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
伙计何闯裹着厚棉袄,趴在前台桌子上,百无聊赖。他抓着骰子晃悠,打了个哈欠,小声抱怨道:“这人怎么还不来?”
他急着回家吃团圆饭呢。
转了个身,见一辆商务车在石门口缓缓停下,前面那人下车,忙拉开车门,一双踩着马丁靴的长腿迈出。
何闯打起精神坐直,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他没细想,对来人说道:“你好,是办理入住对吧?”
男人让出一道,露出身后那双马丁靴,她身材高挑,短发乖张,肤色雪白透亮,不加粉饰,巴掌的的脸一半藏在名牌墨镜下边,一半掖在毛领里,就露出一张樱桃红的唇。
美得极具冲击力,别具一格。
像一滴深红散在满盆清水里,顷刻之间,就再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何闯愣住,脸上慌张,总觉得这张墨镜下有一双明艳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而同时,他也记起来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有房间了。
仅剩的一间房还漏水。
他焦灼地滚动鼠标,真的死到临头了,程哥走的那天就催促他找师傅上门修理,他一直觉得事小,一直拖着,等到今天还没办好。
何闯心虚地抬头,“稍等一下。”
“我帮您把箱子拿下来。”司机看了眼怀里的手机,同危涞说。
“嗯。”她微微颔首。
眼神落在那一小碟牛奶糖上,很朴素的包装,何闯急着介绍:“这是高原牛产的奶做的奶糖,您尝尝,很好吃的。”
“不用了。”她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办理入住?”
何闯沉默两秒,“您稍等。”
一来,他知道周围的酒店全部满房或临近年关时就停止营业了。二来,如果被程知聿发现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客人没有入住,他绝对、绝对会被开除吧。。。
他纠结,可偏偏只剩那一间空房。
偏偏漏水。
偏偏今天除夕夜没人修理......
这buff叠满了呀。
客人已经到店,是老实等死,还是她不问我不说,她发现,我惊讶,这个问题,何闯需要好好思考。
“我知道小妮发烧了!我不是说了马上回来,你别催我行不行!”男人的声音隔着一道屏障传进来,危涞歪了墨镜,侧头看向那道身影。
他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头发却已经白了大数。
对面似乎还在催促,“到底是小妮重要还是你的钱重要!大过年要不是为了女儿我真的不想和你吵,要是今天小妮出了事我和你没完!”
“我不赚钱怎么给小妮治病!”
何闯心一硬,递出一把钥匙,“三楼的最后一间房。”
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给出这把钥匙的,可是,小妮......
溪江大概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小女孩。
从几岁时就患上了脑膜炎,早几个月慈善机构还组织过一场募捐,听说情况并没有好转反倒朝更坏的方向发展。
听说家里为了小妮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危涞的视线在何闯身上停了数秒,抬手收过那把钥匙。
“有红包没有?”
何闯半晌才反应过来,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纸袋子。
“郑师傅。”男人听见她喊,慌忙闭了手机。
“欸,我来了!”
郑师傅忙把箱子搬出来,一边同危涞道歉,“不好意思,危小姐。”
危涞默不作声,盯着他的白发,然后别开眼神:“你有事就先走吧。”
他一怔,表情慌乱,瞬间不知所措。
危涞朝里面招招手,何闯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喊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再三犹豫,上前,“我的东西他会帮我搬上去,你别耽误了正事。”
郑毅眼眶热了,捏着手里厚厚的红包,鞠躬感谢。
“你没问题吧?”危涞问。
何闯想:危小姐真是好人,不就是搬几个箱子吗,这有什么的......
直到他看见车边的几个箱子。
何闯盯着那几个半人高的箱子发愣,又怀疑地指指自己瘦弱的躯干,“我吗?”
一双布满厚茧滚烫的手紧紧握了上来,他热泪盈眶,激动地说:“谢谢你了,小兄弟。”
何闯好面子,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不行吧,于是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了!”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离。
何闯费劲半条命帮危涞把行李搬上楼,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抬头却撞进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脚下一软,同危涞说:“我、我先下去了,祝您入住愉快!”
心里祈祷老板出差的时间能再久些,等修理师傅开始上班,他再找理由要危小姐搬出去。
危涞打开门,奢牌包包被她随意丢弃在一旁,她环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尾间的关系,房间整体很简单,并不像他们网站上那样舒心,露台倒是很大,倚着栏杆向外看,一片漆黑,远处偶尔闪过几点银光,是流动的湖水。
只是,她把墨镜摘下,红肿的眼皮暴露在冷空气中,酸涩困倦。
明天再换房间吧。
她把暖气打足,裹紧毯子蜷缩在小沙发里,自顾自地燃起烟,“咔哒”,猩红的火光在指间闪烁,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缄默。
危涞记起那个为了女儿熬白头发的男人,和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他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那道重合。
她侧头靠在膝盖上,漂亮的眼睛看向窗外那片幽深的林子,纤细的手指夹着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只是静静地靠在烟灰缸边,等待烟草发红发热,又落下成灰。
装饰用的戒指在灯下闪着光,指尖抖动,烟灰“簌簌”落下。
加上烟灰缸里的。
显然,她早已经把“再也不抽烟”的誓言甩在离开京市的飞机上。
燃尽最后一段,漂亮的手指把火光熄灭。
“滋滋滋......”
手下触感却不是玻璃制品,危涞低头,皱眉的样子间窥见几丝窘迫。
精美的书封被她烫出个破窟窿,黑焦的边缘像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狰狞恐怖。
她翻开封面,书页里密密麻麻的专业性文字只觉得头大,细看,文字下边居然还被人细心做上标记。
危涞扯了扯唇角,字挺好看的,可惜她看不懂。
无聊合上,盯着封面上烧焦的痕迹良久。
程知聿到家的时候,小云儿正趴在桌上追剧,左一个哈欠连天,右一个哈欠连着地。
被突然返航的老板抓包,她自认倒霉,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频,心虚站起来,“老板,你怎么回来了?”
大厅里足够温暖,程知聿把外套脱了,穿着柔软的毛织打底,露出的脖颈紧实,小麦色的皮肤像斯文人的伪装。
这衣服,穿得好的是帅哥,穿得不好的是男的。
显而易见,程知聿属于帅哥那一挂。
几天的连轴转给他披上一层灰蒙蒙的滤镜,头发乱得没有型儿,疲惫的眼底泛出青灰色,连颌下豆都冒出细细的胡茬,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依旧帅得离谱,鼻梁高挺,薄唇含笑,宽肩窄腰,连手背的青筋都性感迷人。
他翻看着值班表,“何闯呢。”
小云儿脸红红的,不敢直视程知聿,觉得他穿这件衣服像极了自己刚看的偶像剧男主,一样的帅,一样的好身材。
她低着头,“何闯和我换班了。”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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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聿低头,衣袖被他挽起,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精致的腕表卡在突出的骨头上。此时已经过了零点,街上响起“劈里啪啦”的爆竹声。
程知聿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红包,手指抵着推给小云儿,“新年快乐。”
小云儿受宠若惊,局促地接过红包,呢喃道:“谢谢老板。”
她摸着厚度,悄悄估摸,狂喜,分量还不少呢!
程知聿“嗯”了声,向后院走去。
老人家的房间早已经闭了灯,他悄悄推开门,把一叠厚厚的红包放在奶奶枕头下,又替她掖紧被角。
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觉危涞睡得格外熟。
梦里脸上团着一团雾的女人牵起她小小的手,捧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语气轻柔、怜爱,“小涞新年快乐。”
“今天爸爸妈妈给你准备了好多新年礼物,跟妈妈下楼拆礼物吧。”
靠在门框边上的男人手里端着杯热牛奶,慈爱地笑,“小懒虫,快点起床。”
危涞攥着被角,眼尾沁出湿意,顺着脸颊藏进黑发里。
小危涞鼓着肉乎乎的脸蛋,揉揉惺忪的眼睛。牵着父母亲宽大的手乖乖下楼。
因为她没有穿拖鞋的习惯,即使有暖气,爸爸还是让人把家里的地板铺满柔软的地毯,所以就算是在京市最寒冷的冬天里,她也觉得暖呼呼的。
“哇!好多礼物!”危涞拍起小手掌,欢呼雀跃。
她蹦跶着扑进礼物堆里,父母在身后宠溺地笑,“我们小涞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危涞脸蛋红扑扑的,举起礼物堆里隐秘的宝盒,“我找到宝藏啦!”
她欣喜若狂,小肉手挥舞着打开,肉嘟嘟的小脸上表情疑惑,“咦?怎么什么都没有?”
“爸爸妈妈!”她气鼓鼓,叉着腰质问,手里的魔盒却掉在光秃的地板上,零件支离破碎。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顷刻装满泪水,满是恐惧,她咬着手指甲,步步后退。
妈妈,妈妈变成别的女人了......
父亲牵着陌生女人的手,脸上是扭曲的笑容,他们向危涞一步步逼近,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咔哒”、“咔哒”。
她明明穿的是妈妈的衣服,却逼得危涞步步退后,她说呀,轻柔的语气是魔鬼的狂欢,“小涞有新妈妈了。”
她笑得虚伪,想要抱她的手变成无数狰狞恐怖的荆棘枝条,“咔、咔”。
“让妈妈抱抱你。”
危涞捏着裙摆颤抖,白嫩的脸蛋泪水横流,“呜呜...你们不是,不是我的爸爸妈妈......”
“给我走开!”她抓起怪诞的礼物盒,一个接一个砸向怪物。
男人长出尖利牙齿,刺破下唇,鲜血直流,“小涞睡傻了吗?”
“我就是爸爸呀。”
房间里,危涞的泪打湿眼睫,窗户外一朵烟花冲上云霄,在天边放出绚烂的火光,她捂住耳朵,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小声抽泣。
程知聿站在房间前,房门并未落锁,他猜想,应该是奶奶打扫时忘了,他舒展眉心,很低的叹息。
真是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
推门而入,燥热的空气席卷而来,几乎让人喘不来气。
房间乱得像正在重新装修,四五个大开的箱子霸道地占领了他的空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行李箱里的女士衣物、化妆品杂乱无章,像不情不愿地被主人拉来逃荒。
两只软拖,一只还算老实地留在床边。
而另一只,被远远甩在房门口。
“......”他的视线扫过床榻时,薄唇绷成一条线。
一件,黑色的,女士胸衣。
正大摇大摆地躺在他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