起,直奔门外。 可外面哪还有小姑娘的身影了? 知道顾知了是伤透了心才走的这么匆忙。 陈赫年从外面回来,指着昔年情绪终于有些失控,厉声斥责:“她就这么走了,你就不担心吗?” 陈昔年像是忽然从呆滞中回神,起身淡淡看向他回:“有什么可担心的,她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被拐走了?” 陈赫年这次是真被他气到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拽了之前放在沙发上的大衣,转身出门。 顾知了到了机场后就按部就班地值机托运行李,然后一路通过安检边检,到达候机大厅时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她随机挑了一家餐厅,进去点了份意面。 等面上来时她才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习惯性点了昔年爱吃的黑椒意面,而不是自己喜欢吃的番茄意面。 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可以刻意地戒断陈昔年,却无法戒掉长久以来和他一起养成的生活习惯。 眼睛酸涩得不行,她眨眨眼,忽然有泪水涌出来。 她又抬手迅速地抹去,拿起叉子叉了面条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直到她两颊都被塞的鼓鼓的,她终于忍不住低下头颤抖着肩膀,无声抽泣。 一张纸巾突然被递过来,顾知了下意识接过,刚想要拿着擦眼泪,突然猛地抬头。 见陈赫年正站在桌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惊得睁圆了眼睛,刚要叫人,才发现自己嘴里还塞满意大利面,她连忙抽了两张纸巾吐出去。 “赫年哥,你怎么来了?”她眼眶红红地看着他问。 陈赫年不答她,却在她对面坐下来,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来,扫描桌上的二维码点单。 顾知了以为他匆匆赶过来也没吃饭,便什么都没问,拿起叉子低头准备继续吃自己这盘意大利面。 不料,盘子突然被陈赫年拉到一旁,她手上的叉子差点扎在桌面上。 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他说:“不喜欢就不吃,从今天起,不要再迎合任何人。” 顾知了怔怔看着他,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好像从小到大,除了陈赫年,就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妈妈让她顺从,陈昔年说她要体会不一样的滋味,可没人真正关注她到底喜欢什么。 可陈赫年是如何知道她不喜欢黑椒意面的呢? 她正想着,服务员这时送上来一盘新的意面。 陈赫年将盘子推到她面前,轻声说:“吃吧。” 顾知了忽然就怔住了。 她喜欢吃番茄口味的意面,除了她自己,知道的人就只有闺蜜江之南了。 连她父母和昔年都以为她和他们的口味一样,喜欢吃黑椒意面。 可陈昔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能是看她脸上狐疑的表情太过明显,陈昔年微扬了下下巴,示意她先吃。 然后他才徐徐开口给她解惑。 “小时候有一次,带你和昔年到南城当时新开的一家西餐店吃西餐。点餐的时候,因为我们选的套餐里只带了一份意面,昔年选了黑椒意面。” “而你,视线虽然落在番茄意面上很久,可最终还是笑着和昔年选了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 难得他还能记得这么久远的事。 也难得他大老远地追到机场来,还和她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要一个话少的人,突然做到这样,真属不易。 顾知了忽然很感动,她低头吃着意面,眼中不知不觉又开始变得温热起来。 她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好一会儿后,她抬头看向陈赫年,认真说:“谢谢。” “从昨晚到今天,谢谢赫年哥一直陪着我。” 她忽然对着他笑起来,“我记住了,从今以后,不再刻意迎合任何人,只做我自己。” 那天餐后,陈赫年陪着顾知了在候机大厅等了近两个小时,没有太多的语言,就只是在一旁静静地陪着,直到顾知了的航班开始检票登机。 他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去排队,看着她从地勤手中接过登机牌,他举起一只手臂忽然朝她挥了挥。 这一刻,说不上是为了什么,顾知了又很想哭。 可能是她心里还有伤心和难过。 也可能是她这次回去后,自此她在南城,或是国内的某个城市,而她的赫年哥会继续在波士顿工作学习,甚至是永居。 斩断了和陈赫年的这层暧昧关系,以后她也会尽量减少和陈家的来往。 这样能听到陈赫年在这边消息的机会也就跟着减少了。 也不知道他们下次见面会是哪一年哪一日了? 想到这些,顾知了刚踏上廊桥的脚步忽然就停下来。 几乎只犹豫了一秒,她就调转身,急急跑回登机口。 陈赫年还站在原地没走,见她重新出来,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眉头不自觉的就轻轻蹙起,脚步也飞快朝登机口这边走过来。 第21章 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顾知了见到他还在,也欣喜地想朝他跑过去,不料却被工作人员拦下,她只能停在原地等陈赫年向她走过来。 可当陈赫年走到她面前时,她却忽然忘记了她返回来是要做什么的了,就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陈赫年问她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她摇摇头。 他又问她那为什么突然返回? 可他话音还没落,腰身就被面前的女孩子突然抱住。 他整个人忽地僵住。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就僵硬地举在半空中。 好一会儿后,他一只手才缓缓落在顾知了后背上,拍了拍。 顾知了脸埋在他厚实的羊绒大衣里,闷声闷气地说:“真的谢谢你,赫年哥,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听到后面这句话,陈赫年的手忽然顿住。 片刻后,他轻轻嗯了一声,说:“会的。” 顾知了松开他,眼中泪光闪烁。 她笑着再次朝他挥手,终于重新步入廊桥登机。 陈赫年看着顾知了的背影消失在廊桥尽头,忽然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目光紧紧盯着廊桥尽头,直接沉声开口:“帮我约之前拒掉的国内那家公司。” 顾知了乘坐的航班抵达南城时,是国内晚上六点多。 她打车到家,进门时,顾爸顾明堂一身西装穿的英挺,正要出门。 他看到女儿突然间回来,十分意外:“了了怎么提前回来了?” 还疑惑着朝门外看了一眼,没发现陈昔年的身影,他又问女儿:“昔年呢,天都黑了,他没送你回来吗?” 顾知了摇头,换了拖鞋推着行李箱往里走,情绪不太高,只说:“他事情还没办完,还在波士顿,我自己先回来的。” 顾明堂听她这样说,神情更显疑惑,也顾不上还要出门,直接跟在她身后重新返回家中。 “这才去了几天,你怎么就自己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波士顿多玩几天的吗?” 顾知了一点都不想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她现在身累,心更累。 她停下来转身看着顾爸,“爸爸能先别问了吗?” “我飞了十五个小时没合眼,您能让我先上楼洗个澡,休息一下吗?” 她轻轻推着顾爸,送他往门口走,轻声打着商量:“您有事就先走,等明天您有空,我们再聊可以吗?” 顾明堂眉头微微皱着,被女儿推着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到门口前,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追问女儿:“是不是陈昔年那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他要敢让你受委屈,你就告诉爸爸,看爸爸怎么收拾这臭小子!” 本来经过了两天的缓冲和调整,顾知了此刻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顾爸的两句话,却让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差点瞬间就溃不成军。 她勉强朝顾爸笑笑,“没有,哪有?”催促着顾爸出门。 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父女两人一起回头看。 见顾母许慧娟正下了最后一阶楼梯,步伐优雅地朝他们父女俩走过来。 顾知了立即收了笑,手也迅速从爸爸肩膀上拿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好,开口叫人:“妈妈。” 许慧娟看看顾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又看向顾明堂淡声提醒他:“怎么还不走?不是约了康太集团的刘总吃饭吗?” 顾明堂表情无奈:“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女儿回来了,我跟她说两句话嘛,这也催。” “女儿回来你就不用为厂里的业务发愁,不用应酬了吗?”许慧娟有点语气不善。 顾知了眼见着父母之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连忙暗暗给顾爸使眼色。 顾爸明白女儿的意思,便没再接顾母的话,转身要走。 可打开门时,他又担心妻子这点火气在他身上没撒出去,等下再撒在女儿身上。 于是在出门前,他特意回过头来叮嘱许慧娟:“了了刚回来,先让她上楼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许慧娟没理他的话,转身去了厨房。 顾知了在门口送走了顾爸,随后来到厨房门口,朝里面的许慧娟轻轻唤了声妈妈。 “我想先上去收拾一下。” 许慧娟在厨台前忙着,头也没回,只声音淡淡地说:“等等,吃了东西再上去休息。” “哦。” 既然顾母发了话,顾知了这会儿自然不好再躲开,也洗了手凑到顾母身边。 “妈妈,要不要我帮忙?” 这时锅里的汤汁滚沸,许慧娟正往里下肉丝。 闻言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拒绝了顾知了,“不用,你过去等着,别在这碍事了。” “哦。”顾知了讪讪地应了一声,乖乖坐到餐桌前。 不多会儿,许慧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羹过来,放到顾知了面前。 “谢谢妈妈。” 她弯唇和顾母道谢,拿起勺子刚喝了口鱼羹,就听顾母声音淡淡地说:“别谢我,是张嫂晚上下班前准备好了鱼肉和高汤,我只是顺手煮了下。” 顾知了抬眼看看许慧娟,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只好低下头静静地继续吃鱼羹。 她和母亲的关系,自小到大,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亲近不起来。 好像每次她刚刚从她那里感受到一点点母爱,正要沉溺的时候,她都会立即给她浇上一盆凉水,提醒她,这只是她自己的幻想。 这些年,母亲好像总是和她保持着一种距离,既不显得过分生疏,但又不十分亲近。 她见过别人家妈妈和孩子的相处,像陈妈妈和昔年,江之南的妈妈和她,都不是她和顾母这样的。 顾知了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说吧,为什么一个人突然回来?” 许慧娟的话,一下把顾知了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鱼羹,抬头怔怔地看着顾母。 顾母说:“你可以瞒得了你爸,但你的表情和情绪瞒不了我。” 顾知了盯着母亲微凉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 她知道她和陈昔年的事,瞒不住家里,也没想瞒。 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把她和昔年从头至尾都没有在一起过这件事和家里讲清楚。 可现在母亲显然是看出了什么,她今天要是不说出点缘由,她肯定不会轻易放她上楼的。 她闭上眼,深深呼了口气,抬头看向顾母轻轻开口:“妈妈,我和昔年说清楚了,因为我们两家的关系在,我跟他以后也一直会是朋友关系,就是这样。” 第22章 我没法再骗自己了 “什么意思?”许慧娟听完像是不敢确定,问女儿。 顾知了低下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只声音低低地说:“就是您想的那样,我和昔年不可能了。” 许慧娟一听,脸色瞬间冷下来,沉声质问顾知了:“为什么?” 顾知了抿抿唇:“我发现我们两个不合适。” 这算是什么理由? 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们家了了喜欢昔年那孩子,两家大人谁看不出来? 这时候说不合适,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许慧娟只觉得是自家女儿在胡闹,冷声斥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两个人有了矛盾就想办法化解矛盾,这次我们让你跟着昔年一同去波士顿,不就是创造机会让你们和好的吗?” “你倒好,直接给我来了个不可能。” 顾知了低着头不说话。 母亲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却在一味地指责她,她心里也委屈的要命。 许慧娟目光犀利地看了顾知了一眼,说:“你这几天在家先冷静一下,等昔年回来,我找个机会让你们再好好聊一聊,这不是你一个人任性的事。” 任性? 顾知了听见这两个字,心里发苦。 从小到大,她的人生里就没有任性这两个字。 一个不被亲生母亲疼爱的孩子,有什么资格任性? 她自懂事起就乖巧听话,一切都按照母亲的意愿行事,从未违背。 就是这样的迎合,也难从母亲这里讨一个笑脸,更别说像别人母女那样的亲昵,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景。 这次和昔年了断,大概是她活了二十多年,唯一一次为自己的事做主,却遭到了母亲这样的指责,她心里连日来积攒下来的委屈感,突然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 眼睛酸涩的难受,泪水也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滚落。 这次她就是想要任性一回了。 因为陈赫年说,让她不要再迎合任何人。 这其中也包括母亲。 于是她抬起头,轻轻抹掉落在颊边的泪水,目光直视着母亲许慧娟。 “妈妈,我没有任性。从小到大,为了当您眼里乖顺的小孩,我从不敢任性。” “我和昔年之间,也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是喜欢他,可我们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可能您眼里的昔年,阳光开朗,大方热情,是受人喜欢的类型。没错,这些都是他值得被肯定的优点。” “可我眼里的昔年,他还贪玩、花心,懦弱不敢负责任。” “可能您会说,他还年轻,等他成熟就好了。我等过了,也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只要我没有亲眼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当他心里只有我。” “可这次我没法再骗自己了。” 说到这里,顾知了目光里闪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看着许慧娟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妈妈,这次不管您说我任性也好,不懂事也好,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我和昔年不可能了。” 许慧娟听完顾知了这一番话,忽然沉默了。 她视线落下,盯着桌面,目光开始有些涣散,好像想到了什么很久远的事。 顾知了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母亲再说什么,以为母亲终于肯听她一次,站在她角度为她着想了。 心下正有些触动,却听见母亲在这时突然开口说:“这也没什么。” 顾知了忽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母亲。 她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母亲口中说出来的。 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所以这些年他们家里争吵频繁,却没想到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男人年轻的时候,哪个不贪玩?哪个不花心?都一样的。”她在问顾知了,好像也在问自己,然后安慰她说,“只要他心里有你,最后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是这样吗? 顾知了轻轻摇头。 她觉得一段正常的感情不该是这样的。 反正她容忍不了自己未来的另一半这样对待她。 于是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开口反问许慧娟:“如果爸爸这样对您,您也能接受吗?” 许慧娟沉默了一瞬,语气平静地缓缓吐出一个字:“能。” 顾知了觉得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会是母亲的真实想法。 如果她真是这样想的话,那这么多年,她和顾爸又是在吵什么呢? 这么多年,顾知了听到父母亲吵了无数次架。 小时候她不懂,只觉得父母吵架很可怕,为什么老是要吵架? 等她长大一点,她才发现,她父母吵架的时候,母亲那些歇斯底里的话语中似乎都离不开一个人,一个女人。 后来这些年,顾知了在这些争吵中,慢慢拼凑出一个事实,那就是顾爸在和母亲结婚前,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但不知为什么,最后他还是娶了母亲。 而母亲这些年对这件事,似乎还在耿耿于怀。 顾知了常常想,他们这是何必呢? 一定要这么彼此折磨。 所以,当亲眼看到陈昔年和Zara在街头激吻的时候,她虽然很难过,但也在那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要和昔年了断。 因为她不想自己和昔年的未来,像顾爸和母亲一样,化作一对怨偶,整日争吵不休。 她觉得,不管她和昔年现在是怎么样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些美好的时光是真实存在过的,她不想它们也被破坏。 就止步于此,就是最好的选择。 顾知了抬手缓缓抹掉脸上的泪痕,看着许慧娟也语气平静地说:“但我不能,我不想我的孩子像我一样,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怨怼和争吵的家庭里。” “你!” 许慧娟被顾知了这句充满讽刺的话气到了,颤抖着伸手指着顾知了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来,只是双眼狠狠地瞪着她。 要是换做以往的顾知了,早就腿软的向母亲求饶认错了。 可今日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想再迎合母亲的想法了。 她看着母亲,语气缓缓地重复:“所以,我和昔年不会再有可能了,也请您不要再劝我,最好也跟廖阿姨提前打声招呼,免得她突然知道一时难以接受。” 第23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顾知了说完这些话,站起身,缓缓朝母亲鞠了一躬。 第一次顶撞违背了母亲的意思,其实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妈妈,对不起。谢谢您的鱼羹,很好吃。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有点累了,想先上去洗个澡,就不陪您了,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顾知了在母亲极为震惊的目光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上楼。 可还没到二楼的时候,她就听见楼下传来了瓷器骤然碎裂的声音。 她脚步忽地顿住。 “养不熟的白眼狼!都是白眼狼!对你们再好都没用!” 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也紧跟着传上来。 好像那些破碎的瓷片,一瞬间都朝她刺了过来。 顾知了的心,疼得快要窒息。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亲生母亲呢? 你不管怎样去迎合她,都换不来她的一句夸赞。 可你只要违逆了她一次,她的话语立刻就会化作利刃,瞬间刺穿你,让你遍体鳞伤。 顾知了眼里又酸又涩,只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她快速回到自己房间,关了房门,才敢让泪水肆意地流下来。 为什么她的母亲和别人的不一样? 如果是别人家的女儿遇见同样的事,作为母亲即使不站在女儿身后安慰她支持她,最起码也不会是这样的吧?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她的母亲不爱她。 这是顾知了很早以前就认清了的事实。 可当母亲骂她是白眼狼的时候,她还是难过的要死。 顾知了靠在门后独自小声哭泣一会儿,身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她泪眼朦胧地拿出手机,发现里面进了一条短信消息。 消息在屏幕顶端一闪而过,她没有看太清楚。 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验证消息。 她找到信息图标点进去,发现是陈赫年发消息过来,问她是否安全到家。 她抬手抹了抹脸上还挂着的眼泪,打字给陈赫年回复:【已安全到家,一切都好,赫年哥勿念。】 消息发过去后,顾知了盯着陈赫年的那条消息静静看了许久,忽地就破涕成笑了。 原来除了顾爸,也还有人会记挂她的。 晚一点,顾知了收拾好情绪,泡了个热水澡来缓解这一天的身心疲惫。 等她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自己床上坐着的人时,她忽地就定住了。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有些无措,放下手臂,下意识站好。 毛巾从她手上滑落到地板上,她口中呢喃着叫:“妈妈……” 许慧娟回过头来看她,情绪似乎早已平复下来。 她朝她招了招手。 顾知了怔了一瞬,小心翼翼地朝她走过去。 许慧娟神色温柔地突然握住她的一只手,拉她过去坐下,语重心长对她道:“了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等昔年回来,我和你廖阿姨让他上门来给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面对母亲对自己突然的温柔和难得的亲近,顾知了刚要心生欢喜,不想母亲一句话,又让她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她抿着唇,把手从母亲手里缓缓抽出来,低垂着眸子不吭声。 许慧娟又轻拍着她大腿说:“其实昔年本质上不坏,只是年纪小贪玩,不懂事。等年后,你们的事定下来,廖阿姨再从旁教导着,他就会慢慢收心了。” “够了,妈妈!” 顾知了像是突然被钉子扎,腾地从床上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许慧娟,眼里满是失望。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不再看母亲。 “妈妈,如果您还是要为昔年说话的话,那我不想听了。” 她重新拾起毛巾,装作认真擦头发,“我累了,想睡了。” 见她仍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许慧娟勉强维持的好态度也瞬间荡然无存。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她“唰”地站起身,一把捞过顾知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往门口走。 “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好之前哪里都不要去!” “妈妈您怎么能这样呢?我不是小孩子了!” 许慧娟不管顾知了在后面叫嚷着什么,径直出去将她的房门从门外上了锁。 顾知了在里面连敲了一阵门,都没人理,最终也只能放弃。 折腾了整整一天,她实在是累极了,也再顾不上想这想那,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顾知了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 她习惯性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细听楼下吵架的内容。 顾爸这次似乎是刻意压低着声音,她听不出什么。 只能听到母亲拔高了声音吵道:“我昧良心?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要是自己有本事,用得着我昧着良心卖女儿?” 听着后面这句话,顾知了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睁开眼睛。 不用听全,她也猜得到。 顾爸知道了她突然回来的原因,又得知母亲的想法,气愤地忍不住和母亲大吵了起来。 似乎从她小时候就是这样,两个人因为她的事发生分歧的时候,就会这样大吵特吵。 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到最后都是顾爸摔门出走,自然他的主张也就变得无疾而终。 以至于后来,她的所有事都由母亲一个人来决定。 这一次,是多年后,两个人再一次因为她的事情而争吵。 顾知了心中愧疚难当,躲在被子里,听着楼下传来的断断续续地争吵声,她紧紧咬住下唇。 不知什么时候,楼下的争吵声停了。 她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顾知了从床上回头看,门把在缓缓转动。 她连忙又转回头装睡。 没一会儿,顾爸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唤她:“了了。” “了了,你醒了吗?” 顾知了坐起身,看见顾爸双手托着丰盛的食物站在门口。 她笑了:“爸爸,快进来。” 她迅速下床接过爸爸手里的食物,放在一旁,拉着顾爸让他坐。 “您怎么亲自给我送吃的上来?让张姨送就好了呀。” 顾爸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下来。 他拉着女儿的手说:“你的事爸爸已经知道了,爸爸支持你,跟陈家老二断了!” “我们了了这么漂亮懂事,什么样的好男孩找不到,非吊到他陈家一颗树上?又不是世界上的好男孩都死光了。” 顾知了看着顾爸,轻轻点着头,眼中却忽然变得温热。 顾爸自己明明还有许多烦心事,却还专门上来安慰她。 相比于母亲的态度,她觉得很温暖。 第24章 昔年,你喜欢过我吗? 她挽住顾爸的一只手臂,头歪在他肩上。 “爸爸,不要因为我的事和妈妈吵了,你们吵得已经够多了,我的事就交给我自己处理。” 她忽然举起一只手,看着顾爸:“我保证,我不会委屈我自己的。” 顾爸被她的样子逗笑,拉下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不吵了。你快吃饭,不然一会凉了不好吃了。” 顾知了点头。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和顾爸聊她这几天的见闻,期间也说起了陈赫年。 一顿愉快的早饭吃完,顾爸端着已经空掉的餐具下楼。 没一会儿,楼下就又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顾知了躺在床上无声叹气。 好在这次争吵的时间不长,没一会儿房子里就突然安静下来。 她估计着,顾爸又是吵到气头上,摔门而去了。 到中午,张姨上来给她送饭,她才彻底确认了这件事。 只是她没想到,父亲这一走,竟一周都没回过家。 一周后,陈昔年回国。 陈母廖真带着陈昔年到顾家上门道歉。 许慧娟上楼叫了顾知了两次,她都没下去。 最后是陈昔年上楼来找的她。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顾知了正坐在窗前看书。 她没理。 她现在都被困在这间屋子里,当了笼中鸟了,敲不敲门还有什么意义,多此一举。 可门外的敲门声还是不厌其烦地响着。 她最终不耐,起来开门。 门外的陈昔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着她,叫她“小知了”。 顾知了看见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去继续看书。 陈昔年跟过来,见她不理他,他靠坐在她桌角,瞧瞧这个,碰碰那个,惹得顾知了心烦。 她终于放下书,看着陈昔年没什么好脸色地问他:“你来干嘛?” 陈昔年笑嘻嘻地说:“给你道歉啊。” “给我道什么歉?”顾知了问他,“我们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吗?” 昔年摇摇手指,“错,是你跟我说清楚了,但我还没回应。” 顾知了蹙眉看着他,“我认为你当时不说话,就已经是默认了。” “我当时什么都没说,那是我没想清楚。”陈昔年反驳。 顾知了平静地问他:“那你现在想清楚了?” 陈昔年双手插进休闲裤口袋里,撇着嘴摇头:“并没有。” “但我想清楚了。”顾知了蹭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门边,拉开门,扭头看着他。 “我们两个本来就没有任何承诺,你喜欢谁,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本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是我一厢情愿,以后我不会了。” “所以你根本不用道歉,回应什么更没有必要。我知道是我妈妈和廖阿姨逼你来的,来也算来过了,可以交差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陈昔年闻言慢慢走向顾知了,单手推合上了门,立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说:“小知了,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交差,我是真的想和你再好好聊聊。”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我以前也爱玩,你都没有这样。” “而且你知道的,不管我现在怎么玩,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没人能替代的。” 顾知了此刻像是听到了一个好听的笑话,她侧头冷笑。 笑过之后,她忽然无比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昔年,你喜欢过我吗?” 陈昔年毫不犹豫点头。 她又问:“那你爱我吗?” 陈昔年这次犹豫了一瞬,又笑着点头。 顾知了也扯唇笑了,眼里有了泪光。 她偏头眨眨眼,逼退了眼里的酸涩。 然后她看着陈昔年露出淡淡的笑。 “可真的爱一个人,会在明知道她喜欢你的情况下,让她眼睁睁看着你和别的女生搭讪、亲吻,甚至是上床吗?” “陈昔年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顾知了忽然眼神冰冷地说:“不仅虚伪,还很没担当。” “所以,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 听到顾知了说出这样的话,陈昔年原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里也第一次有了些许无措。 他呢喃着叫她:“小知了……” 顾知了再一次拉开门,偏头狠心驱赶他:“出去!” 陈昔年站在门口,视线紧紧盯着她,不肯挪动分毫。 顾知了终于压不住情绪,疯狂地把他往门外推:“陈昔年,你给我出去!” 陈昔年也像是在故意和她较劲,任她怎么推搡,他都纹丝不动,只怔怔地看着她。 可能是这边的动静闹得过于大了,两位母亲被惊动,也从楼下赶上来。 见状,顾母先一步过去拉过顾知了,厉声斥责:“了了!你这是在干嘛?” 顾知了背过身抹了下眼角:“我累了,让他出去不行吗?” “顾知了,昔年是来和你道歉的,你这个样子,就太不懂事了!” 为什么又是她不懂事? 她从前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到几乎失去自我。 如今她稍稍有点自己的态度,所有人就都认为她开始不懂事了。 顾知了看着母亲,眼泪流下来,问她:“妈妈您凭良心说,我还不够懂事吗?” “从小到大,我为了能让您有个笑模样,事事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不敢违背。” “连我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我都听您的,就是这样您还是不满意。” “现在,您还想控制我的感情吗?” 可感情是最最没法控制的呀。 如果她能控制的话,那么当初她一定不会选择喜欢上昔年。 后面也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顾知了!”许慧娟被气的大声叫她名字,呵斥她。 眼见着这母女两个要争吵起来,陈母忙过来劝和。 “阿娟,别生气别生气。了了他们都还是孩子嘛,有话好好说。” 她看了看顾知了,又对许慧娟说:“我看了了现在还在气头上,要不我就先带昔年回去,等了了消消气,你们母女两个再聊。” 许慧娟:“也好,那我送你们。” 廖真推着儿子往出走,陈昔年一步三回头地去看顾知了,直到拐出门外,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 人都走后,房间里一下又安静下来。 顾知了浑身脱力般,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明明他们之间,除了最初那个吻,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怎么现在要划清界限也这么难呢? 第25章 跳楼逃跑 母亲不许,廖阿姨也不同意,甚至连昔年也言辞反复。 她现在该要怎么办呢? 原来赫年哥教给她的,不迎合任何人,践行起来也特别特别难。 许慧娟送走了陈家母子后,又返回到顾知了房间。 见她正望着桌子上的一本书出神。 她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这本书上:“顾知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人家廖阿姨带着昔年都来道歉了,你还别扭着闹脾气!” 顾知了抬头看着母亲,声音已经再次平静下来:“妈妈,我没有闹脾气。我只是和昔年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许慧娟轻叹,放缓了声音劝女儿:“昔年还年轻,你说的那些构不成你要和他断了关系的理由。你们有从小到大的感情,而且你廖阿姨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也答应了以后会改,你还要不依不饶,就有点过分了!” 闻言,顾知了扭头怔怔地看着母亲。 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生母亲说的话。 他年轻,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她的真心吗? 他答应了会改,她就要继续再和他维持那种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吗? 也怪不得他会无所顾忌,原来在两家大人眼里,这些都不值一提,道歉后答应改过就是可以被原谅的。 那她被伤过的心呢,该怎么办? 她缓缓低头,用力抠着手指,指尖上传来痛意,心上的痛才不觉得那么明显。 好一会儿后,她轻声问许慧娟:“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孩子?” 许慧娟被她问的一愣,“什么?” 顾知了重复:“妈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然后不等许慧娟反应,她又呢喃着说道:“我和昔年的事,连爸爸都知道站在我的角度思考,理解我,支持我。” 她看着许慧娟,眼睛发酸:“可你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呀,不是昔年的,你怎么能眼看着我受了委屈,还逼着我接受呢?” 许慧娟被顾知了质问的一时无言。 低头沉默了一瞬后,她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她说:“你爸支持你,是因为他可以不管不顾所有人死活,只考虑你一个人,但我不能!你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们再说!” 房门再次被锁上。 顾知了望着桌前的窗子出神。 她不懂母亲话里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只想像爸爸一样逃离这个让人觉得窒息的家。 傍晚的时候,顾知了听见母亲回了楼上的房间休息。 她连忙爬上桌子,打开窗,朝楼下看了一眼。 估摸着这个高度,从二楼爬窗跳下去有没有可能性。 好在她家住的是老式别墅,举架不算特别高,别墅周围都被冬季里干枯的草坪覆盖,从她房间跳下去,应该也不会伤到。 但为了安全起见,顾知了还是扯过一条床单从窗口顺下去,然后人就顺着床单,扒着窗台准备往下跳。 整个流程预想的很简单,可真正实践起来,对于顾知了这种四肢不协调的乖乖女来说,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她本来想顺着床单下到一些高度后,就直接跳到草坪上。 但没想到,她双手刚刚攀上床单,身体就随着床单猛烈地摇晃,也顾不得什么手脚协调了,人就瞬间往下坠。 最终“噗通”一声,掉落在草坪上。 分不清是手脚还是屁股先着的地,顾知了躺在草坪上,痛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她硬是闭着眼咬着唇不敢发出一声。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快就被母亲发现了。 随着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知了紧张地连呼吸都乱了起来。 她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想象着母亲发现她想要跳楼逃跑后,她即将会面临怎样的一番狂风暴雨。 脚步声到她身边停下,紧跟着就是一个既熟悉又充满疑惑的男声从她头顶上方清晰地传过来。 “知了?” 顾知了被这声音惊的猛地睁开眼,一张倒立着的男人的俊脸正悬在她眼前。 她不敢相信的把眼睛又睁大了些,那张倒立着的俊脸一点一点在她眼前放大,也越来越清晰。 “赫年哥?” 她惊呼出声,又瞬间用手捂住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陈赫年蹲在枯草地上,看着顾知了皱眉沉声问:“摔到哪了?” “啊……” 被陈赫年这一问,顾知了才发现自己全身哪哪都疼,也说不清具体是摔哪了。 陈赫年轻轻扶她坐起来,抬头看了看坠着床单的窗口,又缓缓移动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后视线落在她另一只手臂上,他朝她抬抬下巴,“动一动看看。” 顾知了听话的下意识一起抬起了双臂,像个幼儿园里乖乖伸着手臂做早操的小朋友。 陈赫年唇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然后他抿着唇清了下嗓子,说:“放下吧,手臂没事。” 然后他视线又移到她脚踝上,轻声:“也动一动。” 顾知了按照他说的,脚踝刚要使力,一阵钻心的痛感袭来。 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声,然后曲身伸手捂住脚踝,缓缓吸气。 陈赫年忙倾过身子,想帮她检查一下。 但无奈冬季里人都包裹的厚实,他又不能上手去脱她的鞋袜,手伸过去,顿住,又缓缓收回来。 “疼成这样,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去叫顾叔,开车送你去医院。” 陈赫年刚要起身,人却忽然被顾知了拉住。 “别!”顾知了忍着痛,对他摇头,小声道:“我爸不在家。” 陈赫年沉吟了一瞬,“那你还能起来吗?我背你到小区外打车。” 顾知了试探着动了一下,咬着唇点点头。 陈赫年扶着她慢慢站起来,然后整个人背对着半跪在她身前。 “来,上来。” 因为站着脚踝实在是太疼了,顾知了也顾不上扭捏不好意思什么的了,直接倾身就趴在了陈赫年背上。 陈赫年背起她,匆匆朝外走。 顾知了家住的是二十年前建的别墅区,靠步行走到小区门口至少要二十分钟。 她趴在陈赫年背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才忽地反应过来,十年都没有回过南城的他,今天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她家楼下。 第26章 他不是我男朋友 明明隔壁的陈家,在几年前就已经搬进了更为高级的新型豪宅区。 他就算回来,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心里揣着这些疑问,她双手环在陈赫年胸前,在他耳边轻声问他:“忘了问赫年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陈伯伯和廖阿姨早就不住在这了,你不知道吗?” “上午。” 他声音停顿了一瞬,又缓缓说:“我知道,就是想回来看看。正巧就碰到……” “正巧就碰到我跳窗摔了?”顾知了抢过话问道。 “嗯。”陈赫年低声应着。 片刻后,他双臂用力托着她往上提了提。 顾知了环着他的手臂,下意识搂紧。 陈赫年身体一僵。 顾知了察觉,又悄悄将手臂松了松。 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 陈赫年加快脚步,两个人很快到了小区门外,坐上了出租车直奔医院。 看急诊时,护士帮顾知了脱掉了鞋袜,陈赫年这才看清,她的一只脚踝处已经红肿起来。 他下意识蹙眉,问她:“还有没有哪里痛?” 顾知了抿着唇不肯说,脸颊不自觉有点发热。 见她不说话,护士也附和着说:“哪里痛一定要说,万一伤到哪里没检查到就不好了。” 哪里痛? 她现在第一痛的是脚踝,第二痛的就是屁股了。 可她哪好意思当着陈赫年的面,告诉他们。 她只能摇摇头,忍着痛说:“没有了,就只有脚踝。” 由于她这属于从高处坠落,先要排除脚踝是否有骨折,医生给她开了核磁单子。 陈赫年把她安顿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自己拿着单子去交费。 为了行动方便,也不让顾知了的伤处二次损伤,护士让他顺便去租个轮椅回来。 但陈赫年因为长期生活在国外,没有使用过国内的移动支付,只能付了一百元现金请一个病人家属帮他扫码租了个轮椅。 他回来的时候,顾知了正坐在急诊室外发呆。 发现他,她眼珠才动了动。 陈赫年过去扶她起身,她脚踝忽地吃痛没站稳,半个身体的重量一下都压到他手臂上。 他叫着“小心”,稳稳地托住她,扶她坐到轮椅上。 顾知了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陈赫年说:“不好意思啊赫年哥,你刚回来我就又给你添麻烦了。” 陈赫年抿抿唇没说话,推着她到核磁室做检查。 核磁检查床的位置比较高,人要由地面上两三个台阶才能坐到床上。 可偏偏顾知了伤的又是脚,核磁室的医生见她坐着轮椅进来,不想耽误时间,在看见顾知了费力地站起身时,就对一旁的陈赫年说:“那个,男朋友,给你女朋友抱上去。” 陈赫年本来正要去扶顾知了,不料医生的一句话,让他脚步忽然顿住了。 顾知了听见这话也惊得差点没站稳。 本来都已经够麻烦陈赫年的,顾知了不想再让人误会,正要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没想到陈赫年一声不吭,神情严肃地过来就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放到了检查床上。 动作一气呵成,半点不拖泥带水,利落的就像个机器人。 连医生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笑了。 催促家属出去后,医生过来一边帮顾知了把脚摆正,一边笑着说:“你男朋友真是个行动派呢。” 顾知了还沉浸在刚才突然的尴尬里,连忙摆摆手解释:“不不,他不是我男朋友,是……” 她犹豫了下,才说是哥哥。 医生有些意外,说:“你们兄妹长得可一点都不像,真是各好看各的,肯定是一个像爸爸,一个随妈妈了吧?” 顾知了微张着嘴巴都不知道要怎么答了。 一个邻居家的哥哥,跟她可不是就应该一点都不像么? 要是像才奇怪了呢。 不过医生忙着工作,也不会追根究底,很快回到隔间,和另一名医生开始投入工作。 机器轰鸣了一瞬就停下来,顾知了躺在床上以为检查这么就结束了,等着医生来叫她起床。 可过了好一会儿隔间都没传来动静,她忍不住侧头去看。 两个医生一个微倾着身站着,一个坐着,目光都紧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神情凝重地说着话。 顾知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见他们的神情,心忽然就咯噔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该不会这么倒霉,这一下就摔残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未来要怎么办? 她大学还没毕业。 她的研究生考试还没有复试。 她甚至还没有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如果真的残了,这些最终都可能成为遗憾了。 唯一还算值得欣慰的,恐怕是陈家和母亲应该再也不会逼着她和昔年好了。 毕竟哪家的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瘸子。 顾知了脑子里正飞快地胡思乱想着,检查床突然从设备里缓缓撤出。 随后医生从隔间里出来,没说话,直接打开了核磁室的防辐射门,叫顾知了家属。 陈赫年紧跟着进来。 医生对他说:“先把病人扶起来,带出去等一会儿。” 然后又回了隔间。 陈赫年过去,沉默地将顾知了抱回到轮椅上,带出核磁室等。 顾知了这次也顾不上觉得尴尬了,一直微低着头,苦着脸。 被陈赫年发现,问她怎么了。 她这才抬头看他,眼睛里委委屈屈。 “赫年哥,你说我会不会这一下就摔残了?”她又低下头轻声呢喃着,“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我刚要做我自己……” 陈赫年被她问的一怔,“怎么会?” “你房间窗口才多高,没有那么严重。” 虽然陈赫年的话很有道理,但顾知了这会完全就陷在了自己的负面情绪里,就觉得他是在宽她的心。 她摇摇头,垂着头说:“赫年哥你不用安慰我了,不严重为什么医生在里面神情凝重,什么都不跟我说?明明做检查之前她还在跟我开玩笑说……” 顾知了的话突然顿住。 她觉得医生和她开玩笑的话,还是不宜在陈赫年面前提起。 陈赫年微倾身,正要再说些什么安抚她一下,刚刚的医生突然过来。 第27章 需要我帮忙吗? “不好意思,让你们二位等了。” “她的脚有什么问题的吗?” 还不等医生的话说完,陈赫年就上前一步,声音有些焦急地问。 医生也被他问的一怔,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顾知了也跟着问:“医生,我的脚是摔的很严重吗?是要留下残疾吗?” 这下医生终于明白过来,笑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忧了。不是你的检查结果有问题,是我们的设备突然出了点问题,你的检查结果还没出。” 听医生这么说,顾知了也不知道该放松还是该继续紧张了。 医生看出她的顾虑,安慰她说:“你不用紧张,按照我以往的工作经验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但具体的还是要你们再等一下检查报告,我们已经到联系了技术人员过来查看设备了。” 有了医生的话,顾知了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不残疾,等等也没所谓。 可人只要一放松,各种感官知觉好像就突然灵敏起来了。 脚踝剧痛,她忽然“嘶”了声,伸手轻触。 陈赫年见状,帮她把那只伤脚轻轻抬起来,搭到一旁的椅子上。 皱眉盯着看了一瞬,然后留下句“等一下”,人就匆匆走开了。 片刻后,顾知了正疑惑着,他又匆匆返回,手里拿着冰袋和毛巾。 顾知了恍然,“你去买这个了?” 陈赫年点头,在她脚旁的空椅子上坐下,将冰袋仔细地用毛巾包好,低头轻轻按在顾知了脚踝上。 “刚刚你在里面做检查,我问了护士,说冰敷可以消肿缓解疼痛。” 原来是这样。 顾知了轻轻点头,看着陈赫年微低着身子,帮她冰敷的样子,她忽然有了些不自在。 “赫年哥,我自己来吧,你休息一下。” 她向前倾身,伸手要接过冰袋,却被陈赫年按下。 “还是我来吧,你自己不方便。” 顾知了看看自己这别扭的姿势,也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不方便。 只好忍着这种不自在,安静地坐好。 两人一时无话,周边都是急诊室里仪器设备的滴滴声。 在这样的氛围下,好像不说点什么,会让人觉得更不自在。 于是顾知了咬了咬唇,突然问陈赫年:“赫年哥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之前在波士顿也没听你说。” 陈赫年闻声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瞬,认真答:“回来谈一个合作项目,是你走之后突然定下的,之前没有计划。” “哦。” 顾知了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再说点什么,两人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不想陈赫年隔了会儿却突然问她:“为什么跳窗?” “啊?”顾知了下意识出声,抬眸看见陈赫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抿着唇,微垂下头,神情有些落寞。 “就是觉得家里待的窒息,想逃出去。” “去哪?”陈赫年问她。 “说实话,我根本没想。” 顾知了微微扯了扯唇,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当时就想着趁没人注意,先离开家,自由了再说。” 陈赫年看着她,对于她的话没有马上回应。 片刻他低下头,移动了下冰袋的位置,又问顾知了:“在家觉得窒息,” 他又抬头注视着她,神色不明,“是因为和昔年的事?” 前几天在波士顿家里,他意外听见陈母和昔年通话,两人在电话里因为这件事争吵。 他这才知道,原来顾知了选择和昔年了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知了低头声音很轻的“嗯”了声,不愿意多说。 毕竟陈赫年也是陈家人。 她不好当着陈家人的面,说陈家人和她母亲是一个战线。 说得再严重一些的话,是他们一起将她困在家里,想让她屈服。 “需要我帮忙吗?” 顾知了没想到陈赫年会突然这么问她。 她看着他怔了一瞬,摇摇头:“说到底这件事只是我自己的事,只要我自己坚持,家里人接受现实是早晚的事。” 况且这件事陈赫年能怎么帮? 是回去骂昔年,劝陈母,还是能让她母亲主动放弃? 她不想再给他增加无畏的麻烦。 在她眼里,他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赫年哥,不落凡尘,她怎么能把他扯进这些俗事里来? 陈赫年还没回应,她又强颜欢笑地说:“赫年哥不用替我担心,我没事。” 陈赫年看着她没作声。 许久后,他突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顾知了有点懵,看着陈赫年疑惑问:“赫年哥为什么这么说?” 陈赫年一滞,片刻后他缓缓说:“是昔年耽误了你,也伤害了你,作为陈家人,我应当代他向你道歉。” “你做什么决定是你的自由,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你。你母亲不能,陈家人更没资格。” “所以你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和我说,不管我在不在国内,我都会尽力帮你。” 这些天以来,除了顾爸,就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而陈赫年作为陈家人,现在能说出这些,让顾知了在心中对他的敬重不由又增加了几分。 “谢谢。”她不由得和陈赫年道谢,然后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赫年哥这次回来准备在国内待多久?” “明后天,”陈赫年如实答,“和对方见过面就会返回波士顿。” “这么匆忙?”顾知了惊讶,努起嘴神色有点惋惜,“我之前还说等赫年哥回国,要请你吃地道好吃的南城菜呢。” 陈赫年抬头看她,唇角微动:“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顾知了还想要说些什么,忽听到一旁有人在焦急地叫自己的名字。 她转头,见是顾爸顾妈,还有昔年和陈母正朝他们匆匆走过来,顾爸走在最前面。 陈赫年也看到了,他抿唇和顾知了轻声说了声抱歉,起身跟顾明堂打了招呼,给他让位。 顾爸紧张地看着女儿受伤的脚踝,心疼地问:“这怎么弄的这是,怎么我一周没回家,就伤成这样了,医生怎么说?” 顾母许慧娟很快也跟上来,正好听见顾爸的话,刻意压着声音质问:“顾明堂你什么意思?你一周不回家,你女儿受了伤,你这话的意思这都是我造成的是吗?” 第28章 作为一个男人,敢做就要敢当 顾明堂没理许慧娟的质问,而是从陈赫年手中接过冰袋,继续帮顾知了冰敷脚踝,顺便向陈赫年询问了下医生怎么说。 陈赫年把检查过程和医生的话简单和顾明堂交代了下。 顾明堂皱着眉,心疼坏了,又问女儿到底是怎么摔的。 顾知了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陈母和昔年也凑过来。 陈母看着顾知了一副心疼的样子,关切地问:“很疼吧,了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我一跟昔年说你扭伤了,他就担心的不行,拉着我立马就赶过来了。” 陈母说着,还特意把陈昔年往顾知了这边拉了拉。 陈昔年过来蹲在顾知了身边,拉过她一只手,看了眼她受伤的脚踝,柔声问她:“怎么弄的,午后见到你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疼不疼?” 顾知了不知道他这份迟来的关心,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但她宁愿他是真心的,毕竟做不成一对,他们幼时的情谊还是在的。 那么看在这份情谊上,看在她今天受伤也多少是跟他有关的,他能不能干脆利落一点,有个明朗的态度,帮助她摆脱现在这种处境。 “没怎么弄,”顾知了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放到腿上,看着他声音淡淡地说:“就是跳窗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听她这样说,周围几人除了顾母和陈赫年,每个人均是一惊。 顾爸尤为惊讶,不敢相信地问:“你这是从二楼窗口跳下去摔的?” 顾知了还未回答,顾爸忽然就把矛头指向了一旁的顾母。 “让你不要逼她,你偏不听,这下女儿摔成这样,你满意了?” 许慧娟心里刚刚就堵着口气,这会突然间被指责,心里就更不痛快,立马就回怼他:“顾明堂你这样说就没有道理了,是我让她跳窗摔成这样的?” “你要不把她锁在房间里,她会跳窗吗?” “你要是不支持她胡闹,我会那样吗?” 两个人盛怒之下,不顾陈母在一旁劝阻,在公众场合当着大家的面吵了起来。 周围渐渐有人停下来看热闹。 最后还是有护士过来制止,不让在医院里大声喧哗,两人才住了声。 正好这时核磁室医生出来通知设备恢复正常,让顾知了进去再重新检查一次。 昔年先一步推上轮椅,却被顾爸起身语气不太好地推开。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照顾。” 顾爸推着顾知了,顾母冷着一张脸跟在一旁,一同进了核磁室。 门外一时只剩下陈家母子三人。 陈赫年神情严肃地立在一旁,好半天都未作声。 陈母廖真过去,脸上挂起慈母般的笑容,说:“在电话里听到声音,得知你在这家医院,以为是你刚回来就病了,又不好意思跟我们开口,就立即联系了院长,一查才知道来就医的是了了。” “所以顾叔和许阿姨也是您通知的?”陈赫年终于开口,反问。 “我只是给阿娟打电话询问情况,没想到阿娟居然也不知道。” 说着她缓缓叹了口气,“想不到了了这孩子,现在主意这么正,居然敢跳窗。” “你们要是不给她施压……”陈赫年的话说了一半,看了一旁的昔年一眼,努力压下声音,“她也不会。” 说到这个,廖真又叹息一声,“我们本意是让昔年他们俩趁这个机会出去玩一趟,多多培养感情,年后挑个时间给他们订婚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出去一趟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一直在闹,你许阿姨也是没办法才……” “订婚?”陈赫年神情略带震惊,开口的声音有点大,打断了廖真的话。 廖真没想到陈赫年反应这么大,她惊得顿了一下,缓缓点头。 陈赫年眼神犀利地看向昔年,沉声问他:“你也同意?” 陈昔年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说话!” 陈赫年立在昔年面前,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压迫感十足。 昔年顶不住,讪讪开口:“我没意见。” 陈赫年看着昔年,双手默默握成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是因为你没意见,知了的处境才这么难。” “不管是之前在国内,还是在波士顿这次,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知了不会突然对你这样。”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有个决断。” “昔年,作为一个男人,敢做就要敢当,不要拖泥带水,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昔年正想要解释些什么,见顾知了一家三口从核磁室里出来,便闭了嘴没再说了,转而迎过去关心顾知了。 “小知了,医生怎么说,伤的严不严重?” 顾知了没作声,许慧娟替她答了:“医生说是韧带损伤,要戴护具养一段时间。” 几人一起陪顾知了去戴了护具,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后,在医院停车场分别,两家人各自开车准备回家。 离开前,顾知了坐在车里,望了一眼后来一直沉默着没什么存在感的陈赫年。 他长身立在车旁,像大多数她看见他时的那样,严肃沉默着。 也正看向她。 直到车子启动开出,他都站在原地纹丝没动。 回去的路上,顾爸忽然问起顾知了,陈赫年什么时候回国的,以及他怎么会陪顾知了在医院。 她都老老实实一一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陈赫年及时送顾知了去医院的感激,还是什么,顾明堂在和顾知了聊起陈赫年时,语气里都带着赏识。 只有许慧娟在一旁偶尔不屑的冷哼一声。 回到家后,顾爸将顾知了抱坐在沙发上,许慧娟从厨房端了杯水,拿了医生开的活血化瘀的药,一起放在顾知了面前。 “药吃了。搞了这么一出跳楼,两家子人跟着在医院忙上忙下的,顾知了,你有功了。” 顾知了听得出来,母亲的话里多少带了些阴阳怪气。 这会她不出声,只乖顺地端过水杯把药吃了。 顾爸在一旁对女儿嘘寒问暖,问她脚踝还疼不疼。 顾知了不想让他担心,轻轻摇了摇头。 许慧娟在一旁又出言讥讽:“你女儿她现在就是疼,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顾明堂本就在女儿的事上对妻子不满,心里的火气一直压着。 这会儿听见妻子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他的火气蹭一下子又直冲上来,站起身就朝着许慧娟吼:“许慧娟,你还有完没完了?” 第29章 如今,又要靠你女儿了 “没完!” 许慧娟的火气也瞬间上来,立马朝他吼回来。 “你就只会用嘴说支持女儿,遇到问题从来就只会当逃兵。” “女儿跳窗离家出走,摔伤了脚,你也怪在我头上。” “你呢?你这些天干嘛去了?” “厂里的事不管,家里的事也不管,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要不是你无能,我用得着逼着顾知了和陈家老二和好吗?” 许慧娟盛怒之下的连番质问,问得顾明堂瞬间哑口无言。 他一屁股瘫坐回到沙发,脸色铁青。 最后赌气着沉声说道:“厂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许慧娟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呵呵冷笑几声:“你自己解决?” “你要是能解决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了?你就只会逃避!” “二十三年前,是我用我的陪嫁帮你保住你顾家祖传的药厂。” 她的话停顿了片刻,冷哼着笑:“如今,又要靠你女儿了!” 听许慧娟说出这个,顾明堂立马大声喝止她:“许慧娟,你够了!” “不够!”许慧娟突然有点歇斯底里起来,“你女儿也有权知道真相!别把恶人的帽子都扣在我头上,你在那充好人!你怎么不告诉你女儿实情?” 顾知了坐在一旁听着他们激烈地争吵,始终是无声地低着头。 虽然从小就习惯了父母之间的这种争吵,但每一次面对时,她还是会内心惊惧。 这会突然听到母亲这么说,顾知了突然诧异着抬头。 她看看母亲,又看向身旁的父亲。 还未来得及问,顾明堂已经蹭的站起身。 “神经病!” 然后他弯下身去抱起女儿,温声安抚她:“别听你妈胡说八道,她气疯了!来,我先送你回房间。” 顾知了被父亲抱着上了楼梯,顾母还在后面嘶吼:“疯的是你!” 上到二楼,顾明堂小心翼翼把女儿放到床上,转身想走,却被顾知了一把拉住。 “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家里的药厂出问题了吗?” 顾明堂闻言笑呵呵的,“别听你妈在那胡说,厂里没问题,她都多少年不管厂里的事了,她知道什么?” “是吗?”顾知了半信半疑的,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顾爸的话,又让她找不到什么漏洞。 “好啦!”顾爸看出她眼里的担忧,又安抚她,“别说真没什么事了,就算厂里真有什么事,也自有爸爸去操心,去解决。” “你呀,这段时间就乖乖的在家把脚伤养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也必然会解决的。” 顾知了点点头,微笑着答应顾爸自己会好好养伤,不多想。 可顾爸前一秒刚出门,顾知了后一秒就收了笑,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反复琢磨着母亲说的话,似乎并不全都是空穴来风。 她记得小的时候,刚有记忆的那会儿,就听奶奶当着她的面夸奖过母亲。 说母亲是顾家的功臣,不仅帮父亲搞活了药厂,还把顾知了养得很好。 是家里家外难得的一把好手。 还说父亲能娶到母亲,是父亲,乃至整个顾家的福气。 那时她不懂这些话真正的含义。 如今细细回想一下,母亲刚刚说的她二十多年前,用自己的嫁妆钱救活了顾家药厂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可刚刚母亲还说什么来着? 她说,“如今,又要靠你女儿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里还和陈家有什么联系,所以母亲才一个劲儿地撮合她和昔年? 父亲和母亲之间,至少是有一个人对她隐瞒了什么。 顾知了越想越觉得不安。 她下床,单腿跳着缓缓移动到门边,将门打开一点缝隙,认真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父亲和母亲还在楼下争吵着。 只是他们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顾知了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只好轻轻打开门,人扶着墙缓缓朝楼梯口移动。 慢慢的,楼下压抑的争吵声也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顾知了终于听清楚了,他们究竟在争执什么。 好像是他们家的药厂不久前发生了一次事故,致使多名现场作业人员死伤。 父亲为了平息这次事故风波,动用厂里所有能动的流动资金。 如今厂里研发中心因为资金问题即将停摆。 这样新药不能按期研究出来,前期投入的研发资金就打了水漂,无法收回。 同时,厂里几个招牌药因为毒性检测不符合新标准,年后就要全部退出市场。 前几年为了扩大生产向银行借的贷款还没有还完,如今月月还要按时还一笔高额利息。 一时间,工厂就陷入了难以挣脱的绝境。 为了帮工厂摆脱困境,许慧娟就想利用和陈家的关系,寻求陈家帮忙担保贷款或者注资帮助。 但陈母趁机提出,为了让两家都安心,合作能更顺利的进行,希望在正式注资之前,把顾知了和昔年的事给定下来。 明面上给出的理由是,两个孩子谈了许久,感情不错,又刚好大学快毕业,年龄也到了。 但其实,许慧娟知道陈母有陈母的私心。 她想要昔年将来能继承陈家的公司,除了要得到陈父的认可,最好还要有个医药行业有些人脉背景的岳家,才能事半功倍。 而顾明堂的身份也恰恰合适。 论家资,顾家比不上陈家,好控制。 但顾家祖辈传下来的药厂在行业内颇具认可度,人脉资源也深厚。 再有顾家只有顾知了一个独女。 如果昔年娶了顾知了,那将来在陈昔年继承公司这件事上,便不愁顾明堂不会使力。 本来许慧娟觉得这件事这样处理也没什么问题,便答应了。 不料半路顾知了和陈昔年之间的关系突然发生了变数。 她没有办法,只能试图强硬说服女儿。 但如今看顾知了宁肯跳楼逃家,都不肯答应。 就想索性把所有事都告诉她,让她自己为了顾家再好好衡量一下。 可顾爸说什么都不同意,只说如果是之前,女儿喜欢陈家老二,这样的合作皆大欢喜。 但现在女儿不想和陈家老二好了,他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家传的破药厂毁了女儿的一辈子。 “这个破药厂已经毁了几个人的一辈子了,我不能再因为它,毁了我女儿的一生。” 第30章 到底值不值得 顾知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到嘴里,咸咸涩涩的。 她单手捂着唇,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转回身缓缓移动回房,没再听母亲后面又说了什么。 这几天,她都在心里责怪母亲的冷心冷情,明明了解所有,还要把她往昔年身边推。 却不曾想,原来母亲也是有苦衷的。 她不忍心看她倾注了嫁妆和前半生心血救活的顾家药厂再次面临倒闭的危机,才想要拿她去换。 虽然这对于她来说,多少还是有些残忍,但站在母亲考虑全局的角度上来看,似乎也情有可原。 可她真的要为救家里祖传的药厂,牺牲自己的感情,甚至是一生吗? 如果非要这样才能解决药厂的困境,到底值不值得? 顾知了一整晚翻来覆去的,都在想这些问题,根本就没怎么睡。 以至于次日早上,张姨上来替母亲给她送还手机的时候,不由惊得连连叫出声。 “了了你这是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脸色也不太好。” 顾知了勉强扯了个笑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只在张姨离开前,问了顾爸在不在家。 张姨告诉她,顾爸一早就穿戴整齐出门了。 顾知了猜想,父亲这几天也因为这个事在到处奔波。 就是为了让她能随心所欲地做选择。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觉得有些愧对父亲。 养她这么大,她没有回馈过父亲什么,还在家里最难的时候,给他添乱。 真是不该。 可是感情也是最没办法用来交换的东西。 她现在对昔年已经彻底死心,就不想因为其他原因勉强和他绑在一起。 这样对自己不公平,对昔年也不公平。 既然父亲此刻也在为了她努力地争取,那她也想等一等,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两全其美的可能。 她正出神想这些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有新的短消息。 这年头,在国内还在用短信的,难得看得到一个。 这短信,顾知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的了。 她忍不住勾动唇角,立即点开短消息。 【脚踝上的伤感觉好一点了吗?】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却让顾知了觉得心里温暖。 她给他回复说自己感觉好多了,让他不用担心。 消息发过去后,陈赫年那边好一阵都没有回复。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张姨提了两个古色古香的食盒到她房间,说是一个年轻人刚刚送过来的私房菜,指名是给她的。 顾知了意外。 今日父母一早全部外出,但留了张姨在家,并不需要惦记她的饭食。 那谁又会想着送食盒给她呢? 她一时想不出,让张姨帮她把两个食盒打开,发现两个食盒里装的都是南城特色菜。 是她最爱吃的那几道。 也是前些日子,和陈赫年在波士顿那家中餐馆里点过的那几道。 顾知了瞬间恍然。 她拿起手机正要询问,电话已然响了起来。 她立即接通,唤了声“赫年哥”。 陈赫年在电话那端轻轻“嗯”了声,问她有没有收到食盒。 “有。”顾知了乖乖答。 “那就好好吃饭,顺便替我尝尝这家南城私房菜做得正不正宗。” 顾知了从陈赫年这句话中听出些不同来,问他:“赫年哥没有吃吗?” “嗯。”陈赫年在电话里轻应着,只说:“要立即飞回波士顿,来不及。” 顾知了虽然昨天就知道他这一两天就要返回,但没想到行程会这么急。 她沉默了一瞬,对电话对面的陈赫年说:“那就祝赫年哥一路平安。” “下次,你下次回来,我一定兑现承诺,请你吃南城特色菜。” “好。”陈赫年应着,“下次你请我吃这家私房菜。” 顾知了笑着说好。 机场广播响起,提示旅客登机。 陈赫年在挂断电话前突然叫住顾知了,跟她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 顾知了应声和陈赫年说再见,结束通话。 看着满桌子的菜,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明明是她先承诺了陈赫年,待他回来,请他吃饭。 却没想到,他回来这天,她却因为跳窗突然崴了脚,被他撞到。 请客自然泡汤。 倒是陈赫年又反过来请了她一顿。 想想都觉得奇妙。 顾知了吃完午饭后,特意给陈赫年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这家私房菜非常好吃,他下次回来,他们就去吃这家。 可能是那会陈赫年已经在飞机上,消息发出去后便一直再没有回复。 顾知了之后在家养脚伤。 顾母很少出现在她面前,更没再跟她提和昔年的事。 好像她那天晚上听到的那些争吵的内容不存在一样。 但顾爸却开始每天早出晚归的,连续有两周的时间,顾知了都很少能见到他人。 只他偶尔一两次回家早时,专门到她房间里去看过她,还带着沐浴露都盖不住的酒气。 虽然顾爸每次都在极力掩饰,可顾知了还是从顾爸脸上看出他的疲惫。 她知道他在忙什么。 他在为她的自由和幸福在拼命努力。 可作为女儿的她,只能在家眼睁睁看着他去拼老命,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很难受。 以至于,有那么几个瞬间,她都想,要不就认命算了。 只要能帮到父亲,让他不用为厂子的未来操心劳累,她牺牲一下感情和婚姻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家豪门联姻的不也就那么回事吗? 不靠感情,只靠利益也能过得下去。 可多数清醒的时候,她又觉得不甘心。 所以这件事一直也没个定论。 直到三周后,顾知了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也没那么疼了。 这日,她在桌前看考研复试相关文献到凌晨,忽觉得口渴时,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她只能自己慢慢下楼,到厨房去倒水喝。 在厨房等水开的功夫,她好像听到外面客厅里有些动静,但就一瞬便安静下来。 她没当回事,继续等水烧开,灌到保温杯里,拿着正准备上楼,却又听见客厅里“咚”的一声闷响。 她转身直接走去客厅查看。 第31章 同意订婚 落地台灯打开,她看到顾爸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板上。 顾知了一惊,忙过去蹲下身查看。 顾爸一身深灰色西装还穿在身上,但早已被蹂躏的皱皱巴巴。 他脸颊绯红,周身都是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酒,醉深了回来的。 此刻他双眼紧闭着,一动不动。 顾知了轻拍他,叫“爸爸”,他没什么反应。 顾知了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终于松了口气。 南城冬季里湿冷,老房子屋内没有暖气,大多时候都靠空调取暖。 但这会儿已是后半夜,客厅的空调早关了。 父亲喝醉就这样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睡着了。 叫又叫不醒,她拖又拖不动。 这可怎么行?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能开了客厅空调,找来了家里闲置的电热毯铺在地上,插上电。 又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父亲弄到电热毯上躺着。 等弄完,她人坐在地上,头靠着沙发不停地喘粗气。 余光忽然瞥见,微暗的落地灯灯光下,父亲额角不知什么时候长出几缕斑白的头发。 好像突然之间,父亲就不再年轻了。 这一刻,顾知了心中酸涩,疼得不行。 她伸手轻抚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脸庞,内心也开始悄悄地动摇了。 她这一晚在客厅守了父亲一夜,端茶递水擦汗,直到天快亮了才歪在沙发上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顾爸又已经出门了。 早饭后,顾知了回房补觉。 可心里有事,她又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昨晚顾爸醉酒的样子不停地出现在她脑海里,让她心疼。 她想她不该让父亲这个年纪了,还这样没日没夜的奔波应酬。 明明可以有更容易的解决办法,只是因为她不愿,父亲就要多受这么多辛苦。 她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顾知了陷入艰难的选择里。 她急需找个人倾诉一下,寻求一点意见。 她想起闺蜜江之南,给她打电话。 可电话接通后,她话还没说两句呢,就被江之南挂断。 随后她又发消息过来和顾知了解释,自己实习期跟着老板出差,在老板眼皮底下不方便接电话。 既是这样,顾知了也只能作罢。 她在通讯录里又翻了一遍,发现也没几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正要放弃的时候,目光忽然定在陈赫年的名字上。 他回波士顿之前告诉过她,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联系他。 他还跟她说,让她不要再迎合任何人。 可她现在似乎没法做到了呢。 他如果知道的话,会给她什么样的意见呢? 顾知了把手指放在陈赫年的名字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 赫年哥那么忙,她不能拿一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去烦他。 一个人又反复思考了一个上午,顾知了最终下定决心。 午饭的时候,她突然叫住用完饭正要离席的许慧娟。 “妈妈,我想和你聊聊。” 许慧娟闻言又重新在顾知了对面坐下来,问她:“要聊什么?” 顾知了轻轻呼了口气,说:“就聊聊我们家的药厂。” “这个难关靠我们自己真的挺不过去了吗?” 许慧娟神情略带诧异,唇动了动,轻声问她:“你……” 顾知了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接话道:“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从医院回来,您和爸爸争吵的时候,虽然极力地压低声音,回避我,但我还是听到了。” 许慧娟的神情很快恢复淡定,点点头:“那我也没必要再故意瞒着你了。” “是,我们家的药厂,如果在两个月内拿不到注资,就会因为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清算,或者恶意收购。” “那我们家一点钱都没有了吗,车房不是都可以抵押的吗?” 许慧娟轻叹一声无奈:“能抵的都已经抵了,我们家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了。” “怎么会这样呢?”顾知了喃喃。 她从没想过家里连这么一点抗风险的能力都没有。 许慧娟告诉她,顾爸心思简单,又不善经营管理,他们家的药厂早就空有虚名了。 要不是前几年她带领的研发团队开发出了领先市场水平的新型药剂,药厂恐怕早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后来药厂能扩建,也依托研发团队带来的订单暴增。 可扩张的太快,带来的风险也就随之变大,他们厂还不具备充分应对风险的能力,所以造成了这次的危机。 “现在就只有陈家肯帮我们吗?”顾知了问。 许慧娟轻轻点头,看着顾知了的眼神似乎带了丝愧疚。 顾知了懂得,现在这社会上,多得是“见你病,要你命”的居心叵测之人。 陈家虽然也有条件,但也已经是唯一一个愿意真心相帮的了。 如果这么想的话,陈家的条件也没有刻意为难他们。 只是因为她和昔年之间突然出现些问题,才会变得有些难办。 既然是这样,她也不愿意再让父亲和家里为难。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许慧娟说:“我同意和昔年订婚。但我也有条件,我准备读研,三年内不会结婚,您和陈家不能阻止。” 许慧娟应下:“好,我去和陈家谈。” “还有,下午我要见昔年,先和他聊一聊。” 许慧娟也都应下。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顾知了便不再犹豫内耗。 午饭后,她先回房补了个觉。 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 她起床洗漱,化了妆,换了身衣服,母亲就让张姨上来通知她,说是陈昔年到了。 顾知了对着镜子深呼吸几次,然后起身缓缓下楼。 陈昔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和许慧娟说着话。 看见她下楼,他立即站起身,远远望着他笑。 多日不见,陈昔年整个人看起来更阳光爽朗了。 只是对顾知了却再没有那种要命的吸引力了。 她缓缓走向他,跟他打招呼。 他关切地询问她的脚伤有没有好一点。 顾知了故作高兴的扯起嘴角,在原地转圈给他看。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方向,她笑容僵在脸上,结成了冰。 第32章 如果我的要求是唯一呢? 顾知了在家养伤,已经连续有三周没有出过门了。 许慧娟见她和昔年两人这次见面,相处的还算融洽,就提议昔年带顾知了出去透透气。 顾知了难得也没意见。 两人一起上了陈昔年的车。 陈昔年问她想去哪里。 顾知了想了想,说:“我们好多年没有回高中母校去看看了,今天难得有机会,我想去看看。” 也难得她今日突然回心转意,还提出要和他一起回母校逛逛,陈昔年欣喜着答应。 将车开到学校附近时,陈昔年先带顾知了去了他们上学时常去的甜品店。 怕顾知了脚伤还不宜多走动,他让她坐在靠窗的桌前等着,然后自己忙前忙后的端着餐盘在店里帮顾知了选她曾经喜欢吃的点心。 最后还买了她最喜欢喝的桂花奶茶。 可顾知了却根本没什么食欲。 这些确实是她曾经上学时最喜欢的。 可不代表几年时间过去了,她还会喜欢。 时间流逝,人也在悄悄发生改变。 就像她曾经是那么喜欢他,真心的想跟他在一起。 可他没有珍惜。 如今她不再喜欢他,用假意来对待他,他却甘之如饴。 想来人生还真是讽刺。 由于正值寒假,学校里没有学生。 陈昔年给门卫送了盒好烟,套了套近乎,门卫就将他们连人带车地放了进去。 然后车子一直被他开到学校运动场外围,才停下来。 陈昔年抱着刚刚从甜品店里打包出来的点心和奶茶,陪着顾知了慢悠悠往运动场里走。 偌大的运动场里,没有了平日里学生在时的热闹和喧嚣,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的身影。 陈昔年忽然指着看台一角的座位,问顾知了:“小知了,是不是那儿?” 顾知了虽然不懂他在问什么,但她的视线还是跟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以前我每次踢足球比赛时,你都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帮我加油的,你还记得吗?” 顾知了视线望着那个方向,不说话。 她怎么会不记得? 高中的时候,他们上学放学都一起走。 偶尔放学后,他要留下来和其他班同学踢比赛,她就坐在那个位置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他有时踢的兴起了,还在下面跑着跳着高声喊她的小名。 那时候她就也在看台上朝他挥挥手,双手支在唇边朝他高喊加油。 场上和他一起踢球的同学,就会笑着打趣他,说他比赛着也忘不了和他的小青梅打情骂俏了。 而那时候的顾知了,听到这样的话,就会立刻脸红。 她喜欢他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想藏似乎都藏不住。 她以为他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面对身边人的打趣玩笑,他从来都不反驳,只是笑着全盘接收。 却不曾想后来的几年却是那样的…… 顾知了沉默着上了看台,朝刚刚昔年手指的位置走。 陈昔年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担心她的脚伤,他在她身后一直提醒她慢一点。 顾知了走到那个位置前,手指轻轻摩挲过椅背,然后缓缓坐下,视线望向空旷的球场上。 那些她坐在这里看着他在球场上飞奔的画面,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可他们之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陈昔年怀里抱着为她打包的甜点和奶茶,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视线望向同一方向,他忽然在她身边轻声喃喃:“原来你以前坐在这里是这样的。” 顾知了侧头看看他,脸上忽然挂了丝笑。 这笑容很复杂。 有酸,有甜,还有苦。 那些年少时的美好时光很甜。 可原地等待的三年又很涩。 而如今明明已经死心,却还要因为其他原因硬生生绑在一起,心里很苦。 好像人长大之后,许多时候并不能如意。 顾知了从陈昔年手中拿过那杯桂花奶茶,插了吸管试着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甜品店早已换了主人,连奶茶的味道也变了。 她把奶茶握在手上取暖,忽然问陈昔年:“订婚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陈昔年没有准备,被她突然问得一愣。 而后他反应过来,顾知了问的是他们两个订婚的事。 他认真想了一瞬,才答她。 “像我们这种家庭出生长大的孩子,婚姻的事有几个是能自主的?”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接受商业联姻,都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大多数人会在这个不可避免到来之前,珍惜难得的自由时光,肆意放纵。” “因为一旦联姻达成,顾着两家的脸面关系,他们都不能再为所欲为。” 顾知了听着,觉得陈昔年这话,像是为他过去几年的肆意荒唐开脱。 这难道就能成为你花心滥情,不负责任的理由? 可死了的心,无论如何都是活不回来的。 顾知了沉默着,不接他的话。 陈昔年停顿了一瞬,忽然拉过顾知了的一只手,紧握在手里。 他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小知了,商业联姻对我们来说,虽然是不可避免的事,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也互相了解,是彼此最适合不过的联姻对象。” 顾知了听着,看着昔年的眼睛,也忽然神情认真地问他:“昔年,如果我的要求是唯一呢?” “如果我们订婚后,我要求你不可以再沾花惹草,身边不可以有异性朋友,眼里只可以有我一个,你还会觉得我是你最合适的联姻对象吗?” 陈昔年闻言缓缓松开顾知了的手,目光移开望向前方,忽然沉默了。 顾知了看看自己被放开的手,掌心忽然传来凉意,她不动声色地收回。 如果换做以前,看到昔年这样的反应,她可能还会难过。 可如今她早已认清,再不奢望从他身上得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陈昔年却在这时突然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会尽力去做的。” “尽力给你安全感,尽力负起责任。” “但我也要学着做,”他又拉回顾知了冰凉的手,温情款款地叫她:“小知了,你能不能对我宽容一些,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从头学起?” 第33章 狗改不了吃屎,你没听过吗? 顾知了看着他怔了一瞬,随即朝他僵硬地笑了下,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低垂下眸子,点点头。 事到如今,她对他早已死了心,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只当他是一个适合的,而且能救她家药厂于水火的联姻对象,再无妄念。 陈昔年见她答应,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蹲到顾知了面前,双手握住她小臂,“小知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你不理我,我做什么都没兴趣,好久都没和朋友出去玩了。” 顾知了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只弯唇勉强朝他笑了笑。 然后就以累了为借口,要求他送她回了家。 这晚,顾爸从外面应酬完回到家,得知顾知了答应订婚的消息后,就又和许慧娟发生了争执。 顾知了在楼上看书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立马就跑下楼,正听到顾爸对着顾母嘶吼。 “都说了,让你不要再逼了了,厂里的事我会想办法,你为什么不听?” “就非要把女儿卖给陈家你才甘心?” 许慧娟也不解释,只硬碰硬地说:“对,我就是要把女儿卖给陈家!只要能救药厂,我什么都可以做。” “可你呢,你又做什么了?” “我做什么你看不到吗?” 两人没人注意到顾知了下楼,还在面红耳赤的争吵着。 顾知了听不下去了,提高了声音叫顾明堂:“爸爸!” 两人听见声音,一起住了声,转头望向顾知了。 顾知了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手一个,拉着两个人回到沙发上坐下。 自己站到对面,郑重又认真地对顾爸说:“爸爸,不要和妈妈吵了,她没有逼我,这次是我主动提出的。” 顾爸听女儿这样说,脸上诧异的神色明显:“你不是……” “爸爸,”顾知了直接打断顾爸的话,解释:“我认真想过了,我和昔年从小一起长大,还是有感情的,我想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顾爸不敢相信这是女儿能说出来的话。 因为从小到大,他这个女儿虽然懂事听话,但也一直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既然之前态度已经那么坚决了,便不会朝令夕改。 他神情严肃地问她:“他不是在外面朝三暮四不老实吗,你还给他机会?” 顾知了咬了咬唇,对上顾爸探究的视线,眼神坚定。 “是,我和昔年下午已经聊过了,他也答应了会改,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知了,你糊涂!”顾爸突然震怒,站起身质问女儿,“你怎么能相信一个有前科的男人,说他会改过这种话呢?” “狗改不了吃屎,你没听过吗?” 面对顾爸盛怒下的口不择言,顾知了心里也比吞了只苍蝇还难受。 爸爸的担忧,她又如何不知。 可她不能眼看爸爸每天这样早出晚归,应酬喝酒喝到不省人事,损害了身体健康。 那是不管她牺牲什么都换不来的东西。 顾知了抿着唇,看着顾爸:“爸爸,不要这么说昔年,他毕竟也是我喜欢的人,他只是还不够成熟稳重,我相信他会改好的。” “而且就算不是他,我和谁在一起不要承担这种风险呢?” “爸爸这一生难道就只爱过妈妈一个人吗?” 顾知了问出后面这个问题的时候,顾明堂和许慧娟的表情都是明显一僵,谁都不再说话。 顾爸神情闪过瞬间的苦涩,而后重重叹着气坐下来。 顾知了和陈昔年的婚事就这样匆匆定下来。 进入二月份,很快就是春节。 节前两家人约了时间,一起在陈家新宅吃饭。 饭桌上由两家大人商量着,在年后元宵节前后由陈家举办一场订婚酒会,在酒会上宣布陈顾两家联姻,并且公布陈氏医疗集团即将注资顾家药厂,未来两家在商业上也会展开深度合作。 顾知了在一旁坐着,全程沉默着不作声。 只在两个爸爸无意间聊起陈赫年,顾爸夸他成熟稳重又年轻有为,而陈爸谦虚地满口数落他的缺点时,她突然出声为他争辩。 “陈伯伯,您不能这么说赫年哥!他真的已经很优秀了,您应该多给他打打电话,夸夸他,他真的很需要您的肯定。” 她的话一出,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怔。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倒是陈父陈正明看着顾知了先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哦?怎么说?” 顾知了还没说话,陈昔年就在旁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 在陈家,在陈爸面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谈起陈赫年,似乎就成了一个尴尬的话题。 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只要一聊起他,陈爸十有八九都要突然发一通脾气。 所以这会,陈昔年下意识地想要阻止顾知了去替哥哥说话。 可顾知了只是看了昔年一眼,没顾他的阻拦,目光直视陈爸继续说道:“我去过赫年哥在大学里的合作实验室,他的同门和合作伙伴都对他赞不绝口。” “我也去过他曾经打工过的中餐馆,老板娘对我说,他半工半读,干起活来一个顶三个,什么都能做得好。” “外人都可以毫不吝啬地夸赞他,您作为父亲为什么就不能夸夸他呢?” “是,他高中时有那么一段时间确实很浑,可人无完人,他后来也很努力的去弥补了。现在他在国外独自取得的成绩,已经让国内很多同龄人都望尘莫及了。您真的应该多夸夸他了。” 顾知了的话说完,屋内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许慧娟担心女儿那句话惹的陈家不快,连忙笑着开口补救:“小孩子家胡说八道的,都别介意,大家吃饭。” 这时陈爸却忽然笑了,说:“了了最近口才不错,比以前能说会道了?” 然后他转头看着妻子廖真,对她说:“等下回去给赫年打个电话问问,春节回不回来过?” 廖真连忙笑着应了,桌上又恢复一副祥和的聊天氛围。 趁两家大人商量订婚细节时,陈昔年小声问顾知了:“你在波士顿一共也没待几天,哥连他实验室都带你去了?” 第34章 若不情愿,我来想办法 顾知了安静地喝了口果汁,没有回答他。 昔年又在一旁小声嘀咕:“他都没带我去呢,不公平!” 这下顾知了终于侧头缓缓看向他,声音平淡地问:“你在波士顿那么忙,有时间吗?” 陈昔年瞬间被问得哑口无言。 之后两家大人聊了订婚酒会上的细节,分别问他们两人的意见。 陈昔年粗枝大叶,没什么想法,说都听顾知了的。 顾知了则是因为对这场订婚没什么期待,也只说都听长辈安排。 陈母因此对顾知了更加满意,认为是她乖巧懂事。 结束这餐饭前,廖真把一个首饰盒子拿出来,笑着递给顾知了。 “这个啊,是我和你陈伯伯结婚时,他送我的。现在了了和昔年要订婚了,以后就是我们陈家的儿媳了,这个阿姨就送给你了。” 顾知了看着递到面前的红色丝绒盒子,抿着唇,迟疑着没有接。 廖真以为她不好意思收,就笑着催促:“了了,快拿着,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可这会儿要她收下象征着陈家儿媳身份的订婚礼物时,她却觉得自己的手指有千斤重,抬也抬不起来。 昔年在一旁见状,直接伸手帮她接了,打开盒子给她看。 是一颗小巧精致的祖母绿同心环吊坠,挂在一根纯金色的链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顾知了一眼看见,就觉得特别熟悉,但她又想不起自己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了。 “小知了,快看看,好不好看?”陈昔年献宝似的,将丝绒盒子在她眼前晃晃,“这可是我妈珍藏多年的宝贝,她自己都没舍得戴过,就给你了,看你这未来婆婆多疼你!” 桌上的大人听着都呵呵呵的笑,只有顾知了抿着唇不说话。 大家还都只当她是害羞,提议让昔年直接帮她戴上。 小小的同心环吊坠坠在顾知了胸前时,就像一块大石头忽然压上来,沉重得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晚上回到家后,她第一时间就把同心环拿了下来,握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自己确实曾经见过。 想了一阵,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头绪,索性就把它放回盒子,收到书桌抽屉最里面。 眼不见为静。 洗过澡后从浴室出来,顾知了坐在桌前正要打开电脑,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她随意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人忽然就怔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时间发信息过来的,居然是陈赫年。 自从他那天匆匆从南城离开后,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再没有联系过。 按照当地时间来算,这会儿应该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给她发消息。 顾知了疑惑着打开消息,看到的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可心却不禁猛地抽痛一下。 他短信里直接问她:【你要和昔年订婚?】 她猜应该是廖阿姨回家后就和他通了电话,所以他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来询问她了。 他一定很震惊吧? 顾知了想。 他是亲眼目睹了她对昔年从期望到失望的全过程的,一定不理解她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她跟他能怎么说呢? 说她为了帮父亲救家里的工厂,就出卖了自己和自己的感情? 他那样高冷孤傲的人,会不会看不起她? 在她敬重和仰望的兄长面前,她不愿给他看到自己不堪的那面。 于是她在给他回消息的时候,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只问他今年春节回不回南城过。 可他却在信息里不依不饶地追问她:【是不是真的?】 见回避不过去,顾知了只能闭着眼沉沉呼了口气,给他回:【是。】 陈赫年:【为什么?】 顾知了盯着手机屏幕怔怔看了一会儿,接连又有两条消息进来。 陈赫年:【如果有难处,你说。】 陈赫年:【若不情愿,我来想办法。】 陈赫年短短的两句话,就让顾知了强撑了一天的情绪瞬间失控。 泪水“唰”地落下来,她双手支着头无声哽咽。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陈赫年是她的亲哥哥,而不是昔年的。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毫不保留地去相信他,依靠他。 她也不用一个人苦苦撑着。 等她终于哭够,她抹掉脸上的泪,打字给陈赫年回复:【谢谢赫年哥!不过不用麻烦了。和昔年订婚是我思虑再三后,心甘情愿做的决定。你要问我为什么,那就是我对他还有感情吧,我想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你可能会觉得我没出息,但我们既然已经这样决定了,还是希望赫年哥能够祝福我们。】 顾知了的消息发过去后,直到睡着,她都没有再收到陈赫年的回复。 以至于之后的几天里,她都会有意无意地留意手机上的消息,可除了昔年偶尔发来问她在做什么的例行任务消息外,就再无其他。 陈赫年好像又如十年前一样,突然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过,转眼就到了春节后。 年初二上午,昔年提着大包小包礼物到顾家给顾爸顾妈拜年。 顾知了早早地被许慧娟叫下楼,就安静地坐在昔年身边,看着手机,有一搭无一搭地听他和顾爸顾妈聊天。 期间顾爸问到陈家的春节过的怎么样,昔年说因为陈赫年拒绝了陈爸邀请他回家过年的好意,陈爸一整个春节都不怎么高兴。 顾知了听见这话,视线猛然抬起,看向昔年。 陈昔年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怎么,放下手机,从瓜果盘里抓了两颗夏威夷果,心不在焉地徒手捏。 昔年见状,从她手里拿走夏威夷果,都用开果器开了又放回她手里,柔声问她:“还要吗?” 顾知了又怔怔地摇头,夏威夷果的果仁在她手里打着转,她想陈赫年既然连春节都没有回来过,那她和昔年的订婚酒会,他应该是也不会回来参加了。 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想,她竟忽然觉得有些轻松。 第35章弟妹的大喜事,做哥哥的怎能不回来 正月十六是陈顾两家之前一起选定的好日子,顾知了和陈昔年的订婚酒会就定在这一天。 正月十三这天,两家约在举行酒会的酒店吃饭,和活动策划公司确认最后的细节。 顾知了和顾爸顾妈一起到达酒店包房的时候,正好陈家人也刚到。 两家父母简单寒暄了一下,就纷纷脱下大衣准备落座。 顾知了忽然注意到,六个人吃饭,桌旁摆的却是七把椅子。 在昔年给她拉开椅子的时候,她随口小声问他:“今天吃饭还有别人吗?” 昔年闻言就笑了,说:“小知了,你怎么这么聪明?” 顾知了有些意外,坐下来后又问他是谁。 陈昔年笑得有些神秘,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顾知了还来不及说什么,包厢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大家都循声回头看过去。 陈赫年正推门进来,臂弯里随意挽着一件黑色大衣。 看到桌上坐的顾明堂和许慧娟,他率先点头,礼貌叫人:“顾叔,许阿姨。” 然后他人还没落座,就先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在外面接了个工作电话。” 许慧娟微笑着朝她点了头,顾明堂还未开口,陈正明就一副责备的语气。 “就你忙!真要忙得走不开,还回来干嘛?” 一旁的陈母廖真见状,连忙笑呵呵地开口打圆场,“看你说的什么话?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妹妹的大喜事,赫年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回来?” 然后她又抬手招呼赫年:“别理你爸的话,快过来坐。” 陈赫年点头,沉默着几步走到昔年和顾爸中间的空位旁,再次向顾明堂点头:“顾叔。” 顾爸热情地招呼他在身边坐下来,问他这次是什么时候回的南城。 陈赫年礼貌地回他,说自己下午刚到。 然后顾爸问什么,他就礼貌地回什么。 聊的多数都是他在国外的工作。 中途他视线突然转过来时,不经意就和顾知了的目光撞上。 她后知后觉地努力朝他扯了下唇,算作打招呼。 他却没什么反应地移开视线,继续认真地和顾爸说着话。 顾爸一个劲地和陈爸夸赞陈赫年年轻有为,还说上次顾知了跳窗摔了,也多亏了他及时将她送到医院。 陈爸不动声色地看了陈赫年一眼,脸上终于又带了些笑意,继续和顾爸交谈生意上的事。 陈昔年见陈赫年春节都拒绝回来过,却能专程赶回来参加他的订婚礼,他很开心,得到机会就和他说自己最近准备订婚礼时的趣事,陈赫年都有一句没一句的淡淡应着。 两家母亲也在一旁轻声细语地聊着订婚酒会上的事。 只有顾知了低着头,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吃菜。 偶尔抬抬头,也是给自己碗里添点爱吃饭。 这家酒店是南城的老牌酒店了,顾知了以前也来过不少次,最最喜欢的是他家的糖醋小排和生滚螃蟹粥。 这会儿她连吃了几块小排,忽然觉得腻了,拿了小碗和调羹,正要盛些粥解解腻,转盘不知被谁忽然转动,盛粥的瓷碗被从她面前转过去,她抿抿唇,只好作罢,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摆弄。 直到手机里突然进了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抬头。” 看到消息的顾知了猛地抬头,见盛着生滚螃蟹粥的白瓷碗,正正好好地停在她面前。 她视线沿着转盘缓缓移过去,发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擎在转盘上。 她的视线又顺着这只手慢慢向上移。 发现陈赫年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这边,而是正侧着头认真地听顾爸说话。 顾知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赫年哥真不愧为她要仰望的人,一心几用真是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一直憋闷的心情,似乎忽然有点好转的迹象了。 她重新拿起小碗和调羹。 一旁的昔年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接过去,问她要吃什么,他帮她。 顾知了抿着唇,朝面前的白瓷碗微扬了下下巴。 陈昔年微倾身帮她盛了一碗粥,递给她,温声提醒:“小心,有点烫。” 闻声,陈赫年缓缓回头,视线不经意瞥过两人,随即又敛了眸,转回头继续听顾爸说话。 顾知了一口气干掉了一碗粥,觉得肚子有些撑,就以去卫生间为理由和一旁的许慧娟知会了声,起身悄悄出去。 一个人沿着走廊上随意转了一圈,觉得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她就又顺道去了趟卫生间。 等她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时,正看到陈赫年背对着她,长身立在一头的落地窗前。 她突然停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和他说话。 可单独面对他,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感应到身后有人,陈赫年忽然回头,和顾知了的视线不期然对上。 她没机会再犹豫,只能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赫年哥怎么出来了?”她站到他身旁轻声问他。 陈赫年转过头,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淡淡答她:“出来接个电话。” 顾知了点点头,没再说话,视线也朝窗外望过去。 南城冬日的气温没有波士顿那么低,楼前的树木有的也还挂着点绿。 可看在顾知了眼里,却也没了什么色彩。 有什么好看的。 她正要跟陈赫年说回去,却听见他忽然开口问她为什么。 她一怔。 抬起视线看向他。 忽的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和那晚他在短信上问她的问题,一模一样。 她那晚是怎么回复他的来着? 顾知了仔细回想。 她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是对昔年还有感情,想给彼此一个机会,还希望他能祝福他们。 可后来陈赫年就没再给她回复了。 今天他当面又问了一次。 顾知了心里又苦又酸。 却还是不能跟陈赫年说实话。 她不敢面对陈赫年那双深邃又犀利的眸子。 目光落在窗外一棵摇晃的树枝上,她微微笑着轻声说:“就是我在信息里和赫年哥说的那样。” 陈赫年听了,没作声。 顾知了心情有些压抑,也不作声。 片刻后,陈赫年忽然低声叫“顾知了”。 第36章 这是我哥,我才是新郎 她听到,侧头,看向他。 “可是你看着并不开心。”他说。 顾知了强撑出来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他目光直直望着她。 她觉得下一秒,他好像就要将她看穿一样。 她僵硬地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容,故作一副玩笑语气:“没有呀,我哪有不开心?” 说完她很快转过头,不再看他。 可陈赫年似乎还不肯就这么放过她,他突然又沉声追问:“订婚,和陈顾两家这次的合作有没有关系?” 顾知了低垂下眸子,沉默着不回答。 可答案似乎也不言而喻了。 陈赫年扭头看着窗外。 片刻后,他又开口,语气有些硬。 “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顾知了摇头,“谢谢你,赫年哥。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但不管我是出于什么原因,如今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就不要管了。” 陈赫年正要再开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昔年的声音,他便自然闭了嘴。 “哥,小知了,你们在这站着干什么?爸和顾叔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准备走了,见你们迟迟都没回去,妈就让我过来看看。” 顾知了没作声。 陈赫年只说是走廊上碰到,随便聊了两句。 随后三人一起回了包房,拿了外衣,和大家一起乘电梯下楼。 到酒店门口,门童正好送了车上来。 三辆车依次停在门前。 廖真上车前突然想起策划公司嘱咐她的事。 就对昔年和顾知了说:“刚刚吃饭的时候,活动策划那边的专员打来电话说,你们两个的订婚礼服一直还没去试,说再不去试,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话,想改都来不及了。” “所以和门店的人约了,让你们俩今天无论多晚都要过去试一下。” 廖真侧头看了看,指着昔年常开的那辆大G说:“你们俩现在开上一辆车,就直接过去吧,别弄的太晚了,完事早点送了了回家休息。” 陈昔年应声点头。 顾知了实在是没什么兴致去试礼服,所以这个事就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今天。 两天后就是订婚酒会,今天应该是实在不能再拖了。 她不说话,视线看向顾爸顾妈。 顾爸点点头,脸上虽有些不舍,但也只说:“去吧。” 昔年过去为顾爸和顾妈打开车门,送他们上车,靠近车窗前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完事我立马就送了了回去。” 顾爸神情略带不安地点点头,和陈家人挥手告别,车缓缓开走。 随后陈爸陈妈也正准备上车,陈妈忽然瞥见一直沉默地立在一旁的陈赫年。 她犹豫了一下,笑着说:“赫年好多年没回南城了,上次回来那么两天又匆忙,都没空出去走走看看。” “今晚你就跟昔年和了了一起吧,去逛逛,南城这些年变化还挺大的。” 陈母话音刚落,陈昔年也立即跟着附和:“是啊,哥回家也没什么事,跟我们一道吧,正好我试礼服的时候,你帮我参谋参谋。” 陈赫年甚至还没回应,事情就被这么定下来。 陈爸陈妈乘一辆车先行离开。 陈昔年打开副驾的门,先让顾知了坐进去。 随后又回头叫陈赫年:“哥?走了。” 陈赫年这才缓缓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路上,昔年开车,顾知了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安静地歪头看着窗外。 陈赫年望着窗外繁华又陌生的城市夜景,也沉默着不发一言。 只在昔年偶尔问他一句什么的时候,他侧过头来简单答了,顺便瞥了顾知了一眼,然后继续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 好似这陌生又熟悉的街景,真有多引人夺目一样。 到了礼服门店,顾知了先被营业员引去试衣间。 陈昔年和陈赫年兄弟俩在休息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陈赫年全程还在手机屏幕上敲着字。 没过多久,又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过来,站到陈赫年身旁,微倾着身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先生,您的礼服也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陈赫年从手机屏幕上缓缓抬起视线,蹙眉看了女营业员一眼。 这时陈昔年及时从一旁站起身,笑着说:“美女你搞错了,这是我哥,我才是新郎。” 女营业员闻言一怔,分别看了看两人。 在这种时候,认错新郎是行业大忌。 年轻的女营业员反应过来,连忙满脸歉意地对陈昔年鞠躬道歉:“不好意思陈先生,是我没搞清楚,还请您不要计较。” 陈昔年不在乎地摆摆手,刚要和女营业员走,又回头看向陈赫年:“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给我点参考意见。” 陈赫年视线沉浸在手机屏幕上,连头也不抬,“我还有事,你自己去。” 陈昔年耸耸肩,也跟着营业员离开。 不知多久过去,安静的等候区里突然传来高跟鞋有节奏敲击地面的哒哒声。 陈赫年迎声抬头,看到一个婀娜的女孩子,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新中式改良鱼尾裙,逆着光正朝他款款走过来。 像一条闪闪发光的美人鱼。 他目光突然定住。 引顾知了过来的营业员笑着问他,“陈先生看看怎么样?陈先生真有福气,顾小姐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 “陈先生?” 陈赫年在营业员的轻唤声中回神,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开。 还不待他开口,顾知了忙尴尬地跟女营业员解释:“不,他不是……” 陈赫年突然站起身,低声说道:“等一下吧,昔年还没出来。” 然后他对顾知了轻点下头,拿着手机转身出了门。 陈昔年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他站在橱窗外,一边踱着步,一边打电话。 “哥从下午落地南城开始,就没闲着,这电话真是一个接一个地打。” 陈昔年站在顾知了身边,侧头看着橱窗外的陈赫年,跟她吐槽。 顾知了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陈赫年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竖条纹西装,长身立在透明玻璃橱窗前,神情认真地讲着电话。 似乎每一次认真看他,他都是那么耀眼。 就如同天上令人仰望的神明一样,不知不觉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37章 自己喜欢才重要 “那位是?”刚刚一直陪着顾知了的女营业员和他们一起望着窗外,忽然问出声。 陈昔年扯唇笑,有些骄傲的样子,“那是我大哥。” “果然,陈先生一家子都是高颜值呢。”女营业员马屁马上拍起来,“您兄弟两个真是各有各的帅,您未婚妻顾小姐也美得像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陈昔年被营业员拍马屁拍的美滋滋,转过头去看顾知了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礼服。 他单手支着下巴,看着顾知了微微皱眉,问一旁的营业员:“礼服怎么是这个颜色的,没有红色吗?” 营业员微愣一下,看向顾知了,笑着说:“有的,我们什么颜色款式都有,您要是不喜欢这件,也可以再试试其他的。” “只是,这件是……” “是我执意不要红色,选了这件的。”顾知了接过营业员的话道。 陈昔年不解,问她:“为什么不选红色,我看人家订婚不都穿红色,图个喜庆吗?你不喜欢吗?” “为什么要看人家?” 陈赫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朝他们走过来,目光落在顾知了身上一瞬,又看向昔年。 “自己喜欢才重要。”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转身又靠坐回沙发上。 昔年挑了挑眉,看向顾知了,笑得宠溺:“既然哥都这么说了,小知了你喜欢就好。” 顾知了看着他,抿抿唇,没做声。 这场订婚酒会是什么排场,礼服是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其实对于她来说,都没什么紧要的。 只是那些洋溢着喜庆氛围的大红色,看起来实在是扎眼,她不喜欢。 两个人的礼服确定下来后,又由两个营业员引着回到试衣间将礼服换下来,再打包好,当晚就可以带走。 由于女生的礼服穿脱比较复杂,陈昔年提着礼服从另一个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顾知了那边还没完。 兄弟两个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手机等着。 突然的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瞬间打破了这种安静。 陈赫年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见昔年正举着手机到耳边接听。 “你好。” “对,我是陈昔年。”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电话对面不知道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陈赫年眼看着昔年表情由起初的不敢相信,逐渐变得兴奋,连一双眼睛里都闪着晶光。 “好,我有时间,那我们一会儿见。” 陈昔年结束了通话,脸上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在原地来回踱步,情绪激动地双手猛地握成拳,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陈赫年在一旁,像是看猴子耍宝一样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昔年讪讪地把手放下,朝女试衣间看了一眼,喃喃着问:“怎么还不出来?” 然后他抬腕看了眼手表,犹豫着跟陈赫年开口:“哥,我突然有点事,赶时间必须先走。我把车留下,等小知了出来,你能不能帮我把她送回家?” 陈赫年闻言抬头看着他,神色平静地问他:“这么急?不能再等一下?” 昔年嘿嘿笑着,解释:“真的很急,等下我要去见人聊点事,这对我很重要,拜托了哥。” 昔年双手合十面对陈赫年,又一副哀求的语气:“哥,求你了,帮帮忙!” 陈赫年眉头轻蹙,有些为难的样子:“知了出来见你不在,我怎么说?” “你再等等吧。” 陈昔年又看了眼手表,愈加焦急起来。 “哥,我再不走真来不及了,人家一会儿要赶飞机呢。” “等小知了出,你就说我跟人约了谈工作的事,她会理解的。” 他说完,把车钥匙隔空扔给陈赫年,还不待他再说话,转头就跑了。 陈赫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车钥匙,又看看被昔年扔在沙发一旁那个装着礼服的盒子,无奈摇头。 顾知了被营业员送出来的时候,一眼只看到了独自安静坐在休息区的陈赫年。 她下意识朝男试衣区看了一眼,呢喃着问:“昔年还没出来吗?” 营业员也诧异:“应该不能吧,男士那边总是快一点的。” 陈赫年闻声抬头,看见顾知了过来,他收了手机从沙发上起身,问她:“好了?” 顾知了下意识点头。 陈赫年提起一旁昔年的礼服盒子,又从营业员手里接过顾知了的,轻声对她说:“那走吧,先送你回家。” 顾知了诧异,继续追问他:“昔年呢?” “边走边说。” 陈赫年虚虚托着顾知了后背,将她带出了门。 在去取车的路上,他简短地和她复述了一下昔年的话。 顾知了听完后,没再说什么,直接坐上车,任陈赫年将车驶上马路。 虽然她心里清楚,昔年能做出半路丢下她的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虽然她对他早已不抱有任何期待,只把他当成联姻对象对待。 可今天这种时候,在陈赫年还在场的情况下,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地就撇下她这个联姻对象,恐怕换成是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只不过,她对这种情况更习以为常罢了。 车子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穿梭,时停时走。 等红灯的时候,车子停在拥挤的马路中央。 陈赫年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瞥了一眼身旁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顾知了。 她脊背僵直地坐在那,侧着头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双唇用力抿着。 自从知道昔年先行离开后,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她心里应该是难过的吧? 他想。 不知什么时候,红灯早已变绿,后面有车焦急地鸣笛。 陈赫年收回视线,重新启动车子,汇入密集的车流中。 即将路过一个路口时,他突然心思一动,猛打了下方向盘,将车开进一条巷子里。 最终在一家文具小店前停下来。 顾知了望着窗外忽然变换的街道,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陈赫年。 他让她在车上等,自己则解开安全带下车。 第38章 偶尔放纵,无伤大雅 高大的身影钻进小店里,被里面昏黄的灯光映衬在玻璃窗上,若隐若现的。 顾知了下意识伸出一根手指,在车窗上轻轻描摹这道模糊的影子。 没一会儿,陈赫年提着一个塑料袋从小店里出来。 顾知了迅速收回手指,看着陈赫年上车,看着他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车后座,然后重新启动车子回到主路上,最后直接驶上了通往城郊的高架。 顾知了望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高架隔音板,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要回自己家的路。 但因为此刻开车的人是陈赫年,是那个不管过去多久,她都可以充分信任的大哥哥,所以她不问,也并不担忧他会带她到什么危险的地方。 反而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繁华都市,她忽然有了一种正在逃离的松弛感。 车子在城郊下了高架,没多久又绕上了公路。 漆黑的路上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一辆车。 顾知了看着自己随着车子,一圈一圈盘旋着向山顶奔去。 她双手抓紧扶手,目视着前方,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冲动。 她想打开天窗,对着山间呐喊咆哮。 可当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神情认真开着车的陈赫年时,她又生生将这种冲动压下去。 身边有个向来沉稳的赫年哥在,他怎么会允许她随意胡闹,干这么危险的事呢? 可不想,车子驶到半山腰时,陈赫年却忽然减了车速,还打开了头顶的天窗。 有风徐徐从头顶灌进来,带来南城冬日的凉意,也带来陈赫年低沉好听的嗓音。 “想做就做,当我不存在。” 闻言,顾知了不敢相信地回头怔怔看着陈赫年。 他侧脸的轮廓在车载屏幕亮光的映衬下,看着硬挺流畅。 “可以吗?”她似不敢置信般轻声问他。 陈赫年忽然腾出右手来,掌心向上朝顾知了递过去:“偶尔放纵,无伤大雅。” 真想不到,这话居然是从陈赫年口中说出来的。 顾知了脸上忽然挂上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见她迟迟未动,陈赫年又将自己的掌心朝她递了递,声音似在蛊惑:“试试。” 顾知了抿着唇,鼓起勇气,终于伸出一只手,搭到陈赫年掌心上,然后解开安全带,借着他的力站到座椅上,双手攀上天窗,将自己半个身子探出去。 她用尽全力,像那夜在波士顿港的游轮上一样,将自己这一段时间来心里的不快与痛苦通通呐喊出去。 声音穿透石壁,在山间不断回响。 最后,她大喊着“陈昔年你真是个大混蛋”,眼角流下冰凉的泪水。 车子最终开到山顶上停下来。 陈赫年先下车,打开副驾这侧的车门,将顾知了轻轻扶出来。 她心中的憋闷和郁结在上来时的路上,已经消散得大半。 这会儿站在山顶,看着远处南城里的万家灯火,她忽觉得心情平静。 身后汽车灯光打过来,风吹着身边的树影摇动。 陈赫年提着之前从文具店带出来的塑料袋,朝她走过来。 顾知了不禁回过头,看着塑料袋问他:“这是什么?” 陈赫年不答她,倒是双手将塑料袋撑开,示意她自己看。 借着车灯光线,她倾身认真看了一会,随即仰起头,有些惊讶地问他:“纸风车?” 陈赫年点头,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透明袋子装着的手工材料。 他亲自动手,三两下就组装好了一个粉红色的纸风车,递给顾知了。 顾知了接过,对着风车轻轻吹了口气,纸风车在她眼前哗啦啦地转起来。 她不觉有点好笑。 想不到陈赫年这样的人,快三十岁了,居然还会做这样幼稚的事。 她忍不住问他:“赫年哥刚刚突然拐到巷子里让我等,就是买这个去了?” “嗯。” 陈赫年微低着头,一边继续弄风车,一边轻声应着。 “本来是去买纸准备自己折的,想不到现在这么方便,什么材料包都有。” 他正好又弄完了一个,顾知了随手接过来,插在地上。 看着被风吹动的风车,她忽然想起一件小时候的事来,回头问陈赫年:“赫年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昔年因为一个纸风车吵架的事吗?” 陈赫年闻言抬头,看着顾知了略挑了下眉,点头。 “嗯,记得,那时候你哭得特别吵。” 他一边继续组装着手里的风车,一边说,嘴角还自然地微微向上勾着。 顾知了听到他这样说,也没忍住笑了,问他:“你就是因为我哭的特别吵,才帮我的?” 顾知了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周末。 他们三个一起在陈家的院子里。 陈赫年坐在椅子里看书,她和昔年本来在画画。 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昔年自己做了一个纸风车在那玩。 她看见了,也很喜欢,就央求着昔年借给她玩一会儿。 但昔年不仅没借给她玩,还捉弄她。 他在院子里来回跑,让她去追他,说追到了就把风车给他。 可他要是存心逗她玩,她一个小女孩的体力,怎么可能能追得上他? 到最后,她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还摔了一跤,连辫子都散了。 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昔年依然不为所动,还在一旁嘲笑她是个小哭包。 可能是她的哭声实在太大了,吵到了在一旁看书的陈赫年。 他放下书,过去轻轻把她扶起来。 帮她拍去身上的脏污,给她擦眼泪,轻声细语地问她怎么哭的这么难过。 她哭着跟他控诉昔年的恶行,他微笑着帮她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好,问她:“那我帮你做一个更好更漂亮的,你可不可以不哭了?” 顾知了听完重重地点头,终于喜笑颜开。 那天后来,陈赫年果然帮她做了一个,比昔年那个又大、又漂亮的风车给她。 想到这里,顾知了忽然才意识到,陈赫年这么晚把她带到这里的目的。 似乎和当年的那个风车一样,都是做来让她高兴的。 她心里的委屈、无奈和不快,虽然她不说,但他也都看在了眼里。 他虽然不能帮她解决,但也在寒冷的冬天里,尽力给她送来一丝温暖的慰藉。 这比任何言语安慰,对她来说,似乎都更有力量。 第39章 难堪的过往 等陈赫年将袋子里的材料都制作成风车,顾知了已经将这些风车在车前围绕着他们,插成了半个圆。 山顶上的风吹着这些风车飞快地旋转,沙沙作响。 陈赫年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件男士外套,披在顾知了肩上。 她肩膀下意识缩了一下,侧头去看陈赫年。 他开口轻声解释:“山上风大,衣服是昔年的。” 她点了头,没做声,伸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靠在车前,借着车灯侧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山顶上一处开阔的平地,一旁不远处有个大院子,院子大门锁着,里面有栋二层独栋小楼。 夜晚黑着灯,应该是没人在。 院子的一角高耸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球似的建筑,顾知了看不出来那是干什么用的,就指着那个圆球问陈赫年那是什么。 陈赫年歪头看了一眼,说:“气象雷达。” 顾知了惊讶。 陈赫年继续解释:“这里是一个气象雷达监测站。现在都是远程监控采集数据,所以这里没人。” 顾知了点点头,“那这里还真是一个不错的秘密基地。” 陈赫年撩起自己身上的大衣,一步跨上大G车前盖上坐下来。 然后他朝顾知了伸手,“来。” 顾知了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勾唇将一只手搭上他掌心,借着他手上的力道,也翻身并肩坐在他身旁。 她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夜空里有一轮金黄色的圆月,月亮周边围绕着许多亮闪闪的星星。 她抬手指着夜空惊呼:“赫年哥快看,月亮!还有好多星星诶。” 陈赫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又低头看她。 圆月当空,繁星璀璨,而繁星下美人如画,不禁让人如痴如醉。 “南城市中心已经好多年都看不到这样的星星了。”顾知了仰头看着星星,有些惋惜地呢喃着。 想起什么来,她又突然转头问陈赫年:“赫年哥有十年没回来了吧,是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偏僻、寂静,又能看得到这么美的星星月亮,适合一个人散心独处。 陈赫年没料到她突然回头,视线和她忽地对上一瞬后,他迅速移开。 他作势抬手轻挠了下眉心,然后才低声答她:“这里是我出国之前无意间发现的,没想到这些年南城的变化这么大,这里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可能就是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吧。”顾知了接了他的话轻声道。 而后反应过来,她又突然问:“你出国之前,不就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陈赫年被她问得忽的一怔,思绪也骤然飘到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是他与父亲对抗最凶的一段时间。 他心中苦闷,白日里与隔壁职校的小混混在校外起了冲突,打了场群架,被民警带到派出所。 派出所通知了学校,学校又请了家长。 一通流程折腾下来,他被陈父带回家时,已近半夜。 可陈父一直积攒下来的对他的怒气,却没有因为时间太晚而消散。 那天夜里,他跪在地上,陈父用皮带整整抽了他一个小时。 连廖真听到动静出来帮忙劝阻,都被陈父厉声赶回去了。 最后是因为皮带被打断成两节,陈父对他的教训才不得已终止。 那天后半夜,他自己勉强处理了背上的伤口,趴在床上疼的睡不着。 眼泪不自觉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他忽然很想自己早已故去的母亲,就一个人穿上衣服,趁夜溜出门,想去城郊的山上看母亲。 那时候南城路上跑的,能载客的只有出租车,要靠人站在路边徒手去拦。 可后半夜的出租车本来就少,司机们因为安全问题又都很谨慎,他拦到两辆出租车,司机一听他这个时间要上山,都摇头拒了。 但那个时候,他心里太委屈,想念母亲的情绪太浓,等不到天亮,就倔强的一个人靠双腿跑着去。 但没想到天色太黑,跑到了郊区他就迷了路,沿着不算宽阔的山路一路跑上山,就发现了这里。 然后一个人崩溃地坐在山顶上哭,哭着哭着就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然后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如顾知了所说,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也不为过。 但这些难堪的过往,他一点都不想和她提起。 于是,陈赫年只轻描淡写地告诉顾知了:“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去给母亲扫墓,意外发现的。” 然后他指着对面的另一座山,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亲生母亲,就埋在那座山上。” 突然听他说起这个,顾知了今晚第二次被他震惊到。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反复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后,她才轻声问他:“廖阿姨不是赫年哥的亲生母亲?” 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陈赫年抿唇朝她摇了摇头,转过视线,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他淡淡说道:“她是我母亲去世几个月后,父亲说是为了有人能好好照顾我,娶回来的第二任妻子。” 第二任? 顾知了完全不敢相信。 他们家和陈家做了那么多年邻居,她又从小和他们两兄弟混在一起玩,竟然从来不知道陈赫年和陈昔年居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可是,廖阿姨一直对你很好啊!” 甚至在有些时候,要比对她自己亲生的昔年还要好,也难怪他们这些年谁都没有怀疑过。 “是啊,”陈赫年也轻声附和,“她确实一直待我很好,而且我六岁时就叫她妈妈,这些年跟亲生的也没区别。” 尤其是在他在国外的这些年,他和陈父两人性格都十分倔强,幸好有陈母在其中做纽带,缓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他才没有和家里断了联系。 到如今,他在心里,对陈母一直是感激和敬重的。 陈赫年在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亲生母亲,这是顾知了万万没想到的。 她转头,默默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感觉有些心疼。 虽然知道廖阿姨从小就将他照顾的很好,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他多数时,平静的话语下深藏着的是痛苦和孤独。 一股莫名的怜惜感忽然涌上来,顾知了不自觉地伸出手,在陈赫年靠她这侧的肩膀上无声地拍了拍。 陈赫年感觉到,蓦地回头看她,肩膀也瞬间僵硬。 第40章 我会留到你的订婚礼结束 顾知了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看着他笑。 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又都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车前的那半圈风车还仍在不停地旋转,沙沙沙的响着。 两人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正好这时,顾知了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在这寂静的夜色里。 她忙低头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顾爸打来的,她连忙接了。 顾爸上来就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是礼服还没选好吗?” “啊爸爸,很晚了吗?”她下意识转头看了陈赫年一眼,正巧他也回过头在看她。 他抬起左腕到她眼前,给她看时间。 这一看,顾知了吃惊的不禁睁大了眼睛。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难怪爸爸要打电话来问她了。 她只能说自己这边刚刚结束,马上就回家,让父亲不要担心。 等她挂断电话的时候,陈赫年早已从车上下去了。 “顾叔担心了吧?现在送你回去。” 他站在车前,再一次朝她伸手过来。 顾知了这次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覆上去,身子前倾正要往下跳,不料却突然被陈赫年单手拦腰一托,双脚瞬间稳稳地落在地上。 她站稳,他双手也不动声色地离开。 她一时还回不过来神,怔怔地仰头望着他,心脏也忽地乱了频率,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 陈赫年神色淡然的突然转身朝驾驶位走,“上车吧。” “哦。” 顾知了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迟钝地应了一声,也转身跟着他迅速上车。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氛围忽然又变得很沉闷,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再说话。 陈赫年把车开得很快。 来时一个小时的路,回程却几乎只用了半个小时。 陈昔年的大G,直接被陈赫年停在了顾知了家门外。 顾知了轻声细语地和他道了谢后,开门跳下车。 不料下一秒,陈赫年也跟着下来。 她听到紧跟着传过来的车门声,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 “赫年哥,你还有事?” 陈赫年没回答,直接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门,拿出那个装着礼服的盒子。 顾知了见状,有些懊恼地抿抿唇,心里却在苦笑着。 试了一晚上,到最后,她居然把礼服给忘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心里有抵触吧。 如果内心里对这场订婚礼充满期待,又怎么能忘呢? 陈赫年过来,将礼服盒子双手捧着交给她。 她接过,讪讪地和陈赫年说谢谢。 陈赫年点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相对站了一瞬,顾知了见他没有要先走的意思,她只能抱着礼服盒子,单手向身后指指。 “那,赫年哥,我先进去了?” “嗯。”陈赫年声音低沉,神色漠然。 顾知了点头,双臂抱着礼服转身,慢慢朝家门口走。 “知了!”身后忽然传来陈赫年的声音。 “嗯?” 顾知了下意识应声,转头。 陈赫年看着她说:“我会留到你的订婚礼结束。” 顾知了怔怔看了陈赫年一瞬,明白过来,朝他弯唇浅浅地笑,故作开心的语气说:“我知道呀!赫年哥不是专门从波士顿回来参加我和昔年的订婚酒会的嘛?” 她笑容微微僵硬,又重复:“我知道的。” “时间不早了,赫年哥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陈赫年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轻“嗯”了一声,应她:“去吧,晚安。” “好。” 顾知了转身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换上一种淡淡的忧伤情绪。 进门后,她换了拖鞋,低着头,抱着礼服盒子有气无力地往里走,并没有留意到客厅的动静。 她正准备上楼时,忽然听人在身后叫她:“了了。” 她回头,看见顾爸正坐在客厅里靠窗的沙发上。 窗外,那辆大G正缓缓倒退着,从他们家门前驶离。 她脸上立马挂上笑,朝顾爸走过去,“爸爸,您怎么还没睡?电话里不是跟您说了让您先睡,我马上就回来了吗?” 顾爸笑笑说:“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哪睡的着?” 他朝女儿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去。 顾知了将礼服盒子放到茶几上,人直接坐顾爸身旁。 “我又不是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您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爸不理她的话,只是轻拍着她挨着他这侧的手背,刻意板着脸说:“不是一个人我就不要担心了吗?” “就是不是一个人,当老爸的才要更担心!”顾明堂脸上带了些笑意,无奈叹息一声,“说实话,除了我自己,我把你交给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不放心。” 顾知了被顾爸后面这句话触动,软软地叫了声“爸爸”,挽着他的胳膊,将头斜靠在他肩膀上。 “爸爸你放心,以后不管在哪,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照顾好自己的,争取不让您再担心了。” 顾爸呵呵笑,低头问她:“你这话,我能信吗?” 顾知了不解爸爸为什么这么问,抬头看着父亲,努起小嘴朝顾爸撒娇说:“我怎么就不能让您相信了?我不一直是您的乖女儿嘛。” “哦?”顾爸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神秘,“那我的乖女儿,你给爸爸说说,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顾知了头又靠在顾爸肩上,闭着眼呢喃着问:“什么怎么回事?” 顾爸忽然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神情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如果我还没老眼昏花,看错了的话,刚刚是陈赫年送你回来的,你们还在外面说了会话。” 顾知了睁开眼,手支着沙发坐稳,笑着说:“是,您眼睛一点都不花,是赫年哥送我回来的。” “那昔年呢?”顾爸眼里瞬间染了些怒意,气呼呼地问:“他人呢?他不是答应我,完事一定亲自把你安全送回家吗?” 顾知了脸上的笑意渐消,她悄悄移开视线,不敢看顾爸的眼,只轻声说:“昔年他有事,怕太晚回来您会担心,就拜托赫年哥先送我回来了。” 不料,顾知了的这个说法,不但没能瞒过顾爸让他消气,反而让他的怒意更盛了。 第41章 了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有事?这么晚了不送你回来,还能有什么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顾爸起身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解锁屏幕就要拨电话。 顾知了见状也忙起身去拦,“爸爸,这么晚了你就别打了,昔年是真的有事。” 可顾爸单手就把顾知了给拦住了,他的电话最后还是拨了出去。 顾知了只能无力地垂下手,安静地坐下,等着顾爸对着电话对面的陈昔年大发一通脾气。 可不知为什么,电话那端好像许久都没人接。 这通电话被自动挂断后,顾爸紧接着又打了一遍,可还是一直没人接。 等通话再次被自动挂断后,顾爸气的直接将手机甩在沙发上。 “这小子就是不靠谱。” 顾爸站在沙发前,双手叉着腰,气得胸膛猛烈地起伏着。 顾知了起身,轻抚顾爸胸前,让他先坐下,安慰他:“爸爸,你别生气了,不值当的。” 顾爸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他忽然拉着顾知了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了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说一句不愿意了,爸爸明天就去和陈家退亲,就算是咱们家的药厂不要了,爸爸也会帮你把这婚事退了。” 顾爸几句话,是真真切切地戳到了顾知了心里。 她有点想哭。 可这时候,她偏偏最不能在顾爸面前哭。 她一直在他面前伪装的快乐,喜悦,努力让爸爸相信她对自己和昔年的订婚是期待的。 如果这会儿连她都表现出来失望和后悔,那爸爸就一定会选择破釜沉舟,不给他自己留一点退路。 那样她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自由和快乐吗? 所以她一定不能在爸爸面前表现出来一点点不情愿。 可是眼睛好酸,心里好涩,怎么办? 顾知了低着头,不作声,努力把这些酸涩感忍回去。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顾爸轻捏着她的手又说:“了了,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咱们顾芝堂,到今天,已经传承百余年。如今它快经营不下去,其实原因很多。” “这其中可能真是爸爸能力不济,也可能这就是它得命数。” “但用子孙后代的一辈子幸福,去换它勉励维持下去,有一次就够了。” “多了,它不值得。” 顾爸的话,顾知了听得糊里糊涂的。 她努力压下眼里和心里的酸涩感,抬起头看向顾爸,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轻声安慰顾爸说:“爸爸,你不要多想。我和昔年好着呢。” “他最近一段时间,真的有在努力改变了,我能看到。” “而且今天他是陪我选好了礼服,和人约了去聊工作的事了。” “我们还有几个月就要大学毕业了,他不想读研,那找工作也是正经事嘛。” 顾知了摇摇顾爸的手臂,撒娇着问:“你说是不是爸爸?” 顾爸最受不得她这样跟他撒娇,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指轻点她额头。 “傻丫头,明儿哪天叫昔年那小子把你卖了,你都还在帮他说话呢!” 顾知了呵呵笑着说她不会的。 顾爸明知道她这个女儿惯常是有了委屈,就自己往肚子里吞,一直乖巧懂事的要命,可还是拿她没有办法。 他忽然一把揽过女儿,重新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口中呢喃着:“怎么办呢?爸爸老是担心我的了了这种性格,离开爸爸在外面会受委屈。” 他不自觉又轻叹了一声,“那样的话,真是比让药厂倒闭了,还让爸爸难受呢。” 顾知了头在顾爸怀里蹭了蹭,呢喃着跟顾爸保证:“爸爸,你不用为我担心,我长大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会无条件顺从的顾知了了,我也有自己的思想,知道自己要什么,想做什么,不会再为了迎合别人委屈自己的。” “好,那了了一定要说到做到。”顾明堂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不然谁让我们了了受了委屈,爸爸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一定叫他好看!” 顾知了笑着应和:“好,那样我们就一起叫他好看。” 和顾爸聊了一阵,顾知了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凌晨。 她进浴室洗澡前,特意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 昔年自从从婚纱礼服店离开,几个小时过去了,一个消息都没有给她。 谈什么,也用不着谈这么久吧? 而且他居然连顾爸的电话都不接,是做什么去了,连电话都不方便接了。 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瞬间让她心思不宁。 她闭了闭眼,轻摇头努力赶走这些让她心烦意乱的想法,拿上换洗衣物去洗澡。 等她从浴室出来,第一时间又去看了手机,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她皱眉坐在床上,犹豫了一瞬,主动给陈昔年打了电话过去。 可电话还没响一会儿,就被对面掐断。 顾知了将手机从耳旁拿下来,看了一眼,确认电话是被对方主动挂断的。 手臂无力地垂下去,她视线怔怔盯着面前的白墙上看,茫茫然,没有焦点。 片刻后,她嘴角忽然扯出一丝自嘲的笑。 早就不该抱有任何一点期待的。 又是她自己犯糊涂,拎不清了。 想通后,她不再执着于陈昔年今晚到底干什么去了,转身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不料手机消息突然“叮”了一声,她顺手解锁屏幕,发现居然是陈昔年回了条微信消息给她。 昔年:【抱歉哦小知了,我刚到家一会儿,哥在我房里,不方便接电话。另外刚刚妈跟我说,订婚礼前这两天我们不能见面,我又要帮忙安排一些琐事,这两天可能没时间给你电话了。订婚礼那天上午我会亲自去你家送聘礼,我们那天见!小知了要乖哦!】 顾知了将这条消息从头到尾看完,只给他回了一个字:【好。】 正式订婚礼的前一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这天晚上,顾爸顾妈难得没有再吵架,和顾知了一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期间顾爸和顾妈时不时交流一下次日订婚礼上的细节,顾妈偶尔还不忘征求一下顾知了的意见。 家里的氛围一年中难得有几次是这样温馨的,她不想破坏。 所以不管顾母问什么,她都笑着说:“都行,我听妈妈的。” 晚饭过后,顾爸顾妈出去安顿前来参加订婚礼的客人。 顾知了本打算回房看会书,不料书还没打开呢,张姨就上来叫她下楼去,说是有人找她。 第42章 道德绑架吗? 她狐疑着跟下楼,发现她的闺蜜江之南正站在客厅的沙发前,打量着墙角的一盆腊梅。 她激动地立马朝她扑过去,从身侧将人抱住。 “之南你什么时候回南城的,怎么不告诉我?” 顾知了抱得紧,江之南回不过身来,只能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下,略带责备的语气侧头反问她:“那你明天订婚,怎么不告诉我?” 突然被好闺蜜这样质问,顾知了缓缓松开了抱着江之南的手臂,看着江之南转过身来,表情有些讪讪地问:“你都知道了?” 江之南好笑:“我想不知道也难吧?” “你们家陈昔年,在高中同学群里,提前一个礼拜就在发请帖。” 陈昔年居然提前一周就邀请了他们的高中同学? 对于这个,顾知了有点意外。 她以为像昔年这样贪玩的人,不会愿意把自己订婚的事弄的人尽皆知呢。 却没想到…… 倒是她,同学朋友,她一概都没有通知。 因为她对她和昔年的这段关系,最终能走到哪,还是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的事,她向来不喜对外人说。 就连好闺蜜江之南她也没说。 一来是她正在实习期,工作很忙。 二来是,她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形容她和昔年这段关系。 “我说顾知了你不够意思了啊!我看到陈昔年的请帖,就在申请假期了,一直忍着没问你,就是等你亲口告诉我呢。” 江之南伸手点了点顾知了的额头,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可你倒好!明天就是正日子了,你到今天下午都没有联系我,你还当不当我是最好的朋友了?” 顾知了连忙拉住江之南双手,给她道歉:“对不起嘛,之南你别生气,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是我……” 她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你怎么了?” 江之南发现她有些吞吞吐吐的,直接追问她。 顾知了咬着唇,忽然轻叹一声,拉着江之南过去沙发上坐。 “是我,对我和昔年这段关系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场订婚也不是我想要的,因为一些现实原因,我不得不这么选择,可面对这个选择,我至今都很茫然。”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选,是对是错。如果我的选择是错的,我想尽可能减小影响范围,所以这场订婚,不管同学还是朋友,我谁都没打算通知。” 江之南虽然听她说的一知半解的,但还是有些不高兴地问她:“就连我也不打算通知?” “顾知了,从高中到大学,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诶。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 顾知了一听这话,急忙解释:“我那天给你打电话,本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 “只不过你正在实习期,工作那么忙,能不能顺利转正就看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了,我不好拿我的事老去烦你。” 江之南真快被她给气死了,伸手掐着她的脸蛋轻轻摇晃:“顾知了,你怎么死脑筋呢?一个电话挂断了,你后面还可以再打啊!我工作再忙,你有难事跟我讲,我抽空都能帮你分析一下,出出主意,哪怕你给我发个消息,留个言呢,我得空了都会给你回复的。” 顾知了脸颊被江之南捏着,说话音也像含在嘴里:“对不起嘛,我保证,以后跟你无话不说,绝不隐瞒。” 江之南终于被她这小模样逗笑,松开她,无奈轻叹了声,从一旁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靠着沙发看着顾知了:“那你现在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知了就把自己研究生考试后,发生的一系列事都如实和江之南讲了。 江之南听完,不禁皱起眉头来,问她:“既然你都知道陈昔年背着你这样了,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的和他订婚?” 顾知了轻摇着头,“我不能。所以这段时间我也很纠结,但我不能看着我爸没日没夜的在外奔波应酬,每天回来都醉的不省人事。” “我也不能眼看着顾芝堂就这么倒了。” “所以你就选择出卖你自己?”江之南气得不行,“顾知了你傻啊?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怎么能当做是交易呢?” “而且陈昔年要是真在乎你,就该管住他自己,而不是明知道你对他的感情,还这样伤害你!” “就算抛却感情的问题不提,陈昔年要是真心悔过,也该诚心诚意道歉,就算没有订婚这回事,也应该劝他父母出手帮你们家。可他现在这算什么?和他父母一起道德绑架吗?” 江之南的话一针见血,顾知了无可辩驳。 如果昔年真的有一点点在乎她,为她着想,她都不会这样纠结和为难。 她沉默了一瞬,才喃喃着说:“我不是圣人,我也有我想保护的人。如果命中注定我在这段感情中得不到真心,那能得到些别的也是好的。至少不用看着顾芝堂倒闭,也不用再看着我爸那么辛苦。” 江之南听完,沉默了半天,冷着声音对顾知了说:“你这个选择,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知道。”顾知了情绪有些低沉地点头,“但我现在不后悔。以后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题越聊越沉重,两人也都渐渐沉默起来,各怀心事的样子。 片刻后,还是江之南先回神,她拉着顾知了起身。 “算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想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今天可是元宵节,南城古镇上有灯市,我带你去逛逛,就当是你的单身狂欢夜了。” 顾知了还来不及拒绝,人就被江之南拉到门口,无奈只能从玄关柜子里捞了自己的大衣跟出去。 两人打车到达南城古镇入口的时候,那里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了。 江之南拉着顾知了随着人群往前走,没多远,迎面就遇上了舞龙灯的队伍,人群也都聚集过来随着龙灯队伍移动。 江之南和顾知了原本拉着的手,没一会儿就被越聚越多的对向人流给冲开了。 第43章 暗恋 等顾知了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人流冲出几米开外,再往前挪动不了分毫。 她想拿出手机给江之南打电话,可拥挤的人群不给她一点机会,她被人左挤右推,双手微曲在胸前,尽力隔挡着,避免前面人一不小心撞到她胸前。 可她力气实在太小,在前退后攘的夹击下,很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脚下步子也逐渐踉跄。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摔倒,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正这样想着,一侧肩膀忽然被人揽过,一股力量带着她用力地向人群外挣脱。 匆忙间抬头,第一眼她只看到身旁人线条流畅的下颚。 这人一只手臂揽她在怀里,一只手臂横在她身前,正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从密集的人群里趟出一条远离人群的路来。 顾知了来不及叫人,整个人随着他的身体缓缓向一侧移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越过拥挤的人群,钻进路边的一家小店。 顾知了终于觉得自己呼吸顺畅了些,她仰头向面前的人道谢:“谢谢你,赫年哥。” “别客气。”陈赫年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顾知了肩上撤回,并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不约而同问出声。 顾知了忍不住抿唇笑,陈赫年则不太自在地抿直了唇。 最后还是顾知了先开的口:“我被好朋友拉来逛灯市,没想到刚进来就遇上了舞龙灯,我们两个被人流冲散了。” 然后她仰头看着陈赫年问:“赫年哥你呢?” 陈赫年微扬了下眉,说:“我也差不多。不过我是陪客人出来的。” 怕顾知了没听明白,他又解释:“就是几个外地来参加你们订婚礼的客人,没怎么来过南城,听闻今晚这里热闹,想要逛一逛,我就陪着过来了。” 顾知了点点头,没再多问。 想起江之南不知道什么情况了,顾知了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电话好半天才被接通。 江之南喘着粗气问她在哪?有没有被挤伤到。 顾知了下意识抬眼看了眼身边的陈赫年,对电话对面的江之南说:“我没事,遇到一个朋友,带我挤出来了。” 江之南听到她没事,也终于放心,告诉她,她在马路另一侧的巷子里。 这会舞龙灯的队伍还有很长,看样子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就让顾知了在原地等着,等舞龙灯队伍全部走过,围观的人群散了,她再过来找她。 顾知了应着,两人结束了通话。 陈赫年在一旁适时问她:“你朋友没事吧?” 顾知了摇头,说没事,“只是她在对面,现在还过不来。” 陈赫年转头朝店里望了一眼,才发现这是一家清吧。 店里环境清幽,靠角落的地方还有两桌空位。 他便试探着询问顾知了:“要不,我们在这儿坐坐,等一会儿?” 顾知了看看门外现在的情况,也没别的选择,点点头,跟着陈赫年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很快有服务员跟过来,送上酒水单,为他们点单。 顾知了看着酒水单,犹豫着要点什么。 陈赫年已经跟服务员要了两杯不含酒精的饮品。 顾知了没做声,将酒水单递还给服务员。 等服务员离开,陈赫年才开口跟她解释:“你酒量不好,喝酒会误事。” 顾知了哑然。 瞬间想起在波士顿让陈赫年带自己去喝酒的那晚。 酒量差,酒品也不好,喝醉了会哭哭啼啼地骂人…… 这些都被陈赫年亲眼目睹过。 现在忽然想起来,当事人又刚好坐在对面,顾知了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地缝没有,有的只是现实的尴尬。 她只能低着头,继续不说话,装哑巴。 服务员很快把两杯饮品送上来,然后对他们说,店里今天有元宵节猜灯谜活动,现场抽三个灯谜,都答对的话,老板送上一盘水果,问他们要不要参加。 闻言,陈赫年看向顾知了,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顾知了想了想,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和陈赫年在这面对面干坐着不说话,更尴尬。 于是她点头说好。 服务员拿来几个不同颜色装着灯谜的信封,让两人从其中挑选一个。 陈赫年还是让顾知了来。 她便没有推却地直接选了一个奶白色信封,交给服务员。 服务员拿着信封过去交给小舞台上的老板。 老板当众打开信封,叫六号桌的客人听好了,笑着宣读了第一个谜题。 “山水相隔两相望,欲语还休心惆怅。打一爱情状态。” 老板话音刚落,店里大半客人的目光都朝坐在六号桌的两人投来。 陈赫年听完谜题,若有所思地看了顾知了一眼。 顾知了视线从小舞台上缓缓回来,迷茫着看着陈赫年问:“赫年哥你知道吗?” 陈赫年轻抿着唇:“你先说说看。” 顾知了手托腮认真思考了一下,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说出一个答案。 “相思?”她转头朝老板问:“是这个吗?” 老板弯唇笑笑,没说是对是错,表情神秘地卖着关子。 片刻后,他看向陈赫年,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地笑问:“这位先生,是不是还有不同的答案?” 陈赫年不动声色看了顾知了一眼,而后轻轻开口吐出两个字。 “暗恋。” 声音沉稳、笃定。 老板听了,忽而大笑起来。 “恭喜两位,答的都没错,但我个人更倾向于这位先生的答案。” 周围有小幅度的掌声。 陈赫年回过头时,顾知了正在看他。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顾知了率先朝他笑了。 接着,老板公布第二个谜题,是猜一个字。 被顾知了一下猜中。 陈赫年坐在对面,轻抿着唇给她鼓掌。 顾知了开心地朝他比了一个手指,小声说:“还有一题我们就赢了。” 陈赫年看着她,唇角略略向上勾起一点,眼睛里也染上些许笑意。 最后一个谜题,“落红非是无情物,愿作春泥更护卿。打一爱情态度。” 老板宣布完谜题,还没等顾知了思考出答案,他就笑呵呵地指着他们这桌说:“这次该轮到这位先生答了。” 第44章 未来大伯哥? 突然被点名,陈赫年好像丝毫未察觉一般,他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似乎还陷在一种思绪里。 直到顾知了轻声叫他:“赫年哥?” 他漆黑的瞳仁才动了动,看着她问:“什么?” “老板指定你回答第三个谜题呢。”顾知了小声提醒他。 他点头,缓缓从椅背上坐直身体,看向小舞台上的老板,从容开口答道:“是成全。” “回答正确,恭喜六号桌三道谜题全部答对,赠送果盘一个。” 周围掌声响起。 陈赫年转回头,看着顾知了,他神情忽然有些凝重。 顾知了看出来,想要开口问些什么,服务员恰好送来老板赠送的果盘,话便被挡了回去。 两人相对安静地坐了会儿,顾知了忽觉得口渴,端起桌上的饮品喝了一口。 这时,陈赫年突然声音严肃地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知了。” 顾知了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可他叫了她这么一声后,好像却没有了马上要说话的意思。 顾知了看着他也端起杯子,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然后杯子被他握在手里,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似是有什么话,难以开口? 顾知了将杯子轻轻放回到桌上,轻声开口问他:“赫年哥刚刚想要和我说什么?” “我……” 陈赫年略犹豫一下,刚要启唇,就听身后有人叫顾知了。 顾知了下意识抬眸,看见江之南正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她立即站起身,朝她挥挥手:“之南,我在这。” 江之南发现她,立即朝她这边走过来。 陈赫年见状,顺着顾知了的视线,回头和她一起看过去。 “没想到舞个龙灯,就这么多人看,人都要被挤扁了。” 江之南过来,没有注意到顾知了对面坐着的人,随口和她抱怨着。 顾知了伸手拉过她,上下打量着,问她:“你没事吧?” 江之南朝她摇头,“我这么皮实,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没怎么样吧?” 顾知了也摇头,“我也没事,幸好我遇到赫年哥,他及时带我出来。” 江之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狐疑着问她:“你说遇到谁?” 顾知了一下恍然,笑着抬手指向对面的陈赫年,和江之南介绍:“这是昔年的哥哥,陈赫年。” 江之南视线落到陈赫年身上,陈赫年缓缓站起身。 江之南又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顾知了,眼睛都瞪圆了,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问:“那就是你未来大伯哥了?” 顾知了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得立马伸手要去捂她的嘴巴,却被江之南一把拉下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这有什么怕说的。” 然后江之南的视线又转回,落到陈赫年身上,暗暗打量他。 顾知了尴尬地看着陈赫年,给他介绍:“赫年哥,这是我好朋友,也是我和昔年的高中同学,江之南。” 江之南习惯性地朝陈赫年伸出一只手,打招呼:“你好。” 不料陈赫年只是对她略点了下头,并没有伸手,神色淡然地说:“你好,抱歉,个人习惯,望理解。” 江之南下意识看了顾知了一眼,讪讪收回手,清着嗓子故作镇定地笑说:“没关系,尊重,完全尊重。” 陈赫年请她坐。 顾知了向里面挪了个位置,让江之南在自己身边坐下。 陈赫年见状,不动声色的也向里移了个位置坐下。 然后他礼貌地问了江之南喝什么,帮她招来服务员点单。 江之南趁机歪向顾知了,挡着唇跟她小声咬耳朵:“我怎么没听过,陈昔年还有个大哥?” 顾知了悄悄瞄了陈赫年一眼,见他还在跟服务员交代什么,才压低声音回她:“赫年哥很早就出国留学了,很多年没回来过,这次是……” 江之南了然:“专程回来参加你们订婚礼的?” 顾知了抿着唇,点头。 见服务员朝陈赫年点头离去,闺蜜两人才下意识坐好,不再耳语,转而正儿八经地聊起了元宵节外面的热闹。 陈赫年全程都不怎么说话,就坐在对面,视线不经意落在对面的顾知了身上。 服务员过来送陈赫年新点的饮品和小食过来时,一不小心碰到了顾知了面前还没喝完的饮品。 杯子倾倒,粉红色液体顺着桌面迅速流淌下去,正好滴到顾知了乳白色的毛呢裙上。 她“啊”地惊呼一声,竟慌张地徒手去擦。 江之南闻声看过去,也瞬间慌了神,等她回头要找东西帮她擦拭的时候,一只骨节清晰的手已经捏着纸巾朝顾知了递了过去。 顾知了抬眸怔了一瞬,跟他道谢,接过纸巾低头擦自己的裙子。 服务员也在一旁惊慌失色地不停道歉。 陈赫年提醒他不要慌,有条不紊地指挥他收拾好桌面上的残局,然后问他们店里有没有湿纸巾。 店员忙点头,迅速取了交给他。 陈赫年把湿纸巾递给顾知了,轻声说:“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 顾知了点头。 江之南本想陪她一起去,却被她拦下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在这陪赫年哥坐一会儿,顺便休息下,我去去就回。” 她起身询问了服务员,便朝身后的洗手间走。 陈赫年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隐入转角处,他的视线还迟迟没有收回。 江之南坐在斜对面,也不出声,默默将他的神态尽收眼里。 等陈赫年收回视线时,见江之南又在打量他,他不动声色对她点头,然后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着,视线也移向别处。 顾知了从洗手间回来时,桌旁就只剩下江之南一个人,正用水果叉津津有味地吃酒吧老板赠送的那盘水果。 她站在桌旁看着对面空了的椅子,疑惑地问江之南:“赫年哥人呢?” 江之南嘴里塞着水果,只朝一旁扬了扬下巴。 顾知了的视线看过去,一窗之隔,陈赫年又站在窗外在打电话。 他的背影在酒吧迷离的灯光和窗玻璃上凝结的水汽中略显模糊,但顾知了还是看出来,他挺拔的身姿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态。 要帮家里的忙,又要跨地域跨时区的工作,他一定很累吧? 江之南把果盘朝她推了推,“喏,吃点水果,挺甜的。”然后视线也跟着顾知了飘向窗外。 几秒钟后,她忽然凑在顾知了耳边,压低声音,“你这位未来大伯哥,看着……有些不太一样。” 第45章 明天的订婚礼,你还要继续吗? 顾知了收回视线,随手叉了块哈密瓜咬着,没接她的话。 “而且,我发觉他对你,更不太一样。”江之南见她没做声,又补充道。 “哪里不一样了?”顾知了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江之南略沉思了一瞬,说:“他看你的眼神?就是感觉,我也说不太好。你没看到他对异性的态度都冷冷淡淡的?” “对我是这样,刚刚你去洗手间,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客人过来搭讪,也被他一句话给拒了。” 听她这么说,顾知了忽然来了好奇心,问:“他怎么拒的?” 想想刚才的场景,江之南先笑起来。 然后她装模作样地学起那女人当时的语气动作,一只手柔弱无骨地搭在顾知了面前的桌面上。 “你好,能麻烦你帮个小忙吗?我手机这个支付功能突然搞不定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江之南学到这里,声音顿了顿,看着顾知了。 顾知了问:“然后呢,赫年哥怎么说?” 江之南立马坐直了身体,一副正经的模样:“抱歉,我不用手机支付。” 说完,她自己先哈哈笑,问顾知了:“你说好笑不,那女的直接就傻眼了。我看人家美女也挺尴尬的,就出声解围,说我可以帮她看看,那女的又说手机好了,一溜烟跑了。” 顾知了面无表情地吃着水果,声音淡淡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赫年哥他常年在国外生活,确实是不使用国内的手机支付,很正常,而且他从小就是冷淡的性子,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 江之南白眼要翻上天,“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现在不信算了,有你相信的那天。” 顾知了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从果盘里叉了一块西瓜塞进江之南嘴里。 江之南咬着西瓜气呼呼:“你堵我嘴也没用,我们走着瞧。” 她话音未落,陈赫年已经推门从外面进来。 顾知了和江之南都下意识地住了声。 “怎么样,处理得干净吗?” 陈赫年在她对面落座,低头,视线在她乳白色的毛呢裙上扫了一眼,湿水处理过的地方颜色略深,但不细看不明显。 顾知了点头,轻轻扯了下裙摆,“还好,痕迹不明显,回家再处理一下就行了。” 陈赫年点头,抬腕看表。 顾知了意识到他可能有事要赶时间,忙开口道:“赫年哥,你要有事的话,你就先走,不用陪我们,我和之南再逛一逛也就回去了。” “没事,不急。” 陈赫年看看桌上已经吃的差不多的果盘和小食,提议道:“现在外面人群散了,你们还要逛逛的话,我陪你们一起,这样安全些。” 顾知了有些意外,下意识问:“赫年哥不是陪客人出来的吗,这样方便吗?” 陈赫年淡声答:“没关系,客人我已经叫人来接了。” “哦……”顾知了点点头,犹豫着去看江之南。 江之南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没问题啊,多个人一起逛有什么不好?” 就这样,三个人在清吧里又小坐了一会儿,一起沿着古镇主街区的灯市走走逛逛。 晚点又由陈赫年开车将她们一起送回顾家别墅。 刚刚路上的时候,江之南就已经和顾知了商定好,今晚两人要住在一起,明日上午她也好帮她打点一些订婚礼上的零碎琐事。 两人下车前,陈赫年忽然叫住顾知了。 江之南见状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朝顾知了笑笑,“那你们聊,我先进去跟顾叔和许阿姨打个招呼!” 顾知了看着江之南下车,直到进了门,她才转头看向驾驶位上的陈赫年,问他:“赫年哥有什么话要说吗?” 陈赫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着身看着顾知了,却一直没有开口。 “赫年哥?” 顾知了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开口,她疑惑着叫他。 陈赫年回神,朝她抿了下唇,淡声说:“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早点睡,别胡思乱想。明天这种场合,应该没时间休息,会很累。” 顾知了怔了一下,笑回:“嗯,我知道了。” 车内突然陷入片刻安静。 顾知了觉得今天的陈赫年,相较于往常,似乎有些不同。 好像今天他们的视线每次意外相触时,他都会很快移开。 他在回避她的视线。 而且今天在灯市上时,他几次叫她,似乎都想要和她说什么。 但最后都被一些突如其来的原因打断。 这会儿他又叫住她,要说的是不是也是同一件事? 但这件事似乎让他很难开口。 于是她又沉默地等了一会儿。 直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按掉。 她才再次出声:“赫年哥,我得回去了,我爸打电话来催了。” “嗯。” 陈赫年的声音像是闷在喉咙里,低沉的不像话。 “那赫年哥回去路上小心。” 顾知了缓缓伸手去推车门,却听见“咔哒”一声,车门忽然被上了锁。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望向陈赫年。 “抱歉!”陈赫年深呼了口气,看向顾知了,“知了,如果不用和昔年订婚,顾芝堂的危机也能解除,明天的订婚礼,你还要继续吗?” 顾知了忽然被问住,她视线对上陈赫年的,一瞬又低垂下去,沉默。 这个问题,之前她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好多次。 如果是最初那几天,她会毫不犹豫地叫停。 可后来离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越加能够认清现实了。 两个家庭,两家企业,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耗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请帖发出去了,相关的媒体也邀请了。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顾芝堂的困境能有转机,也再不是她可以任性的,说不继续就能不继续的事了。 事关两家人,也事关两个企业的脸面。 为了爸爸,她也要顾全大局。 所以,不管如何,到今日,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只是这些,她不想和陈赫年说。 他是因为他们的婚事,只回来这么几天,她没必要给他额外添负担。 于是沉默了一瞬后,顾知了抬眸看着陈赫年。 “赫年哥,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了,我同意和昔年订婚,不只是因为顾芝堂的事。” 她忽然轻轻牵起唇角,脸上挂上抹浅浅的笑,笑容里似乎还掺杂着些许无奈。 “我知道昔年有很多缺点,有些确实让人很接受不了,但我们从小到大,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而且我也等了他这么久,很难一下就放下。” “这也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所以不管赫年哥刚才的假设成不成立,明天的订婚礼都会照常进行的。” “嗯。”陈赫年听完,脸上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回手解开了门锁。 “那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见。” 第46章 单独聊什么 顾知了和陈昔年的订婚礼,是遵照南城的传统婚俗安排的。 订婚这天上午,要由陈昔年带着一些长辈亲友,亲自到顾家送聘礼,坐一会儿,吃些喜糖点心,然后再一起出发去酒店。 所以正月十六这日清晨过后,顾知了起了床,刚洗漱过,化妆师就已经上门了。 她像个木偶一般,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妆台前,任化妆师在自己脸上鼓捣着,一句话都不说。 江之南在一旁看了,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妆台边,倾身看着镜中这张被精心雕琢,却少了一抹生气的小脸,轻声唤她:“宝儿?” 镜子里的顾知了,眼睫极轻地颤动了下。 她的目光仍旧有些空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江之南知道内情,这会儿望着她这副样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化妆师正对镜检查顾知了的妆容,见状笑着打趣道:“小美女是不是今天订婚太紧张了呀?” 顾知了没回答,脸上有一种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不得不随之前行的木然。 江之南只好接过化妆师的话,和她交谈几句,将人送出了房间。 等她回来,顾知了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安静坐在妆台前。 她双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好一会儿后才轻声开口:“宝儿,要实在觉得委屈,就什么都别顾及了,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听见她这话,顾知了才终于算是有了些反应。 她从镜子里抬眸看着江之南,扯唇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有想要反悔,我只是觉得人生很奇妙。” “我曾经那么喜欢昔年,他却因为害怕被束缚住,始终跟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 “如今,我不喜欢他了,却换成他用另一种方式把我束缚住了。” “所以我就说,陈昔年这事干得不地道!就是小人行径!” 话匣子一打开,江之南就忍不住又要开始对陈昔年的行为进行唾弃。 “等会儿他来了,宝儿你就看着,我一定好好帮你出口气。” 顾知了勉强笑笑,没说话。 她换好了礼服后,没多久,窗外就传来了鞭炮声。 “来了,来了。” 江之南听见动静,连忙跑到窗口向外瞧。 片刻后,她轻声嘀咕着说:“奇怪,怎么没看到陈昔年呢?难道他先进来了?” 顾知了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只说:“可能外边客人太多了,你没看到吧。” 江之南狐疑皱了皱眉,“可能是吧。” “不管了,反正陈家人都来了,一会儿他就该上来了。” 可顾知了和江之南在楼上,左等右等都不见门外有一点动静。 按照流程,陈昔年进门送上聘礼后,就会上楼来请顾知了,然后和她一起认识顾家这边的亲朋和长辈。 可他进来好一阵儿了,一直没上楼来是什么意思? 最终,江之南按捺不住,从顾知了身边起身:“宝儿,你稍等会儿,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然后她走到门口,刚一拉开门,人就忽然定住。 顾知了坐的这个方向,看不见门外的情况。 她狐疑地问突然杵在门前的江之南,“怎么了?” 江之南没回头看她,开口的声音有些结结巴巴:“陈,陈,陈家大哥,你……” 顾知了闻言,立马起身跑到门口,见陈赫年一身纯黑色双排扣西装,就一个人立在门外。 她有些意外,叫了声“赫年哥”,然后视线不经意就朝门外逡巡。 “昔年呢?”确定没有在门外看到昔年后,她问陈赫年。 陈赫年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在盯着她看了一瞬后,转过视线望向江之南:“抱歉,能不能麻烦江小姐先回避下,我要和知了单独说几句话。” 江之南下意识看了身边的顾知了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然后她朝陈赫年笑笑:“好,你们聊,那我先下楼等。” 江之南离开后,顾知了和陈赫年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对视着,谁都没有再先开口。 她想不通,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该出现的陈昔年没有出现,而本不该站在楼上的陈赫年要跟她单独聊些什么。 难道是昔年临阵后悔,不想被束缚住了? 想到这个,顾知了也不知道心里是轻松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能不能进去说?”好一会儿后,还是陈赫年先开口。 似是怕顾知了误会,他紧跟着又补充道:“在走廊里不方便。” 顾知了闻言,向一旁退了两步,让陈赫年进来。 陈赫年迈入屋内,看见一屋子的喜字和红色装饰,不动声色地敛了眸子。 顾知了关上房门,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陈赫年的背影,没有问他要跟她说什么,直接开口问陈昔年。 “昔年他没来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听起来带着满满的无力感。 陈赫年转过身,面对着她,目光沉沉:“对。” 这会儿,顾知了心里早已有了准备,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只平静地问:“为什么?” 陈赫年沉默了一瞬,看着她,似是在组织语言,怎么说出原因才不至于伤到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会儿,任陈昔年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都伤不到她了。 她只要保住了顾芝堂,全了顾爸的脸面,其他都无所谓。 就算昔年今天不出现也都无所谓,只要陈顾两家的合作能够如期顺利进行就可以了。 “赫年哥,你不用怕我承受不了,你只管如实说就好。” 她见陈赫年似乎还是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又继续追问道:“是昔年反悔了吗?那陈顾两家的合作呢?还能继续进行吗?” 陈赫年终于开口:“两家的合作你不用担心,不管怎样都会如期进行的。” 他声音顿了一下,看着顾知了说:“只是昔年,前两天给家里留了条消息说有事,之后就不见踪影,手机也联系不上,家里只以为他贪玩,到日子自然就回来了。” “但没想到,到今早他人还没回来。” “今天家里客人众多,母亲和父亲脱不开身,只能由我代替他们,先将聘礼按时送过来。” “至于接下来的事,我和顾叔刚刚也私下沟通过了,要怎么做,全凭你的意愿。” 顾知了不解,皱着眉头疑惑着问:“我的意愿?” “对,”陈赫年点头,“如果在昔年不一定能按时出席订婚礼的情况下,你可以选择取消这个订婚礼,届时就对外公布订婚礼因故延期,酒会就只是陈顾两家合作的酒会。” 顾知了听完犹豫了一瞬,又问:“这是我爸爸和陈伯伯他们共同的意思吗?” 陈赫年沉吟,片刻后才声音低沉地开口:“说实话,这是我和顾叔的意思。” “那陈伯伯和廖阿姨是什么意思?”顾知了总觉得这场订婚,取消或者延期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毕竟它从开始就是从利益牵扯考虑的。 陈赫年垂眸,沉默着不语。 顾知了再次追问:“他们是不同的想法是不是?” “赫年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到现在为止,早就不是我一人喜好的问题了。 第47章 冒名顶替 陈赫年犹豫了片刻,才如实告诉她。 “我父母亲的意思是,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尽全力联系昔年,希望他能按时赶回来。” 顾知了听完,后退两步坐到床上,双手交握在身前陷入思考。 这意思很明显,陈家父母想要毫不声张的,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毕竟在订婚当天消失不见,逃婚的是陈家儿子。 他们陈家首当其冲会被推进舆论的旋涡里,影响声誉,也会影响企业的正常运营。 对于顾家的影响,多少也会有。 首先她会被全网嘲笑,顾家的脸面也不好看。 其次,这种情况下的陈家,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两家的这场合作。 在遇到困境的时候,人往往都会先选择自保,那么陈家也不会例外。 所以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她只能按照流程先去酒店,到时昔年能不能出现,合作能不能继续,也只能再静观其变了。 “赫年哥,就按陈伯伯和廖阿姨的意思吧。”顾知了片刻后出声,“这就是我的意愿。” 陈赫年闻言还想再说什么,但被顾知了制止了。 “赫年哥,你不用劝我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在顾知了的坚持下,顾爸也不得不压抑着心中的怒意,顺着女儿的意思,带着亲友按时到达酒店,将这场如同闹剧一样的订婚进行下去。 宴会厅门外,两家父母站在门外迎客。 陈父陈母脸上挂着笑,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从容样子。 顾明堂则全程都黑着脸,只在有客人过来寒暄时,才在许慧娟的提醒下扯唇笑笑。 等客人差不多到齐,订婚礼仪式也即将开始,陈家费尽各种方式,也没能联系到陈昔年。 实在没办法了,这会儿两家人又都凑在顾知了的休息室里,再次商量要怎么办。 顾爸主张实话实说,订婚的事推迟再议。 可顾妈和陈家父母都持反对意见,担心这样影响太不好,想要一个体面又折中的办法。 “那你们说说,还有什么折中的办法?” 顾爸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儿低着头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他就心疼的要命。 只恨自己没本事,才让女儿被人家这么轻贱。 陈父陈母一时也被问住,拿不出个可行的办法。 陈父被气得更是指着陈母斥责:“就你教的好儿子,除了工作不行,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我们陈家的脸就快要被他给丢尽了!” 面对陈父的指责,陈母不敢出声,只低着头默默地抹眼泪。 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陈赫年,闻言突然开口帮陈母说话:“爸妈,现在就指责是谁的问题没有意义,现在关键是要解决问题。” 他这话一出,屋内的所有全都朝他看过来。 他看了一眼顾知了,然后目光坚定对陈父说:“我赞同顾叔的意见,取消订婚礼,但仍旧当场宣布两家的合作,这样不容易引起外界过多猜测。同时让公司公关部利用合作媒体关系,尽量控制住舆论风向。” 陈父听完没立即做声,他低眸沉吟了一会儿,视线忽然落在陈赫年身上。 他忽然转向陈母问:“你之前跟我说什么?公司有股东指着赫年叫昔年?” 陈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事,今天好像还不止一个客人将赫年认成昔年。”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陈母忽然反应过来,声音激动地高声说:“不行,我不同意!” “虽然赫年这么多年从来没以陈家儿子的身份在公众面前露过面,但让哥哥冒名代替弟弟完成订婚这样的事太荒唐,我不能接受!” 陈父提议还未说出口,就遭到陈母的强烈反对,他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一时间脸黑得像碳。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要不是你的好儿子突然给我搞这么一出逃婚的戏码,我用得着出此下策吗?” “再说又不是真的,赫年就回来这么几天,也没人认得出他,今天他代替昔年把这场宴会圆过去,等昔年回来一切如常,未婚妻还是他的。” 经陈父这样一说,陈母也开始有些犹豫。 而这对话的主角陈赫年,却站在一旁低垂着眸子,沉默着。 没拒绝,却也没同意。 顾知了被陈父陈母这段对话震惊到。 这样的想法,就光是想想就很不尊重人。 她是个外人,又靠这种关系想要寻求陈家的帮助也就罢了。 可赫年哥是陈伯伯的亲儿子啊! 从小不被父亲看重,早早就被扔到国外独立,如今回来却被父亲要求去做小儿子的替身。 这对他才是最大的不尊重。 顾知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料顾爸先她一步发飙。 “你们陈家当我女儿是什么?当我顾家是什么?任你们搓扁揉圆的面团吗?” 顾爸站起身,气愤的将手边的茶杯一把掼在地上。 顿时瓷器碎片飞溅,吓得陈母慌张后退了两步。 “是,”顾爸轻点着头,看着陈父陈母,语气无奈又自责:“我顾家这次是要依附于你们陈家,应该要低声下气些,但也不是要让你们这么来轻贱的!” “你们家昔年之前就行为不检点,我女儿为了我和顾家忍气吞声地同意订婚,结果他就闹这么出逃婚。” “弟弟临阵逃婚,就抓哥哥来临时顶上,天底下还有这么荒唐的事吗?你们陈家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家父母被顾爸质问的一时无话。 许慧娟见状,连忙上前拉住顾明堂,小声劝他:“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嘛,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闹僵了谁都不好看。” 顾爸却一把将她的手甩下去,不管不顾道:“到现在这情况,我还怕闹僵不好看?” “要不是你一直要我为顾家多想想,我们了了用得着在这被人家轻贱吗?” 顾爸说罢,忽然过去一把拉起顾知了,“走,这婚我们不订了,我们为顾芝堂付出的够多了,接下来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顾知了被顾爸强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出走,出门前她不经意回头看了眼。 陈赫年站在几步外,正看着她,神态是一如既往的幽深。 第48章 仪式取消 父女两人出了休息室还没走出几步,许慧娟就追了出来,拦在两人面前。 许慧娟气得脸色微红,“顾明堂,你冷静点行不行?你不能就这么带了了走!” “现在不走还能怎么样?”顾爸厉声反问,“难道任凭他们两个儿子换来换去,继续作践我们了了?” 许慧娟十分不认同顾爸的观点,问:“那怎么能是作践呢?只是外界对赫年不熟悉,临时应付一下,又不是真的换了对象!” “还有,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其他办法,但你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带了了走。” “就你们还能商量出什么好办法?” 父母的争吵声激烈地响在耳畔,忽远忽近,眼前的两个人也逐渐变成了两道虚影。 顾知了突然觉得很无力。 她不懂为什么她的家是这样的? 也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妥协了,事情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快速结束这一切,然后逃开,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这个念头在心中突起,又迅速膨胀。 顾知了一言不发,忽然转身朝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内,宾客们座无虚席。 可能是等的时间长了,他们有些人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顾知了突然拉开宴会厅的门,一时间所有宾客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她身上。 她身着那件乳白色新中式改良鱼尾礼服,穿过由鲜花铺成的路引,径直上了舞台。 在台下宾客们探究的目光中,她拿过话筒,脸上挂着笑,先朝宾客们缓缓鞠躬。 “各位来宾,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不高不低,却恰能让整个宴会厅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 她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接近疲惫的冷静。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出席我和昔年的订婚宴。很遗憾,如大家所见,由于一些突然情况吧,昔年,他今天无法到场。” 她这句话话音刚落,台下已经响起阵阵骚动。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和昔年之间的私事就不在此多言了。今天的仪式取消,烦请各位尽情享用宴席,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语闭,顾知了微微颔首,转身,在满场惊愕的目光中从容地走下舞台,径直出了宴会厅。 顾知了独自走到酒店大堂的时候,恰好陈赫年追了过来。 他拦住她,皱眉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她朝他轻轻摇头,“我没事赫年哥,就是太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她说完就绕开陈赫年,要继续往前走。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一只胳膊,语气发沉:“那我送你!” “不了。”顾知了看着陈赫年,疲惫的脸上挂了一丝微笑,“赫年哥你不用专门送我,我出门打辆出租车回去就行了。这边现在这样,肯定也需要人善后,你留下帮忙吧。”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臂从陈赫年手中抽出来,“那我就先走了。” 陈赫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出了酒店大堂,看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便很快跟着出租车一起淡出他的视线。 南城的舆论消息发酵的很快。 尽管陈氏的公关部在顾知了在宴会厅当众宣布取消订婚后,就已经积极采取了各种措施应对,但还是有部分小众媒体略加揣测的将消息迅速发了出来。 并且大部分消息的重点,没有放在陈昔年逃婚上,反而是落到了顾家妄图利用独生女儿攀附豪门,换取顾芝堂起死回生奸计失败上。 一时间网友纷纷转发,评论。 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顾知了以及顾家就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陈赫年一看到消息,心里大致就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陈家为了减轻这件事对陈氏的影响,特意留了道口子,将矛头指向顾家,这样陈氏就能从这场逃婚丑闻中轻松把自己摘出来。 损人利己的手段。 陈赫年对于陈氏的这种行为极为不齿,但碍于做出这种令人不齿行为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毫无办法。 傍晚时分,天色渐黑,他独自开车到了顾家所在的别墅区。 这里虽然是个老别墅区,但安保尚算严格。 所以他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网上常见那种,被媒体围堵家门的情况。 他把车停好,直接去了顾家敲门。 开门的是许慧娟。 她头发微乱,脸色也有些灰败。 看见陈赫年出现在门外,她有些意外,下意识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你怎么来了?” 陈赫年立在门外,身体挺直,淡声答道:“我看到舆论消息,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你帮忙?”许慧娟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陈赫年敛眸,声音低沉:“我知道,这件事是陈家对不住你们,无论是昔年逃婚还是其他,我代陈家向你们道歉,希望能尽力做一些弥补。” 他话落,见许慧娟还在打量他,并没出声,他又试探性地问:“顾叔在吗?我想先和他聊一聊。” 许慧娟看着他犹豫了一瞬,才回他:“他现在不在,我们回来没见到了了在家,打她电话也打不通,他爸怕她出什么事,就急着出去找了。” “什么?”陈赫年一听到顾知了没回家,整个人也都开始紧绷起来,“我在酒店门口看见知了上了车,她没回来?” 许慧娟摇了摇头,“我们紧跟着回来,就没见到她。” 陈赫年略沉吟了一瞬,问:“那许阿姨知道她平时都喜欢去什么地方吗?我也去找找。” 许慧娟认真想了想,“没什么地方了,上学的时候,她都很乖,放学就回家,很少独自出门。出门也大都和昔年在一起,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 昔年喜欢去的地方,多是一些热闹好玩的地方,陈赫年估计她这会儿肯定是不会去的。 那么她从酒店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到底会去哪呢? 陈赫年低眸沉思了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繁星之下,美人如画。 “徐阿姨,我先去找知了。” 第49章 不想回家 从顾家离开,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陈赫年开车匆匆赶去城郊山上的气象监测站。 车子一到达,在车灯的衍照下,就看见一个女孩身穿乳白色的新中式鱼尾裙,正蜷着身体坐在地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那半圈风车在她身边随风旋转,发出沙沙的响声。 陈赫年立即下车,三两步走过去,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从顾知了身后将她盖住。 顾知了像是突然被惊醒,她猛地抬头,看见陈赫年的瞬间,她有些怔愣。 “赫年哥?你怎么来了?” 陈赫年蹲在她身前,伸手拢紧她身上的大衣,才看着她轻声答:“我去你家,许阿姨说你没回家,顾叔也出去找你了。” “我爸,找我?” 顾知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整个下午没有和外界联系了。 她下午看见网上那些舆论消息乌烟瘴气,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她和昔年南城的同学不知从哪得了消息,在她离开酒店后不久,就或打电话或发信息来问她,到底是她为了利益骗婚,还是陈昔年逃婚了? 她被扰得不厌其烦,索性就将手机开了静音,让出租车把她送到了这里。 这会儿她当着陈赫年的面,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陈赫年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她,轻声问她:“记得顾叔的号码吗?” 顾知了点头。 “那先给顾叔打电话报个平安,免得他担心。” “好。” 顾知了用陈赫年手机拨通了顾爸电话。 顾爸起初接电话时,声音很焦急,还隐隐带着不耐烦。 但在听到是顾知了的声音后,他的声音又突然变得激动。 “了了?你在哪?你没事吧?” 顾知了望了面前的陈赫年一眼,他识趣地立即起身,走远几步,立在一旁等着。 “爸爸,我没事。”顾知了轻声细语地回答,“我就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待两天,我现在很安全,你放心吧。” 顾爸担心女儿,但又不敢在电话里问太多,在得知女儿安全后才稍稍放心些,嘱咐了她早些回家后,就结束了通话。 顾知了想起身过去把手机还给陈赫年,不过因为她在这里坐的时间太久了,腿脚已经麻木,人还没站起来,就又栽倒下去。 陈赫年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慢慢将她扶起来,神情关切地轻声问:“没事吧?能站得住吗?” 顾知了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腿麻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她这么说,陈赫年就站在原地扶着她等着。 此刻两个人近距离挨在一起,顾知了歪头看看沉默着的陈赫年,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缓缓挪动两下自己的腿,轻轻将自己被陈赫年扶着的手臂收回。 “赫年哥,我没事了。” 手上突然空了,陈赫年顿了一下,才缓缓放下手臂。 他声音低沉地说:“那走吧,送你回家。” “我现在不想回家,不想听他们因为我的事吵架,我只想静一静。” 顾知了忽然背转过身去,像耍小孩子脾气一样。 陈赫年见状,觉得有些无奈,又觉有些好笑。 从前那个温顺乖巧的小女孩,长大后居然也变得叛逆了。 没有什么不好,反倒是生动了许多。 “好,不回家。”他语气有些无奈地应着,“但也要先上车,再研究去哪,站外面太冷了。” 顾知了这才反应过来,他过来时就把自己的大衣脱给了她,这会儿入夜,山上风又大,他一定也很冷。 她连忙转身,双手抓着大衣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上车。 陈赫年随后也跟上来,沉默地启动车子,开了暖气,开车带着顾知了下山,往远离南城的方向去。 前一晚本就没睡好,紧张焦虑了一上午,又在山上吹了一下午的风。 车上暖烘烘,车子开了没一会儿,顾知了就靠在副驾椅背上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时,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 车里没熄火,暖气还开着,陈赫年的大衣也还盖在她身上,可驾驶座上却没有了人。 她转头望向窗外,偌大的一个停车场,周围亮着灯。 陈赫年清瘦孤寂的身影,正立在车前不远处,举着手机在耳边,背对着她的方向,又在打电话。 她推开车门,一阵冷风吹过来,她不禁冷得浑身打哆嗦。 她抓过陈赫年的大衣,跳下车。 听见关车门声,陈赫年举着手机转过身,朝她挥挥手,很快结束通话朝她走过来。 “睡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赫年哥怎么不叫醒我?” “没多久,看你睡太熟就没叫醒你。” 顾知了点点头,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才想起来手里的大衣,抬手递给陈赫年。 他接过,撑开,却直接又披在了顾知了身上。 顾知了一怔,双手掐住衣襟,还没动,就被陈赫年按住双肩。 “穿着,冷。” 顾知了抬眸看了看陈赫年,没有拒绝。 两个人一起沿着停车场内的路走出去,顾知了看见不远处是个山谷,山谷里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都亮着灯。 她有些诧异地问陈赫年:“这是哪?” “不是说不想回家吗?这离南城三十多公里,是一个新开的度假村。” 见顾知了似乎还有话要问,陈赫年又解释道:“之前一个国内客户介绍的。” 听他这样一解释,顾知了就明白了。 两人从度假村前台开了在山谷里相邻的两间小木屋,由工作人员开着电瓶车送过去。 各自在房间里吃过晚饭后,顾知了和衣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疼的厉害。 脸颊很烫,连呼吸都觉得是热的,她估摸着自己吹了一下午的冷风,这会儿应是吹发烧了。 意识渐渐也随着身体里最后那一点力气消失。 顾知了很快睡着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梦里有两个男人在朝对方挥拳头,一人一下,毫不相让。 她走近,才发现那是陈家兄弟俩。 昔年一拳即将挥到陈赫年眼角时,她下意识大喊:“昔年不要!” 但她喊不出声,她的嗓子就像被一块破布紧紧地封上。 梦里的她,摇着头流下泪,呜呜咽咽叫着“赫年哥”。 第50章 对不起,知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初升的阳光正从窗玻璃里透进来。 她以为自己只睡了一晚,然而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才发现这已经是正月十八的早上了。 她居然睡了差不多三十多个小时。 她坐起身,无意间发现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那件礼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质地和做工都一般的乳白色卫衣。 她正疑惑着是怎么回事时,一旁的沙发上忽然有了些微动静。 她看过去,这才发现沙发上还睡着一个人。 他双腿叉在沙发下,人靠在沙发里,双臂抱胸,头微微后仰着。 身边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发出幽幽亮光。 陈赫年为什么会在她房间的沙发上? 她盯着他愣了会神的功夫,陈赫年抬起一只手臂,轻捏自己的眉心。 然后他坐直身体,突然看见坐在床上的顾知了,他一怔。 “醒了?”陈赫年开口,声音略带沙哑,问她,“身体感觉怎么样?” 听他这么问,顾知了诧异地动了动身体,认真感觉了一下,才轻声答他:“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又酸又疼。”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问他:“我这是怎么了?” “你前天晚上发烧了。” 陈赫年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个盒子,取出里面的体温枪对着她的额头轻按了一下。 体温枪“滴”的一声,他看了一眼:“现在体温正常了。” 顾知了有些木讷地看着他又把体温枪收好,想问他是怎么发现她发烧的,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微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袖口,皱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赫年见状又解释:“衣服是前天晚上晚饭后,我下山在镇上一家小店里随便买的,托给你打针的护士帮你换的。” “打针?” 听他这么一说,顾知了才发现自己右手手背上还粘着一条纯白的输液贴。 “嗯,”陈赫年说,“那晚我买了衣物回来敲门,你房间一直没人应,以为你累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来叫你吃早饭,还是没人应,担心你出什么事,叫了工作人员来开门,就发现你躺在床上烧的糊里糊涂的。” “幸好度假村里有医务室,找了医生和护士过来看过了,打了针,昨天下午才慢慢退烧。” 原来是这样的。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必自己真的是烧得厉害了。 感谢的话,这段时间她已经对他说得太多了,可这会她还是不得不说。 “谢谢你,赫年哥。” 她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喃喃道:“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我似乎总是在麻烦你。” 他朝她抿唇笑了下,“别放心上,烧退了就好。” 他停顿了片刻,转身拿了沙发上的电脑走向门口,“早餐想吃什么?我通知餐厅送过来。” “我什么都行。”顾知了答。 陈赫年点头,“好,那你先洗漱收拾下。”转身出门。 房门被关上,陈赫年忍不住盯着门牌号出神。 之前她发烧的时候,他守在她床边,听着她意识混沌间,还在叫着昔年的名字。 他的心也像一下被人揪住,一阵一阵地发紧。 那一刻,他第一次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这一切是不是根本就不该这样。 直到后来,他竟也在她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叫得心酸又无助。 “对不起,知了。” 他对着房门留下这句话,转身回房。 这天晚些时候,顾知了让陈赫年把自己送回家。 一回到家里,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白天在度假村的时候,她的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 她以超分数线几十分的好成绩,顺利通过了初试。 接下来,她不能继续再沉浸在舆论风暴里自怨自艾,她需要集中精力准备三月下旬的复试。 所以当晚,她就和父母商量,要提前回北城全力准备复试。 顾母这次没再多说什么,倒是顾爸,也告知了她一个好消息。 原来是她不在家的这两天,家里药厂不但没在舆论中被摧倒,反而迎来了新转机。 一家北城的投资公司联系顾爸,有意向对顾芝堂进行考察投资。 如果这事要是成了,那么顾芝堂之前的危机也就能顺利解决了。 顾知了听了,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劲儿地问顾爸,是不是为了让她心里能好受点,故意骗她的。 顾爸却揉着她脑袋,笑着问:“我骗得了你一时,能骗你一世吗?顾芝堂的危机要是解决不了,不还是要破产吗?” “爸爸这几天都在忙着准备这个事,明天就不能送你了,到了北城第一时间报平安。” “好。” 顾芝堂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这一晚睡前,顾知了意外收到了陈赫年的消息。 消息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告诉她,他夜里的航班回波士顿了,希望她能开心。 她直接给他回了消息,祝他一路平安。 之后他便没再回复。 隔日顾知了也回了北城。 三月里,她一边准备研究生复试,一边修改毕业论文。 虽然忙得要死,但日子过的充实,再也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三月下旬,她如期参加了北城大学的研究生复试。 过程很顺利,她对自己能被北城大学的壁画修复专业录取有十足的把握。 却没想到,一周后,她收到的是她复试没有通过的消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联系那位导师的时候,对方对自己都还是很认可的,可临到头,怎么突然变了卦? 她不甘心,又通过邮件联系那位老师,这次得到的回复是,他们上午研究方向需要经常各地跑,有时环境非常艰苦,因为她的身体原因,恐不能适应。 身体原因? 不能适应? 可她的身体好着呢,体检也都过关,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未通过复试呢? 细问之下才得知,是她家人提供了一份她自小患有哮喘的病历给那位导师,这才导致她这次的落选。 家人…… 难道是母亲? 第51章 做自己 顾知了立即拿出手机给许慧娟打了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没头没脑的就冲那端质问:“是不是您做的?” 许慧娟居然连她问的是什么都没问,只沉默了一瞬,便承认了。 “是我。”她声音平淡无波。 可顾知了听见,内心却没法平静。 她颤着声音,问母亲:“为什么?” 全天下的父母无不望女成凤的,可她的母亲为什么偏偏不一样? “为什么?”许慧娟声音发沉,“你不听话,报名时擅自改了专业方向,这次就当是教训了。” 顾知了气的立马质问道:“之前同意和昔年订婚时,您答应过我的,会让支持我读研。您不能因为婚没订成,就干预我读研这件事。” 许慧娟冷哼一声,说:“我没有干预你读研,今年或者明年都行,但你不能读这个专业,其他专业我都不拦你。” “为什么啊?” 忙活了大半年的成果,就这么被母亲一瞬间给抹去,顾知了实在是不能理解。 她对着手机,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这是我喜欢的专业,我为什么不能学?” “本科的时候,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上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您知道学一门自己不喜欢的专业,还要把它学好有多难吗?” “我不愿意放弃自己喜欢的,但为了让您满意,我又必须要学好我不喜欢的,为了这两者能兼顾,您知道这三年多我是怎么过的吗?” 说着,顾知了眼角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她说:“这三年我没日没夜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里,我没有娱乐,没有社交,生活里除了一个不着调的陈昔年,就只剩下学习了。” “如今好不容易能学一个我喜欢的专业了,您的一句不能读,就毁掉了我所有的努力。” 顾知了抬手抹掉脸上泪水,“我倒是要问问,您这是为什么?” 许慧娟沉默了一瞬,才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凉意。 “没有为什么。你长大了,我越来越管不了你了,如果你执意要学这个专业,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妈。” 许慧娟话落,单方面挂断了这通电话。 顾知了手机仍旧举在耳旁没动,她颤抖着双唇,依旧对着手机喃喃着问:“为什么……为什么?” 和母亲通过电话后,顾知了一夜没睡。 到第二日上午,她终于下定决心做了一个决定。 从今以后,她就只想做她自己,学自己喜欢的专业,爱自己喜欢的人,再不受任何人或事的影响。 随后,她又联系了那位导师,想说明情况再争取一下。 不料得到的回复是,导师项目组里的学生名额已经全部定下来,没办法再为她更改,建议她尽快联系一些其他学校这个研究方向的导师试试,说不定还有机会。 顾知了不敢再耽误时间,只能紧急又联系了几位相同研究方向的导师,但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都是名额已用完。 这天晚上,顾知了依旧在电脑前查询相关信息,挂在电脑右下角上的微信图标突然闪动。 她随手点开,发现通讯录上的小红点。 是有人添加好友吗? 她疑惑着点开,是一个灰色系统头像,名为陈赫年的账号添加她。 赫年哥注册微信了? 好像自从那晚他回波士顿前给她发过短信之后,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 顾知了狐疑地盯着名字看了会,点了通过。 然后自己先打了几个字发过去:【赫年哥?】 陈赫年很快在微信上回复了她:【是我。】 她正想问他怎么突然开始使用微信了,陈赫年的新消息紧跟着就发了过来。 陈赫年:【把你申请研究生的资料发一份给我。】 顾知了一懵,随手给他发过去了一个问号。 陈赫年:【先发过来,晚点给你解释。】 顾知了虽是不明白陈赫年为什么突然要她的资料,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发了一份给他。 只是资料发过去后,他那边便没了动静,更没跟她解释要资料的缘由了。 知道他平时工作很忙,顾知了便也自觉的没再去问他。 到第二日晚上,她临睡前,突然又收到了陈赫年的微信消息。 这次一上来就发了一串手机号码给她。 她正疑惑着,还来不及问,他的下一条消息就又发过来。 陈赫年:【这是西城大学文化遗产学院霍教授的联系电话。我昨晚把你的资料托人发给他看了,霍教授觉得你还不错,想亲自和你聊一下,你明天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顾知了看见陈赫年这条消息,瞬间一惊。 这个西城大学的霍中华教授她知道。 是一位国内壁画修复领域能排得号的导师。 她这几天通过邮件联系的导师里,就有这一位。 只不过这位霍老师的回复邮件里也说是名额满了。 怎么这会儿又可以聊了呢? 难道是陈赫年和这个霍教授有什么私人关系,但想想他多年在国外,又觉得不太可能。 但不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机会难得,她得好好把握。 她立即给陈赫年回复:【好的,谢谢赫年哥。如果能成的话,我再好好感谢赫年哥。】 陈赫年:【别客气,好好加油!】 次日顾知了按照陈赫年给的手机号码,给这位霍教授打去了电话。 霍教授说话语气十分和蔼,在简单问了顾知了几个问题以后,便让她等复试通知。 三天后,顾知了果然收到了西城大学的复试通知。 由于她的复试通知来的晚,时间紧张,收到通知的当晚,她就订了由北城到西城的高铁票,于两日后赶到西城大学参加复试。 复试持续两天,过程都很顺利。 唯一遗憾的是,她没有见到电话里那位语气和蔼的霍教授。 据说他这两天正好到北城去参加一个什么行业交流会了。 顾知了和他就这么华丽丽的错过了。 复试结束后,她还给这位霍教授打了通电话,说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感谢他为她提供的这次机会,也对这次没能见到他本人表达了遗憾。 可霍教授却在电话里笑着让她不用觉得遗憾,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见面了。 这话里暗含的意思已经不明而喻了。 挂断电话,她握着手机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想起来,她如果能被西城大学录取的话,最应该好好感谢的就是陈赫年了。 她用微信给他发消息:【赫年哥,我在西城大学的复试结束了,听霍教授的意思,我被录的希望很大。我说了,如果真被录取了,要好好感谢你,你现在就可以好好想一想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第52章 要什么都行吗 消息发出去后,顾知了高兴地一蹦一跳地沿着校内路往外走。 没一会儿手机上传来了微信语音铃声。 她一看,没想到陈赫年居然直接给她拨了语音电话回来。 她想都没想,直接接了。 “赫年哥!”她的语气透着满满的愉悦。 “嗯,”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在电话那端应着,“先恭喜你了!” 顾知了忍不住呵呵的笑,说:“但最终结果还没出来。” 她还在电话里唠唠叨叨的把霍教授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他听。 陈赫年就一直安静地听着。 等她说完,他才出声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她听了,在这头抿唇笑。 电话那端的陈赫年也没再出声。 一时间,两人全都安静下来。 午间时分,校园里的广播突然播放起舒缓的民谣歌曲。 顾知了反应过来,把手机从耳侧拿下来,看了眼时间,她忽然有些懊恼。 按照时差来算的话,陈赫年那边应该是午夜了。 她居然让他在午夜时分听自己在电话里唠唠叨叨。 她真是高兴的昏了头了。 “那个,”她忽然出声,“你那边时间很晚了吧,我……” “要什么都行吗?” “啊,啊?” 顾知了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陈赫年打断。 她有些懵,等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时,她连忙认真点头,应着:“嗯,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 “那我要好好想一想。”陈赫年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顾知了听出来了,也跟着抿唇笑:“嗯,那你慢慢想,想到了随时告诉我。” 说完这话,顾知了本想要尽快结束通话,避免过多打扰陈赫年休息。 不料她还没开口,便又听陈赫年低沉好听的声音传过来:“不如陪我去吃一顿西城特色美食吧?” “西城美食?”顾知了有些诧异。 她如今确实就在西城,可他又没在。 转念又一想,她猜他说的可能是等她来西城读书以后的事。 那样几年书读下来,还是有机会的。 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回国,还真能来一趟西城。 于是她一口应下来,“好啊,等赫年哥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一定陪你去吃。” “什么时候?”陈赫年在电话里停顿了一瞬,忽然说:“不如就现在?” “现在?” 顾知了有些糊涂了,但她知道赫年哥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可还没容她想太多,电话那端的陈赫年又开口叫她的名字。 “知了。” “嗯?” “你抬头。” 顾知了闻言下意识将头抬起。 学校正对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前站着一个一身西装的高挑男人,正单手举着手机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顾知了忽然停住脚步,人也有些傻眼。 直到陈赫年朝她挥手,她才又笑着朝他小跑过去。 “赫年哥不是回波士顿了吗?怎么现在也在西城?”顾知了直截了当地问。 陈赫年没马上答她,轻轻拉开副驾门,抬眉示意她上车。 “路上说。” “好。” 顾知了上了陈赫年的车,路上她才知道,其实早在春节前她跳窗那次见到他时,他就已经带着团队在布局国内市场了。 怪不得多年没回国的他,最近却突然回来的这么频繁。 这样一联系起来,倒也都合理了。 陈赫年说要吃西城的特色美食,顾知了就在网上找了家网红面食店。 两个人一起过去时,店里还排着长队。 顾知了担心等的时间太长,陈赫年不会愿意等,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时间都很宝贵。 于是她试探着问陈赫年,他们要不要换一家不用排队的店。 不料陈赫年却很有耐心地拉她在店门外的椅子上坐下来,“你们女孩子不都是喜欢网红店吗?等等也不要紧。” 所谓的网红店,大多是环境装修比较独特,所以才更招年轻女孩子喜欢。 但顾知了却不太在意这个,她只是看到网友点评这家店的西城特色面食味道做的极好。 不过既然陈赫年都这么说了,顾知了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复试结束了,高铁票又是明天的,她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做。 等得时间长了,有些无聊,顾知了忽然想起什么来,就问陈赫年:“赫年哥是怎么认识霍教授的?你和他熟吗?” 陈赫年闻言轻摇了下头,“不熟,准确来说,我不认识霍教授。” 顾知了惊讶,“那你怎么……” “那我怎么把你介绍给他的?”陈赫年打断她的话,目光注视着她问,“你是想问我这个吧?” 顾知了猛点着头,看着陈赫年。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只是怕打扰陈赫年,才一直忍住没问。 “还记得霍经年吗?”陈赫年问她。 顾知了认真想了一瞬,忽然“啊”了一声。 察觉到周围等餐的客人都朝她看过来,她连忙抿住嘴巴,点头致歉。 然后侧身往陈赫年耳边凑,小声问他:“你那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合伙人?” 对于陈赫年的两个合伙人,顾知了只对邬隐印象深刻。 她和霍经年说过的话不多,但也还有印象。 霍经年…… 霍教授…… 把这两个人串联起来,顾知了忽然恍然大悟般,睁大眼睛捂住唇,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赫年。 陈赫年看着她这副样子,没忍住抿着唇笑了。 他朝她点头:“你猜得没错,霍教授是经年的父亲。” 这就难怪了。 明明她邮件询问的时候,对方明确回复已经没有名额了。 但陈赫年把她资料发过去后,她就得到了复试机会。 这其中陈赫年和他的合作伙伴霍经年一定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顾知了突然神情特别真诚地对陈赫年表达感谢:“赫年哥,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今年可能就要白考了。” 陈赫年无奈,“要谢的话就谢你自己,我只是拜托经年给霍教授递了你的资料,如果你不够优秀,打动不了霍教授的话,我这点忙帮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顾知了才不管,她立即就反驳他:“可要不是你,霍教授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感谢你,今天这顿饭我请赫年哥,你可千万不要跟我抢哦!” “哦?” 可陈赫年这会儿却像是要故意逗她,拖着尾音轻声问:“既然要感谢我,那一顿饭怎么够?” 第53章 他在西城等你 顾知了被他忽然问的一怔。 等她反应过来,曾经那个沉稳严肃的赫年哥居然在和她开玩笑,她也默契地笑着配合他。 “那赫年哥说怎么才够?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一定配合。” 闻言,陈赫年歪头看着顾知了,像是真陷入了沉思。 “要不,你暑期来我西城的项目上实习?”片刻后陈赫年一本正经地问道。 “实习?”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大学毕业,顾知了的同学里,有一部分没考研的,早在大四上学期就已经像江之南一样到企业里去实习,如今工作基本都已经定下来了。 可顾知了过去半年里,一门心思在考研上,一直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陈赫年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她一时有些懵。 “对,提供住宿,有工资。” 陈赫年说这话时的神情,严肃又认真。 顾知了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神情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了,她才忽然觉得有了些真实感。 “我?”她皱着眉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我对你做的行业一窍不通,我去能做些什么呢?” 陈赫年却说这都不需要她过多担心,要叫她做的都是一些非专业性的工作,不会很难。 如果遇到她不懂的,他也会教她。 顾知了起初还是很犹豫,但在听了陈赫年的难处后,她便直接答应下来。 原来陈赫年在西城的项目刚刚敲定,预计两个月后开始启动。 核心技术团队是由他从波士顿带过来,但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还需要招人来做。 前期准备工作时,肯定会人手不足。 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是陈赫年在帮她,照顾她。 难得他又和自己这样开口了,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帮到他,顾知了都想尽力去做。 更何况,她因为读研的事,和母亲在电话里闹得不欢而散,暑期她也确实不想呆在家里,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于是,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基本将这件事定下。 次日,顾知了返回北城。 一周后,她收到自己通过西城大学复试的好消息。 她给陈赫年发消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陈赫年在消息里跟她说恭喜。 之后的两个多月,两个人没再联络。 陈昔年自缺席了订婚礼后,也像从顾知了的世界突然蒸发了一样,再没一点消息。 顾知了也自觉地没向任何人问。 她一直呆在学校里,修改毕业论文,准备毕业答辩,和同学们拍毕业照,准备一切毕业事宜。 每天过得忙碌且充实。 顾知了毕业典礼这天,顾明堂专门从南城赶来北城,见证女儿的重要时刻。 但许慧娟没来。 对此,顾知了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顾明堂一眼看出来,轻轻揽过女儿的肩膀,温声安抚她:“你从小乖巧听话,这是第一次忤逆她的意思,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不来也正常,给她点时间,等她想通就好了。” 顾知了点点头,想起家里药厂的事,问顾爸处理的怎么样了。 顾爸笑眯眯地拍拍她肩膀,说:“药厂引资的事很顺利,危机已经解除。以后家里和厂里的事都交给爸爸,你就安心读书,想去哪就去哪,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顾爸的话,让顾知了心里觉得温暖。 她歪头靠在顾爸肩上,有些动容:“谢谢,爸爸有你真好。” 可顾爸却笑容中略带些伤感地感叹着说:“傻丫头,是爸爸对不住你啊!” 顾知了没懂顾爸为什么忽然说对不住她,但她也没来得及问,身后就忽然有同学叫她。 “顾知了,有人找你。” 她循声回头看过去,一个跑腿小哥手捧着一束花正朝她跑过来。 她起身朝那边走了两步。 到了跟前,小哥问她:“请问你是顾知了,顾小姐吗?” 顾知了点头,神情有些狐疑。 “这是陈先生送您的花,他说祝您毕业快乐!还说他在西城等你。” 跑腿小哥把花塞到顾知了怀里,像终于完成任务似的转身就跑了。 顾知了站在原地还有些懵,低头看看怀里的花,是向日葵和粉色玫瑰花搭配的,很好看。 居然是赫年哥送的。 顾知了有些意外。 平常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给人送花的人。 想想,顾知了忍不住抿唇笑了。 “谁送的花,让我们了了笑成这样?”顾爸突然出现在女儿身后,笑着问她。 “没谁!”顾知了下意识回避顾爸的话,“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 “男性朋友?”顾爸又玩笑着问。 顾知了被问的脸都有些红了,“哎呀爸爸,真不是,你就别乱猜了好吗?” 顾爸哈哈笑,说:“就算是也没关系,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陈家儿子了,只要不是他们家,爸爸都支持你!” 顾知了无奈,正要说什么,又一个跑腿小哥跑过来,确认她是顾知了后,就把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塞到她怀里跑了。 “这又是谁?”顾爸在一旁忍不住问。 顾知了摇摇头,忽然发现花束里插着一张卡片,她拿出来打开看了。 “亲爱的小知了,毕业快乐!订婚礼的事我很抱歉,等我忙完一定当面跟你解释,祝好!昔年。” “这小子还敢送花来?”顾爸在一旁也看到,立马就气不打一处来,“事情过去几个月了,连个面都没露,还有什么脸送花?” 顾知了收了卡片,重新插到花束里,没做声。 这件事是该当面有个了断的。 可自从订婚礼后,昔年就没了任何消息,这束花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唯一的消息了。 提起陈昔年来,顾爸忽然想起,订婚礼当天,陈家让陈赫年代为送来的聘礼,现在还在顾家放着,就问女儿怎么处理。 聘礼肯定是要退的,但也要等她和昔年当面说清楚之后。 于是她告诉顾爸,什么时候退回去,等她和昔年谈好了,再通知他。 毕业典礼结束,顾爸还要赶回南城处理药厂的事,不能多留。 分别前,顾爸突然有些伤感地摸摸女儿的头,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些年是爸爸没本事,让了了在家里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爸爸为你高兴,以后你就勇敢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些都是命,谁想拦也拦不住。” 第54章 一种家的归属感 顾爸走后,顾知了又在北城停留了两天,处理了一些不用的旧物。 两天后,她只携带了一个行李箱,只身前往西城。 到了西城,没想到是陈赫年亲自到高铁站来接她。 “赫年哥,你忙其实不用来接我的,给我个地址,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 陈赫年接过顾知了的行李箱,声音不疾不徐的:“你忘了,今天是周日。” 顾知了哑然,她最近忙的都忘记时间了。 “先送你到住的地方看看,缺什么正好帮你一起添置了。” “好。” 顾知了看着陈赫年熟练地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连忙又跟他道谢。 他什么都没说,帮她拉开副驾的门,她有些局促地再次道谢,坐进车里。 片刻后,车子平稳驶离高铁站,汇入西城午后熙熙攘攘的车流中。 顾知了视线透过车玻璃瞥向窗外,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她即将生活和学习的城市。 相比于北城的沉稳厚重和南城的温婉精致,西城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活力。 高楼与古巷交织,是新与旧的完美交融。 “住的地方离这不算远,”陈赫年开着车,突然开口打破这段短暂的沉默,“在我们项目办公地附近一个公寓小区,环境比较安静,安保也不错。” “主要是离我们办公地近,你可以步行上下班,而且离西大也不算太远。” 顾知了侧头看着他,弯唇笑笑:“嗯,赫年哥你安排就好。”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期待,她在西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了。 不到半个小时,车子驶入一个绿化十分好的小区。 陈赫年停好车,拿出顾知了的行李箱,直接带她进了一栋高层,上了电梯,按了六层。 电梯门打开,顾知了看出这是一梯两户的格局。 陈赫年用钥匙打开左侧的门,示意顾知了进去。 这房子比顾知了预想的要好很多。 一个整洁明亮的小客厅,连着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融融的。 家具都是简单实用的原木风格,沙发、茶几、餐桌等一应俱全。 陈赫年走到一旁推开一扇门,“这间是卧室。” 顾知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房间不大,但看起来足够舒适。 一张不算大的双人床,一张书桌,一个原木衣柜。 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小盆绿植。 “洗手间在这里。”他又推开旁边的门。 顾知了探身看了看,也是一样的干净整洁。 “赫年哥,你公司实习生的待遇都这么好吗?” 这住宿条件好的简直不像是给一个小实习生的,顾知了心里有些不安。 “公司为核心团队准备的过渡住所,正好还空了一间。” 陈赫年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但顾知了也知道,这其中多少是赫年哥费了心思的。 “被褥枕头都是新的,你可以直接用,其他生活用品,”他在屋内简单扫视一圈,“你看看还缺什么,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趟超市买齐。” 顾知了连忙摆摆手,“不了,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你,赫年哥。” “不用客气,我正好也有生活用品要买,一起吧。” 陈赫年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容拒绝,顾知了只好笑着答应了。 两人一起逛了一下午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装了满满两大袋子,顺便在附近一起吃了晚饭后,陈赫年又将顾知了送回。 这次他在她新家门外停下脚步,没再进去,只将手里的两个大袋子,一个一个交给顾知了,让她先放到屋内。 顾知了放好了一个袋子,再接过另一个的时候,她忽然顿住。 下午在超市的时候,他看见这个装进购物车,看见那个也丢进去,她还以为他是为他自己挑的。 可没想到这会儿,陈赫年却两手空空。 她记得清楚,结账的时候,两人还为谁来付账争了一番,但最后她也没争过他。 当时也就只有这两个大袋子。 难道东西都是给她买的? 陈赫年说自己也有生活用品要买,都是怕她拒绝他的好意的托词? 想到这些,顾知了瞬间恍然大悟,心里似乎也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陌生的城市,幼时熟悉的赫年哥,他的细心周到,令她在初到西城的这天,就有了一种家的归属感。 “赫年哥……”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音都轻了几分,“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好像什么都没买……” 她低头看了看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生活日用品,神情忽然有些局促。 陈赫年神色依然平静,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耳垂上,淡淡“嗯”了声。 “添置新居,需要这些。” “可是……” 顾知了想说什么,却被陈赫年打断。 “没什么可是,”他声音低沉,却有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温和力量,他忽然伸手,到顾知了面前又骤然顿住,放下。 “一点生活用品,别有什么负担。好了,沉,快拿进去吧,一会儿再清点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顾知了听话的将袋子放到门内,立马又转回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陈赫年。 他专注又沉静的眉眼让她一时间有些愣神。 “钥匙你收好,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陈赫年低沉的嗓音,把她从突然的愣神中拉回。 “好,”顾知了连忙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钥匙。 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顾知了下意识握紧,将手背到身后。 “那我送赫年哥下楼。” “不用,你安顿好早点休息。” 他看她脸上已带了些许倦意,深知这一天折腾下来也并不轻松,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顾知了看着他怔了一下,而后笑着点头,“好,那赫年哥路上注意安全,慢点开车!” “嗯。” 陈赫年应声,转身离开。 但走出两步后,他又突然停下来,回头。 “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楼下等你,带你去项目办公室看看,熟悉熟悉环境,也认识一下我团队的其他人。” 第55章 她似乎是欠他太多了 “九点楼下等吗?” 想到明天要见他团队里的人,顾知了心里既紧张,又有点兴奋。 “好,我一定准时下去。” 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像极了一个即将出发去战斗的战士。 看着她这认真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模样,陈赫年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轻轻颔首:“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赫年哥!” 顾知了站在门口,目送陈赫年上了电梯,在电梯门合上前,她朝他挥了挥手。 关上门,回到屋内,打开灯,顾知了长长呼了口气。 安静温馨的小屋内,她环视着这个崭新的新居,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她的西城新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浓浓的感激交织着涌上心头。 因为读研的事,她和母亲闹僵,不愿回家。 恰好在这时,陈赫年给了她一份实习工作,将她提前招来西城,给了她一个温馨的容身之处,也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让她心里那份远离熟悉环境的不安被迅速安抚,却也让她的心头忽然觉得沉甸甸的。 这段时间,她似乎是欠他太多了。 顾知了把和陈赫年一起买回来的两大袋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归位摆放好。 到最后发现袋子最底下的几包小零食,她轻轻拿起来,神情微愣。 这……似乎都是她停下来看过想要买,但碍于陈赫年在身边,她又不好意思拿,最后放弃的那几样零食。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陈赫年放进来的。 他居然细心到连她一个流连的眼神,他都发现了? 这个认知如同有人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里,突然投了一颗小石子,顿时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些意外,有些欣喜,似乎还有一些心安。 那个记忆中,严肃沉稳得如同长辈一般的“赫年哥”,在她心中的形象似乎在一点一点,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也正如她的生活一般,似乎越来越生动了。 次日,顾知了早早起了床,洗漱后化了淡妆,还专门挑了一件看起来能成熟一些的裙子换上。 九点,她准时到楼下。 不料,却看到陈赫年早已等在单元门外,正背对着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 她立刻轻手轻脚地跑过去,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赫年哥,等久了吗?” 陈赫年转过头,清晨的阳光恰好擦过他的侧脸,勾勒出线条清晰的轮廓。 他看到顾知了,深邃的眉眼一瞬间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唇角微弯,答她:“没有,刚到。” 他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到她面前,“顺便买了点早餐。” “早餐啊。”顾知了有些意外地接过纸袋,低头闻了闻,隔着层层的食物包装,都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好香啊,谢谢赫年哥!”她抬头看向陈赫年,微笑着和他道谢。 “不用客气!”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静,目光在掠过她脸上时,不经意停留了一瞬。 他很快又收回视线,自然地帮她拉开副驾车门,“西城特色肉夹馍和豆浆,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顾知了坐进车里,扣好了安全带,就直接打开牛皮纸袋,一口肉夹馍,一口豆浆地吃起来。 陈赫年坐进车里,却一直没有启动车子,拿着手机查收了几封邮件后,忽然听见顾知了问他:“赫年哥,你团队里的其他人……好相处吗?” “不用紧张,”他锁了手机,侧过头看她,神情顿了一下,才缓缓出声安慰她道,“他们人都很好,都是搞技术研究的,比较务实。项目刚启动,这次带过来的团队成员也就四五个人。” 他看着她,好像忽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顾知了诧异,追问他:“四五个人怎么样?” 陈赫年回神,清了清嗓子,从车前抽了两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顾知了有些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手肉夹馍,一手豆浆,又看向陈赫年。 陈赫年无奈,拿着纸巾的手忽然落到她唇角,轻轻碰了碰。 顾知了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吃的嘴角沾了酱汁,连忙将豆浆放到杯架里,接过陈赫年手里的纸巾,“赫年哥,我自己来。” 她尴尬地转过头背着他,轻轻擦拭。 陈赫年停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收回。 然后他目视前方,继续刚才的话:“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你放轻松,做好工作就行。” 顾知了背对着他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做好的。” 等顾知了吃完早饭,陈赫年才启动车子。 车开出小区后还没有五分钟,就在一栋楼前重新停下来。 顾知了诧异,转头却看见陈赫年已经解开安全带,正要开车门下车。 “到了?”她有些不可思议。 昨天他是说了她住的地方,离办公室近,但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近。 “嗯。”陈赫年轻声应她,转过头看她唇角微弯,“别紧张,下车吧。” “哦……” 顾知了收拾好食物垃圾,背上包下车。 陈赫年正站在车前等她。 她快走两步跟上他,两人一起进楼朝电梯走过去。 等电梯时,顾知了把装着垃圾的牛皮纸袋扔进垃圾桶里。 这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陈赫年上车后,为什么一直没有启动车子立马离开。 现在想来是因为,她住的小区离这里太近了,他担心她一时吃不完早饭,所以故意在原地等她吃完才开车离开。 这个清晰的认知,让顾知了的心湖再次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侧仰过头,看着他。 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将他和昔年兄弟两个做比较。 很快得出结论,哥哥在各个方面都完胜弟弟。 电梯门打开,陈赫年见顾知了依然不动,他按住电梯轻声提醒她:“电梯到了。” 她这才回过神,立即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她站在陈赫年身侧,不禁懊恼,自己刚刚在乱想什么。 电梯在顶层八楼停下来。 顾知了跟在陈赫年身后下了电梯,一眼看见前台背后偌大的logo——识界科技。 第56章 小美女挺有魄力 前台姑娘看见陈赫年,和他问好:“陈总早!” 陈赫年低应了一声,刚要从前台走过去,又忽然回身给顾知了介绍:“这是这边公司的前台,小董。” 顾知了点头,朝前台微笑。 “这是公司刚来的实习生,顾知了。” 陈赫年对前台简单介绍了下顾知了,把她交给她,并嘱咐:“小董,你带她熟悉下环境,然后把她介绍给技术团队的同事认识一下,最后把她交给Leo,告诉他是给他们技术团队的临时助理。” 前台小董满口答应下来:“好的,陈总。顾小姐,请跟我来。” 顾知了下意识看了陈赫年一眼,正巧他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看了眼,朝她点了下头,轻声:“去吧,不用紧张。” 陈赫年留在原地接起电话,顾知了跟着小董走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区。 上午的阳光透过办公区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一排排整齐的开放式工位上。 小董在一旁给她解释:“这边是产品和市场运营的办公区,但公司这边项目才刚启动,人员招聘还没开始,所以,”她笑笑,“这一区还空着。” “那边就是我们技术团队的办公区,”然后她指指远处被玻璃隔断开的更大一点的区域,边走边介绍,声音也压低了些,“我听说,技术团队的人都是陈总从波士顿带过来的,典型的外企作风。” “哦,技术团队办公区对面独立的那间就是陈总办公室。” 顾知了小心翼翼跟在小董身后,努力记住各种功能区,心头那点紧张在小董轻松的介绍下,也缓解了不少。 但想到马上要见到陈赫年团队里的核心技术人员,她还是手心微微冒汗。 “我们公司文化挺开放的,大家人都很好,你不用紧张。” 小董像是看出了她的忐忑,笑着安慰她道:“Leo是技术团队的负责人之一,人很随和,就是有时候忙起来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爱说话。你别担心,他交代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好。” 说话间她们已经进了技术团队的办公区。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男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小董在一旁轻唤了一声:“Leo!” 被打断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但看到小董和一旁的顾知了时,他忽然怔住了。 小董见状立马开口介绍道:“Leo,这是顾知了,陈总交代,是给你们技术团队做临时助理的。” Leo蹙着眉盯着顾知了上下打量了一瞬,这才对小董点点头,“哦,我知道,陈总之前交代过,交给我就可以了。” 陈总交代的事情都顺利完成,小董笑着和顾知了招呼一声,就走了。 小董离开后,Leo又盯着顾知了看了几眼,像是对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就是顾知了啊,也没什么特别的……” 然后他起身向周围几个技术团队成员介绍了她,他们或是抬头对她微笑点头,或是看了她一眼,就又纷纷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顾知了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默默吐了口气。 好像正如赫年哥说的,都是务实的技术人,连寒暄都省了,倒是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都在忙,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认识。”Leo在一旁突然解释。 顾知了点头。 “我叫李奥,你以后也跟大家一样叫我Leo就行。” 他走出工位,示意顾知了跟上他。 他给她简单介绍了下技术这边的情况,以及一些她后面可能会接触到的工作。 其中有一间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设备,顾知了不懂是干嘛的,Leo给她简单介绍了一遍。 他语速很快,偶尔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和专业术语。 见顾知了听的懵懵懂懂,他眉头又蹙起:“算了,你简单了解点就行了。” “你只需记住,这间屋子里的设备很贵,你以后做清洁的时候,要小心,别乱碰,灰尘要用干抹布擦,不能沾湿。” 顾知了起初被他说的有些懵,但转念一想,陈赫年要她来做这个实习助理,不就是为了方便帮他们技术团队做些杂事,又不会导致技术泄露吗? 其中就也包括了给这些“很贵”的设备做清洁。 “好的,Leo,我记住了。”顾知了笑着应下。 等Leo再带着她回到办公区的时候,正巧陈赫年也刚从外面进来。 见她跟在Leo身后,他没再跟她说话,而是叫住Leo,跟他说了几句技术上的问题,之后就直接回了办公室。 Leo回到工位上拿了电脑,也立即跟了过去。 走两步,回头看见顾知了,无奈地重重呼了口气,“你随便找个空位坐,先熟悉一下。” 看着Leo匆匆进了陈赫年办公室,门被关上,顾知了也轻轻呼了口气,给自己找空着的工位。 这一区工位不多,空着的三个当中,有两个桌面都被摆满了纸质材料。 只有陈赫年办公室门外,还有一个工位空着,桌面也很整洁清爽。 顾知了直接坐过去。 Leo还没有给她布置工作,她有些无所事事地碰碰这,摸摸那。 椅子忽然转过九十度,顾知了正好对上陈赫年办公室的落地隔断玻璃。 玻璃隔断上的百叶窗没关,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 陈赫年坐在大办公桌后,正指着自己的一块电脑屏幕给Leo看,口里还说着什么。 Leo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又低头去敲自己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这样认真工作中的陈赫年,顾知了不是第一次见了,在波士顿实验室里她也见过。 但这一次,她忽然就觉得他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大一样了。 但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很吸引人。 顾知了看着隔断玻璃后正忙碌工作的陈赫年,不知不觉就有点出神。 “呦呵,小美女你挺有魄力啊,居然敢坐这个位置!” 一个男人嬉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过来。 顾知了被吓了个激灵,立即回头看。 第57章 年度最佳温馨教学现场 一个一身黑色朋克风,手里还抱着个黑色头盔的男人,正斜倚在她桌前,看着她一脸贱笑。 这人眉眼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眼熟,但顾知了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她见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下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这个位置是你的吗?”她立即起身轻声问。 男人摇了摇头。 顾知了瞬间松了一口气,又问他:“那我为什么不能坐,这个位置有什么讲究吗?” 男人没回答她,嗤的一声,又笑了。 这人,真是个怪人。 顾知了没再理他,坐下来刚给桌上电脑开了机,陈赫年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Leo先从里面走出来,陈赫年紧跟着也出来。 看见顾知了桌前的男人,他神色平静地问他:“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不是看你跟Leo在忙着嘛!”他嘿嘿坏笑着,转头看看顾知了,“我正好跟这位很有魄力的小美女玩会儿。” 顾知了看着两人的交流方式,简直是一头雾水,也猜不透眼前这位朋克男到底是干嘛的。 陈赫年蹙眉,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瞪了这男人一眼。 然后转过来对顾知了说:“别理他!” 顾知了听话的点点头。 男人像是看见奇景一般瞪大了眼珠子,一句“我靠”响彻大半办公区。 一时间技术这边的几人都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陈赫年无奈,冷着一张脸对朋克男人说:“要不是看在邬隐的面子上,我这就把你赶出去。” 邬隐? 一听陈赫年说起这个名字,顾知了忽然就想起来,这男人为什么看着有些眼熟了。 他的眉眼简直和邬隐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风格都有点像。 只不过邬隐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有点正经,这人看着可比邬隐贱多了。 “诶,别别!”男人依旧贱兮兮的,“我不在你这做够了苦力,我哥就不帮我搞定推荐信,年哥可千万别赶我!” “跟我进来!”陈赫年转身欲走。 男人忽然又在他身后大叫:“诶,年哥不给我和小美女介绍一下啊?” 陈赫年停下脚步,转过身又瞪了他一眼。 然后对顾知了轻声说:“他叫迟郁,邬隐表弟,近期也在这里实习,平时没几句正经话,你可以不用管他。” 原来是邬隐表弟。 怪不得两人不仅眉眼长得像,连说话风格都如出一辙。 顾知了看了看两人,自觉地没再说话。 陈赫年给了迟郁一个眼神,转身回了办公室。 迟郁立马跟上去,但在进办公室前,又突然回头冲顾知了眨了眨眼:“小美女别怕,年哥就是看着严肃,其实人可好了,可会照顾人了!” 他话音还没落,陈赫年又重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冷眼朝他扫过来。 迟郁立刻缩着脖子溜进门,陈赫年看了顾知了一眼,关上门。 顾知了忽觉耳尖发烫,低头假装从自己的包里往外掏东西,余光却忍不住朝陈赫年办公室瞥。 十几分钟后,迟郁哼着歌从陈赫年办公室里晃出来,一屁股靠坐在顾知了工位边缘:“嘿,小美女,我叫迟郁,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 顾知了正在整理刚刚Leo交给她的技术资料,头也没抬地回他:“顾知了。” “就是夏天到处乱叫的那个蝉?” 顾知了没理他。 迟郁随手抓起她桌上的一包零食,打开就吃,边吃还边翻看着包装袋,“诶,这个味道不错啊,哪买的?” 顾知了这才发现他正拿着昨天陈赫年买给她的零食,立即把包装袋夺回来,没什么好气地回他:“超市,要吃自己去买!” “干嘛这么小气嘛,一袋零食而已……”迟郁嬉笑着,像忽然联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惊一乍道:“不会是年哥买的,你才舍不得给我吃的吧?” 像是突然被人戳破了装满秘密的气球,顾知了的心也忽然慌了下,连忙又把手里的半袋零食塞回迟郁手里。 “吃吧吃吧,堵上嘴就别说话了!” “那就不谢喽!” 迟郁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笑嘻嘻地抱着零食袋子从顾知了面前晃走了。 顾知了坐在位置上,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 这零食确实是陈赫年买的,可被迟郁给说出来,她为什么就这么心虚呢? 午后上班,顾知了按照Leo交代的给设备做清洁。 角落里有一台设备构造精密复杂,她犹豫着迟迟没敢动手,正努力回想着Leo上午教她的步骤。 迟郁突然探头过来:“怎么,不知道怎么弄啊?找年哥呗,他肯定手把手教你……” 他话音还没落,顾知了就一把将他推开。 这是出的什么主意,陈赫年堂堂一老板,连这种事都找他,那他每天岂不是要忙死了? “诶,不找就不找呗,小美女你怎么还推人呢?”迟郁在一旁依旧贱嗖嗖的。 这人可真聒噪。 顾知了不再理他。 她刚准备自己上手,陈赫年就突然出现在门口,问怎么了。 顾知了刚要说没事,迟郁就已经把陈赫年给拉了过来。 “小美女不敢碰这个,怕给搞坏了,年哥给示范下?” 说着,他朝顾知了挤眼:“那个Leo还有事叫我,我去看看啊。” 顾知了和陈赫年两人一起回头看着迟郁匆匆跑出去,然后互相对视一眼。 陈赫年率先开口:“我教你。” 他拿起工具箱里的一把小刷子,站在顾知了身后,手臂虚虚环过她:“这里用静电刷,不能沾湿。” 心跳蓦地加快。 顾知了屏息点头,颈后还能清晰地感知到陈赫年温热的呼吸。 迟郁忽然又在门口探头,吹口哨:“哇哦!年度最佳温馨教学现场哦!” 陈赫年双手一顿,缓缓放下。 他转头朝门口冷声:“迟郁,去给大家买咖啡!” “得令!” 迟郁嘿嘿笑着,趴在门口说:“年哥别生气,你放心我嘴严着呢,保证不跟别人说!” 迟郁溜走,顾知了和陈赫年在原地僵了一瞬。 “现在会了吗?”陈赫年轻声问顾知了。 第58章 没有见过这样的顾知了 顾知了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赫年哥去忙吧。” “好。” 陈赫年走后,顾知了捂着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乱跳的心脏,一个劲儿地深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刚刚和陈赫年的近距离接触中,她的心居然慌乱成这样? 都怪迟郁那张破嘴,这一天老在她耳边说些有的没的,她到底还是被他影响到了。 晚上下班前,顾知了突然收到了陈赫年的微信消息,他问她记不记得回家的路。 陈赫年:【我现在立刻要出发去趟北城,晚上没办法送你回家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顾知了认真回忆了一下早上陈赫年开车走的路线,立即给他回:【记得,赫年哥你放心吧,我自己可以的。】 陈赫年:【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顾知了给他回了个好的,没一会儿便他看见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她时朝他轻点了下头,就匆匆离开了。 令顾知了没想到的是,陈赫年这一走,直到周五都没回来。 这一周里,Leo也没给顾知了布置什么具体工作,她每天除了定时给设备间做清洁,就是无所事事地看着其他人忙碌。 倒是迟郁,让她突然刮目相看。 他有时候很闲,会过来靠坐在她的工位上跟她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他忙的时候,那叫一个全神贯注,手指在键盘上跳舞一样。 顾知了听团队里的人私下讨论他,说他是个计算机大神。 陈赫年之前有意把他纳入他们团队,协助他开发脑机接口相关项目,但迟郁不干,说自己不想被束缚,还想边留学边去看世界。 这次也是因为申请学校,需要推荐信,才不得不答应邬隐,到这边给陈赫年帮一段时间忙。 怪不得之前陈赫年对他那么纵容了,她想。 周五上午,顾知了看大家都忙,自己却无事可做,待得实在难受,她就主动找到Leo,希望他能给她布置一些工作。 “Leo,我不怕吃苦,就怕闲着,你给我安排什么工作都行的。” Leo听她这样说,忽然怔了一下。 他本以为她一个非专业人员,就是靠关系来这里待两个月刷刷简历而已,也没打算真给她安排什么工作做。 不料她自己却主动来讨工作做,他实在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指着对面一个空工位上高高摞起来的资料,对她说:“把这些,整理分类,做好数据对比,录入到系统里,周一前做完。” 终于有具体的工作做了,顾知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可直到下午她才发现,Leo交给她的这项工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光是那些调查资料,有些名词和数据她连看都看不懂。 可团队里每个人都忙得要命,她不敢去打扰他们。 迟郁这两天又没来,她只能一边在网查,一边做,速度慢得都赶不上蜗牛爬。 但这是Leo交给她的第一个实质性工作,如果她不能按时好好地完成,估计他就看不上她了。 这几天她能体会到,Leo看不上她这个非专业人员跑到他们这来“混日子”。 所以,她一定把这个工作做好,让他不敢再这样轻视她。 顾知了从周五晚上,到周日,除了回住处洗澡换衣服,她整个周末都在公司加班弄这个资料。 困了累了就在工位后面的午休床上眯一会儿。 直到周日晚上近九点,她在忙碌中忽然听到办公区里有脚步声,正一点一点朝她这边靠近。 她一怔。 整个公司办公区都黑着,只有她这里开着台灯,她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但周日的这个时候,办公区根本就不会有人。 难道是进贼了? 想到这里,顾知了心下一惊,立马抄起桌上的无线键盘蹲到工位底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脚步声最后在她工位旁停下来,接下来又有翻动纸张的声音传过来。 顾知了抱紧了键盘,捂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心跳快得像是要马上从胸腔跳出来。 要真的是贼,她该怎么办? 躲着不出去,还是勇敢站出去保护那些“很贵”的财产? 她正想得认真,桌面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顾知了浑身轻颤,闭了闭眼。 跟他拼了算了! 她双手举着键盘,迅速从工位底下站起来,正要猛砸下去,看清面前的人,她双手顿住。 “赫年哥?”她惊呼。 陈赫年显然是被她这架势弄的也有些懵,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顾知了缓缓放下手臂,将键盘重新放回工位上。 “赫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轻呼了口气,问他。 “刚刚。”他轻轻启唇答她,但视线还怔怔地落在她脸上。 顾知了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陈赫年摇头,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就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顾知了,有点……意外。” 顾知了被他说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扯出一丝笑,小声解释:“我还以为赫年哥是贼……” 陈赫年一怔,唇角又立马向上微微勾起,“其实,我们公司的安防系统还不错!” 额…… 顾知了一时羞窘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也不敢去看陈赫年那带着笑意的眼睛。 “这么晚了还在这,加班?” 忽然听见陈赫年问她,她抬眸看着他点点头。 “Leo给你布置了很多工作吗?”他皱眉盯着她工位上那摞资料看。 顾知了连忙摇头:“不是,Leo没有给我布置很多工作,这是我自己主动要求做的,其实工作量也不大,只是我什么都不懂,浪费了一些时间。” 陈赫年点点头,边解开自己的西装扣子,边拉过一张椅子,在顾知了工位旁坐下来。 “还有哪里不懂,我给你解释。” 顾知了见状,也立即坐下来,把她还没有弄清楚的几处指出来给陈赫年看,他都一一耐心给她解释清楚。 二十几分钟后,顾知了终于把资料里不懂的地方都弄清楚了,接下来就是分类整理好对比数据,录入系统。 这些她自己就可以完成,就不打算再麻烦陈赫年。 更何况他刚刚从北城出差回来,一定很累。 “赫年哥,接下来的工作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第59章 找借口留下来陪她 “真不用帮你?”陈赫年问她,“有人帮忙的话,会快一点。” 顾知了态度坚决,说自己一定要独立完成才能不被Leo看扁,坚持要陈赫年赶快回去休息。 陈赫年无奈,争不过她,只好妥协。 他走后,顾知了坐在工位上认真地录入数据。 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区里突然又传来脚步声。 听陈赫年说公司安防系统不错,这下她也没再害怕了。 她盯着漆黑的办公区,没一会儿看见陈赫年又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有些潮湿,手里还提着打包的食盒。 这会儿,顾知了不用问,也知道他是不放心她自己在这儿,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又回来了。 她有些过意不去,“赫年哥,我一个人真的没问题的。” 陈赫年不理她的话,直接过去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回身示意她也过去。 她不动,他就也站在门前不动,就静静地看着她,像个安静的守门卫士。 顾知了没办法,只能乖乖过去。 陈赫年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则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白瓷小碗,和几碟小菜。 “时间太晚,我路过时就还有这家老字号粥店还开着,就给你买了鱼片粥,看看吃不吃的来。” 不提吃的倒没觉得,这会儿看见香气扑鼻的食物摆在眼前,顾知了的肚子就开始不争气地叫了。 但她还是很有原则地看着陈赫年,对他说:“那我吃完,你就回去。” 陈赫年对她略抿了下唇,没说好与不好,直接把一个白瓷碗给她递过去。 顾知了接过来,安静地喝了几口粥,才发现陈赫年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 茶几上另一个白瓷小碗纹丝没动。 “赫年哥,你不吃吗?” “你吃。”陈赫年轻声答她,“我在飞机上吃过了,还不饿。” 既然是这样,顾知了就也没再让他,只想着快点吃完,好让陈赫年回去休息。 等终于把茶几上的食物吃完,她用手摸着自己有些鼓起来的肚子,对陈赫年道:“赫年哥,我吃好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陈赫年起身,不紧不慢地将顾知了用过的碗筷收进食盒里。 等全都收拾完了,他才开口说话。 “回来的飞机上睡多了,这会还不困,我处理点工作,你也先去忙吧。” 这个说法让顾知了没法再让他离开。 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去做自己的工作。 等忙过了一阵,她抬头活动颈椎时,无意间发现,陈赫年办公室的门开着,他人真就坐在办公桌后专注的在做自己的工作。 顾知了透过玻璃隔断静静看着他,唇角不知不觉就向上弯起来。 她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的赫年哥是担心她独自在这里加班会害怕,才专门找借口留下来陪她的呢? 于是,她不再分神,更加努力把精力都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中。 窗外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顾知了一个激灵忙坐直了身体。 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肩膀悄悄滑下去。 她低头一看,一件黑色的男士西装正堆在她身后。 她把西装拿起来,抬头看了看陈赫年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已经空了。 应该是回去了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更不知道陈赫年是什么时候走的了。 她是怎么睡着的呢?顾知了看了一眼,所幸剩下的工作不多,她再努力一阵,在Leo上班前也就能做完了。 这样想过,她就又继续忙活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赫年又突然出现在她工位旁。 她有些吃惊,“你不是回去了吗?” 陈赫年没作声,把手里打包的肯德基早餐放到她桌上。 “时间太早了,附近只有这个,将就吃点。” 原来他没有回去。 他在这陪了她一整晚,还趁她睡着的时候,去帮她买了早餐。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三九寒天里怀里揣了一个热烘烘的炉子,也像是炎热盛夏里一根冰棍儿送来了阵阵舒爽。 顾知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像有陈赫年在她身边的日子里,她都能被他妥帖地照顾到很好。 “谢谢你,赫年哥。”最终她也只能说出同样的话。 陈赫年对她抿抿唇,催促她快吃:“咖啡少喝一点,一会儿工作做完了就回去补觉。” 顾知了点点头,看着陈赫年进到办公室里,又坐在办公桌后面盯着电脑屏幕忙碌起来。 早上上班后,顾知了把做好的工作交给Leo。 Leo有些吃惊地问她:“这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顾知了点点头,狐疑着问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我可以现在就拿回去改,很快就好。” Leo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没有。 还很有爱心地关心起她来:“熬夜做的?” 顾知了又下意识点头。 Leo叹了口气说:“精神可嘉,但我们公司不赞同加班赶工。” “抱歉,这次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没有考虑到你作为一个非专业实习生做这个工作的困难程度。下次如果觉得时间太短,或工作量太大,可以和我提出来,我可以再协调。” 顾知了认真点头,“好的,我知道了,Leo。” Leo又盯着她看了一瞬,才说:“今天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家休息吧,有事我电话叫你,下不为例!” 看来这次工作是初步得到Leo的认可了。 顾知了跟Leo道了谢,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正要离开,发现椅背上的那件黑色西装。 哦,对了,赫年哥的西装,她忘记还给他了。 她抬头朝陈赫年办公室看过去,发现里面关了灯,门也锁着。 陈赫年居然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只好把西装小心翼翼地叠好,装进自己的大单肩包里。 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还给他吧。 顾知了下了电梯,刚出楼门。 忽然有汽车喇叭响了一声。 她循声侧头看过去,发现是陈赫年的车,正停在楼下的车位里,车头对着她的方向。 第60章 难道她喜欢上陈赫年了? 看清陈赫年就端坐在车里,顾知了忙朝他小跑过去。 陈赫年从里面帮她推开副驾的门:“上车,送你回去。” 顾知了本还想说,就几步路,自己走回去全当锻炼了。 但看陈赫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路上陈赫年突然问她:“怎么样,Leo对你的工作,满意了吗?” 顾知了认真回想了下Leo当时的表情,回答陈赫年说:“应该算是满意吧。” 陈赫年点点头,“能一下让Leo满意可不容易,要祝贺你!” 顾知了不明白陈赫年为什么这样说,就追问他。 他才告诉她,说Leo在工作上是一个极为负责且挑剔的人,连他这个老板的工作,他都挑,而且特别讨厌没什么能力的关系户。 所以他那天才特意没有亲自带她去见Leo,而是把她先交给了前台。 就是怕Leo知道顾知了是他的“关系户”,会故意为难她。 顾知了听明白了,问陈赫年:“所以他现在算是初步认可我了,但还绝不能让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然在接下来的这两个月里,他很有可能还会给我穿小鞋?” 听她说到“我和你的关系”的时候,陈赫年下意识点了脚刹车,然后看了她一眼,才慢慢将车靠小区绿化带边缘停下来。 见他不作声,顾知了想象着Leo发现她是陈赫年的关系户时,会怎么为难她的情景,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以后在公司,我还是叫你陈总吧。” 她只想在他公司安安稳稳地做两个月实习生等研究生进组,可不想节外生枝被针对。 “好,”陈赫年那双疲惫的双眼里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随你喜欢。” 顾知了和他的眸子对上,有片刻的怔忪。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就收回视线,假装目视前方。 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她住的小区楼下。 “哦,到了。”她有些慌张地伸手去开副驾的门,“那我回去了,赫年哥。” 全程,她不敢再去看陈赫年的眼睛。 等她下了车,正要关车门时,陈赫年忽然朝她这边倾身,叫住她:“知了!” 顾知了握着车门的手,忽然一顿。 她轻轻吸气,俯下身,笑着对陈赫年问:“还有事吗赫年哥?” 陈赫年顿了一下,抿唇摇了摇头,“没事,你好好休息,按时吃饭。” 顾知了答应着,关上车门,转身几步跑进单元门里。 按电梯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陈赫年的车还停在那。 电梯下来,她匆匆进去,直到回到自己住的小公寓,她才靠在门后重重呼了口气。 她刚是怎么了,怎么和陈赫年对视的瞬间,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狂跳。 像极了那年夏夜,陈昔年在海边吻她时候。 难道她喜欢上陈赫年了? 绝对不可能! 这个想法如同小火苗一样,刚刚在她脑子里一冒头,就被她迅速掐灭。 一直以来,她拿他当哥哥,当长辈一样的敬重爱戴。 她怎么会对自己的长辈有那种想法? 就光是想想,简直都觉得自己是大逆不道了。 她一定是因为连续加班,昨晚又熬了个通宵,累到心慌了。 顾知了给自己心脏突然的悸动,找了一个合理又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以此说服了自己。 为了自己的健康,也为了自己的心脏不再随时乱跳,她立马冲了个澡,直接爬上床睡觉。 这一觉她睡的又昏又沉。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烟雾钻进她嗓子里,又呛又痒。 起初她以为是做梦,在她不由自主地猛咳了几声后,她终于被自己咳到清醒。 睁开眼睛,屋内漆黑一片。 她摸到床头灯开关打开,就看见自己卧室里如同仙境一般,烟雾朦胧的。 意识到不好,她立马下床,钻进卫生间打湿了毛巾捂住口鼻,跑出卧室查看。 客厅里烟雾比卧室里还要浓,窗外有消防车警铃在响。 看情况,应该是楼下不知道哪层着火了。 她从衣柜里随便扯下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正要出去,入户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有男声在门外急迫地朝里喊:“有没有人?快开门,我们是消防的。” “有!” 顾知了应声,拢好身上的薄外套,就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门外站着几个消防员,立即跟她解释情况。 原来是她楼下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起火,家里还没有人,邻居发现报了火警。 但发生火灾的是二十一层,他们现有的消防云梯覆盖不到这个高度,为了保证居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需要立即灭火。 消防队过来,一方面是要帮顾知了撤离,一方面想要和她协商,要通过她家窗口向下灭火。 情况紧急,顾知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家里交给消防员,她很快被安全地送下楼,站在楼下安全区域里等待。 整个单元的住户都已经有序被撤下来,单元门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上的警戒线,无关人员不许靠近。 顾知了和其他所有住户一起抬头仰望,时刻关注着楼上灭火的情形。 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突然从人前闪过,直奔起火的单元门前,在警戒线外,被工作人员拦下来。 “麻烦你让我进去看看,我朋友住在上面。”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让人后退,并告知他,楼上的住户已经全部撤下来了,让他自行电话联系。 “你们确认人全部撤出来了吗,我现在联系不上她,她昨晚通宵加班,现在应该在补觉,我担心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上去看看?” 工作人员还是坚决地拒绝他的要求,但为了确保没有遗漏,还是问了具体的门牌号。 “2201,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 天色黑,小区内路灯幽暗。 顾知了刚刚看着单元门前正和工作人员焦急沟通的这道身影,就觉得熟悉。 等她靠近了,正好听见熟悉的声音,报出了她所住的门牌号。 “赫年哥?”她在他身后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第61章 失而复得的喜悦 陈赫年正和工作人员沟通着,闻声立即回过头。 看见顾知了,他先是一怔,随即一把将她揽过来,抱住,口中喃喃着:“还好,你没事,没事就好。” 顾知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怔怔的。 她脸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 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刚刚,他是真的担心她。 心尖像是有什么忽然划过,慌慌的,痒痒的,但似乎也甜甜的。 她缓缓抬起双手,轻轻拍他后背,柔声回应他:“赫年哥,我没事,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陈赫年这才松开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果然连一点脏污都没有。 他终于松了口气。 “出现这种情况,怎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他柔声问她。 顾知了手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一怔:“我手机好像落在上面了。” 陈赫年双手插进休闲裤口袋里,抿着唇看她,一脸的无奈。 顾知了尴尬的呵呵笑:“不好意思,赫年哥,让你担心了。” 她解释:“我当时在睡觉,醒来发现屋内已经都是烟雾了,正巧消防员也赶过来,情况紧急,我就直接跟着他们下楼来了,没想到赫年哥你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陈赫年没有解释他就住在对面,一发现这边的动静就跑下来,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眼中像是藏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陈赫年又陪她在楼下等了一阵后,火情基本已经处理完毕。 他又陪她一起上楼查看。 有两个消防员正在清理她的屋子,帮忙恢复原样。 看到顾知了进来,其中一个消防员跟她简单交代了下情况,并对她再次表达了感谢。 两个消防员临走之前还特意提醒顾知了,由于楼下起火时,她房间内进入的烟雾浓度比较大,为了身体健康考虑,建议她全屋通风一段时间,最好到朋友家或者酒店宾馆去住一晚。 陈赫年一直静静地跟在她身旁,自然也听到了消防员的话。 等两个消防员彻底离开后,他就让顾知了收拾些日常用品跟他走。 顾知了怕再多给他添麻烦,一直犹犹豫豫地没有动。 “这屋子估计再通一会儿风就没有什么味道了,而且现在是夏季,就算窗子全开着,睡觉也不会冷的,大不了我就盖厚一点的被子……” “不行,这里现在不能住。” 顾知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赫年态度强硬地打断了。 “现在是在西城,我是你老板,要为你的安全和健康负责,一切都要听我的。” 陈赫年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和语气都是严厉的,顾知了不敢不听。 她只好简单收拾了些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跟着陈赫年离开。 她本以为陈赫年住的地方离她这里不会太近,至少车子要开上个十几分钟。 但没想到,他领着她从她住的这栋楼出去,步行拐到相邻的一栋楼前,在同样号码的单元楼栋里拐进去。 电梯在二十三楼停下来,看见陈赫年先一步过去打开了门,顾知了眼里的吃惊终于到达顶峰。 还没进门,她就忍不住问了陈赫年:“原来赫年哥你住这?” 陈赫年莞尔,说:“有什么奇怪吗?” 顾知了摇摇头,想来都是公司统一租的房子,都在一个小区里确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她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才发现他这里比她那要大许多。 三室两厅的格局。 站在北阳台上,甚至还能看到她那间房子客厅的窗口。 她有些兴奋地伸手指给陈赫年看,“那就是我住的那间房子诶!” 可惜现在窗口是黑着的。 陈赫年帮她放好了随身带来的背包,也过来站在她身边朝着对面望。 之前的这个时候,对面都是亮着灯的。 偶尔有女孩子的身影在窗前走过,他总能在北阳台上驻足,看上好久。 而现在,那个女孩就站在自己身边,他却有点不敢转过视线去看她。 这时候,顾知了突然转头问他:“赫年哥,咱们公司里其他同事也住这里吗?” 陈赫年目光落在对面那扇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窗口,淡声回答她:“就我们两个。” 顾知了看着陈赫年,突然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陈赫年转头看向她,解释:“项目筹办最初,纪棠委托中介公司找的房子,因为需求比较急,房源不集中,从公司到这里,分散在沿途的小区里。我们这两间,是距离公司最远的。” 原来如此。 作为公司老板,他当然要发扬风格。 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暑期实习生,自然没有选择的机会。 这样一想,顾知了很快便能理解了,为什么她和陈赫年会住在同一小区,便也放下了心里忽起的那点小纠结。 陈赫年把她安排在了他之前睡的主卧里,说是主卧里带卫生间,她一个女孩子住方便些。 一来就占了他的卧室,顾知了有些不好意思,想推脱,但陈赫年坚持,她拿他没办法,只好乖乖住下来。 睡前,顾知了洗过澡,正在设置手机闹钟,卧室门忽然被敲响,她匆匆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陈赫年站在门外,“抱歉……” 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视线不经意落在顾知了胸前,他声音一下顿住,立即撇过头。 顾知了察觉,低头看了一眼。 糟糕! 她夏季清凉惯了,不外出的时候不喜穿内衣,洗完澡了更是如此。 连睡衣也是薄透的真丝材质,平时自己都没察觉,见陈赫年这反应,她才后知后觉哪里不妥,白皙的脸蛋上迅速爬上红晕。 她立即关上门,转回身抓了件外套罩在外面。 门重新打开,顾知了脸上还带着残存未退的绯红,薄外套被她双手紧紧拢在身前,遮住了刚刚胸前那片若隐若现的风光。 陈赫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过身站着,听到动静他才缓缓转过身。 客厅透过来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上,映照出他微微紧绷的下颌线。 “抱歉,打扰了。” 第62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目光直直落在顾知了脸上,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不,不打扰的,赫年哥,你刚要说什么?”顾知了故作镇定地询问他,十指却不经意地攥紧了外套边缘。 静谧的空气里像是有许多无形的线,将两人无声地缠绕在一起,连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都带着些小心翼翼。 陈赫年看着她,沉默了一瞬。 她头发还未干,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 一股清新的气息混着潮湿的水汽,若有似无地朝他飘散过来。 她微微仰着头,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正一错不错地凝望着他。 像是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在深深地诱惑着他。 他之前过来想说什么,做什么,在此刻,都被这微妙的气氛给堵了回去。 他眼底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稍稍偏过视线,落在她小巧的耳廓上,努力平复自己有些错乱的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仍旧带着一丝沙哑,“哦,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忘记拿手机充电线了。” “哦,在哪?” 顾知了回身准备去帮他拿。 他手指有些不太自然地在额角挠了挠,“应该在左侧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 “哦,好。” 顾知了立即过去,拉开抽屉帮他拿了过来。 “谢谢。” 陈赫年从她手里接过充电器,温声和她道谢。 她站在门内,轻轻摇了摇头。 陈赫年依旧站在门外,没有立刻离开,她也没有要关门的意思。 两人隔着两步的距离,那些看不见的丝线似乎将两人越缠越紧,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沉默在悄悄蔓延,顾知了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跳的飞起。 感受到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她鼓起勇气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眸子里翻涌着一种她读不懂,却又令她心慌意乱的情绪。 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顺着那些看不见的线,爬到她周身,让她耳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脸颊一起发烫。 她几乎是立刻又垂下眸子,轻声问他:“赫年哥,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 陈赫年这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再次清了清嗓子,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那些无形的丝线像是突然被挣断,他的声音恢复平静。 “没有了,你,早点休息。” “嗯,”顾知了低垂着眸子,飞快地点头,声音细细软软的,还带着丝急切,“那赫年哥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然后还不待陈赫年回应,门被顾知了迅速推上,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陈赫年依旧站在门外,没有马上离开。 他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再睁开眼时,他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懊恼。 是要慢慢来的,可他刚刚却突然有些失控。 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门内,顾知了也紧紧靠在门板上,双手捂着自己越来越烫的脸颊,感受着自己早已失衡的心跳。 胸口前,被衣料遮住的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他目光扫过的错觉。 一种羞窘的感觉再次涌上头,她用力甩了甩,逃似的扑上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蒙住头。 就算是这样,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也还是没有放过她。 被子里,陈赫年身上那种清冽的薄荷香气似乎也并未消散,与她发间的清甜花香交缠在一起,让她的心一阵一阵地悸动,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顾知了吓得立马又把被子拉下来,猛吸了两口气,才觉得那种气息慢慢变淡,她又拉过被子到鼻间,细细的闻了闻。 哪有什么薄荷的清冽味道? 晚上是她亲眼看着陈赫年帮她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 那刚刚,是她的错觉? 这一晚顾知了睡得很晚,迷迷糊糊中,鼻间似乎总有一股清冽的薄荷香萦绕着,令她心神不宁。 以至于她第二日醒来,就发现自己鼻塞了。 这下好了,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也省得她老分不清这味道到底是来自现实,还是来自她自己的错觉了。 简单吃过早饭后,陈赫年开车带着顾知了一起到公司楼下。 顾知了下车前,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周围有没有其他同事。 确认没有同事能看到后,她才带着口罩迅速下了车,直接钻进电梯里,也没等陈赫年。 直到她在工位上坐下几分钟后,陈赫年才姗姗从外面走进来。 路过她身边时,她起身,说了声“陈总早”,他视线装作不经意扫过她,微点头,眼里拂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没想到她还真在公司里叫他“陈总”了。 不过,只要她过得开心,叫他什么都无所谓。 顾知了昨天的工作初步得到了Leo的认可,今天他又交给她一项新的工作,让她出去对西城本地的学生和家长,做一个关于脑机接口辅助培训教育的问卷调查。 由于是工作日,白天学生们上学,家长们上班,顾知了就利用上班前和下班后的时间,跑到学校门口和培训机构做起了问卷调查。 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和陈赫年一起上下班,晚上回去的也晚,又很累,早早就休息了,所以两人也一直没再有太多的交流。 周六这天休息,顾知了因为这一周太累,一觉直接睡到中午。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陈赫年不在,她刚刚绷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虽然Leo新交给她的工作需要消耗一些下班时间,但也还不至于忙到这个程度。 这一周,她清楚她是有一点刻意躲着陈赫年的意思。 她心里有点乱。 因为她那天鼻塞后,闻不到任何食物的香气,却依旧能清晰地闻到陈赫年身上那股清冽的薄荷味。 她这几天常常觉得她自己是疯了。 她和昔年的关系还没有处理清楚,心里却又开始依恋上了陈赫年。 对此,她自己一时也无法接受。 所以,她只能躲着。 她住的房子已经连续通风了几天,她想趁着今天有时间,回去看看收拾收拾。 如果可以,她今天就打算搬回去住了。 这样,她在公司见到陈赫年时,还能自在些。 第63章 追女孩子上,慢的像蜗牛 顾知了洗漱过后,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也将主卧里她用过的床单被罩拆下,清洗干净。 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中午刚过,她正在公寓里打扫卫生,门又突然被人敲响。 她过去开门,看见陈赫年一手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另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正站在门外。 “赫年哥?” 顾知了有些意外。 她回来前,特地给他发了微信消息,意思是她打扰了他几天,今天准备搬回去自己那边住了。 他也没说什么,只回了她一个“好”字。 没想到一个小时都还没过去,他竟直接出现在了她门外。 “嗯,”他轻轻应声,抬手将手中的纸袋递向她。 顾知了迟疑着接过,低头看了一眼也没看出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只看到了礼盒包装的一角。 她不由地怔了一下,转头从鞋柜里给陈赫年拿了双鞋放到他脚边,装作不经意笑问道:“是什么?” 陈赫年换好拖鞋,跟在她身后进门,低声答了她:“是Taza的巧克力。” “巧克力?” 陈赫年见顾知了困惑,就又立即解释:“是霍经年,他今天从波士顿回来,知道你现在在西城,托我带给你的小礼物。” 没想到是霍经年回国了,居然还给她带了礼物。 顾知了有点意外,礼物也收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都还没有机会谢谢他,他居然还想着送我礼物。” 她给陈赫年倒了杯水,递给他:“赫年哥见到他,一定要帮我谢谢他。哦对了,他这次会在西城待多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请他吃饭,表达一下感谢。” 陈赫年接过她递的水杯,喝了一口,把杯子轻轻握在手里,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谢谢的话,你今晚自己当面跟他说。” “啊?” 顾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赫年朝她略抬了抬眉,“你刚刚不是说,要我代你谢谢他?” 顾知了点头。 陈赫年又说:“今晚他请我们到他家吃饭。” “请我们?” 顾知了有些不敢置信,她只和霍经年这个人在波士顿匆匆见过一面,如果不是因为陈赫年的话,远远没有达到会请她到家里吃饭的程度。 见她吃惊,陈赫年遂又解释:“是霍教授,听说你现在就在西城,嘱咐我一定要带你过去,要先见一见你。” 一听是霍教授点名要见她,顾知了一时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问陈赫年,她第一次见霍教授要不要准备点什么。 陈赫年却叫她不要紧张,说是他们两个上门做客的礼物他已经准备好了,她只需把自己收拾妥帖即可。 顾知了一瞬间安心下来。 她看着他,怔怔地有些出神。 不管什么时候,陈赫年似乎总是那么妥当,时刻给她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让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得不为这样的陈赫年心动吧?她想。 傍晚,顾知了跟着陈赫年按时到达霍教授家。 来开门迎接他们的,正是霍经年。 顾知了本来有些紧张,在看到霍经年时,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她叫陈赫年为赫年哥,而他们又是合伙人兼好朋友。 这个称呼就让顾知了犯了难。 “你好,好久不见……” 她笑着和霍经年打招呼,声音忽又顿住。 好在她身旁的陈赫年察觉到了她的为难,倾身在她耳旁提醒她:“你可以叫他英文名,Vinson。” 她知道,在他们之间,不管年龄如何,互叫英文名字是一件很轻松平常的事。 但对方毕竟是陈赫年的朋友,直呼其名,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于是她开口,叫了一声“Vinson哥。” 霍经年愣了一下,点头,让她先进门。 而后在她身后,轻轻勾住陈赫年肩膀,在他耳旁小声询问:“这是,还一点进展没有?” 陈赫年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顾知了,抿着唇朝霍经年轻摇了下头。 “这要是被邬隐知道,肯定要嘲笑你,说你什么都好,偏在追女孩子上,慢的像蜗牛!” 霍经年轻勾着唇角在陈赫年耳边打趣他。 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说:“她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我不想吓到她。” 霍经年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赞他:“好男人!” 顾知了刚从玄关处走出来,就看到一个约莫五十岁出头,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立即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摘下眼镜,笑呵呵地看着顾知了问:“你就是小顾吧?” 刚刚一眼看见人,顾知了猜测这位应该就是霍教授了。 这会儿她听到声音,就更加确信了。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来导师,顾知了还是有些拘谨。 她停在霍中华对面两米开外的距离,弯身规规矩矩地朝人鞠躬:“霍教授好!” 她这一副小学生的乖巧模样,直接就将霍中华逗笑了。 正巧陈赫年和霍经年也一起进来,他指着顾知了看着陈赫年打趣道:“看看,小陈你果然是给我介绍了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啊!” 陈赫年脸上掠过浅浅的笑意,说:“哪里,是您慧眼识珠才是!” 他悄悄来到顾知了身边,轻声提醒她:“霍教授是很好相处的人,别紧张。” 霍经年也过来,让他们随便坐,“就是,就一个小老头,怕他干嘛!” 霍中华被儿子说笑,点点他:“我的学生们可比你有礼貌多了!” 这对父子两个一来一回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连顾知了也跟着他们笑起来。 这时伴着笑声,从厨房走出来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女人。 “这就是经年介绍给你的新学生?”女人笑着问霍中华。 然后不等霍中华回答,她又看向陈赫年,轻声问:“那这位就是经年的合伙人小陈喽?” 陈赫年和顾知了一同起身问好。 “阿姨好!” “师母好!” 女人被顾知了这一声师母叫的一愣。 顾知了见她这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有些讪讪地抬眼看看陈赫年。 第64章 温柔的不像话 这时霍中华才笑着对女人说:“齐老师,齐教授的被人叫惯了,这头一遭被人叫师母,不习惯了吧?可人家小顾这么叫也没错嘛!” 女人无奈一笑,“可不是嘛!” 她连忙让人坐下。 细聊几句后,顾知了才知道,原来被她叫师母的这个女人,名叫齐晴,也是西城大学一位研究文物修复的教授,主研瓷器修复方向。 她和霍教授虽是夫妻,但也是同院系的同事。 所以霍教授的学生,不管在校内还是校外,从来都是称呼她为齐老师或齐教授,还没有一个叫过她师母的。 所以,她刚才一时被叫的有些怔愣。 几个人说过一阵话,茶水也喝过一轮后,齐晴视线在陈赫年和顾知了之间逡巡了一番,转头对霍中华说:“果真男才女貌,好般配的一对儿!” 霍中华笑笑没说话。 顾知了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侧头看了看陈赫年,他正端起茶杯安静地喝茶。 倒是坐在一头的霍经年出了声:“我们家齐老师好眼力!” 然后他们一家三口齐齐笑了。 陈赫年一直没说话,在这种氛围下,顾知了也不好解释,就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之后又聊了一会儿专业上的问题,齐晴去厨房准备晚饭,顾知了就主动跟过去帮忙。 厨房里,齐晴一边洗着菜一边对顾知了说:“我今天一看到你就喜欢,幸好当时同意借了一个名额给霍教授,不然他就错失了一个你这么好的学生。” “名额?” 见顾知了疑惑,齐晴才给她解释,原来她最初联系霍教授的那会儿,霍教授手上确实已经没有多余的名额了。 但当陈赫年第二次把她的资料递过来的时候,霍中华却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学生。 可手里没有名额,他就只能到处找其他教授借。 借了一圈没借到,回到家里就开始长吁短叹的,直拍着大腿说可惜了。 齐晴实在看不了他这个样子,最后把自己手里预留的唯一一个名额借给了他。 顾知了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名额居然是这么来的。 对此,她也由衷地对齐晴表示了感谢。 “傻孩子,”齐晴听到她说感谢就温和地笑了。 她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缘分和机会啊,有时候是缺一不可的。” “就像经年和小陈是合作伙伴,这是一种缘分;霍教授看了你的资料就很欣赏你,这也是一种缘分;我呀,一见你就喜欢,觉得很投缘,这更是一种缘分。” “所以啊,不要老说感谢的话,以后在西城,就把这里当你另一个家,随时过来,我有空就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师母。”顾知了欣然应了。 她自己也觉得和这位师母聊天很轻松愉快,是在家时和许慧娟说话时都没有的一种松弛感。 两个人就在厨房里,一边做着饭,一边愉快地聊着天。 直到顾知了说到自己是南城人的时候,齐晴的神情忽然顿住,连她后面说了什么,她好像都没听进去。 “师母?” 顾知了发觉齐晴突然不对劲儿后,试探着轻声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朝她笑笑。 之后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询问顾知了的家庭情况,父母多大年纪,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知了都一一认真答了。 可齐晴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出神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顾知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时兴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这位师母不高兴了。 她一边切着菜,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观察起齐晴来。 突然自己一不留神切到手指,她“啊”的轻呼了声。 齐晴终于被她声音惊得回神。 见她的手指正往外渗着血,她立马焦急地拉过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水,然后又匆匆把她拉出厨房,带到一间书房里,亲自给她处理伤口。 她一边给她手指消毒,一边轻轻用嘴吹着气,时不时还抬头轻声问她疼不疼。 简直温柔的不像话。 顾知了抿着唇,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却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除了父亲和陈赫年,好像还没有哪个人像这样关切在意过她,这样温柔地问她疼不疼。 连她的母亲都没有。 她忍不住静静地盯着齐晴看,看着看着她忽然说了一句:“您真温柔。” 所幸伤口不深,齐晴快速帮她处理好,贴上创口贴,听见她这话,她终于又笑了。 她问她:“你妈妈不温柔吗?” 想到许慧娟,顾知了微垂着头,没回答。 齐晴一下就明白了,忽然很心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表达情感的方式也不一样,也许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爱你。” 或许是这样吧。 不过顾知了现在也不再执着地非要追求一个答案了。 饭桌上,陈赫年见齐晴对顾知了特别的关照,还一直问她喜欢吃什么,不停地帮她夹菜,才注意到她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了,正贴着创可贴。 本想拉过来仔细查看的,但碍于在餐桌上,他也不好显得过于关注,只好在顾知了耳边低声询问了下。 顾知了跟他说一点小伤,师母已经帮她处理过了,不碍事。 他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齐晴坐在对面将这二人的短暂交流都看进眼里,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小陈一定心疼了吧,了了第一次到这做客,就让她受了伤,是我疏忽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以后不管经年在不在,都要常来啊!” 陈赫年客气地说着“哪里”,还说以后一定会经常来打扰。 转头不经意和顾知了的视线对上,他眼中闪亮亮的,唇角还勾着笑意,轻声让她吃饭。 顾知了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不敢再多看陈赫年,就安静地埋头吃饭。 霍教授今日高兴,收了乖巧的新学生,儿子又从国外回来,吃着饭,就嚷着叫儿子和陈赫年一起陪两杯。 陈赫年不好拒绝,这一晚就喝的有点多。 第65章 想给你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晚饭结束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两侧脸颊也已经爬上了红晕。 顾知了与老师和师母告别后,和霍经年一起把陈赫年扶到了他车上的副驾,安置好。 关上车门后,顾知了正要和霍经年告别,却忽听他问:“巧克力的口味还喜欢吗?” 顾知了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他今天托陈赫年带给她的礼物,她都忘了向他道谢了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出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尝到,不过还是要谢谢Vison哥的礼物,我很喜欢吃巧克力的。” 顾知了这句说的不是客套话,她是真的很喜欢吃巧克力,从小就喜欢。 只是许慧娟自她小的时候,就严格限制她吃什么。 巧克力自然也是不被允许吃的。 现在她远在南城,应该是管不到她了,她回去就要好好尝一尝,她想。 “别谢我,”霍经年看着她,勾唇浅笑,“要谢你就谢他。” 他朝副驾车窗扬了下下巴,“是他回国前,专门跟品牌定制的,刚好最近做好,托我带回来。” 他轻轻耸肩,笑着说:“准确的说,我只能算是他的快递员。” 他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呵呵笑起来。 “他说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巧克力,但家里管的严,不许你吃,所以想给你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怎么送了礼物,还不敢承认是自己送的,陈赫年这人啊!” 霍经年无奈,啧啧摇着头。 回去的路上,陈赫年靠在副驾的座椅里,歪着头,沉沉地睡着。 顾知了开着车,时不时侧头去看看陈赫年。 他今天是真喝多了。 不过他喝多了,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有的人喝多了自嗨,有的人喝多了耍酒疯,而他就安安静静地睡觉。 脸颊上还带着两坨红晕。 和平时的陈赫年有点不一样。 有点……可爱。 想到这个词,再回想起平时陈赫年严肃的样子,顾知了不禁轻轻笑了。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陈赫年还沉沉地睡着,顾知了艰难地把他叫醒,弄下车,几乎是半抱半扶的才把他弄到卧室里躺下。 帮他脱了鞋子,盖上被,顾知了在他床边站着,轻喘着气看了他一会儿。 他像是有感觉似的,朝她这边翻了个身。 以为他是醉酒难受的睡不安稳,顾知了转身出去倒了杯蜂蜜水回来。 她将他头抬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将水杯送到他唇边:“赫年哥张嘴,喝点蜂蜜水一会儿就会舒服点了。” 他没有睁眼,喉结却开始上下滚动着,将水吞咽去。 一杯水喝完,顾知了又将他轻轻放回床上,想去卫生间弄条湿毛巾帮他擦擦脸。 不料,她刚一转身,手腕就忽然被攥住。 他掌心滚烫的温度,清晰地向她传来。 “别走……”他声音含糊着喃喃。 她身体一颤,僵在原地,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猛跳。 她深吸了口气,才敢缓缓回头去看他。 见他头微微歪着,仍旧闭着眼睛,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手腕还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里,温度越来越高,像是有团火焰在烧,一路蔓延到她心里。 半响,她才把他的手轻轻掰开,放回床上。 然后她几乎像是在逃,几步跑到外面的卫生间,锁上门。 她双手拄在洗手台上,呼吸微促,看着镜子里有些慌乱的自己。 心脏还在疯狂地撞击着胸膛,咚咚作响,似乎就要撞破而出。 顾知了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复呼吸,却感觉脸颊热得惊人。 她再次抬眼,看见镜中的自己,也像喝醉了一样,脸颊挂着两抹绯红。 这一刻,她已经可以完完全全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上陈赫年了。 这让她的心变得更为慌乱。 陈赫年对她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感觉? 如果让爸爸知道了,他会不会说她简直是在胡闹? 如果叫那些刚刚平息不久的媒体知道了,又会闹出怎样的一番风波? 最关键的是,她和昔年的事,还没有彻底解决,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格喜欢上任何人…… 躲在卫生间里,快速地将可以预料到的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她清楚地认识到,她现在没有信心,也没有底气能承受得了这些。 顾知了在卫生间里拧了块温热的湿毛巾,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回到卧室里。 陈赫年还歪头躺在床上,闭着眼,眉头紧蹙,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缓缓走过去,坐在他床边,动作轻柔地擦拭他的额头和脸颊。 手指偶尔不经意拂过他滚烫的肌肤,她的心都跟着发颤,再去擦拭时,就越加小心翼翼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细致。 陈赫年虽然闭着眼,但似乎很受用她这样的照顾,紧蹙的眉头也渐渐放松下来。 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又绵长。 见他睡着了,顾知了就默默地守在他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 他睡着时,好似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严肃,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顾知了不知不觉看出了神,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等她再睁开眼时,窗外天色已经渐亮。 就这么靠在床边,坐在地板上睡了一夜,这会儿她手臂发麻。 她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抬眼看向床上时,陈赫年还躺在那安稳地睡着,脸颊上的红晕已经退去,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 顾知了静静地看了他一瞬,才慢慢起身,轻手轻脚地出去,到厨房熬了点白粥,又倒了杯蜂蜜水放到陈赫年床头,才悄悄离开。 这一天,顾知了在公司里一整日都没有见到陈赫年来上班,她的心也跟着不安了一整天。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醒酒,是不是还在睡? 她几次想发信息过去问问他,最后都控制住了。 魂不守舍的上了一天班,晚上回到住处,刚坐到小沙发上喘口气,她不然注意到小茶几上前一天陈赫年带给她的巧克力。 她立即将巧克力包装盒从纸袋里拿出来。 一层一层拆开繁复的外包装,直到顾知了的耐心都快用完了,才看见里面精巧的透明小盒子。 里面一块块小圆饼似的巧克力,排放整齐。 她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整个人一怔。 第66章 确定他有些不对劲 是橙子味果肉夹心黑巧克力。 记忆随着这味道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喜欢吃巧克力,可许慧娟怕她生蛀牙,严格禁止她吃。 每次去陈家,她都央着陈赫年带她去买巧克力,在陈家悄悄吃完了再回家。 有一天从超市回来,她和昔年都凑在陈赫年房间里,她吃着她最爱的黑巧克力,昔年在一旁吃橙子味的糖果。 她见了,也有些馋橙子味糖果,就感叹着说,要是巧克力也有橙子味的就好了,就是不知道甜酸和苦到底会组合出怎样的味道来。 当时,陈赫年正在一旁剥橙子,就顺手往她嘴里喂了一瓣橙子果肉,恰好和她嘴里的黑巧克力混合在一起。 橙子的清香里带着一点点微酸,结合着黑巧的醇香,那味道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这几年,她不是没买到过同样味道的巧克力,但吃起来总是差点意思。 但今天这块巧克力又让她重新体验到了那年的味道。 也不知道陈赫年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居然都还记得。 巧克力的味道,从她的舌尖,一路甜到了她心里。 她不由又多吃了两块,随手用遥控器按开了电视。 小客厅的窗户开着,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起了风,呼呼地掀动了窗帘子。 顾知了起身走到床边,将窗帘固定好,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瞥向对面的二十三楼。 两扇窗都还暗着,不知道陈赫年是不在家,还是一整天都睡着没起。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转回到小客厅里。 电视机里本地台正在播报天气。 主持人说西城今晚会有台风登陆,提醒市民注意安全。 顾知了盯着电视屏幕忽然愣住了。 她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打扫设备间的时候,好像开了窗通风,结束的时候她也忘记关了。 Leo说那些设备都“很贵”,这台风天风大雨急的,万一要是进了雨水,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耽搁,怕一会儿台风真来了。 她关了电视,换上鞋,一蹦一跳奔出门。 路上,风又大了些,差点连她人一起刮跑。 好不容易挨到公司楼下,硕大的雨点子也瞬间落了下来。 顾知了站在门里看着外面顷刻间暴雨如注,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匆匆上了电梯。 设备间的窗子果然没关,还好她来的及时,雨水也还没透进来,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关了窗,外面风雨急,就像谁把天捅了个窟窿似的。 就算是打车回住处,她这会儿也出不去了。 只能老实地坐到自己工位上去,顺便把之前调研的资料整理一下。 不知道多久后,身旁突然有了响动,她侧头,正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陈赫年视线对上。 “你什么时候在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人一同开口,问的又是几乎相同的话。 顾知了怔了一下,没忍住先笑了。 他办公室的百叶窗关着,里面也没开灯,她都没注意到里面居然有人。 陈赫年的眼里也跟着有了些笑意,示意她先说。 顾知了就先开口答了:“看到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台风登陆,我担心自己忘记关设备间的窗子,就跑过来看看,恰好雨下大了,就想等一会儿看看雨能不能小一点,再回去。” 见陈赫年轻轻点头,她又问他:“你什么时候来公司的?白天都没见你来……你昨天的酒醒了吗?” 陈赫年眼里的笑意更甚。 他按照她提问的顺序一一回答她。 “我是在你们下班后过来的。” “白天去参加了一个政府会议。” “酒上午就醒了,还要感谢你的白粥和蜂蜜水。” 顾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说那是自己应该做的,毕竟这段时间他也照顾了她很多。 陈赫年也不再跟她客气,两人对视了一瞬,都没再说什么。 陈赫年转头朝落地窗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风大雨急,一点要减缓的趋势都没有。 按照天气预报说的,这风雨要持续一整晚,那要他们在这等一晚,也不现实。 所幸他们住的小区离这里不太远,他的车就停在楼下,即使风雨难行,他们开车回去也不过十几分钟。 他跟顾知了说了,两人就一起出去,上了电梯。 他们办公所在的这栋小楼不高,平常乘电梯下到一楼,也不过几秒钟的事。 但今天,他们刚上了电梯,门合上不过两秒钟,电梯轿厢就发出“咚咚”两声响,颤了两下直接停下来。 电梯门没有打开,顾知了和陈赫年互相对视一眼,都察觉出不对。 陈赫年正要上前一步按开门按钮,不料这时电梯又猛地颤了下,头顶的灯也随之忽地熄灭。 电梯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顾知了眼前除了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连刚刚就近在咫尺的陈赫年,此刻也突然没了动静。 她不知道他在干嘛,伸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赫年哥,是停电了吗?” 陈赫年没回答她。 她又试着向前伸一下胳膊,手指就碰到他了。 她刚要抓紧他,却忽然发现她手指下,他的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 她一怔,似是有点不敢相信,又轻轻唤了他一声,慢慢朝他的方向靠近。 她听到正前方有细碎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不过片刻又听到“咚”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脚下。 她又离他近了一步,才听到他重重的喘息声,而且越来越急促。 这下,她真的确定他有些不对劲了。 她连忙伸出双手去抓他。 不想,她手指再次触到他衣料的那刻,他整个人忽然重重地朝她倒过来。 一切发生在顷刻间,顾知了的大脑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打开双臂接住他。 他身体的重量瞬间压在她身上,她一时支撑不住,双膝弯曲重重跪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膝盖上骤然传来彻骨的闷痛,她也忍不住轻呼一声,但双臂还是紧紧抱住陈赫年。 第67章 赫年哥,你别吓我啊 顾不上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她咬紧牙关腾出一只手,轻拍陈赫年。 “赫年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陈赫年还是没有反应。 顾知了手顺着他的身体摸上去,摸到他的脸颊、额头。 手下一片湿润冰凉。 这是……冷汗? 顾知了心下一惊,连忙又用手拍他脸颊,用力掐人中。 “赫年哥,你醒醒!” 陈赫年被她掐的终于有了些反应,身体又开始不住地颤抖。 他急促的喘息声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这会儿显得格外清晰。 “赫年哥,你这是怎么了?”顾知了再次焦急询问,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陈赫年勉强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摸索到顾知了的,用力紧紧握住她,像是在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 顾知了也立即回握住他,颤着声音轻唤:“赫年哥……” 好一会儿后,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知……知了……”他的声音虚弱沙哑,勉强对她吐出几个字,“别怕,我……没事……叫,救……” 还没等他说完,顾知了立马领会了他的意图,努力点头:“好,好,我这就叫救援。” 她声音里还带着哭音,帮他靠在轿厢壁上,一边说“你快别说话了,你好好歇着”,一边去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可她从住处出来的急,手机忘记拿了。 这时她察觉到陈赫年的一只手好像在地板上摸索着什么。 她立即伸手过去跟着他一起摸,没两下她就摸到一部手机。 原来刚刚突然砸在地板上的是陈赫年的手机,他当时一定是想要掏手机做什么,无奈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了。 她不知道他这突然是怎么了,连忙打开手机手电筒。 电梯里立即有了些微光亮重现,她借着这光亮,观察陈赫年的情况。 他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双眼紧紧闭着,额前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陈赫年平时看着身体不错,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怎么会突然就这样? 有一个专业名词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但她顾不得细思,当下他们两个要先从这里出去,她才能带他去医院看医生。 她借着手机光亮,按了电梯的五方对讲系统,可半天都毫无反应。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打119求救时,陈赫年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打给,物业。” 他呼吸还是不平稳,时快时慢,似乎说出这几个字就已经耗尽很大的力气了。 但顾知了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 低头要打电话,可陈赫年的手机屏幕锁着。 她没办法,只能轻声询问他手机密码。 他闭着眼,又费力地吐出两个字:“生……日。” 顾知了立马将陈赫年的生日输入进去,可手机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 再输入一遍,还是错误。 小时候,和昔年他们三个在一起时,经常会将彼此的生日作为电子相册的密码。 顾知了忽然想起这个,又立即将昔年的生日输入进去,可依然显示密码错误。 她怔了一下,又尝试着将自己的生日输入进去,手机屏幕瞬间解开。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旁的陈赫年一眼,他双目还是紧紧闭着,眉头几乎就要蹙成一团。 顾不上深想其中的缘由,她立刻从他的联系人中找到物业电话打过去。 还好物业晚上依然有人值班,得知他们这里的情况后很重视,说会立即派人过来查看。 挂断电话后,顾知了立马又去检查陈赫年的情况。 他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越来越多,正顺着头发往下滴。 看着他这个样子,顾知了忽然感觉很心疼,但她也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抓住他一只手,紧紧握住。 “赫年哥,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人来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陈赫年费力的将眼皮掀开一条缝,他想对她笑一下,好让她安心,可唇角无论如何就是扯不动。 他只好看着她,对她闭了下眼。 知道他意识还算清醒,顾知了终于也放心了些,握着他的手也在他身边坐下来。 她把他的头轻轻推到自己肩头上,让他靠着她,紧紧将他抱住。 她手指轻抚着他冰冷的脸颊,轻声安慰他:“没事的,赫年哥,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她的肩头给了他安全感。 慢慢的,她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的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连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 她继续喃喃着跟他讲话,好让时间过去的快一点,好让陈赫年觉得不那么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电梯轿厢里突然亮了起来。 顾知了心中惊喜,立即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照明灯和电梯按钮已经重新亮了起来。 她连忙转头看向陈赫年,“赫年哥,有电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陈赫年终于缓缓将眼睛彻底睁开,头慢慢朝后仰,重新靠在轿厢壁上,对她勉强扯了下唇角,“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顾知了点点头,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臂。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电梯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有物业的人从外面探头进来查看他们的情况。 这会陈赫年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只是脸色还是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物业的工作人员告知他们,电梯卡在五到六楼中间,暂时没法恢复正常,但可以先拉他们上去。 顾知了担心陈赫年这会儿还是没力气,就犹豫地看着他。 陈赫年朝她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了。” 他额头还汗湿着,眼里也满是虚脱后的疲惫,但还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扶着轿厢壁缓了一会儿,他才看向顾知了,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先送你出去。” 顾知了盯着他的掌心怔了一瞬,抬眼看向他,他朝她点头。 她将一只手缓缓落到他掌心,他用力握住。 但知道他才刚刚恢复一点,顾知了不敢把力量都压给他,便用另一只手撑着地板试图起身。 可不料膝盖上骤然传来的疼痛,让她差点又立即跪下去。 第68章 搂紧我脖子 幸好陈赫年反应快,察觉到她突然下坠的那一刻,他另一只手穿过她腋下,将她稳稳托住。 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扑到他怀里。 他一时没支撑住,后背狠狠撞到轿厢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没顾自己后背疼痛,只低下头,轻声询问顾知了,“怎么样?站得住吗?” 顾知了膝盖疼的,在他怀里蹙紧了眉头,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我可以。” 她咬紧下唇,松开陈赫年,试图自己站直身体。 但她的膝盖只要稍一用力,就钻心的疼。 刚刚她注意力都在陈赫年身上,也没感觉到有多疼,但这会儿注意力回归,她才发觉刚刚那一跪,她的膝盖应该也伤得不轻。 但这会儿,她不想让陈赫年担心,就咬着牙强撑着,在物业工作人员和陈赫年的帮助下,费力从电梯里爬了出去。 可人一出来,紧绷的神经也跟着瞬间放松下来,膝盖上的疼,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紧紧咬着唇,疼的额上都有汗珠开始流下来。 这时陈赫年也被物业人员从电梯里拉出来,看到她额头的汗珠,以及她同样苍白的脸色,立即蹲在她身旁关切地询问她,“知了,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见这会儿两人已经都从电梯里安全的出来,自己又实在疼的厉害,顾知了只好把视线缓缓落在自己的双膝上。 陈赫年见状也跟着把视线落在她膝盖上。 他抬起手,想要撸起她的裤脚查看,但在触碰到她前,他又瞬间停顿下来,抿了抿唇,柔声问她:“能让我看看吗?” 顾知了紧咬着唇,看着他点头。 陈赫年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揭开她阔腿裤的裤脚,直到露出又红又肿,还渗着血的膝盖。 “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轻喃着问。 顾知了低垂着眸子,没说话。 陈赫年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这伤应该是跟自己有关。 满心的愧疚感突然涌上心头,陈赫年沉默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将顾知了裹住。 然后他动作很轻地一手穿过顾知了的膝盖弯,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 顾知了意识到他即将要做什么,忍不住轻声叫他:“赫年哥……” 他也才刚刚恢复,怎么可以…… “搂紧我脖子。” 陈赫年声音里虽然还带着一丝虚弱,但也充满了不容拒绝。 顾知了不再多言,手臂老老实实地环上陈赫年脖颈。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他残存的全部力气,将顾知了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 顾知了依偎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脖子,不敢再乱动一点,生怕给他徒增负担。 电梯之前卡在五楼和六楼中间,他们最终是从六楼被拉上来的。 这会儿陈赫年要抱着顾知了,走步梯从六楼下到一楼,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更何况他刚刚才从那样一场虚脱中缓过来。 但他看她疼成这样,实在是等不了。 只能紧咬着牙关,将人抱到一楼。 外面狂风暴雨还在持续,陈赫年毫不犹豫地抱着顾知了冲到外面的风雨中,最终将她抱到车上安置好。 路上虽然没有什么车辆,但雨势将陈赫年的视线遮挡了大半,他沉默着专心开车,不发一言。 顾知了看见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湿透,此刻正紧紧贴在他瘦削结实的身体上。 头发上还不停往下滴着水,这会儿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顾知了还从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的陈赫年。 虚弱的,焦急的,紧张的。 虽然比往常多了些生气,但她也觉得很心疼。 “赫年哥,你,你还好吗?”她看着他依旧惨白的侧脸,有些担忧地问,“刚刚在电梯里你……” 她话只问了一半就停了。 她今天看到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语速很快,还带着一丝急切。 但话一出口,他就担心自己的语气生硬,会吓到她,连忙又放柔了声音,侧头问她,“膝盖还是很疼吗?” 顾知了不想他这会儿开着车还要担心她,就摇着头回答:“没有那么疼了,就还有一点点。” 陈赫年没作声,扭过头继续开车。 沉默了一阵后,他突然很自责地轻声和她说对不起。 顾知了一怔,随后笑着让他不要太在意。 陈赫年就又沉默着不说话了,一路将车开到医院。 之后,他一路抱着顾知了过去做检查,清理和包扎膝盖上的伤口。 所幸一番检查下来,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一点皮外伤。 陈赫年在一旁听了,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医生给她开了些处理伤口的外用药,陈赫年抱着顾知了到医院药局取药的时候,正好赶上值班人员不在,两个人就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来等。 起初,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安静地坐着。 后来,顾知了发现医院大厅里开着空调,想着陈赫年的衬衫还湿着,她连忙把他的外套从自己身上取下来,递还给他。 陈赫年见状侧头看她。 “穿上吧,你衬衫都湿透了,别再冻感冒了。”她对他说。 陈赫年顿了一下,接过,但自己没有穿,而是又重新给顾知了披在肩上。 “赫年哥,我衣服没湿,我不冷。” 她刚要再推拒,却被陈赫年轻轻按住。 “穿着吧,我没事,回去喝点姜汤就好了。” 他把外套在顾知了身前又拉了拉,拢紧了,然后盯着她看了一瞬,轻声问她:“今天,把你吓到了吧?” 顾知了闻言抬头,和他的视线对上。 她下意识点点头,反应了一下,又摇头。 陈赫年抿了抿唇,两只手臂缓缓收回,交握落在自己的双腿上,低着头,又忽然沉默下来。 顾知了侧头看着他,觉得整个人好像都陷入一种纠结当中。 “你……” 好半天后,她忍不住轻声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陈赫年却在这时候突然接过她的话,语气平淡地说:“就像你今天看到的这样,我有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第69章 谁又真正心疼过他呢? 他声音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他用力紧握到泛白的指节却在无意间出卖了他。 顾知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她对刚刚电梯里的情形已经有了些猜想,但真的听到他亲口承认,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她那样沉稳自持的赫年哥,怎么会患上幽闭恐惧症的呢? 她的心突然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阵阵发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盯着陈赫年侧脸的目光里满是怜惜。 “很早以前就有了。” 早到那个时候,她可能都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告诉顾知了,他不到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母亲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带着他出去买了他最爱的玩具。 回来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座大桥,母亲突然说自己口渴,给了他几块钱,让他到桥头的冷饮摊上去买水,再给自己买根最喜欢的冰棍。 他很高兴,接过钱转身就要往桥头跑。 但他还没跑出去几步远,身后就传来很大的水花声。 他身边有人开始惊慌地朝他身后跑,他不知是什么情况,就也好奇地跟着回头去看。 可这一看,他的心也立即跟着慌乱起来。 原本母亲站的地方空空的,他不知他这一转身的功夫,母亲去了哪里,就焦急地往回跑。 桥边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有惊呼喊叫的,有淡定叫救援的,也有人水性好,直接就跳下水的。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母亲,只能在原地转圈哭了起来。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发现幼小的他,猜测他可能是落水者的孩子,就将他抱起照看起来。 那时候他跟着好心人站在桥上,看着许多人在大桥下的水里忙着,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不知道过去多久,他亲眼看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从水下拖上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女人头发凌乱,盖住了大半的面容,但她身上穿着那件和母亲一样的裙子。 小小的他突然惊呼起来,在好心人怀里拼命地挣扎起来,口中不断地唤着“妈妈”。 好心人立即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紧紧将他抱住。 后来母亲到底被人带到哪去了,他不知道。 那天的晚些时候,他被警察用警车带回了附近的派出所。 直到深夜,父亲才赶来派出所,带他回家。 回到家,他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母亲,就向父亲哭闹着要母亲。 最后终于把父亲哭烦了,他就把他拎到家里的一间小小的工具间,将他关了起来。 那里四面没有窗,关上门,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四周漆黑的,伸手也看不见五指。 他害怕,他想要妈妈。 起初的几个小时,他还不停地趴在门上敲打哭闹。 但没人理他。 后来他的嗓子哭哑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也没唤来父亲或母亲任何一人。 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白天又刚刚经历过那样的惊吓,他实在害怕极了。 最终只能蹲在工具间的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那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狭小漆黑的工具间里一共呆了多久。 他只记得,父亲打开门放他出来的时候,屋外漆黑,客厅墙上挂钟最短的那根指针,正正好好只在数字一上。 他出来问父亲的第一句话,还是问他母亲去哪了。 父亲的脸色很不好,只说他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之后的一个月里,他时常哭闹着要找母亲,父亲在家的时候就会不耐烦,把他丢到漆黑的工具间关上一夜。 后来父亲找来照顾他的人,也学他这样。 如此几个月下来,他就变得十分惧怕狭小黑暗的空间。 直到后来陈母廖真嫁进来,这种情况才被杜绝。 但他也彻底落下这个毛病,只是他跟谁都没有提过。 后来高中的时候,一次意外,他才知道这种情况叫做幽闭恐惧症,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 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去了国外,后来生活稳定后他也看过几个心理医生,但因为他内心里特别抗拒那段过往,治疗效果都不佳,他自己便也放弃了。 所幸这种特殊情况不常遇到,渐渐的他也不把它当做一回事了。 直到今天,偏偏被顾知了遇见,还间接给她造成了伤害,他真是满心的自责和懊悔。 “对不起,知了,今天吓到你了,还害你膝盖受伤。”陈赫年头低低的,轻声对她说。 顾知了的心都快要疼死了。 这个时候,他想的居然不是自己受到了伤害,而是因为可能吓到了她,心疼她因此而受伤,在给她道歉。 可谁来给那个幼年的他道歉呢? 谁又真正心疼过他呢? 顾知了的心一揪一揪的。 她看着陈赫年被攥的泛白的指关节,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冲动。 她双手覆上他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轻轻握住,哑着声音低低唤他:“赫年哥……” 他抬头,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泪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 她的小姑娘,好像在为他的遭遇而难过。 他想抬手,帮她把眼泪擦掉,或者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脸颊,让她不要为自己难过,那些都过去了。 可他的手臂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分毫。 他只能反手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轻声安慰她:“别哭,我没事了。” 那天取完了药,陈赫年又冒着风雨将顾知了送回住处,安顿好她后,很晚才离开。 之后的一周,顾知了没有去上班,陈赫年让她在家休息养伤。 他也每天早晚过来,按时对她进行投喂。 有时是在外面餐馆里打包来的美食,有时是他拎着新鲜的食材,亲自上门做的。 对此,顾知了既觉得暖心,又觉得愧疚。 他国内的业务刚刚搭建起来,正是忙的时候,每天还要分心来照顾她,实在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也几次提出,让他不要这么跑来跑去的,她的膝盖只是皮肉伤,又不是伤筋动骨不能动,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他却依旧每天按时过来。 顾知了渐渐习惯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甚至每天对他的到来,还有了一丝丝期待。 这日也是,下班时间刚过不久,门铃又按时响起。 顾知了兴奋地挪到门前,打开门,刚要叫一声“赫年哥”,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住。 第70章 迟来的解释 她看着门外的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怎么了小知了?才几个月不见,不认识了?” 门外的人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却让顾知了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 她对他缓缓摇了摇头,淡声问:“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陈昔年把手里捧着的玫瑰花一把塞到她怀里,很自来熟地绕过她,走进去左右细细打量着她住的地方。 “听说你考了西城大学的研究生,假期也没回家,直接来了西城。我一回国就给哥打了电话,我一猜就知道他在西城做项目,你们肯定有联系。他告诉我你住这的。” 顾知了没再说什么,关上门,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地挪回客厅。 陈昔年见状,立马上前扶住她,关切的询问:“你的腿怎么了?” 顾知了轻轻抬了下自己的手,将手臂从他手上抽回,声音冷冷地回他:“没什么,就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她到自己的小沙发上坐下来,问:“你来做什么?” 陈昔年没有回答她,反而问她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毕业花束,小知了你应该收到了吧?”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柔声说:“我一回国,打听到你在西城,就立马赶了过来,关于订婚礼的事,我想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 两人挨的太近,顾知了觉得不太自在,她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挪了挪,转头看着他,声音平静地问:“你不觉得这个解释来得太迟,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吗?” 陈昔年看着顾知了沉默了一瞬,点点头。 “是,这个解释是有点迟了,但我问了母亲,你们家到现在也还没有上门退婚,这就说明,你还是想要听我解释的。” 顾知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直直看着他。 “不是吗?”陈昔年盯着她反问。 顾知了无奈,点点头:“好,那你解释。” “小知了,我不是故意缺席订婚礼的,这一切都是巧合,我希望你能听了我的解释,可以原谅我。” 陈昔年告诉她,他们试礼服那天,他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说是一个国际顶级斯诺克俱乐部有意招揽他,要和他见面谈谈。 能参加国际赛事一直是他的梦想。 之前他到波士顿去邀请名教练并未成功。 这突如其来的机会,他不愿这么轻易就放过。 所以,他当天没等她,就匆匆跑去和对方见面。 见面后,对方的接洽人员对他初步满意,紧接着就提出要他赴加国参加考核。 本以为三天的考核一结束,他立即回来再参加订婚礼也来得及,但不料意外情况太多,那天机场因为安全因素突然关闭,他预定好的航班无法按时起飞。 那个时候,即使换成最近的机场起飞,他也无法按时回到南城了。 “可晚点你也没有回来,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顾知了听到这里平静地说。 陈昔年眼里有了些许愧疚,他去抓顾知了的手,却被她适时躲开。 他手掌悬在半空,顿了一下,才缓缓收回。 “我知道这件事给你和家里带来不小的影响,我很抱歉。当时那种情况,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也无济于事了,我甚至有点不敢面对你们。” 顾知了冷冷反问:“那你现在就能面对了?” “不是,我只想当面跟你们解释,或许更有诚意。” “所以你就一声不吭躲到今天?” 陈昔年摇头。 他说他本来改签了机票,在机场等待,准备通航后第一班飞机就飞回南城,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但中途,他接到了俱乐部发来的他考核通过的消息,要求他立刻赶往加国另一个城市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封闭训练,然后代表俱乐部参加一个国际大赛。 这也是因为俱乐部内一个球员突发意外情况,无法参加集训,机会才落到他头上。 既然已经错过了订婚礼,他不想再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所以机场恢复通航后,他第一时间飞到了另一个城市参加封闭集训,之后就是紧张的比赛,直到这两天才彻底结束比赛赶回来。 “小知了,我成了职业斯诺克球员,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说到这里,陈昔年突然问她。 顾知了扯了下唇角,说:“恭喜你。” 陈昔年突然蹲到顾知了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集训的这几个月,见不到你,也不能跟你联系,我才发现我很想你,我是爱你的。” “小知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这次,我以后一定会弥补你的。” 顾知了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的把手从他手里抽回。 “可是,我不爱你了昔年。”她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带任何情绪,却很决绝,“决定订婚前,我就已经把对你的喜欢收回了。” “订婚,就只是单纯的利用你,让顾家药厂得到你们家的帮助。” “后来,你缺席,婚没订成,我虽然遭受到了舆论抨击,但我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让爸爸去退婚,也只是因为没了利益的捆绑,订婚这件事就单是我们两个的事,我应该先和你当面说清楚,这也是对我们这段关系的尊重。” “现在你来了,正好。” 她看着他,目光坚定地说:“昔年,这个婚没订成,这或许也是天意,就让一切到此彻底结束,这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 陈昔年目光紧紧锁着顾知了,不住地摇头。 顾知了没管他的反应,又继续说,“晚点,我会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我们谈好了,让他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订婚那天的聘礼退回去,我们就两清了。” 陈昔年正要再说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起身到一旁接听,没一会儿他挂了电话过来对顾知了说:“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谈。哥打电话来说,他刚下班,一会儿请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陈昔年见到顾知了走路吃力的模样,就从她身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顾知了被吓到,挣扎着让他放她下去,不料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陈赫年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第71章 重头开始追求你 三人六目相对,一时都有些怔忪。 当着陈赫年的面,还被陈昔年这样抱着,顾知了觉得有些难堪。 趁着昔年愣神的功夫,她挣扎着终于落了地,却又因为膝盖上有伤,突然受力不稳,没站住。 陈赫年急急两步上前,和陈昔年一人一条手臂,一起将顾知了扶住。 见这情况,顾知了突然有些慌乱,她立即将两条手臂一起收回。 “谢谢,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 她不敢看兄弟俩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只能一步一挪地率先朝前走。 电梯里,陈赫年和陈昔年两人齐齐站在顾知了身后。 顾知了借着电梯门反光,看到陈昔年正兴奋地和陈赫年说着他参加球赛的事。 陈赫年只是静静地听着,视线却一直看向前方。 与顾知了的视线在某一处交汇,两人都静静地看着彼此。 一顿晚饭吃的顾知了心不在焉。 因为有陈赫年在场,她和陈昔年的事也没有机会再聊下去。 顾知了以为他们这样就算是说清楚,彻底结束了。 当天晚上就给顾爸打去电话,让他着手安排退婚事宜。 次日,顾知了是在一阵叮叮咣咣的声响中醒来。 她起床,循着响动才发现好像是对门有人搬进来住。 一件很寻常的事,她便也没再过多关注。 直到她洗漱完,她的房门被敲响。 她过去开门,见陈昔年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站在门外。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陈昔年把手中的食物往她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给你送午饭。”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随便弄点什么吃就好了。”她一点也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这时候从对门出来一个工人,过来对陈昔年说东西都已经安置好了,请他签字。 顾知了惊讶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她指着对门,睁大眼睛看着陈昔年。 陈昔年签好字,看着顾知了笑说:“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们就是邻居了。” 然后他不顾顾知了还在原地惊诧,从她身侧轻轻挤进门。 顾知了站在门口消化了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无奈地叹了口气,关上门,追进屋内。 陈昔年正自来熟的往餐桌上摆放碗筷。 顾知了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冷着声音质问他:“陈昔年,我觉得我昨天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们彻底结束了!你现在这又是要干嘛?” 陈昔年扯唇笑笑,让顾知了先坐下来,然后把他打包来的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在餐桌上摆放好。 又给两人分别倒了杯果汁,他也在顾知了对面坐下来,笑着开口。 “小知了,我同意你昨天说的,我们上一段不太愉快的关系到此结束。” “但不代表我就此放弃了。” “之前是我不懂事,看不懂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让你伤心了。但现在,我清楚地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从此刻起,我要认认真真的,重头开始追求你。” 顾知了听完陈昔年这番话,心里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会儿就算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味,她也没了任何食欲。 她无奈起身,居高临下直直看向陈昔年:“你能不能成熟点,结束就是结束,再没有什么重新开始了。” 说完,她转身朝卧室走。 陈昔年的声音却像魔咒一样从身后跟过来。 “小知了,你现在可以讨厌我,可以拒绝我,但我都不会放弃的,直到重新追到你为止。” 顾知了进屋,关门。 门板自动把陈昔年的声音隔绝在外。 她的耳旁终于清净下来,可心也开始空了。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可笑的时候,原来她飞蛾扑火般喜欢着他的时候,他莫不在乎;如今她的心另有所属了,他又来苦苦追寻。 想着这可笑的人生,顾知了有些无力地倒在床上。 一整个下午,她只吃了几块饼干,再没有出过卧室。 晚上,顾知了躺在床上正有些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外面厨房里有锅碗瓢盆的动静在响。 她看了一眼手机,下班时间刚过。 是陈赫年过来给她做晚饭了? 她起身出去。 到厨房门口,却发现是昔年手忙脚乱的在里面炒菜。 她无奈轻轻呼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没走?” 她以为她一直躲在卧室里,他一人无趣早就离开了呢。 陈昔年一边忙活着,一边抽空笑嘻嘻地回她:“中午我收拾完,一不小心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醒了一看都这个时候了,就琢磨着给你做个晚饭。” 顾知了一听就觉得烦,她有些没好气地赶陈昔年:“我不吃,你也别做了,快走吧。” “诶别啊,小知了,我跟着视频学了一下午,就剩最后一道菜就可以吃饭了,你等等我。” 顾知了见光靠语言赶不走他,就想直接过去上手把他拉出去。 不料这时门铃又突然响起。 心脏猛地一跳。 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入户门方向。 门铃还在持续响着,与厨房里陈昔年炒菜的声响混在一起,此刻在顾知了耳边被无限放大。 “谁啊?”陈昔年一边炒着菜,一边回头问她。 顾知了没回答他的话,深吸一口气,转身慢慢走到门口,开了门。 如预想的一样,陈赫年就站在门外,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握着手机,眉头微蹙,似乎正要拨电话。 见门突然被拉开,他立即收了手机。 “知了。” 大概他看到她样子有些憔悴,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移到膝盖上,轻声询问:“怎么看着脸色不好,还疼吗?” 顾知了叫了一声“赫年哥”,轻轻摇头。 “不疼了,再有个两三天,我就可以去上班了。” 陈赫年安抚她,“不急,伤养好了再去,Leo那边还有迟郁帮忙,忙得过来。” 这时,陈昔年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小知了,是谁来了?” 顾知了和陈赫年的视线一起朝里望过去,空气好似瞬间凝滞。 第72章 我照顾小知了不是应该的嘛 顾知了看了一眼,又立即转回头目光紧紧盯着陈赫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赫年哥……昔年他……” 她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陈昔年解开身上的围裙,擦着手走过来。 看到门外站着的陈赫年,他立即兴奋叫道:“哥,你来了啊!” 他一点也没感觉到门口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只呵呵笑着像主人一样招呼陈赫年:“哥,快进来快进来,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陈赫年低头看了顾知了一眼,神色不动地应声:“好。” 他提着一袋子新鲜食材换鞋进门。 顾知了想要接过来,却被他灵巧地躲过。 他轻推她的手,脸上神色难辨,压低声音说:“不用,我来就行,你先去坐。” 顾知了只能乖乖走到餐桌旁。 陈赫年紧随在顾知了身后走进来。 昔年见他手上提着个大购物袋,连忙接过,顺便看了一眼。 见里面全都是一些新鲜食材和水果,他立马嘿嘿笑了。 “哥,还是你最疼我和小知了!不过,你工作那么忙,就不用天天跑这里惦记我们了,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知了的。” 说着他把食材送进厨房,又连忙让陈赫年在餐桌旁坐下,帮他和顾知了夹菜,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势。 “你们快尝尝怎么样,我可是学了一下午呢,专门为小知了准备的。” 陈赫年和顾知了都被迫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她心神不宁,好似食物在口中都没有任何滋味。 “怎么样,好吃吗?” 陈昔年满眼期待,转头问顾知了。 顾知了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们两个其中任何一个人,只微微点了下头。 昔年满意地笑了笑,又忙活着给她夹了其他菜,让她都尝尝。 顾知了微微蹙眉,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吃任何东西,更尝不出味道。 陈赫年坐在对面,将他所有的殷勤都看在眼里。 他垂下眼睑,握着筷子的手指轻轻收拢了下。 好半天,他才开口:“昔年,你从小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现在能做出这么一桌子菜,真是辛苦了。” 他目光沉沉的,没有看向顾知了,而是直直盯着陈昔年的脸。 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刺到他的心脏一样。 陈昔年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 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哥,看你说的,我照顾小知了不是应该的嘛!她现在腿上有伤,行动不方便,我又正好有假期,你就不用担心了。” “嗯。” 陈赫年淡淡应了声,不再多言,终于用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排骨,轻尝了一口。 陈昔年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他这些日子在国外发生的趣事。 讲到兴奋的地方时,他还会时不时扭过头,专注地盯着顾知了,好似专门说给她听的一样。 顾知了很不适应这样的氛围。 每当他看向她时,她只能勉强配合地朝他扯扯嘴角。 可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经意地就瞥向陈赫年。 他东西吃的很少,多数时候都沉默着不说话,眉头微微蹙着,好像很疲惫,又好像在认真听陈昔年说话。 他眼里的情绪太复杂,顾知了有些看不懂。 这时窗外忽然刮进来一阵大风,吹得客厅内的窗帘阵阵飘动。 紧跟着一阵雨点子噼里啪啦拍打在窗玻璃上。 陈赫年望了望窗外,放下手中的筷子。 他碗里的食物还几乎没怎么动。 陈昔年见状忙问:“哥,你吃好了?是不是我菜做得不合你胃口?” “我吃饱了。”陈赫年淡声回答。 他站起身,视线终于落在顾知了身上。 顾知了的心瞬间提起来,抬起头来怔怔地迎上他的目光。 “知了,”陈赫年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记得按时换药,医生说伤口愈合期尤其要注意,不要有大幅度动作,免得伤口裂开。” “嗯。” 顾知了点点头,还来不及说话,陈昔年就在一旁抢着对陈赫年说:“哥,你放心,我会时刻提醒她的。” 顾知了心里有许多话,现在都无法说出来,只是眨着眼一直盯着陈赫年看。 陈赫年点点头,“我还有些工作,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他径直往出走。 陈昔年起身,追上去,“哎,哥,怎么这么快就走?不多坐会儿了吗?” “不了。” 陈赫年头也没回地拉开门离开。 门被重重关上的那一刻,顾知了的心似乎也跟着震荡了下。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也跟着涌上来。 陈昔年重新坐回顾知了身边,依旧笑呵呵的:“哥走了就走了,我们两个继续吃饭。” 他依旧殷勤地帮顾知了夹菜,让她尝尝这个,再尝尝那个。 顾知了看着碗里渐渐堆叠起来,如同小山一样的食物,一点吃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猛地站起身,“我也吃饱了。昔年,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陈昔年坐在椅子上,怔怔地仰望着顾知了。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兀自端起桌上的碗筷走去厨房。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我可以慢慢等。但你现在腿上有伤,行动不方便,我帮你把厨房收拾好就回去。” “你累了,就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说完这番话,陈昔年就一头钻到厨房忙去了。 顾知了站在餐桌旁,看着厨房里笨手笨脚,却仍在认真收拾的陈昔年,一时也不好再强硬地赶他离开。 她一声不吭,独自转回卧室,关上门,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她该怎样去说,昔年才会彻底放弃? 命运好像在无形中和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在她热烈地喜欢他的那几年,他逃避着不肯面对她。 如今她终于已经全部放下,想要全心全意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冒出来,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认认真真地想要挽回她。 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顾知了站在窗前,握着手机,几次想给陈赫年发个消息。 但打开页面开始编辑的时候,她忽然就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她又默默收起手机,隔着风雨,望向对面二十三楼那扇漆黑的窗口。 第73章 一月为期 陈昔年前一天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顾知了不知道。 但第二日,他又像前一日一样,临近中午过来敲她的门。 她不开,他就一直敲。 惹得周围邻居向物业投诉,顾知了才不得不放他进来。 门一关上,她就不得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陈昔年:“昔年,我们不可能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听得懂,才肯放弃呢?” “为什么不可能?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陈昔年的话一下将她问住,她闭口不答。 “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我就还有可能。就算你又有了喜欢的人,只要你们还没在一起,我也就还有机会。” 陈昔年步步紧逼:“毕竟我们有从小到大的感情,不是吗?小知了。” 他都开始用他们打小的情谊来绑架她了。 顾知了心里一阵阵发凉。 虽然她不再喜欢他,但他们从小培养的情谊,她还是很珍惜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她并不想彻底和他撕破脸。 但她还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这就让她有些犯了难。 她无奈地坐下来,抓了一把头发,有些烦躁。 好半天,她才抬起头看向昔年,“昔年,你可以用你的办法追求我,但我也会用我的方式拒绝,我们这样一直拉扯下去,就只会消耗彼此精力,你知道吗?” 毫无意义。 陈昔年在心里暗暗琢磨了一下顾知了的话,最终向她提出:“一个月!我们以一个月为期,你不能拒绝我的追求,如果一个月以后,你还是不能再接受我,那么我认输,我们就做回朋友。” “好,一言为定。” 两人达成约定后,陈昔年得以光明正大的时时出现在顾知了身边。 之后的几天,陈赫年没有再出现在顾知了的小公寓里,只给她发过一次消息,询问她腿伤愈合的怎么样了。 她把自己伤处拍了照片发给他,之后便再无动静。 陈昔年一直围着她嘘寒问暖,对她进行了一番又一番体贴入微的照顾。 但顾知了对他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话不多。 为了避免整日被他这样围着团团转,顾知了的腿伤刚刚好一点,走路不一瘸一拐的,她就直接回到识界上班去了。 复工第一天,技术团队的几个同事都围到她的工位旁,询问她的受伤情况。 连Leo也都过来对她表示了关心,还专门给了她一些简单的资料整理的工作。 可唯独没有见到陈赫年。 他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的百叶窗也合的严严实实。 顾知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迟郁不知从哪晃过来,晃到她面前,从他口中,顾知了才知道,陈赫年出差走了已经好几天了。 回来上班没有第一时间就见到陈赫年,顾知了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 但很快又在Leo布置的工作中被冲淡了。 午饭顾知了本想和技术团队的几个同事一起吃的,但他们人还没走,陈昔年居然提着保温饭盒找到公司来。 同事们见状,就一边笑着打趣,一边离开了。 安静的办公区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昔年笑嘻嘻的让她带他到她的工位,将他精心准备好的午饭一一摆放出来。 顾知了无奈,只能默不作声坐下来和他一起吃这顿午饭。 她正要接过昔年递过来的勺子,身后突然有脚步声传过来。 他们两人一起回头,正看到陈赫年走过来。 陈赫年似乎也正好刚看到他们,顾知了看见他的眼里有一瞬的迟疑,但很快那双眼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顾知了立即站起身,还没说话,昔年就先一步开了口。 “哥,你回来了,吃完了吗?” 陈赫年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轻点头:“嗯,刚回来,我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你们吃,我还有几个邮件要回,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赫年没跟顾知了说一句话,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 昔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给顾知了夹菜。 可现在再好吃的食物,吃到嘴里,她都如同嚼蜡一样。 只吃了几口,她便放下筷子。 昔年见状,忙问是不是不喜欢吃,还问她喜欢吃什么,明天再给她做。 顾知了一听,连忙摇头,让他以后不要再往公司送午饭了,她不想被同事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陈昔年觉得这也没什么,他在追求她,自愿为她做这些,别人羡慕她还来不及呢。 但在顾知了的坚持下,他还是答应她,明天中午不来了。 送走了昔年,同事们还没有回来。 顾知了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站到陈赫年办公室门外,敲门。 “请进。” 得到允许后,顾知了推门进去。 陈赫年正坐在办公桌后,视线紧盯着电脑屏幕,快速敲击着键盘。 余光看见顾知了走进来,他立即停了手上的动作。 “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他这样一问,顾知了忽然发现,自己竟一时找不到理由。 “我……” 她吞吞吐吐的,刚要开口,陈赫年却忽然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 “来,过来坐。”他抬手请顾知了到沙发上坐。 顾知了乖乖地听话过去。 “我今天来上班,才知道赫年哥你出差了。” “嗯,这一周连续飞了几个城市。” 陈赫年简单回了句,又倒了杯茶递给她,才又问她:“你的腿伤怎么样了?看你走路利落了很多了。” 听到陈赫年对自己的关心,顾知了很开心,立即答他:“已经好多了,几本不疼了,所以我就想早点来上班,趁研究生进组前,多帮帮忙。” 陈赫年闻言问她:“是霍教授那边要你提前进组了?” 顾知了点点头:“西城大学开学还早,但老师组里有项目缺人手,希望我们能提前进组。” “那具体是什么时候?” “应该在八月上旬。” 陈赫年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办公室内突然陷入一片安静。 午后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一束一束的,投在地板上,有细微的尘埃在其中浮动。 顾知了的视线掠过陈赫年平静无波的脸上,落在他不自觉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上。 第74章 一张解不开网 “赫年哥,谢谢你。” 顾知了静默了片刻后,终于又开了口。 陈赫年见她又突然跟自己道谢,忽然抬起眸子望向她。 顾知了朝他弯唇笑笑:“赫年哥,我到你这里这些天,也发现了,其实你公司根本就不缺像我这样的实习生。” “我知道,你是知道我因为考研的事,和我妈妈闹了矛盾,假期不想回家,才用招我当实习生的借口,为我提供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我真的很感谢你。” “说实话,到这里这些天,我净给你添麻烦了,好像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谁说你没有帮上忙?” 陈赫年打断顾知了的话,“台风那天,是你顶着风雨过来,保护了公司那些设备没有遭受损失。” “还有那天,在电梯里要不是你,我……” 陈赫年话说到这忽然顿住了。 顾知了懂他话里没表达出来的意思,连忙摇摇头,“其实我也没能做什么……” 提起那天在电梯里的情形,顾知了犹豫了下,还是劝陈赫年:“赫年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接受系统的治疗,虽然那天那种情况不常见,但万一遇上,还是挺危险。” 说到这里,她突然低下头,连声音也低下来。 “我不希望你再发生那种危险。” 听见她这句话,陈赫年惊诧地立即抬眸看向她。 可她双眸微微低垂着,不似刚刚说过那样的话。 陈赫年一时间也有些恍惚,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幻听了。 他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一瞬,才出声:“我会考虑的。” 简单的一句话后,空气中瞬间又陷入安静。 顾知了能感觉到陈赫年对于接受治疗这件事的抗拒,她想帮他,却一时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只能把这件事默默放在心上,等她回去找朋友咨询一下再说了。 “昔年他……” 沉默了一会儿后,顾知了想主动和陈赫年聊聊昔年的事,但一开口,她就发现有些艰难。 “我跟他说了,让他不要再来公司给我送午饭了。” 她试探着说出这句话,刻意没有提昔年在重新追求她的事,也没提他们的“一个月之约”。 她想看看陈赫年的反应。 看看他对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还是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好,就只是单纯地把她当做妹妹来看的。 没见到他的这几天,她的心都是乱的。 她不知道她怎么就把自己陷入这么混乱的一段关系里。 可她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控制不了它去想他。 陈赫年听后,依旧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昔年有他的情感表达方式,你也有你自己的思想,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好就好。” 他说这话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显得客气又疏离。 顾知了听不出他话里的任何情绪,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不想跟她多聊这个话题。 一股酸涩感瞬间涌上心头。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觉得难堪,起身准备离开,“那赫年哥你忙吧,我就是进来跟你打声招呼,没什么要紧的事。” “好。” 他没有多余的话,顾知了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陈赫年办公室。 门合上的瞬间,顾知了长长地吁了口气。 刚才陈赫年的话,平静的让她觉得窒息。 她感觉自己像是无意间撞进了一张解不开的网。 昔年现在对她的热情,是她无法承受的。 而陈赫年的心,似乎也是她无法得到的。 晚上下班的时候,顾知了刚走出公司门口,陈昔年就不知道从哪迎上来。 “小知了,我下午去租了辆车,以后你上下班,我都可以接送你。” 陈昔年兴奋的给她指他新租来的豪车,“走,我带你去兜兜风,顺便在外面约个会,吃个晚饭,吃完我们再一起去看个电影。” 陈昔年说话的这会儿,有认识顾知了的同事时不时从他们身边经过,笑着和她打招呼。 她也偶尔侧过头,和他们笑着说再见。 但说最后一句“再见”的时候,顾知了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叫了声“赫年哥”。 也不知道陈赫年站在门边多久了,是不是听到昔年对她说的话了。 陈昔年循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见是陈赫年站在那,他朝他挥了挥手。 陈赫年朝他们走过来,视线落在昔年背后的豪车上。 陈昔年有些得意地问他:“哥,看看这车怎么样?我刚租的,开起来比家里那辆可强百套了。” 陈赫年没有对这台车做任何点评,只冷冷地提醒了他一句“花钱要量力而行。” 昔年却一脸不在乎地说:“哥,看你说的,我刚拿了大赛奖金,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陈赫年不再多言。 眼见着都沉默下来,昔年主动开口邀请陈赫年:“哥,我和小知了等下要去兜风,吃饭看电影,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听闻陈昔年这话,陈赫年下意识先看了眼顾知了,然后抬手解锁了自己的车,神色平淡地拒绝了。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吧,记得晚上早点回去。” “那,哥我和小知了就先走了啊。” 陈昔年揽过顾知了肩膀,拉开他副驾的门,让她上车。 顾知了这时只觉得自己的脚下很沉,踉踉跄跄的几步跟着他走到车旁,临上车前,她回头朝陈赫年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对上,陈赫年主动朝他弯了下唇。 不怎么爱笑的陈赫年居然笑了。 可顾知了这次看见他这笑容,心里却觉得无比难受。 从前昔年对不住她,让她难过,他都会说些什么来安慰开解她。 就连知道她要和昔年订婚,他得知后,也都第一时间来询问她的真实意愿,愿意出手帮她逃离。 可如今,他看见昔年整日对她嘘寒问暖,他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总归他对她,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吧,她想。 陈昔年的豪车从他面前驶过,顾知了看着后视镜里陈赫年的身影越来越远,忽然意识到,她和他的距离好像也越来越远了。 第75章 小知了,还记得这支舞怎么跳吗?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 到了八月上旬,陈赫年的公司完成了在西城这个项目的第一期任务。 同事们都想要放松一下,公司就适时组织了次团建。 陈昔年不知道从哪听说可以带家属,提前两天就吵着和顾知了一起去。 顾知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面对陈赫年和陈昔年兄弟两个同时出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昔年。 可团建当天,他还是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和团队里的几个男同事热络地凑在一起,忙活着搭完天幕,又忙活着烧烤。 顾知了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几个同事聊天。 视线偶尔控制不住地飘向坐在天幕另一端的陈赫年。 他手里端着端着杯气泡酒,姿态沉稳,正和一旁的Leo低声讨论着什么,偶尔微微颔首,嘴角带上极淡的弧度。 顾知了正望着天幕那端出神,一串肉串忽然被递到她面前。 “来,小知了,尝尝这个,我专门给你烤的,可嫩了。” 顾知了怔了一下,没有立即伸手接。 周围的同事都开始笑着拿他们俩打趣。 陈昔年笑嘻嘻的,一边和她同事们说笑,一边又把肉串往顾知了面前递了递。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知了只好低着头,接过肉串,轻轻攥在手里。 “别愣着,快尝尝。” 顾知了在陈昔年的催促下,不得不端起肉串咬了一口。 周围同事立马起哄着问她,爱心肉串好不好吃。 她也只是抿着唇,沉默不答。 无意间转过视线,正看见陈赫年的目光也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上,顾知了的心不由的开始慌张。 但不过一瞬,陈赫年的视线就又移开,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的玩笑一样。 顾知了心下有些低落,连吃进嘴的食物好像都毫无滋味了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同事们又说要去K歌。 但陈赫年因为晚上有个应酬去不了,就说让大家尽情去玩,一切消费都由他买单。 看着同事们欢呼着送陈赫年先上车离开,顾知了本也不想去了,但迟郁说就他们两个实习生,也在公司待不了几天了,这次不去,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顾知了想想也是,最终还是去了。 KTV包厢里,顾知了看着陈昔年熟稔的和大家拼酒,唱歌,很快打成一片。 顾知了坐在一旁,无奈的摇摇头,笑了。 陈昔年就是陈昔年,不管他怎么改变,爱玩的天性终归是改变不了的。 如果不是作为恋人,单纯的从朋友角度来讲,她其实更希望看见这样的陈昔年。 永远那么自由自在,永远那么无忧无虑。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提议大家一起跳起来。 出来玩嘛,就是要嗨。 坐在角落的顾知了,不知忽然被谁拉了一把,又准确无误地推到陈昔年怀里。 额头正好撞到他下巴。 顾知了一时疼的直皱眉。 陈昔年明明应该也很疼,但他却第一时间伸手去帮她揉额头。 众人见状,围着他们又开始起哄:“跳一个!跳一个!” 顾知了有些无措,想逃,但大家将他们围在中间,严严实实。 一点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 陈昔年手覆在她额头上,呵呵笑着,倒是大大方方的,在众人的嬉闹声中,温声在她耳边说:“要不就满足大家一下,我们就跳一支舞吧,就一支,好不好小知了?不然大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众人的起哄声一直不停,顾知了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正当大家欢呼着鼓掌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人喊了声:“陈总,你来啦!” 众人的视线一起朝门口看过去。 陈赫年一只手臂挽着西装外套立在门口,领带松松垮垮地垂着,一侧眼角还有些泛红。 显然是喝过酒过来的。 有大胆的同事看见他就朝他喊:“陈总来给我们买单喽!但是,同志们,陈总既然来了,光买单怎么行呢,对不对?” 众人一听,齐齐起哄着说对。 “陈总晚场来晚了,必须先罚三杯,大家说对不对啊?” 众人哄闹着,把陈赫年轻轻推到沙发上坐下,接着就给他满了三杯酒,然后一起拍手起着节奏,让陈赫年干了。 陈赫年表情有些无奈,大家难得这么放松一回,又都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扫兴,只能在大家的注视下,端起酒杯。 顾知了站在同事们中间,看着陈赫年一杯接一杯,连着将三杯酒都喝下去,忽然有些担心,怕他喝醉了,像上次一样难受。 但此刻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众人闹过了,很快便也放过陈赫年,目标又转到顾知了和陈昔年身上,催促着他们快选一首曲子跳舞。 陈昔年看了一眼,选了他们高中毕业晚会上一起跳过的那首《Lover》。 音乐前奏响起时,顾知了下意识看了眼陈赫年的方向。 他的眼角比刚才更红了,这会儿正微眯着靠在沙发上,也正看着她。 那双眼里,似乎比平时待人时更冷漠、更疏离,看不到任何温度。 顾知了的心忽地一震。 陈昔年这时过来,微倾着身体,在她耳旁轻声问她:“小知了,还记得这支舞怎么跳吗?” 顾知了抬眸,抿着唇看向面前的陈昔年,没有回答。 她如何会不记得? 当年为了在毕业典礼上跳好这支舞,她和昔年私下里一起不知道练习过多少遍了。 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用刻意回想,只要音乐一起,他们就可以自然的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当年这一支舞,让他们两个成为全校同学眼里无比般配的“一对儿”,也让顾知了彻底意识到她对陈昔年的喜欢。 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陈昔年随着音乐朝顾知了伸出一只手,礼貌地做了个起舞的手势。 顾知了迟疑着又朝陈赫年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周围众人的鼓掌欢呼中抿紧了唇,缓缓将一只手轻搭在陈昔年手上。 两人跟着音乐的节拍,缓缓跳起来。 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动作。 可跳舞的人,却有了不同的心境。 第76章 还想和他在一起?我不许! 陈昔年变换着动作的时候,微微笑着,还是和当初一样眼神缠绵地望着顾知了。 顾知了却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低垂着眸子,刻意躲避陈昔年的目光。 跟着音乐原地旋转的时候,顾知了的余光瞥见,陈赫年长腿交叠着坐在沙发正中,单手托着酒杯正在仰头喝酒。 整个人有些颓丧的感觉。 顾知了的心忽的一惊,连早已烂熟于心的动作都跳错了。 她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陈赫年。 他虽坐在众人中间,却给人一种十分孤寂的感觉。 顾知了忍不住去想,今天的陈赫年是怎么了? 还有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的他,坐在那心事重重的,一直给自己灌酒。 “小知了?” 两个人再次双手合上的时候,陈昔年轻声提醒顾知了她的走神。 顾知了只能勉强收回思绪,继续配合陈昔年将这一曲舞跳完。 “You''re my my my my Lover” (你是属于我的爱人) 随着歌曲最后一句唱完,顾知了身姿轻盈地向后仰做出结束动作,被陈昔年手臂稳稳地托住,靠在他怀里。 周围响起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两个人视线不经意地对上,呼吸都不太平稳。 就那么在掌声中静静对视了几秒后,顾知了看见陈昔年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她下意识撇过头,躲避。 却正巧看到陈赫年起身,面无表情的静静从人群后穿过,往门口走去。 顾知了下意识的用力从陈昔年手臂中挣扎着起身,视线再越过围着的人群时,她早已看不到陈赫年的身影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知了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忽然间就空了。 周围有同事还在起哄着,让他们再来一个。 顾知了却再也听不见他们的起哄声,拨开面前的一个人,两个人……匆匆朝门口走去。 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对她呼喊:“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然后她就顺着她心里的声音,匆匆跑出门。 包厢外面走廊昏暗,顾知了沿着走廊走的有些跌跌撞撞的。 每路过一个衣着和身形,与陈赫年相似的背影,她都要回头仔细地看上一眼。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她都没有寻到陈赫年。 心里忽然有些焦急,她忍不住轻轻地呢喃着,“赫年哥,你在哪啊?” 话音落下没过两秒,身后突然有一只手臂伸过来,迅速将她裹挟着带入到一道门内。 门关上,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里,只有几步远小小的一扇窗,能透进来几许街上的霓虹光亮。 借着这仅有的一点光亮,她只看得到面前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人突然被重重压在冰凉的金属门板上,她吓得下意识张嘴惊呼,但声音却被一个滚烫的吻立时吞没。 顾知了在黑暗中害怕得身体颤抖,双手死死抵住对方的胸膛,用力地挣扎着,想挣脱这个吻。 无奈双方力量悬殊。 她在惊慌中筑起的防线霎时间被突破。 当威士忌的苦涩混着一股清冽的薄荷清香,蛮横地侵入她的口鼻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前的人是谁。 她瞬间放弃了抵抗。 她抵在他胸前的手,转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微微仰起头,配合他汹涌疯狂的掠夺。 慢慢的,她在他唇齿间尝到淡淡的咸涩味道,分不清是谁的泪,还是谁的汗。 他的吻也从汹涌的、急切的,慢慢转变成细碎的,从她的唇,到她的下颚,最后埋到她颈窝。 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他不住的在她颈间轻轻摩挲,细细舔吮。 顾知了忍不住,身体在他怀里轻轻地颤抖,压抑地哼出声,却也没有一点要阻止的意思。 直到一门之外有脚步声传过来。 顾知了下意识咬住下唇,屏住呼吸,让自己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知了,小知了?” 听到门外陈昔年在焦急唤她的名字,她和他身前的人身体都是一滞。 她更加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身前的人,像是故意发泄不满一样,突然开始狠狠用力在她颈间吮吸。 顾知了下意识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瞬间让刚刚失灵的声控灯闪亮了下。 她立马又抬手捂住自己的唇。 “小知了,是你在里面吗?” 身后的金属门板忽然被人从外面拍响,顾知了整个人一颤,下意识轻推身前的人。 “咔哒”一声,门锁突然落下。 他的吻却始终没停,又一路上移找到她的唇,更加疯狂地啃咬。 直到听到脚步声离开,越来越远。 他忽然一拳砸在门板上。 “咚”的一声,头顶的声控灯这时却奇迹般地亮起来。 他忽然发了狠地咬住她下巴。 顾知了痛得霎时蹙眉,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正和他的视线对上,发现他这会儿眼底已经一片猩红,额头上挂着大片大片的汗珠,看起来乖张又疯狂。 “还想和他在一起?我不许!”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还带着一丝愤怒。 顾知了有点被这样的陈赫年吓到。 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回味过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以为她要和昔年和好,所以才这样举止反常地狠狠吻了她? 那么,他是…… 忽然意识到陈赫年喜欢她这个事实,顾知了心里像忽然闯进了一头小鹿,扑腾扑腾四处乱撞,猛跳个不停。 她有点不敢相信,目光直直地盯着一反常态的陈赫年。 片刻后,才有些艰难地启唇。 “赫年哥你……” “我喜欢你!” 头顶的声控灯又不合时宜灭了。 猛然陷入黑暗,周围寂静的,只剩下陈赫年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越来越急促。 连她手下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顾知了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儿,连忙惊慌着叫“赫年哥”。 可身前的人好似整个重心都压在她身上,越来越重。 意识到可能是他的幽闭恐惧症犯了,顾知了连忙扶着他原地坐下,然后掏出自己和他的手机,把手电筒全部打开照亮他们周围的一小片空间。 “赫年哥,你感觉怎么样?” 她半跪在他身前,轻声询问他的时候,他忽然一把紧紧把她搂进怀里,口中含糊着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了了,别跟他走,也回头看看我。” 第77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知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双手张开,略迟疑了一瞬,也回抱住他,掌心在他后背上轻轻摩挲着,柔声安抚他。 “赫年哥,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片刻后,顾知了的安抚好像起了作用。 她怀抱里的陈赫年身体颤抖的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她才慢慢直起身,目光柔和地直直看向陈赫年。 她为他轻轻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双手捧着他脸颊,声音轻轻的:“赫年哥,你看着我。” 闻言,陈赫年缓缓抬起眸子,静静看她,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任何血色。 “赫年哥,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现在头脑是不是清醒的,更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但刚刚听见这个消息,实话说,我是既激动又有些意外的。” “我从来都不敢想,你会喜欢我。自我长大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就是今年,在我来西城之前,我们也仅仅只见过几次。” “但每次,跟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安心。” 顾知了声音停顿了一瞬,咬了下唇,像是在努力蓄积勇气,才缓缓开口:“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你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陈赫年的目光骤然亮了。 他怔怔看着她,眼中有意外和惊喜闪过,最后都化作无声的喜悦,双手紧紧握住她双肩。 顾知了看着他,声音轻缓地继续说:“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一个人住进来了,那么另一个就要被彻底驱逐。” “所以,我和昔年不可能了,等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他就会离开西城了。” 顾知了目光坚定地看着陈赫年,问他:“这样,你还会担心吗?” 陈赫年这会儿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缓缓摇头。 她的那一句“喜欢”,就足以瞬间抚平他内心的焦躁和醋意。 他拉下她覆在他脸颊上的手,紧紧握住,将她整个人都拥到自己怀里。 顾知了顺从地乖乖坐过去,安静地倚靠在他怀里,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心也霎时安定下来。 “对不起,了了。” 陈赫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嘶嘶哑哑的,满含着歉意,“我刚才过于冲动,有没有吓到你?” 顾知了在他胸前轻轻摇头,发丝无意间蹭过他的下巴,柔声道:“起初是有点儿,但后来我发现是你后,就不害怕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反而……还很高兴。” 陈赫年听了,手臂下意识拥得她更紧了些。 这些天,他刻意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感觉,眼睁睁看着她和昔年一起出双入对,心里几乎快被苦涩灌满,可表面上还得表现的沉稳自持。 今天晚上这里这场,他本可以不过来的。 可他一想到,她跟着昔年一起出现在这里,被公司众人起哄凑成一对,他的心就很不舒服。 所以他结束了应酬,鬼使神差的就让司机把车开到这里来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了大家在哄闹着让两人一起跳舞。 有员工提议要罚他的酒,其实只要不想喝,没人敢真正的强迫他。 可他看到她和昔年两人被众人簇拥着贴站在一起,他的心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样,很快被醋意淹没。 那一刻,他想喝酒,更想将自己喝醉。 或许只有喝醉了,心才不会觉得那么难受。 或许也只有喝醉了,她才会多注意他几眼。 后来她和他还是一起跳了那支舞。 那支在他们毕业晚会上一起跳的双人舞。 他第一次看到,是在昔年的微博上。 不是特意发的他们两个人的舞蹈,而是发了整场晚会。 他那时顺手点开,快进看了几眼。 本来都快要退出去了,却忽然一眼看见一对年轻又充满朝气的璧人。 即使他那会儿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顾知了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视频里,昔年手里挽着的明媚女孩就是她。 几年不见,她已经从那个稚嫩又懵懂的小女孩,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 他十分认真地看完了这段舞蹈。 结束后,他下意识就在脑子里回想,她现在应该是几岁来着? 他向来速算惊人的脑子,那天却破天荒地变得有点迟钝了。 他竟然掰着手指头,用自己的年龄减去六,最终得出结果。 十八。 几年光阴一闪而过。 他离开了几年,他那会都不敢相信,她都已经十八岁了。 他脑子里对她留有的最深的记忆,是他出国前几个月的一个周末午后。 他那天因为逃课出去胡混,刚被陈爸教训过。 额头嘴角都还带着伤。 在家不远的路口,正巧撞见了刚刚从培训班下课的顾知了。 她见到他脸上带着伤,直接就把他拦了下来,问他是不是陈伯伯又打他了。 他没回答。 她沉默了几秒,就把他往家的方向拉。 他往后挣,说他不想回家。 她说不让他回家。 他又说也不想去她家。 她就说也不回她家。 最后,她把他拉到了家附近的一家药店,自己进去买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又拉他到路边的公共座椅上,小心翼翼地帮他给伤口消毒,一脸心疼地给他贴上创可贴,劝他不要在外面混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才十二岁的她,顶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跟他说了一堆大道理。 她说,人生是他自己,他这样自暴自弃,报复不了任何人,更报复不了社会,只会伤害他自己和身边真正关爱他的人,最终一切后果还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他那天真就破天荒的认真想了一整晚,第二天决定回到学校好好读书。 尽管后面高考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他这几年在国外,每当遇到困难,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时,就会想起她的话,就会重拾面对苦难的勇气。 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心里的支柱。 可看到心里一直当做精神支柱的她,出落的那么美丽,他的心不免就不受控制的,轻轻动了。 第78章 你就是我的药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对他的喜欢,心里的那点妒意和不安也都跟着消散了。 他微低着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温柔地蹭了蹭,“我也很高兴。” 好一会儿后,顾知了又声音很轻的,窝在他怀里对说:“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赫年哥。” “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你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那时候,我很纠结,我怕你对我并没有那种感情,说出来自己会难堪。” “也怕,我和昔年的关系没有处理好之前,会让你陷入到一段混乱又被人指摘的关系里。” “在昔年来西城后,我更没有处理好我和他的关系,让你难过了,是我不该……” “不怪你。” 陈赫年直接低声打断了顾知了的话,他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她后颈,声音里满是怜爱,“是我,是我不够干脆,总怕你一时难以接受,想要慢慢来……” “说实话,我确实低估了昔年对我的冲击。” 顾知了抬头,正看到他一本正经,微微蹙眉的样子。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那……现在呢?”她声音里含着笑意,问他,“心里还觉得不舒服吗?” 陈赫年没有立即回答。 昏暗中,他低头,静静凝视她清凌凌的眼睛。 片刻,他缓缓地,十分珍重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郑重又克制的吻。 她眼睫忍不住快速扑扇了两下,擦过他硬朗的下巴,化作一只蝴蝶,飞进了他心里。 “知道了你心里有我,一切都值得。”他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顾知了看着他,唇角瞬间勾起浅笑。 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两情相悦,互相在意,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 两人在静谧昏暗的消防通道里,又互相依偎着呆了一会儿,享受着这期盼已久的亲昵时刻。 直到外面再次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顾知了才从他怀里直起身,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和表情。 “脸色倒是红润了些,你感觉好些了吗?”她轻声问他,“好像这次不像上次那么严重。” “好多了,你就是我的药。” 他唇角微微向上勾起,连声音都带了丝玩笑的味道。 看来是真的心情很好了。 顾知了扶着他,两人慢慢站起身。 “我们还要回到包厢里去吗?”顾知了轻声问他。 既然已经和赫年哥心意相通了,她现在有点害怕同事们的起哄,也害怕面对昔年。 “不回了,我们回家。” 陈赫年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紧紧握着顾知了的手,带着她走出去。 越过他们之前呆的包厢时,里面有悦耳的歌声和欢乐的笑声传出来。 顾知了有些胆战心惊的,怕有人这时碰巧从里面出来,撞上他们手掌交握着。 她下意识想要退缩,却被陈赫年发现她的意图,又用力将她的手再握紧些。 “别怕,一切有我在。” 顾知了抬眸看着他,心安地点点头。 两人到一楼结了账,顾知了就被陈赫年直接带回他的住所。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在一方小小的静谧的空间里,两个人面对面望着对方,无声弯唇浅笑。 片刻后,陈赫年弯身亲自帮顾知了换了鞋,然后一路拉着她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立在她身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下意识抬手,握拳,轻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问她:“你渴吗?要不要喝点什么?” 他说着,就要转身往厨房去给她找喝的。 却被她一把拉住。 小巧、细腻的手掌轻巧地滑入他掌心,拉他在她身边坐下来。 “我不渴,什么都不喝。”她看着他,一只手不由摸上他额头,“倒是赫年哥你,喝了那么多酒,有没有觉得难受?嗓子会不会很干,还是我帮你冲杯蜂蜜水吧。” 她正欲起身,却忽然被他用力拉过,一下坐进他怀里。 她一时有些惊愕,但片刻就微微低下头,有些害羞,不敢看他。 虽然他们刚刚从KTV消防通道里,已经互诉过衷肠了,但那也只有在那种昏暗的环境下,她才能有勇气直面他。 这会儿客厅里宽敞明亮,让她这样坐在他怀里,看着他,她一时还是有些勇气不足。 陈赫年双臂环过她纤瘦的腰肢,将她轻轻拥着,在她耳边轻声叫“了了”。 混着淡淡酒气和凌冽薄荷味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又烫又痒,让她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他单手抬起,轻轻抚过她滑腻的脸颊,最终落在她饱满的唇上,手指一点一点从上面滑过。 顾知了脑中立刻浮现出消防通道里那个疯狂凶狠的吻。 “刚刚,抱歉,弄疼你了吧,了了?” 陈赫年嘶哑的声音,仿佛直接落在了她心上,她下意识朝他摇头。 他眉头微蹙,眼中映着她,有浓的化不开的情愫。 顾知了怔怔盯着他看了一瞬,伸手在他眉心轻触。 “了了……” 陈赫年像是终于忍不住,叹息般低喃着,俯下身,再次吻住她。 和消防通道里那个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吻不同。 这次的吻,是和风细雨。 他极负耐心的,一点一点,用自己温热的唇瓣,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也一点一点攫取她口中的甜意。 好似要将心头压抑许久的爱意,通过这个绵长的吻,小心翼翼、完完整整地传递给她。 顾知了也慢慢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他的唇和他全心的爱意,然后渐渐沉溺其中,双手攀上他肩膀,生涩又投入地回应他。 从温柔缠绵到渐渐升温,这个吻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在即将失控的前一秒,陈赫年的唇才不舍的从她的唇上移开。 “抱歉,了了。”他声音愈加沙哑,眼中也带着酒后的迷离,深深望着她,“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 今晚的他,失控了太多次。 但眼前的女孩,是他心心念念,抢来的。 他对她倍加珍视,不敢随随便便就将她占有。 第79章 有你就够了 察觉到他的唇离开自己,顾知了缓缓睁开眼。 她一眼看清了他眼里被极力克制的情愫,心头忽然涌过一股暖流。 她有点小小的心疼。 她轻轻摇头,伸出手指,再次小心翼翼碰了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不要道歉,赫年哥,我都情愿的。” 顾知了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抚平他多日来苦闷。 他轻轻拉过她的手,握住,紧紧包裹在自己掌心里,低下头,唇凑过去,无比珍视地吻了吻她的指尖。 “我知道。”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的位置,让她感受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我一直都知道,你相信我。” 他手指抚了抚她额头,将她额前有些乱的发丝向后理了理,“但我不能肆无忌惮。” 他抱起她,又将额头与她相贴,蹭了蹭,“虽然我年长你几岁,但我想让你和别的女孩一样,按部就班享受恋爱的过程,所以我们慢慢来。” 顾知了这会忽然觉得有些害羞,她垂下眸子不敢看他,轻轻点头,声如蚊蝇,“嗯。” 陈赫年顺势又将她抱紧了些,下巴轻轻贴着她发顶,长长地舒了口气。 现在她终于是他的了。 再不用羡慕和妒忌了。 就这么任他抱了一会儿后,顾知了还是担心他今日喝得太多了,待会酒劲全都上来,会难受。 她轻轻挣脱开他手臂,起身。 却又被他一把拉住手。 “去哪?” 顾知了没想到他们确认心意后,陈赫年会这么黏人。 她无奈,稍稍倾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去厨房冲些蜂蜜水,你今天喝那么多酒,不喝点蜂蜜水待会又要难受了。” 陈赫年却趁势轻揽住她腰,微微仰着头看她:“有你就够了。只要你在,我喝多少都不会醉。” 顾知了没想到平时陈赫年那么沉稳自持的人,这会儿也会说这么肉麻的情话。 她不觉有些好笑,双手捧起他俊逸不凡的脸,又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吻,问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赫年眼角立即染上笑意,缓缓摇头,把左侧脸颊递向她。 顾知了秒懂,抿唇笑了,低头亲了一下。 接着,右脸颊也亲了一下。 陈赫年微抿着唇,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却也不愿意放开她。 想了,念了,又惦记了那么久,如今他是一秒钟也不愿意放开她。 “赫年哥,先放开我好不好?”顾知了没办法,语气里又带了点撒娇,哄他,“我很快就回。” 这下陈赫年终于松手,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顾知了趁机立马转身去了厨房。 翻了厨台下面的抽屉,她没有找到蜂蜜。 她记得自己上次用完,明明到了这里的。 “上次用的蜂蜜还有吧,赫……” 她正问陈赫年,转过头却差点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她无奈笑了,“赫年哥,你干嘛?” 陈赫年目光追着她的,刚好把她堵在他和厨台之间。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臂,从头顶的橱柜里拿出还剩下一半的蜂蜜,递给顾知了。 顾知了接过,被他的目光这样一直追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在他身前转过身。 他又从她身后,轻轻将她揽住,低声在她耳边征询她的意见:“今晚留在这里?” 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耳廓,颈窝,她身体下意识的一僵。 他又察觉有些不太对,立即补充:“你睡主卧,我睡次卧。” 他只是今晚不想让她回到那边去,再去面对昔年。 至少今晚,他想让她好好休息,不用夹在他们兄弟之间受烦扰折磨。 顾知了点头,将冲泡好的蜂蜜水递给他,“好,听你的。” 其实她心里也十分清楚,今晚她这样忽然从众人当中走掉,没给任何人留下消息,昔年一定会去找她。 今晚事情转变的太快,欢喜也来的太快,她也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直面昔年,让他尽快知难而退。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和他的一月之约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陈赫年在一起,她就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还有,他们要在一起,两方家里那一关,一定不好过。 她也要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准备随时应对一切可能会到来的困难。 所以今晚,她也愿意这样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给陈赫年喝过蜂蜜水,两人分别洗漱过后,他在主卧床边一直陪着她,直到她睡着,他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他又早起细心为她准备好早饭,然后才来到主卧,倾身给了她一个早安吻。 能在他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下醒来,顾知了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也是这份幸福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任何风雨。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后,陈赫年有个研讨会要出席。 问过了顾知了的意见后,他将她送到她住的小公寓楼下。 要分别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地轻轻拉住她的手,低声问:“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顾知了心里清楚,他现在问的不是形式上的要不要送她上楼,而是在问她,要不要陪她上去一起面对昔年。 可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兄弟两个直面相对呢? 顾知了看着他摇摇头,“不要,赫年哥,这是我和昔年没有了结的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你扯进来呢?” 她目光坚定地望着她:“赫年哥,请你相信我,让我自己上去,我会处理好的。” 她会处理好她和昔年的关系,然后和他干干净净的开始。 陈赫年心里还是不太放心,但还是点点头,大手抚上她后脑,在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我一直都相信你。” 顾知了在陈赫年的目送下,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单元门,上了电梯。 到达二十二楼,电梯门打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 一切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昨晚她睡着后,手机关了静音。 她也是早上醒来,才看到手机里有那么多来自昔年的未接来电。 第80章 你喜欢上谁了? 她当时就在想,她要怎么跟他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让他彻底不再有一丝幻想。 可她到现在也没想好,只知道,不管怎么说,都一定不要把陈赫年扯进来,不要让事情再变得复杂。 顾知了拿出钥匙,刚一打开门,身后就有了动静。 陈昔年匆匆从对面跑出来,“小知了,你昨晚从包厢里突然跑出去,后来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你去哪了?” 顾知了回头,看见陈昔年,她抿了抿唇,“先进来说吧。” 她推门率先走进去。 陈昔年也紧随其后,匆匆跟进来。 “小知了,我昨天夜里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接,我担心你的安全,一夜都没有睡,等了你一夜。” 陈昔年激动地上前紧紧攥住顾知了手臂,盯着她上下打量:“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顾知了摇摇头,手臂从他手上挣脱出来,后退两步。 “我没有任何危险。” “那你为什么昨晚一夜没回来?” 面对昔年的追问,顾知了沉默了一瞬。 “小知了,你说话啊!”陈昔年焦急地追问。 顾知了抿唇闭了闭眼,终于鼓起勇气。 “昔年,我们那个‘一月之约’今天就结束吧。” 陈昔年听了这话,突然一下子愣在原地。 “小知了,你在说什么?”他又激动地上前两步,双手钳住她双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将近一个月天天围着你转,对你还不够好吗?” 顾知了想要挣脱,无奈昔年在这种激动的情况下,手劲儿也很大,捏得她肩膀阵阵发疼。 但她还是目光坚定地直直盯着他,缓缓说道:“昔年,不是你对我不够好,而是你现在对我的好,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陈昔年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眼里充满疑惑。 顾知了深吸了口气,叫他。 “昔年,你应该知道的,从在波士顿海港,发现你在街头和Zara激吻,我就已经认清现实,对你死了心了。” “至于后来订婚,里面掺杂了太多别的因素。可尽管不是我情愿的,可我是也下了决心的,想要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想要好好和你重新开始的。” “可你缺席了订婚礼,我被迫成了笑柄,可我却觉得很轻松,甚至觉得有点庆幸,庆幸我们没有造就错误。” “可你这次出现,一改之前的态度,突然对我热情起来,我无法接受,却也不能残忍地打击你,所以与你有了这个‘一月之约’。” “现在离‘一月之约’还有不到一周,我没有对你再次动心,大概一周后也是一样的结果。” “所以,昔年,你放弃吧!让我们和平地回归到我们原本的位置,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不!”昔年听完顾知了的一番长言,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他抓着顾知了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我不放弃,我说过了,只要你还没和别人结婚,我就绝不放弃。” 顾知了痛的直皱眉,“昔年,你冷静一点,你先放开我。” 可这时陈昔年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情,“小知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你昨晚一夜没回来……” 顾知了咬着唇,沉默了一瞬,“是,我确实又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管你再做什么,我们都不会重新开始了,你,放弃吧!” 陈昔年怔怔的,低下眸子,松开了手。 顾知了连忙按住自己有些疼痛的肩膀,咬着唇看着陈昔年。 片刻后,他又缓缓抬起眼,看着她。 眼里有难过之色。 “小知了,”他缓缓开口,轻声问他,“你喜欢上谁了?” 顾知了咬着唇,不作声。 他又问:“他是你大学同学?” 顾知了下意识轻轻摇头。 “那是我们高中同学?” 她还是摇头。 “那是我认识的人吗?” 顾知了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见状,陈昔年脸上却突然露出笑容,又凑近她一点,问:“小知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是骗我的,对吗?” 顾知了猛烈地摇头,“不,是真的。昔年你认清现实行吗?” “我不喜欢你了,喜欢上了别人,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啊!看在我们从小的情分上,你就放手吧行吗?” 陈昔年被顾知了一句“喜欢上了别人”刺激到,忽然上前抱住她,不顾顾知了激烈的反抗,低下头就要强吻她。 “昔年,你放开知了!” 陈赫年突然闯进来,用力一把掀开陈昔年。 他转头满眼疼惜地小声询问顾知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顾知了轻轻摇了摇头。 陈赫年便转身挡在她身前,严正地对着昔年怒斥:“陈昔年,你刚刚在干什么?” “你看好了,这是知了,不是你外面那些女孩子,你不能那样强迫她!” 陈昔年刚刚一个趔趄,正好撞倒在沙发上。 他表情有些痛苦地坐正身体,耷拉着头,“哥,这是我和小知了之间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吗?” 陈赫年被他气得重重喘气,“假如你好好和知了聊,那我不会管。但你那样对知了,我就不能不管。” “知了她是自由的,不是你的私有物,你不能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哥,我就是不能接受小知了她喜欢上别人!”陈昔年双手抱着头,声音里有些歇斯底里,“她说她喜欢上了别人。” 陈赫年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顾知了。 顾知了咬着唇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承认。 现在这种时候,她更不能让他扯进来,引发他们兄弟两个的战争。 可陈赫年不想让她再受到这样的委屈,他想自己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前,保护她。 是他喜欢她在先,她没有任何错。 她如果一定要说哪里错了,那么被他们陈家两兄弟一同喜欢上,才是她最大的错。 他缓缓转过头,面对着昔年,轻声开口:“昔年,知了喜欢的人……” 第81章 了了,不要怕 “昔年,我想你现在需要冷静地消化一下。”还没等陈赫年把话说出来,顾知了就立马拨开他,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去上班,你好好想一想。” 他侧头看她,她再次朝他轻轻摇了下头。 陈赫年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知了见陈昔年坐在沙发,低着头没做声,她拿了包,转身给陈赫年递了个眼神,往出走。 陈赫年盯着昔年看了一会儿,无奈摇头,“你好自为之。”转身也离开了。 顾知了下楼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是谁。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他。 陈赫年朝她走过来,一步没停留,轻托着她后背直接将她带到他车前,塞进副驾。 他也紧跟着上来,启动车子一口气将车子开出小区。 顾知了不知道陈赫年是不是因为刚才看到昔年那么对她,生气了。 但她可以看得出,他这会情绪应该有些不佳。 车子上了路,顾知了侧头看看陈赫年,终于忍不住声音很轻地开口:“赫年哥,我刚才……” “我知道。”陈赫年打断她的话,趁开车的空隙,侧头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左手,紧紧握着,像是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你刚刚一定很害怕吧?”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还在轻微颤抖。 “你做的对,现在不是对昔年坦白我们关系的时机,他需要冷静。这个时候说出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刚刚是我有些冲动了。我看到他居然那么对你,就有些控制不住。” 刚刚他送顾知了到楼下,看着她上楼。 知道她一出现,昔年就会跑过去质问她。 他有点不放心,所以一直等在楼下没有走。 越等心里越不安。 他就给顾知了发了条微信消息,问她是否到家了。 结果消息发过去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回复,他就有点等不住了,直接乘电梯上了楼。 一出电梯,他就听到顾知了挣扎的声音。 知道事情不好,他连忙几步跑过去。 还好,房门没有关。 也还好,他来的及时。 不然,他不晓得昔年在那种冲动的情况下,还会对她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想到这个,他就后怕。 握着她的那只手下意识又收紧了些。 顾知了歪头看看他,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轻轻按了按,回应他。 他的理解,他的呵护,都让顾知了觉得心里温暖。 她“嗯”了一声,轻轻吸了吸鼻子。 “赫年哥,”犹豫了瞬,她还是忍不住向他说出自己心里的顾虑,“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我们……是不是也要想一想,该怎么面对陈伯伯和廖阿姨,还有我家那边……” “今天是瞒住了。可我们想要名正言顺在一起,总归绕不过他们……知道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有我和昔年的事在前,恐怕陈伯伯不会轻易答应让我们在一起。” 她只是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没想到昔年的反应就这么大。 那如果他和家人知道她喜欢上的人是陈赫年时,又会怎么样? 她现在就可以预见,那一定一场狂风骤雨。 陈赫年也一瞬间就懂得她在担心什么。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转头看向她,目光坚定又温柔:“了了,不要怕,有我在,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的。” 他顿了一下,语气中又带了些安抚,“等昔年情绪平复一下,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先和他谈。至于两边父母,也都交给我,他们要打要骂,还是要怎么样,都由我来承担。”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将她心里那份不安轻轻扫去。 她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情相悦并没有错,只是时机不那么合适,需要他们用更多坚定的勇气一起去面对,一起去披荆斩棘。 好在这一天是她在识界上班的最后一天。 次日她就要跟随霍教授的项目组前往东北下属的一个小县城,去考察当地一间古代寺庙壁画,并按专家组制定的方案,进行实地修复。 大概也需要两个月时间。 等回来后,她便会搬到学校宿舍里住,也就没什么和昔年见面的机会了。 晚上,顾知了依旧住在陈赫年这里。 下午的时候,陈赫年已经让迟郁到顾知了的小公寓,把她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取了回来。 这会儿,顾知了蹲在自己敞开的行李箱面前,一边检查去东北还缺什么东西,一边问:“迟郁有没有说,在那见没见到昔年?” 陈赫年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回她:“迟郁说没看见任何人。” 话落,他伸手轻轻将顾知了拉起来,让她靠坐在自己身边,伸过一只手臂揽住她肩膀。 “放心吧,了了,昔年只是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有你在他身边,一时接受不了。相信过几天,他想通了自己就会离开西城了。” “而且他那性格,用不了几天,身边又会被各种女生环绕,很快就忘了。” 顾知了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都忽然沉默了。 顾知了头歪靠在陈赫年肩膀上,突然伸出手臂,无声地拥住陈赫年的腰。 “是舍不得我吗?” 陈赫年低沉的嗓音忽然在她头顶响起,莫名带着点愉悦。 顾知了下意识点头,手指在他胸前的白衬衫上无意识地打圈:“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两天,就要分开两个月见不到面,是不是也太不凑巧了?” 陈赫年一把捉住她胡乱作祟的小手,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下,安慰她说:“不会两个月见不到面。” 顾知了闻言立即坐直身体,眼神诧异地回看他。 陈赫年遂弯唇解释:“空了,我会去看你,不会让你想见我的时候见不到。” “而且,”他神情顿了顿,声音温柔地说,“太久看不到你,我也会想你想到发疯。” 顾知了抿着唇怔怔地看了陈赫年一瞬。 这还是她之前那个沉稳、禁欲,高高在上的赫年哥吗? 她哪敢想象,他居然有一天,会对着她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情话。 第82章 一时情难自禁 顾知了不可思议地直直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重新靠回她怀里:“好,你说来看我,我相信了。” 陈赫年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轻声喃喃:“了了,从今往后,你大可以什么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好,”顾知了脸贴在他胸膛上,缓缓闭上眼,“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次日陈赫年开车将顾知了送到西城机场,和霍中华以及他的学生集合。 安检口外,两个人恋恋不舍地拥抱,亲吻,正好被霍中华撞个正着。 老同志五指分开捂着自己的眼睛,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口中念叨着:“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顾知了先发现他,连忙推推陈赫年。 两人分开后,顾知了像个犯了错误被抓包的小朋友,老老实实站好,叫了声“霍教授”。 霍教授停下脚步,回过身,手指还覆在眼睛上,只透过指缝朝他们看过来。 “你们小两口要是没尽兴的话,继续继续,我们登机口等。”霍中华一副调侃的语气。 顾知了本就害羞,抬眼又看到霍中华身后跟着停下来朝他们这边看的几个年轻男女,立马不好意思的脸颊都红了。 陈赫年倒是一脸淡定地站在顾知了身边,开口和霍中华打招呼:“霍教授,不好意思,一时情难自禁,让您见笑了。” 闻言,霍中华终于放下那只手,笑呵呵地用食指指了指两人:“之前还不承认,上次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猫腻。” 陈赫年轻弯着唇角,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顾知了听了却连忙摆摆手,说:“老师,我们上次真的什么都没有。” 霍中华瞬间被她这样子逗笑。 “别紧张嘛,我老头子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的。” 他停顿了一下,看看陈赫年,“再说了,谁还没年轻过,对不对?想当年我和你师母处朋友的时候啊,比你们还疯狂呢?” 他正说着呢,齐晴不知道突然从哪过来,正好走到他身后,朝他后背轻轻拍了下,“你个老不正经的,又当着孩子们面,胡咧咧什么呢?” 被妻子抓个正着,霍中华嘿嘿笑着,拉过妻子的手:“给年轻人传授点恋爱经验。” 齐晴又轻拍了他一巴掌,“你可得了吧,就你那点接近于零的经验,就别误导年轻人了。” 话落,霍中华身后的几个学生和顾知了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 连霍中华自己都没忍住,笑了:“你们齐老师啊,在你们面前,从来不给我留面子的,现在好了,连小顾都知道她导师是个气管炎了!”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霍中华趁机倾身对陈赫年小声说:“小心小顾也被你们齐老师同化了!” 陈赫年侧头看了看顾知了,立即笑说:“我觉得她不会。” 他顿了一下,又看向顾知了说:“而且,我觉得,像霍教授一样,妻管严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这话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似的,顾知了这下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她微微低下头,不敢看他。 齐晴闻言,把手上的药盒郑重塞到霍中华手里,笑着说:“人家小陈说的没错,我要不管你,你就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丢三落四的,药都落家了。” 霍中华连忙点头,哈哈笑:“是是是。” 顾知了见自己导师与齐老师这一番互动,忽然心生羡慕。 如果她的父母也能如他们这样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她下意识抬眼看身旁的陈赫年。 他像是有感觉一样,也立即转过头看她。 视线相对的那一霎那,他像读懂了她眼里的想法一样,直接牵起她挨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握了握。 好像在说:“我们也会像两位老师一样,没有争吵,永远这样相爱,相信我。” 顾知了下意识回握住他,朝他缓缓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一直都相信。 到达东北县城的第一周,顾知了和几个师哥师姐们,忙着跟在老师身后做考察记录。 霍中华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根本不敢有一点松懈。 连给陈赫年回微信消息,都要趁去卫生间的功夫。 虽然她的消息常常回复的不及时,可陈赫年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地发过来。 他明明是个忙得团团转的公司负责人,可在顾知了的微信里,他像是有很多闲暇的时间。 他甚至将他一天从起床,到入睡,做的每一件事都通过网络告诉顾知了。 “我起床了。” “我到公司开始工作了。” “一会儿要见个重要客户。” “下班了,刚到家。” 诸如此类的消息,顾知了每天都能收到。 她看了都忍不住笑。 原来那样沉稳的陈赫年,面对爱人,居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一周的周六。 顾知了早上起床,没有看到他的信息,有些奇怪。 但想着是周末,紧张忙碌了一周,谁都想趁机休息一下,做点平时没时间做的事,她便没有打扰他。 直接和同屋住的师姐出门。 顾知了从没来过东北,不了解这边的气候,少带了不少生活必需品,趁着周末有点空闲时间,就和同屋的师姐一起出门采买。 顺便搞点娱乐活动,看看电影,吃吃饭。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到了晚上天擦黑,两人才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临时居住的县城宾馆。 顾知了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刚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宾馆正门前,有个清瘦的身影,在门前一边踱着步,一边打电话。 旁边还立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顾知了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就盯着看了一会儿。 越看越觉得像。 心脏不由得也开始狂跳。 她等不及师姐,下意识朝那身影走近,直到听到他的声音。 她心中狂喜,惊呼一声“赫年哥”,丢下手里的大包小包,飞速朝他跑过去。 陈赫年正在讲电话,听到她的声音,他转身,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正飞一样地朝她扑过来。 他来不及挂断电话,匆忙伸开手臂迎接她。 第83章 女朋友 顾知了一下跳到他身上,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满脸兴奋:“你怎么来了?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陈赫年一只手臂稳稳托住她,然后拿着手机的那只手食指翘起,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知了瞬间明白过来,下意识紧紧抿住唇。 陈赫年单手举起手机到耳边继续讲电话。 听着他在说正事,不知道还要多久结束,怕他单手支撑不住,顾知了想从他身上下去。 无奈,陈赫年发现她的意图后,把手机举远了些,轻声告诉她:“马上就好。” 见他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顾知了便老老实实挂在他身上等着。 陈赫年这边三两句话准备结束通话时,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忽然抬起眼看着顾知了,眼中流露出无限温柔。 “是,女朋友。” “好,再见。” 陈赫年终于结束通话。 他改成双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问:“我的了了去哪了?我可是在这等了很久了,还好现在不是冬天。”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她嘟着嘴,有些不太高兴,“我和师姐出去逛了,我要是早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就不出去了。” 陈赫年头靠在她额头上轻轻蹭了蹭,才无奈答道:“本来昨天晚上到北城出差,预计两天的。” “但因为太想见你,就尽量把行程压缩到一天内,昨天夜里到今天上午一直在开会,中午总算全部都结束,就匆忙订了来这边的机票。” “直到上飞机前,都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所以就没有提前告诉你。” “那你下了飞机也可以告诉我呀?”顾知了还是不太高兴。 “下了飞机,我想着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见到了,想直接过来,当面给你个惊喜!” 陈赫年也学她的语气,“没想到不但没有惊喜,反而让我们了了不开心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好不好?” 顾知了没想到明明是陈赫年在宾馆门外等了许久,却反过来先和她低头道歉。 她心里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手臂揽紧了他脖子,连忙摇头,“我没有不开心,赫年哥,我只是想到你站在这里等我很久,我就会很心疼。” 顾知了心里有点自责,“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就不会让你等了。” 陈赫年忍不住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下,笑说:“等你,我很愿意。” 顾知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说得心里熨帖,双手捧起他脸颊,主动送上自己的吻。 思念在心里,这一刻如同潮水一般,肆意疯长。 最终都被两人化进这个由狂风转为细雨的吻里。 两个人亲了一会儿后,都轻喘着气看着彼此笑意温柔。 就在这时,顾知了身后忽然传来了师姐的声音。 “这是我不买票就能看现场直播的吗?怪不得连老师见了都得捂眼睛,我也不敢看!” 顾知了闻声,立即动作剧烈地从陈赫年身上滑下来。 转过身时,正好看见同屋的师姐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周身还有她的大包小包。 她也像霍中华一样,用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经过一周的相处,顾知了对这位师姐已经有了些了解,知道她是在拿自己打趣。 她连忙朝她跑过去,十分狗腿地帮她提起大包小包。 陈赫年见状也几步跟过去,“我来。” 师姐却只笑呵呵地将顾知了刚刚丢在地上的几个袋子递给他:“刚刚和知了开玩笑的,上周在机场远远见过一次。” 她又看向顾知了笑问她:“怎么,不打算正式介绍一下?” 顾知了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些羞怯,把师姐介绍给陈赫年:“赫年哥,这位是现在和我住同屋的师姐,秦晓楠。” 陈赫年礼貌地朝人微微颔首,然后等顾知了继续。 顾知了看了眼陈赫年,抿着唇有些害羞带怯地看向师姐,手微微向身旁一比,“这是……”她又不太自在地看了眼陈赫年,“我男朋友……” 一句简短的介绍,被她说的磕磕绊绊。 陈赫年看出她是因为第一次向身边人介绍他,有些难为情,于是主动接过话道:“陈赫年。” 他顺手向秦晓楠递上一张名片:“以后了了就要麻烦你多照顾了。” 秦晓楠笑呵呵接过,“不用客气,照顾师妹是应该的。” 她看了一眼名片,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随即笑着说,“那陈总,你们聊,我先进去了。” 陈赫年点点头。 秦晓楠在路过顾知了身边的时候,特意轻轻撞了一下她肩膀,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就匆匆进了宾馆。 顾知了起先没明白,还狐疑着回头看她。 没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师姐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脸刷的就红了。 她忍不住双手捂住脸颊,轻轻拍着。 陈赫年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唇角轻轻向上弯起。 他拉过顾知了的一只手,提上行李就要往外走。 顾知了诧异:“赫年哥,我们去哪?” “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外面说话吧?” 顾知了想说身后不就是宾馆吗? 她带他进去,给他开间房不就好了吗? 可陈赫年已经不由分说的,直接将她塞到一辆刚停下来的出租车上。 然后出租车在小县城里兜了两条街,将他们送到据说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门口。 可顾知了进门一看,也没觉得比他们住的县迎宾馆强到哪里去。 陈赫年很干脆的在这里开了一间“豪华房”,然后直接带着顾知了上楼。 用房卡刷开门,插卡取了电,屋内灯光骤然亮起。 陈赫年将他的行李箱和顾知了白天逛来的战果一同放到一旁。 然后还不等顾知了看清房间里面的情况,一把拉过她拥进怀里,又抵在墙上。 顾知了双手搭在他胸前,抬眼怔怔盯着他看了一瞬,发现他眼下一抹淡淡的青色,她有些心疼地问:“很累吧,赫年哥?” 昨晚通宵工作到今天上午,紧跟着又飞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这是把自己当作超人了吗? 第84章 我好想你,了了 她的手不自觉就抚上他眼下那片淡淡的青色。 “不累。”他把她手拉下来,紧紧握进自己掌心,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见到你,做什么都不觉得累了。” “你晚上吃东西了吗?饿不饿?” 顾知了想起什么,就要挣开他的手,朝自己的大包小包去。 “我白天和师姐逛街的时候,买了当地的榛子,特别香,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下再带你去找个地方吃饭。” 她这样絮絮叨叨的,还没走出两步,人就又被陈赫年给拉回来。 “了了,”他眼里含着无尽笑意重新将人拥进怀里,忍不住轻声打断她,“我不累,我也不饿,这些都不着急。” “那什么着急?”顾知了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他目光紧紧锁着她,拇指在她光滑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我现在最着急,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看看你。” 他双手捧起她脸颊,像轻轻捧起一件珍贵的宝物,柔声低喃:“整整七天零十三个小时有见到你了,我好想你,了了。” 他灼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她清秀的眉眼,小而挺的鼻子,最后落在她饱满的唇上。 顾知了的心跳骤然间开始慌乱,像有一只小兔子要从她的胸腔蹦出来了一样。 她被他看的有些手足无措,有些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害羞的想要埋进他怀里,无奈脸颊还被他捧着。 她脸颊上瞬间爬上一抹红晕。 “哪里都好看。”陈赫年轻轻开口,声音暗沉低哑,像是自带一种摄人的魔力,“你的样子,时时刻刻都在我脑海里。” 好像有一根羽毛从天上突然落下,正巧落进了她心里。 顾知了只觉得心中酥痒难耐,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 她轻轻启唇,也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他滚烫的注视下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于是她顺着自己的心意,轻轻踮起脚尖,闭上眼,将自己的唇送上去,覆上他的。 像是沙漠里干渴已久的游人,终于遇到了自己绿洲,一口便叫人欲罢不能。 陈赫年立即做出回应。 他一手五指轻轻插入她的发,托住她后脑,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仿佛要用力将她融进自己身体里。 那股清冽的薄荷香气,也随着他的气息一起,强势而又温柔闯进她口鼻。 顾知了微微仰着头,有些生涩地配合着他,双臂也不自觉攀上他颈间,手指轻抚他柔软的短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不算大的房间内,急促的呼吸声和口舌交缠声混合在一起,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将两个彼此思念的人紧紧裹挟在一起。 许久后,直到两个人都气息不稳,陈赫年才稍稍放开她,微低着头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碰,目光如炬。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上还残留的一丝湿润,声音暗哑,却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和愉悦:“了了,我真的好喜欢你。” 顾知了的心里好像瞬间绽开了一朵花。 从刚才到现在,她整个人好像都是晕晕乎乎的。 陈赫年不是第一次对她说“喜欢”了,但她的心还是不争气地为了他的话而猛烈跳动。 “赫年哥……”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但总感觉他对她的喜欢,似乎要比她对他要浓烈了许多。 这样的喜欢,她也是第一次拥有,所以也会倍加珍惜,总想用更深的喜欢去回报他。 两个人怔怔地看着彼此。 屋内安静的连两人刚刚平息下来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顾知了脸颊越发烧的厉害,轻轻推开陈赫年,装作若无其事往房间里走。 但在看清房间正中那张“豪华”大床上精心摆放的心形花瓣时,她瞬间脚步顿住。 “那……那个……”顾知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回头看陈赫年的眼神开始飘忽,“赫年哥,我还是先陪你出去吃点东西吧。” 可陈赫年却双手握着她肩膀,重新推着她往里走,“你在外面逛了一天也累了,我们点些东西送到房间吃就好了。” 看到床上的布置,陈赫年的声音也瞬间顿住。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陈赫年轻声解释:“我也不知道。” “我给前台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顾知了还来不及制止他,陈赫年已经拿起电话拨给前台。 一番细问下才得知,酒店为一对新人提供布置蜜月房服务,但新人因为行程原因,未能如期到达。 而酒店今日的豪华大床房,就只剩下这一间。 前台观察两人举止亲密,确认是情侣后,就把这间房开给他们。 得到这样的解释,顾知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你要是觉得……”陈赫年顿了一下,“我们还是先出去吃饭,顺便通知服务员收拾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了,还是点餐吧。”顾知了三两下把那些花瓣拨到地上,“这样不就行了?” 陈赫年看着她,无奈地笑笑,随手在手机上点了餐。 两个人一起吃过饭后,陈赫年进了浴室放洗澡水,顾知了犹豫着自己还要不要回县迎宾馆。 回去吧,陈赫年好不容易大老远来一次,在一起又相处不了多长时间,她心里不想回去。 可不回去吧,他这“豪华大床房”却只有一张床。 之前两人虽然在同一屋檐下住过,可毕竟没在一张床上住过啊。 想想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顾知了低垂着头,内心挣扎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这时,陈赫年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了了,你先去洗个澡吧,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洗洗睡觉舒服。” 顾知了猛地抬头,陈赫年正从浴室走出来,一只手解着腕表。 顾知了下意识站起身,看了眼陈赫年,没说话,又微微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大床。 陈赫年见状,瞬间明白过来。 他无奈轻勾唇角,拉开一旁的柜子,找到备用被子,又从床上提了个枕头,一起抱在怀里。 “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 第85章 晚安,我的了了 顾知了看了看窗子旁的那个两人位的小沙发,他人高腿长的怎么睡得下? 于是她毫不犹豫上前和他抢被子:“你睡床,我睡沙发。” “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睡沙发呢?我睡。”陈赫年不松手。 顾知了还是想试图说服他,“我的身高睡沙发正适合,倒是你,睡沙发上连腿都伸不开,怎么能休息好?” 可陈赫年依旧坚持:“将就一晚不要紧的。” “不可以将就。”顾知了拿他没办法,就只好威胁他,“你非要睡沙发的话,我就回宾馆睡。” 她这样一说,陈赫年瞬间不说话了。 顾知了趁机抱过被子和枕头到沙发上,刚准备打开,就被陈赫年倾身从她身后伸手按住。 “那就都不睡沙发。床那么大,两个我们都睡得下。” 顾知了整个人都被陈赫年从身后环住,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她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她的心又开始碰碰乱跳个不停。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陈赫年拿了被子和枕头,又重新在床上摆放好。 “就这样,我们都睡床上,谁都不用争了。” 顾知了看见房间里那张“豪华”大床上,两条被子各占一边,中间足可以再容两个人躺下。 这样的安排无可挑剔,她便什么都没说。 夜深,两个人都洗过澡,躺在床上。 屋内只剩下两盏昏暗的壁灯幽幽亮着。 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顾知了平躺着,双手规规矩矩地交握放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明明隔着些距离,但身边人的存在感却格外强烈。 就这么平躺着,仿佛对方身上的温度都会顺着床垫传过来。 片刻后,她悄悄侧过脸,借着头顶壁灯的灯光,看到他也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枕头上,双眼闭合着。 顾知了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小心翼翼的,几次三番闭上眼却睡不着? “了了。”陈赫年突然出声。 这声音在长久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顾知了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 “嗯?”她声音很轻地回应他,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睡不着吗?”陈赫年似乎微微侧过头看向她这边,“感觉你好像很紧张。” 突然被他察觉到,顾知了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否认:“没,没有。” 顾知了话音落下,屋内又陷入沉默。 片刻后,顾知了听见陈赫年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好像翻了个身,正面朝她这边。 因为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即使屋内光线昏暗,也让她忽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认床吗?”他声音也很轻柔,像是怕惊扰到她一样,“还是和我一起……紧张?” 顾知了立刻摇头,“我可能就是突然换了地方,有些不适应。” 后知后觉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傻,她也轻轻翻过身,和陈赫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面对面。 “还有……就是……,我从来没有和……”她声音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异性同睡过一张床,有点不习惯。” 空气中又突然陷入沉默。 不过这次不需片刻,就有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 陈赫年伸过手臂,隔着被子,试探性地轻轻搭在她身上。 “了了,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我们就只是躺在一起说说话,好吗?” 他声音低沉沙哑,试图安抚她有些不安的心。 距离近了。 顾知了借着壁灯的微光,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此刻,他眼里有深深的温柔,似要将她在不知不觉中融化。 顾知了觉得心安。 “好。”她小声回答,悄悄伸出手轻轻点在他手背上。 陈赫年嘴角扯起一抹不大的弧度,轻轻呼了口气,翻手将她伸出来的手紧紧裹住,另一手在她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 两个人从她白天逛街都买了什么,聊到她和师兄师姐的相处的如何,再到项目组工作的难点,渐渐聊得投入,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在不知不觉中两人靠得更近。 陈赫年始终安静地听着她说话,偶尔应和或者问个一两句,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时间逐渐在这样的低声细语中流失。 顾知了连打了几个哈欠,说话的声音也在渐渐变小。 陈赫年细心地察觉到,轻声询问:“累了吧?累了就睡吧。” “嗯。”顾知了含糊地应着,眼皮有些沉重。 她头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蹭了蹭,几乎要贴上他肩膀。 他看着她这困倦的模样,心里瞬间软的像一滩水。 他也小心翼翼地朝她这边缓慢移动了下身体,让她能稳稳地靠在他肩膀上。 “睡吧。”他轻轻拍着她,在夜色里轻声低语,“我在这里。” 顾知了迷迷糊糊,循着本能又朝陈赫年蹭了蹭,最终枕在他肩头上沉沉睡去。 陈赫年手臂轻轻揽着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到她睡觉。 借着头顶壁灯的微弱光亮,他垂眸久久凝视着她沉睡的侧颜。 她轻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他的目光缓缓描绘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落在她柔嫩的唇瓣上。 心中的爱意涌动,他微微低下头,屏住呼吸,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极轻极缓地,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晚安,我的了了。”他几近无声地呢喃着。 顾知了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清晨醒来时,她一睁眼,陈赫年英俊的脸颊就放大在她眼前。 她有一瞬的怔忪。 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被陈赫年手臂圈着,正躺在他手臂上。 她惊得立即用手捂住自己嘴巴。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晚睡前,还跟他隔着点距离说话呢,怎么睡着就睡到他怀里去了? 不过他们是男女朋友,这样睡也没什么的吧? 顾知了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然后她趁着陈赫年还在睡着,手指顺着他侧脸的轮廓小心翼翼的描摹着。 最终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薄削的唇上。 第86章 赫年哥,你变坏了 手指同时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顾知了一惊,想收已经收不回去了。 她抬眼看他,发现他眼睛依旧闭着,可嘴角却有淡淡笑意。 顾知了这才惊觉,其实陈赫年早醒了。 她瞬间羞窘地把自己脸埋进他胸膛,另一只手还轻轻拍打着他,声音里带着些娇嗔:“赫年哥,你变坏了。” 陈赫年掀开眼皮,看着她,忍不住抿唇笑。 刚刚他是被痒醒的。 但他没有立即睁开眼。 只意识清醒的想要看看,他怀里这个扰他睡觉的始作俑者,趁着她睡着还会做些什么。 她的手指在他脸上游走了一遍,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一瞬间好似有股电流直击到他心上,全身上下都是又酥又麻的感觉。 他下意识想张嘴把她手指给吞下去,但又怕这样的自己会吓到她,所以他最终只是紧紧抓住她在他唇上作祟的小手。 “你什么时候醒的?”陈赫年手指轻抚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地问她。 顾知了捏着手指头朝他比了比:“就比你早那么一点点。” 陈赫年笑意温柔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他忽然抬起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顾知了显然是没有任何准备。 她被他这突然的一下,亲愣住了。 然后很快,她便捂着唇,立即起身逃下床。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都还没刷牙,他怎么可以亲她呢? 陈赫年看着她逃跑似的冲进卫生间,眼角眉梢瞬间都染上笑意,缓缓坐起身,揉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 这一天,两人洗漱吃过早饭后,陈赫年就陪着顾知了把小县城里好吃的好玩的全都体验个遍。 晚上送她回了县迎宾馆后,他才深夜乘机返回西城。 之后他就维持着一周至少一到两次,往返于东北小县城与西城之间来探望顾知了。 直到十一假期前,霍中华才带领他项目组的这些学生完成了这个古壁画修复工作。 顾知了本打算在十一前一天,和老师以及几位师兄师姐一起返回西城的。 但在前一天晚上突然接到了顾爸电话,说许慧娟自从上次和顾知了在电话里吵架后,就气病了。 医院也去了,药也吃了,可病还是好好犯犯的,总是好不利索。 后来医生说,可能也和心情有关系,让家里人多照顾照顾她情绪,尽量让她开心,病就好的快。 顾爸说这段时间他已经很照顾她的情绪了,也没跟她吵架,可她还是闷闷不乐的。 顾爸琢磨着,这个根源应该在女儿身上。 所以想让女儿趁着十一假期,回家去看看,也想让母女两人缓和缓和关系。 顾知了本来是气母亲对自己做的事,但一听说她病了,她又惦记的不行。 于是电话一挂断,她便立即退了回西城的机票,改为直接回南城。 陈赫年在得知她这个安排时,有些担心,立即推了一个飞国外的行程,也订了回南城的机票。 两人约定在南城机场见。 顾知了到的时候,陈赫年已经在出口等她了。 又是一周没见,顾知了在看到陈赫年的时候,兴奋地连行李箱都顾不上了,直接就朝他飞奔了过去。 陈赫年也几乎在看到她的一瞬,便张开了双臂,看着她,脸上是难掩的笑意。 顾知了以剑一般的速度,直接撞进陈赫年怀里。 巨大的力道瞬间让陈赫年微微趔趄了下,但他还是立即牢牢收紧手臂,将她柔软的身躯紧紧拥住。 然后他下巴顺势抵在她发顶,深呼吸,属于顾知了的好闻味道瞬间将他包围,他满足地闭了闭眼。 “赫年哥……”顾知了脸颊全部埋进他怀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轻微喘息的鼻音。 她的手臂也紧紧环着他的腰,似乎要勒进他的身体里,“怎么办,才一周没见,我就很想很想你了。” 陈赫年低着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下,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仿佛要将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光一次性都抱回来。 “了了,我也好想你。等公司国内的业务发展平稳了,挂牌上市后,我想请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到那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你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顾知了在他怀里用力点头,然后抬起头有些兴奋地问他什么时候。 他就笑着揉揉她后脑,答她:“顺利的话,很快很快……” 因为顾知了着急回家看许慧娟,两人出了机场,直接开上陈赫年提前租好的车,直奔顾家。 路上,顾知了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以及现在许慧娟的病情,和陈赫年商量先隐瞒两个人的事,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陈赫年一切以她的想法为先,当然也没意见。 很快,车开到顾家门前。 顾知了下车前,陈赫年问她假期这几天要不要见面,顾知了想到在家里会有很多不确定性,也不敢肯定地答复他要不要见面,只说看情况电话联系,就要拉车门下车。 不料却突然被陈赫年一把拉住。 她不解地回头看他。 他微扬起下巴给她提醒。 顾知了秒懂。 她抿着唇看着他,露出害羞的笑。 怕车在门口停久了,家里发现是陈赫年送她回来的,顾知了不敢在车里多待,立即在陈赫年两侧脸颊亲了一下,最后一下又稳稳落在他唇上。 陈赫年这才满意地松开她:“想我了,就给我消息。” 顾知了点点头,下车,然后自己提着行李箱在陈赫年的注视下,迅速走进家门。 “送你回来的那辆车是谁的哦?还停在原地喔。” 顾知了正在门厅换鞋的时候,顾爸的声音忽然就从头顶飘过来。 她下意识透过小窗朝外看了一眼,陈赫年居然还没有离开。 害怕被顾爸发现什么异常,她连忙笑着解释说那就只是自己随便叫的一辆网约车,“没有谁。” “哦?是吗?”顾明堂半信半疑地接过顾知了的行李箱往里走。 他知道女儿今日回来,特意没有去公司,留在家里等。 刚刚那辆车一到,他就注意到了,只是看不清开车的人。 第87章 不安 顾知了进门没一会儿,许慧娟刚好也从外面回来。 她一进门就叫顾爸:“老顾,我刚刚在家门口好像看见陈家老大了,是来我们家的吗?” 顾爸闻言下意识侧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知了一眼。 顾知了有些心虚,连忙迎过去和许慧娟打招呼。 “妈妈你回来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许慧娟看见顾知了怔了一下,随后视线淡淡移开,没再多给她一个眼神,越过她直接往客厅里走。 顾知了低着头,抿了抿唇,也跟在她身后进来。 许慧娟在沙发坐下,终于抬眼看向顾知了,语气冰冷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认我这个妈,也不要这个家了吗?” “我没有……”顾知了眨巴着眼睛,只敢小声喃喃。 顾爸见状连忙笑呵呵出声打圆场,“你看看,女儿都回来了,你就也别老板着脸,说话夹枪带棒的了。” “我特意让她张姨做了一桌子好菜,我们一家人难得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来来,都快去洗手,我们开饭!” 许慧娟闻言没说什么,直接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了。 顾知了却直接凑到顾爸面前,小声问他:“你不说我妈病了吗?我看她这好好的,还能跟我翻旧账呢,爸你是不是故意骗我回来的?” 顾爸小心翼翼朝卫生间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这孩子,爸爸能骗你吗?你妈病了是真的,失眠!整夜整夜不睡觉,我都快跟着崩溃了。” “不对啊爸爸,”顾知了疑惑:“按你的习惯,早就出去住了,还能被妈妈影响?” 顾爸重重叹息一声,“不管怎么样,我们也都是夫妻,这么多年打打闹闹的过来了,她病了我还能不闻不问吗?更何况你妈妈她也是一心为我,为了这个家,她没有坏心思,只是有时候行事的方法欠妥当些。” 这是爸爸第一次这样客观的评价妈妈,属实让顾知了觉得有些意外。 她有些不解地问顾爸:“那妈妈干预我读研的事呢,你也觉得她是为我,为这个家好吗?” 听见顾知了这样问,顾爸脸上也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不能说她那么做是为你好,但她也有她的担忧,我们也要体谅她一些。而且你最终不也如愿去了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了吗?” “可那怎么能一样呢?” 无论如何她也理解不了母亲的做法。 如果不是陈赫年的帮忙,她今年一年的努力可能就全都白费了。 只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她也顺利被霍教授接收,好像问题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了。 但扎在她心里的那根刺,却永远长在了那里。 餐桌上,顾爸猛然间细细打量了女儿一眼,问她怎么晒黑了。 顾知了就趁机跟他讲起,自己这两个月跟着老师在东北修复壁画时发生的趣事。 父女两个聊的正欢,许慧娟在一旁听着,像是忽然起了兴趣,问顾知了:“你这个导师只研究壁画修复的?没有兼着搞一些其他研究,比如说瓷器修复什么?” 听到她这话,顾爸猛地抬起眼,看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 顾知了被母亲这样突然提问,弄的一怔。 她以为母亲终于对自己喜欢的这些有了兴趣,就连忙给她解释道:“我导师只专注壁画修复的,也是国内业内排的上号的人物。倒是他爱人,我师母,是专门研究瓷器修复的,两人在学校都很有影响力。” 许慧娟微掀眼皮看了眼顾明堂,然后一边吃着饭,一边故作随意地继续问顾知了:“你导师的爱人叫什么?” “齐晴。”顾知了想也没想,就将师母的名字脱口而出。 不料,餐厅里瞬间陷入寂静。 许慧娟还端着碗筷,但吃饭的动作却突然停住。 而后她缓缓抬起视线,看向对面的顾明堂,目光慢慢变冷。 随后将碗筷重重敲在桌子上,起身一声不吭地上楼了。 顾知了有些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母亲不高兴了。 可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有说什么。 明明都是母亲问的,她才回答。 怎么能瞬间就让她变了脸色,顾知了不能理解。 于是她问顾爸:“妈妈她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我是哪句话说错,惹她不高兴了吗?” 顾爸却一直没回应她。 顾知了有些奇怪,转头看见顾爸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某个方向。 顾知了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轻声叫人:“爸,爸?” “嗯?”顾爸终于回神,看向女儿。 顾知了轻声问他:“你和妈妈都怎么了?一个一句话不说,突然离开,一个又呆呆地愣神,我说话都听不见。” 顾爸勉强朝女儿挤出个笑容,只说他们可能最近都太累了。 顾知了心里虽然觉得怪怪的,但顾爸既然这样说,她就也没再追问。 晚饭后,顾爸也上了楼。 顾知了陪张姨一起收拾好了厨房才上楼。 几个月没回来,但房间里仍旧是一尘不染,连被褥都是新换的。 想来一定是爸爸专门叮嘱了张姨自己要回来的事。 心里有一点点暖。 但想到晚饭时,母亲骤变的脸色,父亲失魂落魄的反应,她心里有一些不安。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她说了什么,让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发生改变。 她好像是说到了师母的名字,之后就…… 可为什么师母的名字会激起父母如此大的波澜呢? 她有点想不通。 师母远在西城,从事的又是瓷器修复的学术工作,和南城、和她的父母,理应毫无交集才对。 瓷器修复…… 她瞬间想起,小的时候,顾爸也很喜欢搞些瓷器收藏的,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窗外夜色正浓,顾知了自己想不通,犹豫了片刻,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陈赫年。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起。 “了了?”陈赫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到家还还好吗?你妈妈她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为难你?” 第88章 突如其来的秘密 顾知了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即又意识到陈赫年看不见,才轻声说:“没有,她今天没有为难我,身体看着也还可以,就是……” 顾知了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就是什么?”陈赫年的声音如水一般从手机里传出来,让顾知了瞬间觉得熨帖又安心。 她把自己在餐桌上提到导师霍中华和师母齐晴时,父母截然不同的反应,都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陈赫年。 他听完沉默了一瞬。 “齐晴师母?”陈赫年也狐疑,“这确实有点蹊跷。据我了解,齐老师之前在北城大学教学多年,近几年因为霍教授才有调到西城大学教书,没在南城工作过,她和你父母能有什么关联?”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了了,别多想。就算是有什么,那也是上一代之间的事了,和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如果,家里气氛实在让你难以接受,你告诉我,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顾知了连忙拒绝,但心里还是因为他的话觉得暖融融的,好像瞬间找到了依靠,“我就是心里有点烦,跟你说了就感觉好多了,赫年哥,你也早点休息。” “嗯,好。” 顾知了本以为电话会就这样挂断了,不料在她拿下手机之前,陈赫年忽然叫她。 “了了……”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缱绻,“我想你了。” 顾知了忽然一怔,随即嘴角不知不觉向上弯起,“我也是。”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 陈赫年的声音才又传过来:“如果有什么事,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 “好。” 顾知了点点头,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挂断了电话。 陈赫年的话短暂地安抚了她心里的不安和忐忑。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慢慢进入睡眠。 然而凌晨时分,顾知了突然被楼上传来的压抑的争吵声惊醒。 她揉揉眼睛,悄悄下床,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儿,这才听清,声音是从三楼主卧传来的。 母亲许慧娟的声音很清晰,带着激动又颤抖的语调:“顾明堂,你别以为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就是觉得我先是拆散了你们一家三口,后又霸占了你女儿,让她这么多年都见不到女儿一面,你就心疼了,上赶着把女儿送到她身边去了?” “你胡说八道!”没一会儿,顾爸愤怒的声音也传过来,“我怎么知道她在西城,又正好是了了那个导师的爱人?” “你就是知道!”许慧娟有点歇斯底里,“我告诉你,我一手养大的女儿,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顾明堂,你别忘了,这个孩子是你欠我的!就她可怜吗?当年要不是你一边跟我谈婚论嫁,一边跟齐晴藕断丝连,我的孩子也不会没了,我也不会这辈子都不能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说到这里,许慧娟已经开始泣不成声。 许慧娟的这一番委屈哭诉,被顾知了一字不落地清楚听到耳朵里。 她一时不敢相信。 虽然母亲从小对她就冷冷的,要求也很严,但她从没怀疑过自己不是她亲生的。 可刚刚母亲的话里,分明就是说了她这辈子都不能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了。 难道她,是齐晴的孩子? 所以母亲在听到她的名字时,表现的那么反常。 这是顾爸的声音又隐隐约约从楼上传下来,“你不想失去女儿,你就小点声,女儿就在楼下,你想让她听到吗?” 顾爸这话一出,楼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顾知了怔怔地站在门后,又听了一会儿,已经不再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可她的心里却像是刚刚刮过了一阵超强台风,破坏力是致命的。 她居然不是母亲亲生的。 认识到这一点,顾知了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都冲上了头顶。 她感觉有些眩晕。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好容易才在陈赫年的帮助下,争取到了跟随霍中华学习的机会,刚刚踏入自己梦寐以求的领域。 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是她人生中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光。 这突如其来的秘密,实在震惊得让她难以接受。 她怎么会是师母齐晴的孩子呢?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刚刚她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那她的学业还能再继续吗? 心里的一个个疑问渐渐缠绕成一团,她好像解也解不开,剪又剪不断。 心里难受的快要窒息。 眼泪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如果有什么事,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 突然想到陈赫年不久前说的话,她立即起身拿过手机,给他打电话。 可直到电话响停,对面都没有接听。 顾知了太想立刻就和他说说话了。 于是她看看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她毫不犹豫立刻换了衣服,悄悄下楼跑出去,打了辆车往陈家去。 半路的时候,陈赫年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顾知了一刻也不耽误地按了接听。 听着电话里陈赫年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她一句话还没说,就再也忍不住,在电话里呜呜哭出声。 那端的陈赫年一听就急了,“了了你怎么在哭?出什么事了?” 此时的顾知了已经哭的不能自已,完全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了,但她能听到他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他温柔的嗓音一起传过来。 “了了你先别哭。告诉我你现在在家吗?” 顾知了下意识摇摇头,抽抽噎噎的只能发出一声“没”。 “那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或者给我发个位置,我现在过去找你。”陈赫年平稳的声音又传过来。 顾知了哽咽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蹦着,回答他:“我,我,在去,你家,的路上。” “好,”陈赫年耐心地安抚她,“你现在试着深呼吸,不要哭,听我说。” “这么晚,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不要挂断电话,和我保持通话,我现在下楼去等你,别着急,一切都有我在,任何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第89章 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了了 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出租车到达陈家所在别墅区时,陈赫年早已撑着伞等在门外。 他见出租车过来,还没停稳他就挂断电话,迎上去。 顾知了下车,一步扑进他怀里。 陈赫年紧紧抱住她,没有再问原因,只任她在自己怀里尽情哭泣,他轻轻抚着她后脑给予无声安慰。 等她的哭声淡了,他才低头看着她,用拇指指腹轻轻帮她擦泪。 “好了,了了,不哭了。”他看了看表,轻声安慰她,“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这个时间突然跑过来找我,一定是有话要跟我说,但一直站在这里,又淋了雨,会着凉感冒的,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顾知了眼里含着泪,点点头。 陈赫年揽着她,带她回到别墅车库里取了辆车,直接将车开出别墅区,在离家几公里的地方找了间酒店,开了间房。 一进酒店房间,陈赫年立马拿了干净毛巾给顾知了擦头发,又烧了热水递给她。 即使这样,顾知了坐在床上,双目呆滞,双手捧着水杯还是冷得有些发抖。 陈赫年见状,又把被子拉过来,披盖在她身上,轻轻揽住她肩膀,让她靠着自己。 许久后,顾知了终于缓过来一点,侧身双手紧紧环住陈赫年的腰,终于哽咽着出声:“赫年哥,我如果不是妈妈亲生的女儿,我该怎么办?” 陈赫年听得一头雾水,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顾知了就抽泣着将她听到父母两人吵架时,许慧娟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给陈赫年。 陈赫年听完,轻轻揽过她,大手在她有些潮湿的头发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柔声安慰她。 “了了,不管你听到的许阿姨的话是真是假,出生从来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对于这件事,我们能做的只有顺其自然的去接受。” “现在顾叔和许阿姨显然是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既然他们没有当着你的面暴露这件事,那你就也当作什么都没听过,回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观察看看。” 陈赫年轻轻捧起顾知了满是泪痕的脸,指腹温柔地拂过她湿润的眼角。 “况且,无论真相如何,你是谁生的女儿,这些都不能改变你就是你。你是了了,是我深爱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了了。” 他满眼柔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还有我。” “不要怕,了了,我会一直在,就陪在你身边,陪你面对一切。” “过去的纠葛是他们上一代的事情,压力不应该落到你身上。无论你是许阿姨的女儿,还是齐老师的女儿,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了了。” “还有,不管你的亲生母亲是谁,顾叔是你亲生父亲这总没错,他那么爱你,肯定也不希望你被这件事困住,为了他们年轻时的错误而受到伤害。” “为了我们这些爱你的人,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饱了,如果你还想弄清楚这一切,我陪你。” “无论是顾叔、许阿姨,还是齐师母,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顾知了点点头,终于止了哭泣,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就乖乖听陈赫年的在床上躺好。 他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微微倾身,在她额头轻吻了下,弯唇:“睡吧,我在呢。” 顾知了点头,拉过陈赫年的手轻轻握住,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顾知了睡了很长时间,梦里母亲许慧娟和师母齐晴都在拼命撕扯她,每个人都说是她的妈妈,她无从选择,快要被这种感觉弄到窒息。 她在急促的呼吸中醒来,陈赫年还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陈赫年立即抬眼朝她看过来。 顾知了挪了挪自己的头,枕到陈赫年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 “赫年哥,我梦到妈妈和师母了,她们都说自己是我的妈妈,逼着我做选择。你说,如果师母真的是……那我该怎么办?再见面我该叫她什么?我的学业还能继续下去吗?我该如何面对老师?”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她,比起事情的真相,她更害怕失去她现在珍视的一切。 陈赫年手指轻抚上她的脸,再次帮她抹掉脸上的泪痕:“了了你要想,霍教授并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他能选中你,完全是看你的才华和能力,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女儿。” 他一手覆在她肩膀上轻轻拍着,“至于齐师母,无论真相如何,你和她都有选择的权利。” “对于你,她可能毫不知情,也可能背负了半生遗憾,不管怎样也得听听当事人怎么说,不能急于下定论。” 顾知了指尖无意识在陈赫年腰上画着圈,突然说出这些年压在自己心底的疑惑:“妈妈这些年对我……是因为这些才若即若离吗?” 顾知了想到那些年母亲冷冷的神情,永远不达标的考试成绩,禁止报考她喜欢的文物修复专业,此刻似乎都找到了理由。 但还没等陈赫年回答,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顾知了松开陈赫年,从她怀里起身,看了眼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顾爸的来电显示,顾知了犹豫着看向陈赫年,他手掌在她肩头上安抚地拍了拍,然后直接替她划开免提。 顾爸嘶哑又急切的声音透过手机瞬间传过来:“了了你去哪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现在才接?” 闻言顾知了沉默了一瞬,才带着哭腔轻声说:“爸,你和妈妈夜里吵架,我都听到了。” 电话那头瞬间变得死寂。 漫长的等待里,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玻璃上。 就在顾知了以为父亲不会再说话时,他有些无奈的叹息声才又传过来:“回家吧,回来我们再说。” 回去的路上,车外忽然大雨如注。 顾知了看着后视镜里正在缓慢倒退的行道树,忽然开口:“其实,我早就应该有所感觉的,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妈妈和其他孩子的妈妈不一样。” 第90章 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 陈赫年伸出右手,轻轻覆住顾知了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雨中车辆如梭,陈赫年从后视镜里无意间发现一辆宝马车车速极快地尾随着他们过来。 陈赫年觉得自己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应该是顾知了母亲许慧娟的车。 陈赫年刻意将车速放慢了些,以便于观察清楚。 坐在副驾上的顾知了对此还毫无察觉,她依旧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小时候,我就时常在想,妈妈她到底爱我吗?为什么她不能和别人的妈妈一样呢?” 顾知了的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车前回荡。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陈赫年急踩刹车。 他们的身体也随着惯性一起向前倾。 顾知了被吓了一跳,抬起视线时,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车横在陈赫年车前。 她一眼认出那车,是她母亲许慧娟的。 很快,许慧娟推开门从宝马车上下来,雨水瞬间打湿她身上单薄的睡袍。 “顾知了!”她发疯一样拍打着顾知了副驾这侧的车窗,“你下车,你不能离开我!” 顾知了没想到母亲此刻竟是这样疯狂,她吓得连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傻傻地望着窗外已经面目狰狞的母亲。 陈赫年迅速解锁车门,连伞都未撑,直接冲进雨幕里。 “许姨。”他横挡在许慧娟和副驾车门中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流进他衬衫领口里,“您冷静一下,了了她没有要离开您。” 顾知了看着瞬间被雨水浸透的陈赫年,头脑好像瞬间恢复清醒。 她立即拉开车门下车。 陈赫年想要阻拦她,但她摇摇头,将他推开。 雨水顷刻间全部拍打在她身上。 本来还有些怔怔地许慧娟,见顾知了下车,瞬间又朝她扑过来。 她双手紧紧掐着她的肩膀,在雨中声嘶力竭地朝她质问:“没有我二十年的心血,你能成长的这么好吗?你能站到齐晴面前吗?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 陈赫年在一旁焦急的想要上前护着顾知了,却被她再次轻轻推了一把。 看着面前情绪明显有些失常的母亲,顾知了的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流下来,轻轻摇着头:“妈妈,我没有,我没有要离开您。” 不远处有辆车子朝这边急速驶来,最终刹停在陈赫年车后。 顾明堂从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过来,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 他连忙拉开妻子的手,询问女儿有没有事。 顾知了在细密的雨幕里,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赫年后退一步,从后排座位上拿出一件大衣,将浑身湿透的顾知了护进自己的大衣里,对顾明堂沉声开口:“顾叔,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了了是谁的女儿,她都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庸。她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谁的女儿,不是吗?” 雨声将许慧娟的哭声淹没。 顾知了从陈赫年的怀里抬起头,视线穿过父亲颤抖的肩头,望向他怀里那个从前充满强势,而此刻却变得脆弱无助的女人。 她攥紧陈赫年的手,单手在自己脸上抹了把雨水,干涩着嗓音开口:“爸妈,回家吧,我们回家说好吗?” 顾明堂将情绪激动的许慧娟塞进自己的车,先行带回家。 陈赫年将许慧娟的车停到路边的车位里,然后才开车带着顾知了回到顾家。 在外面的那一会儿,几人的衣服基本已经湿透。 顾知了给陈赫年找了一套顾爸的衣服,几人擦拭过,换了干净衣服才聚回到客厅里坐下。 客厅里,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声音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许慧娟蜷缩在沙发一角,肩上披着条毛巾,正眼神空洞地望着地板上的一圈水渍,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顾爸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搓了搓手,打破了沉默对顾知了说:“既然你已经听到了,那我们把这件事聊聊吧。” 闻言许慧娟猛地抬头,眼中猩红,声音尖锐:“聊什么?聊我怎么白白为别人的女儿付出了二十年心血的?” “妈妈……”顾知了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她的心疼得快要滴出血来,但她还是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声音地带着丝哽咽,“我从来就没有忘记您的付出,无论是不是您生了我,您养育我长大,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可你最终还是跑到齐晴身边去了!” 许慧娟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她手指颤抖着指着顾爸,“顾明堂,你现在满意了?你处心积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送到她身边,是吗?这二十多年,你就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她!” “我没有!你当着孩子面胡说八道什么!”顾明堂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愤怒,“许慧娟!你讲讲道理,了了去西城跟着霍教授读研,是凭她自己的能力,那也是她的理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至于当年的事,我对不起齐晴,对不起自己,可唯独没有对不起你!” “孩子是你和老太太一起去求齐晴,求回来的。” “从你决定要养她那刻开始,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你和老太太利用齐晴心软,硬是将孩子抢回来占为己有,生生斩断她和孩子之间的联系,让她二十多年都见不到孩子一面。” “可母女之间的血缘引力,你是斩不断的。” “所以不管你怎么阻拦,孩子还是因缘际会地走到了她身边,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许慧娟沉默地流泪,不再发一言。 听着顾爸的一番话,顾知了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爸,师母她真的是我……” “生母”两个字卡在顾知了喉咙里,她问不出口。 她下意识握紧了一旁陈赫年的手。 陈赫年也立即用力回握住她,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他也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又理性:“顾叔,许姨,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都是了了。” “我想她有权知道真相。” 第91章 真相大白 “现在再互相指责,只会让她受到更深的伤害。” 陈赫年的话,让顾明堂和许慧娟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顾明堂缓缓抬起头看向女儿顾知了:“我知道这件事就算瞒也不可能瞒一辈子,你早晚都会知道的。其实这一切都源于你奶奶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顾明堂告诉顾知了,他和齐晴是大学时的情侣,那时两人很相爱,也计划毕业后就结婚。 不料,他第一次带齐晴回家见家长,就遭到知了奶奶的强烈反对。 原因是奶奶经过一番询问了解后,觉得出身农村的齐晴,和自己儿子,两人门不当户不对。 且顾明堂未来要接手家中企业,奶奶也觉得齐晴不是一个在事业上能给他助力的女人。 遭到家里反对后的顾明堂,起初也做出了剧烈反抗,甚至和齐晴一起离家出走,和家里断了联系。 但不久后,知了奶奶就找上门。 当时社会风气没有现在这么开放,知了奶奶目睹两人同居后,就用言语对齐晴极尽羞辱。 并威胁齐晴如果不和顾明堂断了,就让她父母,以及老家的亲人都知道她在外面和人同居,让唾沫星子淹死,也休想进顾家的门。 齐晴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女人,被知了奶奶几句话挑拨的,当晚就和顾明堂大吵一架。 顾明堂负气出门,回家找知了奶奶吵架对峙,没成想中了知了奶奶的圈套,与她亲自选中的儿媳妇人选——许慧娟,不明不白睡了一夜。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变得不可控了。 顾明堂自知做了对不起齐晴的事,不知怎么面对她,连着三天没有回去。 三天后,等他想通,想要和齐晴坦白,求得原谅,回去两人的住处时,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他再也联系不上齐晴。 接下来他在出租屋里堕落了一个多。 这一个月里,许慧娟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住的地方,默默帮他收拾造的脏乱不堪的屋子,替他洗衣服。 但他一直都不怎么理她,对她很冷淡。 知了奶奶也为此也上门骂过他几次,但他都无动于衷。 直到有一天,许慧娟突然在他面前有了孕吐反应,他才得知她怀了他的孩子。 知了奶奶对此很高兴,立即与许家把婚事定了下来。 可那段时间的顾明堂,找不到齐晴,又因为要对另一个女人负责无法拒绝这庄婚事,整日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一日陪同未婚妻许慧娟到医院妇产科做产检,正好也在那遇到了齐晴。 这才得知,齐晴也怀孕了,是到医院准备流产的,但因为没有家属陪同被医院拒绝。 不用想,顾明堂也清楚这孩子就是自己的。 于是他在医院把许慧娟丢下,追着齐晴而去。 但没想到,那天后来也如今天一样,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许慧娟在医院门口拦不到出租车,在雨中连走了几条街,最终不慎摔倒,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顾明堂这边和齐晴激烈的争吵一番后,也都慢慢冷静下来。 随后他送齐晴回到她住的临时出租屋,两人心平气和地商量孩子的去留问题。 顾明堂心里有齐晴,自然也想留下两人的孩子,可当齐晴质问起医院里他身边的女人时,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晴当即就明白了,怒不可遏地迅速将顾明堂赶出门。 回家的路上,顾明堂也是左右为难。 由于他的错误,让两个女人都怀了他的孩子,可他就只能对一个女人负起责任。 左右为难之时,得到许慧娟出事的消息。 等他匆忙赶到医院,吃得知,不紧许慧娟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今后她也很难再做妈妈了。 这个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炸得顾明堂头晕目眩。 本来还寄希望能和许慧娟说清楚,处理好和她的关系,他再去给齐晴一个交代,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迫于家里的压力以及自己良心上的不安,顾明堂最终不得不同意娶许慧娟。 只是在婚礼前,他专门去找了齐晴,决定陪她流掉孩子,再给她一些补偿,希望她不要恨自己。 谈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平静,可没想到第二日,顾明堂去接她去医院的时候,她人却再次消失不见,只给他留了个纸条说,让他安心去结婚,孩子她自己会处理。 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也和许慧娟再两家人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结婚,接管家里的企业,日子死气沉沉的过着。 直到几个月后,许慧娟和知了奶奶突然抱了一个女宝宝回来,说是领养的。 他当时也没怀疑,毕竟医生已经宣告许慧娟再不能生育了。 日子这么又过了两年,小知了慢慢长开,他每次看见女儿的时候,总是不经意想起齐晴。 他有过怀疑,但想想自己当时对齐晴有多残忍,她怎么还会把孩子生下来? 那个疯狂的念头最终都打消了。 直到某一天他在上班时突然收到一封信,信是齐晴寄来的。 她在信上说,她已经彻底放下他,要出国读书了。希望他们一家能善待她的孩子,只要孩子生活的幸福,她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当晚回家就向许慧娟确认了这件事。 他才知道,原来在许慧娟出事之后,家里一方面紧张地安排他们的婚事,一方面由知了奶奶出面,劝齐晴为顾家生下这个孩子,顾家作为报答会给她一笔钱,送她出去读书。 起初她是说什么也不答应的,说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做交易。 直到后来许慧娟亲自找到她,给她下了跪,求她如果真的爱过顾明堂,就为他留下这个孩子,她保证一定把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养。 齐晴考虑到顾明堂,和他是初恋,相爱一场,虽然没有好的结局,但至少两人真心爱过,也不愿看他以后无后,最终就答应了。 后来这一切,都在顾明堂不知情的情况下,得以顺利进行。 直到齐晴出国,留下这封信,才真相大白。 第92章 我想是因为爱吧 顾明堂的故事讲完,客厅里安静的,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气氛沉重的让人觉得窒息。 顾知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坠入无底的深渊,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袭上来,让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顾知了下意识地、更用力地握紧了身边陈赫年的手。 许慧娟忽然从对面沙发上跑过来,直接蹲在顾知了面前,抓住顾知了的肩膀使劲摇晃:“现在你都知道了,你更要离我而去了是不是?你更要到齐晴身边去了是不是?” 顾知了怔怔的,像个破木偶一样,一动不动,任凭许慧娟摇晃。 她现在头脑都是乱的。 在上一代人的爱恨情仇里,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非。 陈赫年见状,立即用手臂格挡住许慧娟。 “许阿姨,你冷静一下。我想这件事对了了的冲击,一时有点大,她还需要些时间理清楚。” 许慧娟见顾知了一直木讷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她忽然站直身体,疯了似的哈哈笑个不停,眼泪却又瞬间滑下来。 “这就是我尽心尽力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二十年的养育恩还比不过十个月的生育恩吗?” 她手在身前比划着,“是我把她从这么点大,养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这其中衣食住行教育,哪样不是我的心血?” “没有我,她能不能来到这个世上都还难说呢!准确点说,是我,是我忍辱负重地给了她生命!” “许慧娟!”顾明堂疲惫地开口阻止她,“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都是我们上一代犯下的错误,现在不应该把压力都落在孩子身上。” “了了她现在也知道了全部真相,她怎么选择,是她的权利。” “为什么不能说?”许慧娟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怒不可遏地目视着顾明堂,“你现在是心疼了吗?心疼你女儿,心疼你前女友?” “那我呢?我算什么?也惩恶心肠歹毒、永远不能生育、靠抢夺别人孩子来挽救一段失败婚姻的可怜虫?” 她双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胸前,声音嘶哑着流泪:“我为了什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她的每一句哭嚎都好像是一记鞭子,狠狠抽在顾知了身上。 她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不疼。 顾知了沉默着缓缓起身,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陈赫年立刻起身稳稳托住她。 陈赫年感觉到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手指也冰凉,他立即拥紧她,侧身挡住许慧娟近乎癫狂的神情,面向顾明堂。 “顾叔,许姨现在的情绪太激动了,对所有人都没好处。了了现在需要休息,我建议今天就到此为止,等她们都冷静下来后,再谈。” 陈赫年非常清楚,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上一代的爱恨情仇会彻底把顾知了撕碎的。 现在她急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顾明堂看着已经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儿,心口一紧,也顾不得询问两人什么,最终只能声音沙哑地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顾明堂的应允后,陈赫年不再多言,当机立断半抱着身体有些发软的顾知了,小心翼翼地避开许慧娟,一步一步朝门厅走过去。 室外的雨终于停了。 陈赫年开车带着顾知了离开。 路上顾知了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 陈赫年右手用力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她才像是终于回神,缓缓侧头看了她一眼,勉强朝他扯了扯唇角,暗示他她没事。 经过一小时的车程,陈赫年将顾知了带到他们之前来过的那个度假村,开了间小木屋套房。 入住后,顾知了就一直安静地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直直盯着地板的某一处。 陈赫年有点担心她,半蹲在她身前,问她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都轻轻摇了摇头。 陈赫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静静陪在她身边,等她想通,等她先跟自己说话。 许久后,她终于突然出声,问陈赫年:“赫年哥,你说刚刚妈妈问的那个问题,是为什么呢?” “什么?” “就是妈妈后来一直在问的那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陈赫年略沉思了一瞬,说:“我想是因为爱吧,我们都能感觉到,许阿姨其实是很爱顾叔的,不然也不能在当时那种情况还坚持嫁给他,更不会放下身段去求丈夫的前女友生下孩子,养大他们的孩子。” “如果不去评论谁是谁非,就只单评这件事的话,其实能做样的事,也需要很大的魄力,她也算是个了不起的女性。” 顾知了听到这里,缓缓抬起头,看向陈赫年,忍不住轻声问:“那她既然决定要养我,为什么有时候又要对我那么冷漠呢?” “可能她内心里也是矛盾的吧,因为丈夫追着前女友离开,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最后她为了爱丈夫,又不得不抚养丈夫和前女友的孩子,这其中可能掺杂了许多爱与恨,她也无法自控。” 听陈赫年的分析,顾知了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母亲对自己的态度是这样的,她爱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但她也恨孩子的父母,让她变成这样。 她在这样矛盾的感情里无法自洽,所以多数时候选择了疏离和冷漠。 可在这样的氛围中的长大的顾知了,该去怪谁呢? 似乎每一个人在这段扭曲的感情里,都扮演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 那她该去怪她去世的奶奶吗? 可一个早已故去的人,你怪她还有什么用呢? 到最终,顾知了也只能怪命运捉弄,让她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可就像陈赫年对她说的那样,人最没办法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生。 选择不了让什么样的人做自己的父母,更选择不了自己的家庭环境。 现在面对这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让自己顺其自然地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