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吵架
山里露水重,黎源给小夫郎披好蓑衣斗笠,将人放到独轮车上,转身系好绑腿推车上山。
小夫郎上次进山还是换屋梁的时候,此时再进山心境截然不同。
山里的湿气原来这般大,刚到山脚蓑衣已经全部打湿。
植被的颜色比村里更加深重,一重一重的绿,浓得化不开,人走进去仿佛也跟着变成绿色。
自离开京城,一路南下,人拐子担心暴露,一路选得荒村野地,那时候入目都是荒凉,在一日日越发看不见希望的时候,冬去春来的新绿也无法唤起小夫郎内心的波动。
但此时不一样,山里的绿异常厚重,仿佛能让人窒息。
小夫郎索性转过身看着黎源,高大的汉子时不时冲他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小夫郎便不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他和黎哥哥被大山包裹起来,藏在里面,安全着了。
行到粗粮地,天刚破晓。
黎源把一床稻草铺到干爽地,“你先睡一会儿。”
小夫郎又不是真的来玩耍的,解开蓑衣穿好稻草扎好的绑腿,“黎哥哥,困的时候我再睡。”
黎源便不再勉强他。
今年土豆种得有点晚,产量不高,大约气候的缘故,最大的也才四公分的样子,前些日子陆陆续续挖了点回去吃,那时候个头更小,但口感十分好,沙糯微甜,烹饪时易熟,有点像高山土豆,为了不影响第二季种植,黎源只有先挖起来。
挖土豆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一锄头下去,带出来连串土豆。
黎源给小夫郎准备了一把小竹铲,只铲头带着一层薄铁,这年代铁器比较普及,村长家的农具大多都是铁头,黎源家只几样常用农具换了铁头。
土豆地湿软,小竹铲足够,黎源在前面把地翻松,小夫郎拿着小竹铲在后面把土豆一个个从泥巴里翻出来,一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小夫郎仔细,连指头大的小土豆都不放过。
黎源好笑地看着小夫郎,谁不知道这种小土豆整个放在饭里一起闷,最是焦香。
两分地的土豆收得快,一共收了四筐三百公斤左右。
黎源把地翻了一遍施了肥,肥是之前开荒收拾出来的杂草灌木晒干后焚烧而成的草木灰,再混合鸡粪厨房余渣,施好肥黎源去红薯地看了看,红薯涨势要好些,黎源决定再等半个月来收,到时候正好播种秋季土豆。
玉米已经挂胡子,这批玉米拿来入粮,要等老的时候再摘。
但不妨碍先摘几个给小夫郎煮嫩玉米吃,玉米须煮的水还下火。
黎源掰了几只玉米,挖了少量嫩红薯就准备下山。
玉米在权贵眼里是粗粮,小夫郎见过晒干后硬邦邦的玉米粒,但没见过新嫩的苞谷。
坐在独轮车上也没时间看他的黎哥哥了,一层层揭开玉米的衣服,琢磨着里面一掐就流出白浆的神奇植物。
“黎哥哥,玉米是不是也能做出很多美食?”
那可太多了,黎源抿着笑,这什么家庭长大的孩子,一副见过世面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回去先给你煮只嫩玉米,剩下的磨成浆给你煎成玉米饼子。”
两人将独轮车推到临近的小木屋歇息,等会儿黎源还要再去趟山里。
他本不欲带着小夫郎,要去的地方没有路,不好走。
黎源在小木屋外搭了薄石板,生火烧热石板后把包子拿出来热,退火后包子在石板上一点点温热,不多时流出油脂,一下便把包子煎得焦黄喷香。
小夫郎闻到香味推开小木屋的门,坐在门边探头看。
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蒲瓜油渣包子居然这样好吃。
小夫郎炫了四个,黎源吃了六个。
农家人做饭要量足实在,自然黎源做的包子都有拳头大。
小夫郎炫下四个时,黎源后知后觉发现,小夫郎的个子快到他耳朵。
小家伙长得挺快,一天一个样。
一天天吃那么多不见胖,原来都去长个子了。
好在屁股挺有肉,夜里摸着怪舒服。
黎源有些心猿意马,喝了一竹节的泉水才灵台清明。
小夫郎得知黎源待会儿不带他进山,顿时有些萎靡。
黎源看得好笑,这只是一个idea,大多数情况涉及到小夫郎,都要更改。
如果小夫郎觉得累不想去,这个想法自然成行。
看来小夫郎身体确实好转不少。
吃完饭,小夫郎靠着木门一直瞅着黎源,担心黎源一眨眼就不见了。
太阳出来许久,露水也干掉,黎源把蓑衣盖在独轮车上,拎起竹篓转身往山里走。
几步后回头,“还不跟上?”
小夫郎顿时喜笑颜开地跟上来,路过独轮车时,拾起他的专属小背篓背上,察觉到黎源又在戏弄他,跳到黎源背上咬人家耳朵。
农人大多种西瓜李子桃子苹果等常见水果,山里人家更多重心还是放在主粮产出上,没有专门的果农,自然,果子好不好吃全凭心情。
今年日头足,雨水少,没什么虫害,果子就好吃,反之则不好吃。
小夫郎吃过几次村人送来的果子,还不如黎源山里采来的野果。
说野果也不恰当,那些野果在后世都是紧俏水果,何况一棵树黎源赶最大最甜的摘给小夫郎吃,能不好吃?
黎源先去设陷阱的地方看了看,夏忙前他就把陷阱撤了,担心小动物落进去,一时半会死不了也挺残忍。
好在没有动物尸骸,太笨的也活不了。
小夫郎见他撤了夹子填了坑有些不解,“黎哥哥不打猎物呢?”
原主家擅长猎物,但是原主并没有学会多少真本事,何况,“现在年生好,倒不必天天捉了它们吃。”
小夫郎眼珠子转了转,“那年生不好呢?”
黎源揉了揉有些调皮的小夫郎,“我又不是圣人,无论人还是动物,搏杀都是为了能活下去,如果能活下去又何必赶尽杀绝,日子过得下去没必要为了利贪得无厌。”
这就是黎源的处事态度,说他无大志没出息也好,开得起三万的车就不追求三十万的车,而买车必定是需要才买。
没想到这种理念倒很受沿海老板赏识,校招时曾开出不错的条件,但黎源只想回家务农,婉言谢绝老板的邀请。
之后的路上小夫郎有些沉默。
黎源多看了他几眼,也不知道对方在琢磨什么,等到了一棵树下,小夫郎又活泼起来。
“这是什么树?”小夫郎仰着头看着密密麻麻结满青果的枝头,说是青果又不完全对,大多尾部是紫黑色,有些紫黑色的部分更多,而全部变成紫黑色的大多落在地面被虫蚁吃去大半。
空中漂浮着一种甜腻的沉闷的香味。
“无花果。”
这年代大多数人还是有些迷信,不开花的果子寓意不好,向来喜爱多子多孙的农人更是不喜,连带着吃都不吃。
其实无花果有花朵,就藏在果实里,这是一种很有营养的果实。
树比寻常的李树桃树高大,黎源推着小夫郎的屁股将人推到枝丫上,小夫郎一边红着脸揉屁股,一边躲避黎源似笑非笑的目光。
摘果子无疑也是轻松喜悦的过程。
黎源让他不要摘太熟的果实,小夫郎选好紫黑过半的果实采摘,摘好一小筐就递给黎源,一筐接一筐,直到装满背篓。
小夫郎已经能识别哪些蔬果易放,哪些又不易储存,于是问道,“黎哥哥是要拿来酿酒?”
果子甜味重,适合酿酒。
看来小夫郎也会举一反三,但是黎源摇头,“烤制后就是无花果干,这个可以多做点,给你当零食。”
小夫郎甜滋滋噙着笑,好像跟着黎源,他的零食就没断过,不止糕点铺子买来的点心,各种晾晒的果干,果酱都不曾少。
有时候他去旱地里除草打顶,黎源都会顺路塞他一两把小零食,总把他当成孩子似的。
摘完无花果,路过又一棵树时,小夫郎看见树上结满青油油的果子,树不高,果子却不小,比无花果还要大,但是外壳光滑坚硬。
“黎哥哥这个能吃吗?”
黎源眼睛一亮,山上能遇见什么东西大多凭运气,先前遇见无花果已经出乎意料,没想到还能遇见一棵核桃树。
他瞥了小夫郎一眼,莫非这次带了小馋猫,慷慨的山里神仙都希望把小馋猫养得更壮实?
听说是核桃,小夫郎认识,有款核桃酥便是用核桃治成。
果仁的外面有坚硬的壳。
但他并不知晓坚硬的壳外面竟然还有一层绿壳。
小夫郎眼珠子一转便问,“除了治成糕点,是不是还有其他用途?”
“如何说?”
小夫郎便说,“把自己保护得这般好,定然很珍贵。”
有道理。
核桃有易心,增强脑力的作用,还能榨油,许多人只知道老核桃有益,殊不知新鲜核桃的效果更好,黎源摸摸小夫郎的头发,“看来要多跑一趟,我先下去放无花果,你在这等我。”
小夫郎看看四周枝叶繁茂的森林,有些害怕。
“不远的,我边走边与你说话,你能一直听得见我的声音。”
“真的吗?”黎源不想小夫郎久等,起身背起无花果边走。
走出去老远,小夫郎的声音高高响起,“你还没说核桃有什么好处呢!”
黎源笑着闪进树林,高昂的声音遥遥传来,“给你补脑子……”
摘完核桃黎源终于要去办点正事,这次上来也是专门为了那两株小灵芝。
予□溪□笃□伽□
也不能算作小灵芝,黎源看着它们长大,叫习惯了。
扒开藤蔓时,菌盖和菌柄已经变硬,四周散着孢子粉,说明已经成熟可以采摘。
这个小夫郎认识,库房里不少,只有用锦盒装着的那些才有这般漂亮,他便知这两株品相极好。
“能卖多少钱?”
黎源时常与老郎中打交道,大概知道价格。
“五十两左右。”
“这般便宜?”小夫郎皱眉,担心黎源被人坑。
黎源看着小夫郎有些心疼地揉揉他,能吃得起灵芝的家庭想来不是一般富裕,“寻常家庭哪里吃的起灵芝,山高路运,路上要是磕坏了就卖不起价,我们是成本价,拿出去后再卖就是市场价,自然不一样。”
小夫郎像往日那般遇见不懂的词就问,“什么是成本价,什么是市场价。”
小夫郎听完解释不像往日那般很是无厘头,而是笑着说,“这个我知道,大朝海司局会用类似的词,不过他们用进市价,岀市价。”
黎源有些好奇,“海司局?”
小夫郎三言两语道清楚,黎源一直以来存在的疑惑终于解释清楚。
原来大朝的海运十分发达,导致商业发达,商户税高,于是农民的税收降低。
又因朝廷鼓励海运贸易,整个社会都十分富足昌盛。
原来如此,黎源再次摸摸小夫郎的头发。
真是可怜的小珍珠,一下变成山里的孩子.
老郎中家靠近山脚,黎源带着小夫郎直接过去送灵芝。
老郎中一看见灵芝的品质就喜笑颜开,他撸了撸花白的胡子,连赞不错。
无论哪个年代,药材都不便宜,何况是珍稀药材。
老郎中原是大城里的问诊郎中,年岁渐长后回到故土定居。
他的医术十里八乡闻名,时常有人请他看病。
若是寻常小病,山上就能寻到的药草,他只收点腿脚费,很受村人尊重。
老郎中家不缺粮,黎源便把刚摘的无花果和核桃分装出一筐送给对方。
老郎中识得这两样东西的好处,很是开心地收下。
两人正要告辞,老郎中有些犹豫地看着小夫郎,“老夫冒昧,小哥儿可是嗓子受过伤?”
原本黎源只当小夫郎进入变声期,但相处久了后他也有些奇怪。
那嗓音确实不像寻常变声期的。
小夫郎停住脚步,看了黎源一眼,发现对方正担忧地看着他,于是点点头,“人牙子喂过药。”
并非致哑的药,只是让小夫郎发不出声音,过段时间就会好转。
但到底伤到嗓子。
黎源顿时焦急地问,“陈伯您给看看,能治好吗?”
老郎中号完脉又看了看小夫郎的喉咙及淋巴等部位,略一思索,“不敢保证能治好,他伤的声襞,身体无碍,若慢慢吃药会恢复一些,只可惜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
黎源突然有些自责,若是早点发现是不是能早点开始治疗。
小夫郎生得那般好看,想来声音也是悦耳的。
“黎哥哥,我无事,不痛不痒的。”小夫郎看出黎源的自责,连忙安慰。
其实他说的是真话,他并不喜欢原本的声音,友人说他的声音像珍珠落玉盘,他自己听不出所以然,但他若开口,确实很容易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他本生得男生女相,加之声音好听,关系不错的友人才敢冒昧地说一句:珍珠这名字取得极为贴切。
不过他当即皱了眉头,友人此后再不提这事。
因为珍珠是他的乳名,除去祖母偶尔还这样唤他,母亲姐姐都很少再这样唤。
黎源却说,“要吃,必须吃,虽说对身体无碍,但到底受过创伤,我担心随着年龄增加损伤扩大,彻底坏了嗓子。”
这个说法不无道理,老郎中却面露难色。
“陈伯,您有话直说。”
老郎中直言道,“要治他的嗓子有一味必不可少的药,但是本地不产此药,产地距离我们这里至少一个月的车程,镇上的药铺也没有,需向他们预定,而且此药分三六九等,若想有效自然选最佳品质,这价钱……”
这味药名为化橘红。
不是寻常百姓吃得起。
黎源没犹豫,“大概多少钱。”
“黎哥哥……”小夫郎摇头制止。
黎源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老郎中看出黎源真的想给小夫郎治嗓子,“我先配一个疗程的药喝着,加些药性跟化橘红类似的,等药铺到货后再加进去,每次不用多加,十克足以。”
看起来用的不多,但治嗓子并非短时间的事情。
化橘红的价格差不多一两银子能购得五十克。
每次入药需要十克,一个疗程就需要一两银子,还不包含其他的药材。
黎源算了算,一个月的药费将近七两银子,三个月的话就是二十一两。
房屋重建把纸币和碎银花得差不多,现在小夫郎的零食筐里只留着三十两。
虽然贵,但没有想象的那般贵。
至少小夫郎三个月的药钱足够了。
他便点点头,“麻烦陈伯帮我定三个月的药。”
老郎中也不意外,从黎源一穷二白就想救小夫郎回来,他便看出黎源真的在乎这个人。
他知道黎源赚了点钱,手头应该不紧张。
但二十多两对于农户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何况小夫郎的这个病可治可不治,只是有碍听感,并不影响生活。
老郎中心想换成大多数人家都是不会治的。
黎源这般行径并不让老郎中觉得他又乱花钱,而是愈发觉得黎源秉性纯良刚正。
试想有多少人愿意囊中羞涩去费尽心力照顾他人。
至亲也不一定做得到。
大多数人愿意做出能力范围内的牺牲,而超出能力范围的,则不会愿意。
何况后者并不会受到道义谴责。
然而谁都没想到,反对最激烈的是小夫郎。
他不治,怎么说都不治。
他算的很清楚,要治好他的嗓子,黎源近几个月的努力都会化作乌有,人参灵芝并不是想采摘就能采摘,从黎源撤掉捕猎陷阱就看得出,黎源是一个稳妥人,并不喜欢那种天上掉馅饼似的收入,所以他才回归农耕,老老实实种田。
虽然家里现在有余钱,但是三个月后他的嗓子还是没有治好呢?
一个月七两银子,黎哥哥用光家里的钱又去哪里赚取这么多银钱?
他的嗓子就是一个无底洞。
黎哥哥还有那么多愿望没有实现,他不能成为拖累。
回家的路上,黎源跟小夫郎算帐,“吃食和家里用度你不用担心,肯定管够,多余的粮食我会拿到镇上去卖,现在粮食的价钱不低,等到农闲时节,我再到镇上码头寻些活计,你要相信哥哥能赚到不少钱。”
小夫郎背着背篓默默跟在旁边,就在黎源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小夫郎轻声说道,“黎哥哥,晚稻还未收,粗粮也还在地里,老人都说天有不测风云,我们不能这般花钱。”
黎源正要张口,小夫郎又说,“你去码头搬东西不知此事最伤身体吗?别跟我说你省的,你若真的没有事情,夏忙时为何瘦那般厉害,每日还让我给你踩背?”
黎源知道小夫郎关怀他,心中十分熨帖,治嗓子的想法更加坚定,“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现在身强力壮,恢复起来也快,你的嗓子被毒过,这不是小事情……”
小夫郎再次陷入沉默,临近家门口,小夫郎牵住黎源的衣角,“黎哥哥,你何必对我这般好,不值当!”
连他是什么人,什么来历,问过一遍,明明知道他在撒谎便再也不问。
做夫郎的人不少,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黎哥哥就不怕他跑了吗?
一个随时可能跑掉的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他们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为什么宁愿辛苦自己也要对他好?
黎源转过身来,精瘦的胸膛微微起伏。
小夫郎眼中升起些微怯意,黎源在生气,虽然黎源从未生过气,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惹怒了黎源。
黎源认真地看着小夫郎,“我一开始说的话是认真的。”
小夫郎征征地看着黎源。
“我对你没那个意思是真的。”
小夫郎猫眼般的漂亮眼睛瞬间积满泪水。
他的心脏仿佛瞬间被人紧紧捏住,痛苦得难以忍受,黎哥哥说的是真话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
“我知道你并不想当夫郎,我想等你身体康健后放你离开,然后发现当过夫郎的男儿永远只能嫁人,那时我便想应该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找上门,我会放你走,只要你不会被律法强迫着去嫁给另一个男人,我怎么都可以。”
小夫郎想起那段时日黎源前后的变化。
原来如此。
但胸口越来越痛,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原来黎哥哥照顾他只是因为责任,不想他被人糟蹋,所以……黎哥哥根本不喜欢他对不对?
小夫郎难过地看着黎源。
黎源移开目光不看小夫郎,他也有从未落到实处的担忧,既然今日说开,那就索性说得明明白白。
“那晚我是喝醉了酒,强吻了你……但是认定你是我的小夫郎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黎源小心翼翼地看着小夫郎,“还是说你不想当我一辈子的夫郎,想回家?”
后面黎源说什么,小夫郎根本没听进去。
他哭得快要岔气,原来黎哥哥根本不喜欢他。
黎哥哥只是喝醉酒才亲他。
因为亲了他才想承担责任。
黎源也是发现小夫郎快要哭晕过去才发现事情有些失控。
他也懒得再收拾东西,抱起小夫郎进了卧室。
抱在怀里哄了半天也不见好,哭倒是不再哭,只是郁郁寡欢垂着眼睛,黎源头疼地想,说药的事情怎么扯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两人在外劳作了一天,身上都不太干净。
黎源不愿弄脏干净的床榻,好在整个卧室都是干净的,地板更是被小夫郎擦得程亮,进卧室是要脱鞋的。
黎源索性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将小夫郎抱在怀里,“哥哥可是什么地方说错话?”
小夫郎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又懒懒地闭上眼睛。
已经把人得罪了,索性彻底说清楚。
“我有点后悔。”黎源垂头看着怀里哭得快干掉的小夫郎,此时的小夫郎就像失去光泽的珍珠,仿佛又回到两人初见的时候。
后悔自己来得太晚,要是再早一些,他还是会买下珍珠,但是不会让珍珠给他做夫郎,当他永远的弟弟。
哪怕这份喜爱没多久就变质,但为了珍珠的未来,他也不会说出口。
黎源轻轻抚摸小夫郎的脸颊,“我知道你原本的家比我这里好得多,如果不是家遭变故应该会娶妻生子有个不错的前程。”
“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谁都没办法让时光倒流,不管当初为何要买下你,还有哥哥为什么要碰你,小珍珠,你一点都看不出哥哥的心思吗?”
就是看得出才更痛苦。
哥哥可以为了责任对他这般好。
那是不是当初不管是谁,哥哥都会这样宠爱一个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小夫郎的内心更加痛苦。
他的心不再宁静,他亦不想君子般修心立德。
他想牢牢霸住眼前这个人。
他并非森严礼法教导出来的古板之人,君子修心,修的是仁慈之心。
戒掉的是杀戮之心。
小夫郎缓缓睁开眼睛,猫眼般的眼瞳遥遥看着黎源。
黎源下意识心头微紧,他不喜欢这个眼神。
哪怕小夫郎初次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原主,都不如这个眼神让人头皮发凉,仿佛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夫郎微微坐起来,整理仪容,擦去泪痕,“我自是明白哥哥的心思,是珍珠多想了,珍珠去整理山货。”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黎源深深叹口气,这哪里是明白了,这明明是更生气了,他向来是多做少说的性格,实在不明白小夫郎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
眼看小夫郎就要离开,黎源也不管那么多,拽住小夫郎的手腕,在人家的尖呼声里将人牢牢压在地板上。
第24章 来自何方
黎源撬开小夫郎的唇.舌,强势地攻占城池。
一开始小夫郎还反抗,躲闪着想推开黎源。
直到黎源手上力道渐大,与强势的吻呼应。
挣扎的小夫郎瞬间柔软。
强势的吻慢慢变得轻柔,小夫郎何曾被对方如此野蛮对待过,现在黎源一变得温柔,他顿时哭出声,只是不再反抗。
黎源舔掉小夫郎的泪珠子,亲亲对方红起来的鼻尖,伸手解开衣带。
小夫郎微微颤抖,难堪地想躲。
黎源将人抱进怀里,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黎源捧住小夫郎的脸,“你是觉得我对别人也会如此?”
小夫郎偏开头,委屈的轻轻抽泣。
黎源算是弄明白小夫郎的逻辑,顿时有些气笑,“哥哥在珍珠眼里就是那种人?”
“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夫郎就对你做这种事情?”
小夫郎抬起眼睛,浓长的睫毛被弄得湿漉漉,他有些生气地看着黎源,“难道不是,你当初不就,不就因为我好看才买我回来!”
黎源被气得半死,也懒得解释,微微起身压住小夫郎。
小夫郎顿时屏住呼吸涨红脸。
黎源半眯着眼睛盯着身下的小夫郎,他的眉眼本就深邃,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冷意和不羁。
小夫郎哪里见过这样的黎哥哥,何况这样的黎哥哥还在对他做那样的事情,顿时羞得漂亮的脚趾蜷缩起来,像一粒粒圆润的珍珠。
外衫渐渐松开,黎源看得眸色深浓。
小夫郎糯糯地求饶,“哥哥,不要了……”
黎源留下朵朵红梅,“是,哥哥见色起意,看见你的第一天就想这般欺负你。”
小夫郎嘴里含糊着,“不是……”
“哥哥买你回来就是为了做这事,才没有之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夫郎脸上交织出漂亮的神色,“哥哥,不是……”
黎源俯下强健的身躯,“哥哥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就想天天欺负你,养好你也是为了欺负你……”
窗外的两只小鹅应景般打起架来。
翅膀扇得哗哗作响。
小夫郎吓了一跳,睫毛急促颤动,原本抓着黎源胳膊的手紧紧搂住黎源的脖子。
黎源也不再多语,似乎听着窗外的动静。
他拿来棉纱擦去汗渍,拥着人平复呼吸,小夫郎仿佛睡着般趴在他的怀里不作声。
窗外也没了动静,只白毛那只公鹅时不时委屈地叫一两声。
“哥哥从未想过与男子成亲,当发现你只能做夫郎后,那不如做哥哥的夫郎,这些道理你能明白吗?”
“哥哥不会拘着你,限制你,像哥哥答应你的那般,你是个男儿,顶天立地的男儿,并不因为做了夫郎就不再是男儿,何况哥哥也从不觉得女子只能传宗接代相夫教子,你想做什么哥哥都顺着你,只要在哥哥能力范围内……”
伏在胸膛上的抽泣渐渐响起。
黎源摸了摸小夫郎的头发,再次捏捏他的软肉,“但这种亲密之事哥哥只与你做,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只跟小珍珠做,不是小珍珠,谁都不行,并非因为你是夫郎,而是……你是我的小珍珠。”
胸前的抽泣戛然而止。
片刻后小夫郎抬起脸,眼睛是红的,鼻子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脸上的肌肤又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看着意外诱人。
蓄满水的玻璃珠子不再清冷地看着黎哥哥,像映了彩虹的池子,只饱满的小嘴还有些不甘心又委屈地撅着,“真的?”
黎源将小夫郎往上抱了几许,肌肤亲密地贴合,小夫郎一时间不敢看黎源。
黎源让小夫郎像青蛙般趴在自己身上,“哥哥只对小夫郎孟浪,不信的话再试试?”
小夫郎顿时红得像清蒸虾。
整整一个晚上小夫郎都不敢出门,连院子都不敢出,特别发现自己的脖颈布满吻痕,时不时就红着脸嗔怪地看着黎源。
黎源便威胁他,再看就去卧室,小夫郎才娇羞地收回目光。
黎源将煮好的黄豆用稻草包起来再放入木桶里发酵,做完这些,小夫郎已经把无花果摆在簸箕上,只等明日拿出去晾晒。
黎源见他做的得心应手,便去处理土豆,一部分留作秋季土豆的种子,一部分按老样子盐水浸泡后拿去地窖储存,而小个头最是鲜嫩的全部当做近期食物。
晚饭煮了几个嫩玉米,烧鲫鱼豆腐汤时,顺便将红薯丢进灶火里,为了安抚小夫郎,黎源难得将泡辣椒拿出来炒了个咸肉。
新鲜猪肉不易保存,现在也不是做腊味的时节,黎源便将猪肉烧皮腌制后,用纱布密封再悬挂在外面通风避雨的竹棚下。
他买得不多,一周内吃完,过几天去镇上再割些猪肉,如此反复,就能保证小夫郎一直有肉吃。
吃饭的时候,以往像小馋猫的小夫郎倒是显得恬静起来,时不时拿眼睛看着黎源。
“有话想说?”
小夫郎又收回目光,黎源便不再问,等吃完饭烧药浴时,他还一副沉得住气的模样,倒是小夫郎欲言又止的样子越发明显。
帮小夫郎兑好药浴,黎源没有离开,挪来凳子坐在小夫郎身后,哪怕两人赤.裸相对很多次,小夫郎还是紧张地缩在水里。
黎源帮小夫郎清洗发丝,小夫郎的发质极好,黑黝黝的一捧,显得脸蛋瓜子更小更白。
揉上皂角薄荷液,从头皮到发尾,一点点揉-搓,直到药水的温度变温他才清洗发丝,洗完后再用棉纱擦到半干包裹起来。
小夫郎顶着阿拉伯头巾转过身,伏在浴桶边缘垂着眼睛,半晌才望向黎源,“黎哥哥,我是被人害了卖作夫郎,家中并没有遭遇变故。”
黎源难掩心中震惊,急忙问道,“谁害的你?”
“应该是我父亲的仇人。”
小夫郎只说了自己是京城人,旁的便不愿再多说。
黎源没有窥视别人秘密的意思,得知小夫郎已经甩开仇人,微微松开一口气。
黎源心中那个担忧再次浮现出来。
小夫郎不仅有家人,家人还好好生活在京城,那小夫郎会回家吗?
黎源一时间难以按捺心中的烦闷。
前面才说会给小夫郎无限的自由,现在便想把他拴在身边哪里也不给去。
人心终归是贪婪自私的。
但,黎源脸上露-出慎重之色,“你想回家吗?如果你想……”
小夫郎却坚决地摇摇头,他转过身背对着黎源,声音里带着无人察觉的低落,“黎哥哥,我不回去,离开家已经快一年,父亲他们定当我凶多吉少,还有……”
他是世子,父亲唯一的儿子,却做了夫郎。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他们戚家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他的姐姐还有太子都将颜面扫地。
当他死了是最好的结果。
黎源哪里不知道小夫郎的心结,后世同性相恋且不被世人理解,何况是以女子身份嫁作他人。
他见小夫郎养得娇气,心知小夫郎在家中地位不低,兴许是最得宠的幺子,即便回家被家人接纳,亲朋好友又如何理解接纳?
黎源摸了摸小夫郎的头发,“不回去便不回去,但父母养你一场不能让白发人日-日为你揪心,寻个机会写封信告诉对方你还活着,其他的事情不必多提,只是这样可能要委屈你。”
小夫郎突然转身搂住黎源,声音带着哽咽,“黎哥哥,遇见你真是我三生有幸,你是不是山里来的神仙?”
黎源担心小夫郎再哭又伤着嗓子,半开玩笑说,“可不就是神仙。”
那晓得小夫郎突然抬-起-头认真看着黎源,“黎哥哥,你不是他。”
黎源微惊,又很快镇定下来,“何来此言?”
小夫郎便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他才不会这般照顾我,我那时候病得沉,但知道些许,拜完堂你再进卧室,就知你不是他。”
黎源没想到小夫郎观察得如此细微。
当时原主跟大公鸡拜完堂喝得烂醉,连卧室都走不进去趴在客厅的烂桌子上酣睡,再睁眼就是黎源,不是原主。
黎源并未打算瞒着小夫郎,只是他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不少人有过大梦一场改头换面的,兴许我也是如此。”
小夫郎摇头,“你们走路的方式不一样。”
原主走路拖沓懒散,黎源走路轻快利落。
原主看他的眼神淫.邪作呕,黎哥哥目光清正俊朗,虽然那个时,眼睛里的光也让他害怕,但不一样。
“还有呢?”黎源惊叹小夫郎的观察力。
小夫郎却不欲再说,何况那人怎敢跟黎哥哥相比,没得亵渎了黎哥哥。
黎源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你就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吧!”
小夫郎赶紧问道,“另一个世界?什么样子?与我们这里又有什么不同,你怎么来的,为什么来?”
黎源觉得头疼,一把将小夫郎从水里抱出来放在凳子上,扯开棉纱替他擦水,“就山里,桃花源记可知晓?就跟那里差不多,在那里我也是名农户。”
小夫郎张开手臂任由黎源帮他擦水,眼睛直溜溜盯着黎源,半晌有些生气道,“你骗我。”
黎源真是哭笑不得.
黎源最终还是跟老郎中定了药。
老郎中提议先定两个月化橘红,吃着看看效果,黎源点头同意。
当然说服小夫郎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但也不难,压着他弄几次,再想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黎源还专门给他留印子,脖子胸前,吸得一块一块的,现在听见“种草莓”三个字,小夫郎就怕得要命。
最近没怎么下雨,但是山里湿气大,河水还算丰盈,黎源每日都去水田逛逛,看着稻子一日日长大,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懂得多,照顾水稻有自己的见解,路上遇见农人时常都会拉着他闲聊几句。
小夫郎渐渐分担起旱地蔬菜瓜果的照料工作,除草除虫追肥都不在话下,黎源见他做得越来越好,索性放手让他做,只不懂的来问他即可。
黎源发现小夫郎特别喜欢那两只小鹅,有时候趁他不注意就放出来带到地里,好在两只小鹅不啄菜叶吃,黎源便没管。
他只是有些奇怪,暗中观察才发现小夫郎又让孩童们往家里送鱼虾,不限多少,最近两人都不吃这些杂碎,没想到鲜美的河虾进了两只小鹅的肚子。
黎源把土豆洗出来,一部分拿来做淀粉,一些准备晒成土豆干,还有一些切成片。
这便又是到了小夫郎最喜爱的环节,制作储备粮,富人家长大的孩子,也不知哪里养成的小松鼠习惯,怪可爱的。
小夫郎在地里看见升起的炊烟如同看见信号般迅速跑了回来,回来时手里拎着的篮子装满蔬菜瓜果,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甜瓜。
家里要晾晒的东西多,黎源做的簸箕大大小小挂满竹棚的墙壁。
这些东西制作简单,黎源先把土豆煮熟剥皮,晒土豆干和切土豆片的事情交给小夫郎,小个头的直接晾晒,大个土豆切成厚度适中的片状,摊放在簸箕里晾晒,最近日头大,要抓紧晒东西。
小夫郎把一簸箕土豆端出去时,无花果已经缩成小团,院子里铺着砾石,花木搭配得宜,整个前院看起来干干净净。
而且这种地面不积水,小夫郎直接将簸箕放在地上即可,他干活越发利落,很快将土豆晾晒起来。
见簸箕用的差不多,他翻了翻无花果,拾起一枚放入嘴里,香甜软糯的口感顿时在嘴里绽放,没想到无花果干比新鲜的更好吃。
他找来纱布缝制的袋子,将无花果干装入袋子里,竟然满满一-大袋,吃到明年夏季都不定吃的完,招待客人也绰绰有余,但要送礼又是不够的,看来什么时候再跟黎哥哥上山摘次无花果才行。
有了空余的簸箕,小夫郎将切好的土豆片平摊在簸箕上晾晒,他不知道这个怎么吃,问了黎源,黎源也不告诉他。
神神秘秘。
几日后小夫郎吃到油炸土豆片,差点香迷糊了。
黎源是个勤快人,很快将新鲜核桃剥出来,全程不让小夫郎动手,过于脏手的东西都不让小夫郎弄,像他这般爱干净,时常用皂荚水泡手,指缝和指腹还是会有色素沉淀,做农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倒不是很在意,只担心小夫郎嫌弃。
怪在乎,小夫郎特别喜欢他用这双手给挠背上的痒痒。
新鲜的核桃仁用热水浸泡后,再用细竹签挑去外衣,挑外衣的事情就交给小夫郎,也当做一项娱乐。
晚些时候,小夫郎吃到脆脆的核桃仁炒菜豌豆,味道香甜爽口,其他的核桃仁连同泡好的花生糯米磨成浓浆,第二日早上加上红枣黄糖熬成核桃露,小夫郎特别爱喝。
没过几日,小夫郎就看见院外道路两旁多了一棵核桃树,他多看了两眼越看越眼熟,追问下得知黎源把山里那棵野核桃树移栽过来,为了方便移栽,黎源把果实全部打下来,修剪泡根后填土踩实。
小夫郎有些生气,“它明明还能再结很多果子的。”
这下子只能等明年。
黎源运气好,灵芝得四十四两白银,老郎中给他四张纸币,四两碎银,这下黎源彻底不担心药钱的问题。
一同带回来的竟然还有化橘红。
镇上药铺刚进了一批药,其中就有化橘红。
原本幻想着一个月后才能喝药的小夫郎当晚就被灌下一碗苦苦的中药。
既然要养嗓子,辣椒自然吃不得。
地里的辣椒却一批批红起来,小夫郎看着直流口水,哪怕再馋,知道药钱来之不易也忍着。
黎源好笑地将红辣椒收回来,晒干后用绳子串起来挂在屋檐下,一串串红艳艳煞是好看。
黎源许诺,等嗓子好起来,冬季给小夫郎炖红辣子烧肉,可没两日,黎源就在院子里剁辣椒,新鲜的红辣椒加蒜一起剁,迷人的香气充盈着整个空间。
小夫郎趴在窗台上眼巴巴看着黎源,见他将辣椒剁到小块状加盐青花椒一起装坛,加入白酒后封坛放置阴凉处,沿水干净。
一大坛剁辣椒呢!
又在小夫郎气愤怨念的目光下,做了烧椒酱,这个与剁椒酱不同,要浸油,菜籽油加香菜葱等香料炸香后,将切好的辣椒碎下到锅中大火翻炒,炒出水汽加盐及其他调料,冷却后封坛。
等到晚上吃饭看见一道剁椒炒土豆片,小夫郎才知道这种酱不辣,却又带着辣椒风味,十分美味。
除去土豆还有一道松鼠鱼,酸甜口,西红柿做的番茄酱不要钱似的淋上去,吃到嘴里酸甜酥脆。
鸡蛋羹小夫郎是吃腻了,黎源便做成鸡蛋肉饼汤,小小的土陶碗,抹一层剁粹的肉泥,打入鸡蛋,放盐姜丝加水上锅蒸,不爱吃姜的小夫郎炫得干干净净。
甜汤自然少不了,入伏后黎源常备绿豆百合莲子汤,煮好后冰镇到水池里,水池里的水是活水,等到晌午或者傍晚来一碗,别提多解渴。
无花果百合汤和乌梅三豆饮也很靓,这些都是常见药材,老郎中那里便有卖。
可以说黎源家光甜汤就有五六种做法,这还是当季取材,等到其他东西上市,又有新的甜汤,小夫郎每天维二的烦恼就是傍晚要抱着肚子消食。
黎源好笑,“又没让你吃那么多。”
小夫郎便幽怨地看着黎源,谁让黎源太会做菜,仿佛任何食材经过他的巧手都能做出千般万化的花样,宫里的御厨都没黎源会做。
黎源没过多解释,这是他不愿提及的伤痛,爷爷离世前那几个月胃口已经很差,他做不了其他,只能想尽办法做些美食让爷爷多吃点,可惜还是没能留住老人家。
小夫郎不一样,他是年轻的,在自己的照顾下越发康健,脸颊挂着肉,肤色越发水润,眼睛像浸在水池里的玻璃珠一样明亮,黎源会跟着越来越开心,丝毫不在意小夫郎会不会被他喂成小猪仔。
兴许想到爷爷,晚上坐在院子里乘凉时,黎源看着遥远的星空发呆。
小夫郎几次说话他都反应慢几拍,直到一个柔软的身子靠过来。
小夫郎泡了药澡,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哥哥,你不开心吗?”
黎源回过神摇摇头,“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八月十五。”
农历的八月十五正是中秋节。
“真是个好日子。”黎源赞道。
才不好,每年中秋节都要随父亲进宫赏月,等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母亲会等他,奶奶则已经睡下,急匆匆吃完生辰面便要赶去睡觉,不然第二日起不来,他的学业排得紧。
黎源见小夫郎低落还以为他思念家人,“带你去个地方。”
小夫郎立马兴奋起来,他还未曾半夜出过门。
京城里倒是能出去,但他不是纨绔子弟,只每逢佳节父母不拘着他的时候才带着近侍外出,但近侍都是父亲的,锦衣红刃,气势骇人,寻常百姓看了会害怕,他也不好往人多的地方去。
往往定了望海楼的顶楼,一个人在上面吹风看人群。
实属无聊。
家里有蜡烛,但不长点,农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大多用不到。
灯笼自然也是没有的,黎源三下五除二做了个火把,顶头粘了桐油,桐油是之前刷家具剩下的,点燃后火把发出微微的光亮,但足够照亮脚下。
黎源牵着小夫郎朝外走,不是进山的方向,而是前往田野的方向。
很快两人穿过一块块水田来到自家地里,这里临近河岸,哗哗的水流响个不停。
今夜明月藏云纱,斗星映着山河,朦胧依稀。
不远处悠悠转着几个水车,把河里的水抽到水渠,再一路灌溉附近的农田。
黎源检查几处易漏水的地方,发现田埂牢固后牵着小夫郎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来到河岸边,河岸长着茂盛的水草,水草里可见白色的小野花。
“来这里做什么?”小夫郎放低声音,远处时不时有狗吠,近旁蛙虫响成一片。
黎源指了指河岸,“看萤火虫。”
小夫郎知道此物却没见过,探头看了半天也没见着。
“没有嘛!”语气掩不住的失望。
黎源拉着小夫郎在河堤边坐下,左右都是齐腰深的野草,夜风习习,到没什么蚊虫。
“等风。”
不消片刻,上游刮来一阵山风,带着清凉的水汽。
河岸旁的野草顺风而伏,海浪般,就在浪间隙,一点微弱的萤火亮起。
小夫郎蓦地睁大眼睛正要说话,浪里萤火就像被点燃般,一盏盏随着起伏的野草亮起来,连成一片,此起彼伏,很快萤火慢慢浮起来,星星点点,像坠入浪里的群星。
小夫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怔怔望着河岸。
黎源看着小夫郎露-出淡淡的浅笑。
城里的孩子,傻眼了吧!
直到黎源唤小夫郎回家,小夫郎还念念不舍。
黎源便吓唬他草里有蛇,尽管知道黎源吓他,还是心有余悸地跟紧黎源。
两人回去没走原路,顺着河堤往前,直到田野消失,眼前的路正要拐向高处,前方不远处河岸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夫郎顿时吓得抱紧黎源的胳膊。
黎源听出是人的动静,难道有人打夜鱼?
黎源说了声不要怕,拉着小夫郎上前查看,村人见面多少要打声招呼,何况黎源在村里的人缘渐渐好起来,断没有见了人扭头就走的道理。
他一只手拂开野草,一只手拉着小夫郎,好不容易走到一块平整地,正要说话愣在原地。
看着不远处河床上的一幕,他倒不好再打招呼。
第25章 进展
黎源认得其中一人,王石匠的儿子王申,跟原主一样是个游手好闲的人。
半年前离开村子说是要出去闯荡,等赚了钱就接爹娘去大城生活。
王石匠让他滚。
黎源从老郎中口中得知,大城是离镇子不远的一座府城。
因临江,又叫江安城,相当于后世的市级城市。
不过那条江入海,航运发达,已经是省城管辖下比较出名的府城。
黎源所在的村子及常去的镇子归县城管,但村镇位于县城和府城之间,又有水路,若有稀罕物想看看,到宁愿去府城,不过府城要行两日水路,到县城只需一日水路。
老郎中曾在府城当郎中,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黎源不知王申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带了个男人。
那男子一看就与寻常男人不同,个子矮小不说,身型更是瘦弱。
声音也奇怪,捏着嗓子像女人那般弯弯绕绕,但女人也不这般说话。
两人声音不算小,大约想着荒郊野地没人经过。
身旁水声蛙虫声此起彼伏,行事说话颇为大胆。
只听那小个子男子说,“好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王申搂着人家,手里不规矩,“不急这一两日,你先到山上住着,平时里我给你送吃的喝的,等老头子消气了我再带你回去。”
男子发出轻微的娇哼,“老头子等着你娶女人传宗接代,哪会接受我一个带把儿的。”
王申轻浮地调笑,“你用得着吗?”
男子妖娆地推了王申一把,“见了好哥哥就能用。”
王申将人推开些许站起来,语气带着急躁,“不说废话,先帮帮哥哥。”
男子有些不情不愿,“一来就做那事,你到底想不想我。”
王申强行将人压着跪在地上,“想,想得哥哥发慌,你试试就知道了。”
也不等男子再说什么,一把掐住对方的下颌。
对方顿时发出苦痛的呜咽声。
黎源收回目光望向小夫郎,小夫郎蹲在他旁边紧紧闭着眼睛,大约因为紧张,双手紧紧握着面前的两根狗尾巴草。
突然他的睫毛动了动,那双漂亮的猫眼犹犹豫豫地睁开,刚睁开一条缝就看见黎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哪知黎源突然靠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不如看看,我们会的也不多。”
小夫郎快急哭了,伸手摇了摇黎源的胳膊。
这种事情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黎源却说,“你这个小古板,太遵循礼法小心被人害。”
小夫郎沉默地低下头,他可不就是遵循礼法被人给害了。
看就看,谁怕谁。
他正要抬起头,哪晓黎源又盖住他的眼睛,“下面不能看了,有点少儿不宜。”
小夫郎还是看见些许。
原本被云层盖住的月亮漏出来,将河面照得亮堂堂一片。
那两人反倒成了皮影戏里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异常清晰。
王申突然狠狠骂了一句把男子提溜起来。
男子的声音一下带上惶恐,“好哥哥,你去弄点东西。”
王申狠狠拍了屁股一巴掌,“又不是女人哪里来的娇气。”
他左右看了看大约想找什么东西,没找到于是往手心吐了口唾液。
大约,大约是出恭的位置。
黎源不确定地想,再看看。
心中疑惑无数,关那里什么事?
男子随即发出有些凄厉的痛叫。
但那痛叫不但没制止王申,对方反而发起狂来。
黎源脑子里的窗户纸瞬间被戳破。
往日影影绰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豁然开朗。
原来男人间真的可以做那事。
男子叫得惨,但其中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爽意。
直到两人走得极远,那叫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那两人晃动的身影也像加了光影,暗沉又明亮。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不说话。
小夫郎虽然挨着黎源,明显身姿僵硬。
黎源正要开口,小夫郎一僵,不着痕迹地往前快了半步。
他的心很乱,成麻似的乱,又像草丛里的蛐蛐,叫得毫无章法。
黎源收回想要抚摸小夫郎头发的动作,转移话题,“你现在便很好,没必要像他那样说话作态。”
黎源在镇上见过几次夫郎,大多唯唯诺诺跟在夫君身后,就像刚才那男子似的扮女子姿态,有些脚上还拴着链子。
不难猜测,这些夫郎要干重活,吃得不好就很瘦弱,但到底是夫郎,娶他们的男人多半还是希望他们能像女人那般,床笫间难免有些变态要求,可人不是动物,终归有自己的想法,驯服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殴打。
黎源看出小夫郎的逃避害怕心态,安抚道,“你不喜欢我们便不那样。”
疾走一路的小夫郎突然停下脚步,黎源也放慢步伐。
只见小夫郎微微侧身,“他好像一点都不舒服。”
甚至很痛苦。
这也是黎源没明白的地方,如果说这件事只有一方快乐,那倒没必要。
他可舍不得小夫郎痛成那样。
黎源突然凑过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碰你。”
小夫郎愣愣地看着黎源,片刻面红耳赤地说,“你都碰我那么多次了还说这种话。”
黎源彻底放下心,绕到前面背起小夫郎就跑。
小夫郎轻声叫了一下捂住嘴,很快后背传来隐隐的笑声。
黎源本想抱人家,但小夫郎越长越高,长长的一条,倒不如原先娇小。
但现在的小夫郎更好看。
两人回到家,后院传来小鹅的叫声,听出是主人又安静下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压低声音溜进卧室。
这一晚上真够刺激,两人一时半会睡不着。
“黎哥哥,你的生辰又是什么时候?”
黎源枕着头看月影被切割成细条在粗犷的墙面浮动。
“跟你一样也是个好日子,腊八节!”
因为这个时节特殊,每次过生爷爷都会给黎源做腊八蛋糕,就是腊八饭上插生日蜡烛。
小夫郎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我就说你不是他。”
黎源也不担心漏不漏馅儿的问题,“怎么说?”
身旁传来小夫郎低低的笑声,“我问过李婶,她说那人是春天的生日。”
黎源侧过身刮了刮小夫郎的鼻梁,“小机灵鬼。”
小夫郎用漂亮的猫眼看着黎源,“黎哥哥,我很开心你不瞒着我。”
哪怕像他,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告诉黎源。
有顾忌也有担忧。
黎源回应着小夫郎的目光,“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猫眼般的眼瞳微微收缩,片刻后小夫郎凑过来抱住黎源,“没关系的黎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希望如此!
月亮移到屋粱上时两人还没睡着。
艾草的清香弥漫着屋子,里面传来模模糊糊拉扯的声音,“就试试,不舒服我就停下来。”
紧接着响起的是小夫郎的声音,又急又气又无奈,“哥哥,你别……”
不消片刻,小夫郎便瘫软在床上。
黎源捏了捏肉嘟嘟的屁股,终于有些明白一天吃这么多,究竟长到哪里,不是说打顶才会侧枝发育,这怎么齐头并进,不科学呀!
黎源比了比,好家伙,快一般。
怪谁呢,自己养的。
小夫郎害羞得捂着脸不敢看。
满脑子都是岸边看到的那一幕幕。
那位应该也是夫郎,看得出服侍夫君才是正常的,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倒过来……
小夫郎的心好似泡进蜂蜜做的温泉里,甜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鹅在外面亮亮地叫了一声。
小夫郎好半晌都听不见任何声音。
等耳畔再次响起蛙声,一同入耳的还有黎源的恳求,“好珍珠,帮帮哥哥?”
别说做这种事,若有人敢目光不正的看一眼太师府的世子,那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出生如明月,从不知受辱是什么滋味。
哪怕被人害了也从不觉得屈辱。
现在,被一个男人要求做这种事,理应感到屈辱,小夫郎却鬼使神差地坐起来,发丝凌乱地看着黎源,“哥哥,我,我不会……”
黎源本是开玩笑,见状目光渐深。
他摸了摸小夫郎的头发,“哥哥教你。”
小夫郎的脸烧起来,也没怎么犹豫,慢慢低下头,瘦薄漂亮的背脊玉脂般泛着淡淡银辉。
黎源的手臂肌肉瞬间绷起青筋,他移开目光半躺在床上,“珍珠乖。”
房间响起隐隐的抽气声。
小夫郎没听过这种动静,好奇地望向黎源。
只见黎源微微抬起下颌,露出不断滚动的喉结,他微微阖着眼睛,细长的眼缝漏着一抹深邃的光。
现在,这光散散的,却全部落在小夫郎的身上。
小夫郎没有回避黎源的目光。
望过来的目光单纯又无邪。
果然,黎源眼底的光更散了,利落的下颌线更加漂亮,突出的喉结不断滚动。
连带紧实的胸肌也上下起伏。
深色肌肤并不难看,反而有种粗犷野性美。
一直给小夫郎沉稳安全的人,突然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面,这一面是他从书上,从太傅那里,从亲人那里都学不到的东西。
他只能凭着本能识别,这种美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将他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
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黎源。
他喜欢这种不一般的黎源,只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模样的黎源,他想他跟黎源是一样的。
只跟哥哥做这种事情,也喜欢跟哥哥做这种事情.
夜里开始落雨,天明时渐大。
小夫郎身子好些后开始早起,以前未离家时他也睡不得懒觉。
身子刚动了动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夫郎的长腿不自觉缠上去含糊着,“哥哥,起来了。”
黎源闭着眼睛不想起,“外面在下雨,今天不做活路睡个懒觉。”
小夫郎哼了两声搂着黎源的脖子跌入梦乡。
这一觉睡到快晌午,两位是被小鹅叫醒的。
黎源勤快,田里的活路没落过,家里的旱地也被小夫郎打理得井井有条,歇息一两天不耽误事。
但是没羞没臊的睡到晌午倒是第一次。
小夫郎汲着竹鞋没脸看黎源,披头散发地往竹林跑,夏季衣裳清凉,内衣内裤外只套了件棉纱材质的袍子,黎源慢悠悠跟上去,只看见小夫郎翻飞的衣角,小仙子似的,怪好看。
小夫郎捞起桶里的鱼虾,剁了些青菜加米糠麸皮搅拌才堵住一群小鸡和小鹅的叫声。
雨势有些大,黎源把编好的竹席拿出来盖在原先的鸡棚上,又加了些稻草,两只还在外面闲逛的小鹅也不玩了,回到窝里跟小鸡们挤在一块儿梳理毛发。
黎源将蓑衣披在两人身上,笑着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家洗漱呢?”
小夫郎低着头躲在黎源的胳膊下,还以为他害臊得不会说话,小夫郎突然抬起脸看着黎源,眼睛弯成一条细缝,又抓紧黎源的腰部低声嗯了一声。
黎源便夹着人迅速回到屋子。
说是歇息也不会真的歇息,黎源前日晒好的干豆豉拿出来一些,准备炒青椒苦瓜时放点进去,水豆豉也是早就做好,发酵好的黄豆加姜末青红辣椒碎和盐,扮好后封坛,吃稀饭的时候舀一勺特别美味,也可以拌萝卜。
厨房置物架上的坛子随着两人的辛勤劳作一日日增加,似乎没有完结的一天。
小夫郎特别爱干净,每个坛子都擦着蹭亮,沿水时常更换。
昨日李婶让小儿子送来几根大骨,今日正好拿来做大骨玉米汤,大骨上留着不少新鲜肉,够两人美美吃一顿,再炒几个嫩南瓜。
黎源家主食不全是精米,除去最开始小夫郎身子不好全靠精米养身子,等好些后黎源就往里面加粗粮,这段时间土豆成熟,就会将土豆切成小块跟着米饭一起蒸。
还有荞麦馒头,南瓜糕,红糖米糕。
虽没有大鱼大肉,但菜式丰富,时常小夫郎还烤些面包糕点,好在两人都是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再多的东西都能炫完。
午饭后雨势小了不少,不远处白雾绕着青山。
黎源往背篓里装了些干货,都是两人近来存下的,又将之前买来的布匹塞进背篓,盖上蓑衣,牵着小夫郎朝外走。
今日他要带小夫郎去做秋装,小夫郎长得快,快到他耳朵,之前的衣服已经不能穿。
“我一天都不怎么出去。”小夫郎不愿意浪费布,黎源买的还是棉布,却是有名的“飞花布”,百姓里也就富户有几身见贵客时穿这样的衣衫。
这块布是跟床幔的软烟罗一起购置,淡淡的天青色,质地柔软细腻,黎源一眼便相中,觉得小夫郎穿身这个颜色的长衫,梳两根鱿鱼须,坐在院子里抚琴可不就美得跟小仙人似的。
现在院子有了,衣服马上就有了,只差一台琴,等秋收后合计合计,说不定能买一台琴,那时候小夫郎在院子里弹琴,他在院子里掰苞米,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买都买了,又退不掉。”黎源戴上斗笠牵着人就走。
小夫郎不完全是觉得浪费,再名贵的绸缎他也穿过。
但多以暗纹雅色为主。
太师府偏爱乌金银文暗绣,他穿着后坐在紫檀金鹿屏前听太傅和父亲聊天,结束时太傅突然说道,世子肖像其母,父亲盯着他多看了两眼,之后便不再让他穿这种深色衣裳。
他不解其意,询问仆从当时有何不妥,仆从偷偷告诉他,世子爷坐在那里,所有人就看不见旁的人了,他的肌肤像其母亲一般,白得发光,如同身后屏风上的那只金鹿,带着蛊惑人心的神光。
自此小夫郎的衣裳多以浅色雅致的颜色为主。
虽然看起来更加矜贵,但没有那种黑白对比色来得让人惊艳和震撼。
但再浅淡雅致,断没有天青色这种轻浮的颜色。
黎源推着小夫郎,“是我思虑不周,买的时候你年岁小穿得喜庆点没什么,现在再穿出去自然不太好,就在家穿,像你说的,你又不常出去。”
小夫郎简直哑口无言,这才几个月,他从年岁小就变成年岁大了吗?
什么叫喜庆,天青色跟喜庆一点不沾边。
还拿他的话堵他。
小夫郎第一次有种牙痒痒的感觉,这男人真能浑说。
李婶的小儿子也在家,前段时间猎了几头野猪一只花豹,已经拿到江安城卖出去,据说卖到不错的价格,于是回家歇息一段时间。
李二郎身材粗短,但眼睛特别犀利,有着猎人的机警和敏锐。
他轻轻扫了眼小夫郎便不再看,跟黎源攀谈起来。
毕竟黎源家里也曾是猎户,原主败家时李二郎是看不起此人的,上次回来听母亲说黎源大有改进他还不信,此时再回家听说黎源翻修重建家园,把日子过得漂漂亮亮才有所改观。
当小夫郎将一袋袋干货从背篓里掏出来时,才彻底改观。
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每袋干货都整理得干净漂亮。
农人没那么多讲究,李婶听说土豆晒干后能保存到冬季,当即打开瞧了瞧,只见每粒土豆晒到板栗大小,但果肉金黄漂亮,便又追问怎么做。
黎源让小夫郎自己说,小夫郎便把制作方法告诉给李婶。
李婶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小夫郎去另一间房量体裁衣。
黎源跟李二郎闲聊着便聊到王申,这年代没网络,想了解周边的事情只能靠八卦。
原来那男子是王申从江安城带回来的人,至于对方是干什么的并不清楚。
“寻摸着不是什么正常人,王叔不同意,正闹得厉害。”
黎源有些诧异,原主跟王申也算狐朋狗友,但原主搬到镇上后有些瞧不上村里来的王申,王申几次邀请原主出去喝花酒,原主家管得严便没去,两人就渐行渐远。
黎源觉得王申不像个愿意过日子的踏实人。
但这都是他人之事,听一耳朵就行。
他更愿意听听江安城的事情,凡是在大城市待过的人,在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年代,这都是最好的谈资,往往成为引人瞩目的明星。
等小夫郎量好衣出来时,黎源跟李二郎谈兴正浓,看见小夫郎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旁。
李二郎有些意外,便听黎源说,“他家也是沿海人士,自小读过书,后来遇到变故才嫁给我当夫郎,原是委屈他了。”
京城临海,黎源不好直说。
李二郎再看小夫郎便多了些尊敬,这年头不是大灾大难,哪有正经男儿愿意做夫郎,母亲也几次三番对小夫郎赞不绝口,想来不是那种不正经人,也不是什么好吃懒做的人。
可别说,这年头真有好吃懒做的男儿上赶着给人当夫郎,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走前李婶让他们去打枣子,青油油的枣子密密麻麻挂满枝头,在李二郎的帮助下,两人背了满满一篓枣子,等太阳出来晒成红枣,冬日给小夫郎泡红枣喝。
路上出了会儿太阳,黎源把蓑衣斗笠收起来绑到背篓上,一只手牵着小夫郎担心滑摔着他。
“黎哥哥,我知道很多京城的事情。”
那意思不要太明显,快来问我。
黎源有心为难他,便问,“那京城几经几纬?”
小夫郎轻声道,“九经九纬。”
黎源又问,“又有几坊几市?”
“二十三坊,东西两大市,各坊又有两小市,海司局设在码头,那里还有专门的海市。”
黎源心头诧异,“各司局又设何处?”
小夫郎不急不缓,一一作答。
黎源越问越心惊,最终略带试探,“那官员跟百姓住的有什么区别?”
“百姓住下城,官员住上城,皇宫建在半山腰,叫天宫。”
黎源大约明白,京城地势并不是平的,临山而建,地势越高,地位越高。
黎源还想说什么,小夫郎有些埋怨,“黎哥哥,你再问下去我怀疑你要去攻打京城。”
黎源失笑,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小夫郎竟然也敢说出来,看来真的惯得无法无天。
他假装正经,“这种话切不可对外人说。”
小夫郎吐吐舌头,“这个我自然知晓。”
黎源见他古灵精怪,摸摸小夫郎的头发,“你家可是能看见大海?”
小夫郎似笑非笑回应,“海上生明月时最美。”
黎源不再追问,原来小夫郎是官宦之家。
难怪不想回去。
是不能回去。
两人放好枣子,又前往老郎中家。
一个疗程的药已经吃完,黎源来拿第二个疗程的药,也让小夫郎看看喉咙。
号完脉,老郎中照例查探喉咙和淋巴等部位。
被问及时,小夫郎坦言确实觉得喉咙好了些,之前说话总觉得有异物刮着喉咙,现在逐渐减轻。
老郎中连连点头,“有效果便好,再吃几个疗程声音应该会发生变化。”
平日里黎源有空会进山采些药给老郎中,除去人参和灵芝,大多数情况都是寻常草药,价格不贵,一般情况一月一结,虽然不多,但也算黎源家一项进项。
老郎中只有小儿子在身旁,但小儿子有些笨,药理教了无数次还是会弄错,便只让他晾晒处理草药。
索性黎源勤快又爱学,两人因小夫郎结缘,倒日益处得像对父子。
小儿子也挺有趣,虽然嘴里闹着要娶小媳妇,但每次小夫郎过来他并不像寻常人那样瞧不起小夫郎,听说小夫郎养了两只小鹅,就要带着人家去看自己养的鹅,说是要给小夫郎传授御鹅之道。
小夫郎见黎源正忙着识别立秋前后要上山采摘的草药,便点点头跟着陈三去了后院。
黎源把药图记住后,又各捡了些晒干的草药。
寻小夫郎时才知道人跟着陈三跑出去玩了。
能交到朋友自然是好事。
黎源才不会拘着人家。
等候时磨皮擦痒,老郎中笑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黎源也不再藏着,等老郎中听清他的问题,很是无语地瞪了黎源一眼。
黎源脸皮厚,朝着老郎中作了个揖。
老郎中走进药库,再出来丢给黎源一罐膏脂,“行事前涂抹到那处,另外事前事后都要清理干净,不然后患无穷。”
黎源拿着膏脂罐惊呆了,他就问问男子间行事是不是并不舒服,结果老郎中直接给他解决方案。
他要抱着老郎中喊爸爸!
黎源很会举一反三,“是不是润.滑扩张的作用?”
老郎中笑得有些色,“有些男人用不着,你用不用的着我哪里知道?”
黎源惊掉下巴,老郎中开嘲讽了。
嘲讽他小,怎么可能!
黎源又问,“如果一方爱吃辣椒总是上火怎么办?”
这一琢磨就知道小夫郎爱吃辣。
可老郎中偏偏不随人愿,继续嘲讽,“那你们换过来不就好了?”
我去!
黎源只好无奈说道,“别闹!”
辣椒不易多吃,行不了房倒是其次,长痔疮了怎么办?
老郎中谈及江安城不少人家也娶夫郎,只不过娶回家做妾,家里自然有正妻也有子女。
黎源大约明白这种家主不是双性就是尝鲜。
老郎中见过很多这种夫郎,□□开花不在少数,等到年老色衰,大多会被卖掉,而男子与女子还不同,那事做多了有后遗症。
如果黎源爱惜小夫郎,不要耽于此事。
黎源一脸正气,他绝不耽于此事。
晚上就琢磨着要不要试试。
第26章 过往
第二日天空放晴,原本打算挖红薯的黎源只有再等等,这时候的红薯水分大,口感不好,还容易烂。
例常田间走一趟,除去消灭杂草还要看看田埂牢固不,刚下过雨容易跑水。
黎源通过观察发现,这个时代的农业已经高度发达,缺乏的只是工业化。
到了后世工业化介入农业其实优缺掺半。
除虫并非以为那般都是靠手捉,这时候已经有熏烤法和草药种植法,即将一些具有驱虫效果的草药种植在稻田里。
黎源这批种子是从村长家拿的,本来就属于优质种子,他拿回家又用中草药泡过一遍,开始时看不出差别,慢慢的黎源家的水稻长得就是比旁人家茁壮。
他大学学的农业,家里有田,曾经跟父母和爷爷畅想过,等毕业回老家,一起尝试有机农场,可惜一场车祸让这个曾经幸福的小家分崩离析。
现在倒不用尝试什么有机农场,大朝商业海运发达,导致农产品价格不低,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增产增量,这个课题已经是国家研究过的课题,大学里他的专业不在这一块,知识点知道,但是不精通,黎源这个高材生反倒要从头尝试。
他没什么大志向,就是田地再多点,家里的粮仓能冒出来,腊货坠满房梁,鸡鸭鹅小夫郎可以点杀现吃,再有几百两余钱便够了。
什么农场主,大时代航海家他没想过。
抱着小夫郎喝酒睡觉不香吗?
好在黎源的学识也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人家有机肥沤得可好呢!
村里不少人找他学习,有些人怎么都沤不好,干脆来他家买肥料。
满满一坑五年老窖肥差点被挖空,每次黎源都开玩笑让小夫郎多吃点,好产点肥料。
小夫郎便想起当初自己埋的地雷,黎源清理出来后也没丢,直接沤成肥料。
小夫郎便面红耳赤地去捂黎源的嘴。
黎源查看完田地往回走,他还想买头牛,大黑角那种,干活才有力气。
遇见王申时,黎源也不意外。
原主跟他臭气相投,又都娶的夫郎,王申回家肯定会找原主。
两人寒暄几句,王申自来熟地拉着黎源要去喝酒,说是去镇上,现在这点去镇上自然赶不回家,黎源便知王申拉他去喝花酒。
黎源自然不会去,再次搬出小夫郎,“内人独自在家不放心。”
王申见实在拉不动黎源便换了语气,一副愁苦的语气,“兄弟见你现在过得这般好实属羡慕,我家老头儿就是不允我跟小苗的事情,不像你没家翁管教……”
黎源拉下脸,一脸严肃认真,眼神坚毅,“王兄说什么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王申讪讪收起话题,疑惑地看着黎源,总觉得黎源这幅端正严明的态度很像……很像门上贴的门神,一股正气扑面而来。
有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
他也不装了,痞笑着说,“都说你家夫郎美得像天上的神仙,多少银子买的?”
这个社会夫郎要过契,也就是买卖,主要担心夫郎嫁过去不安心过日子会跑掉。
航运发达的时代,一不留神跑到海外去的也不少。
夫郎的身契都在家主手里,寻常人去外地过城门时要检查户籍文书,夫郎拿不出来又没有男人跟在身旁就会被扣押。
原主花七两银子买小夫郎的事情十里八乡都知道,王申不信他全部家当就只有七两,不然怎么这么快就把家翻修重建,肯定藏着银两。
黎源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正气凛然,他木着脸说,“你也是有夫郎的人,与其跟我在这里说话,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让家翁认下他,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事。”
黎源心想王石匠不愿认对方也跟王申依旧游手好闲有关。
王申不满道,“不说就不说,我要是娶个美若天仙的夫郎,家翁也不会多言。”
黎源冷哼,“你既然都将人带回来,何必说些有的没的。”
王申,“自己跟回来的,要不是看他身段软,还不如抱个女人。”
黎源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转身便走。
谁知王申又打起精神,“什么时候去你家吃个饭,让小苗跟你家夫郎学学?”
做梦!
黎源是看出来了,王申根本没认真对待这件事。
这两人说不定还无媒苟合着,兴许那个叫小苗的男子并未将身契给王申,想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黎源加快脚步,这人断不能再往来,惊扰小夫郎事小,万一把小夫郎的行踪泄漏出去才麻烦,如果小夫郎的家人找上门,想来两人再在一起会颇受阻挠。
黎源也有了私心,只要小夫郎一日不愿回家,他便一日不放人走。
回到家黎源没有先进门,而是绕着院子走了圈,没看见什么闲杂人等,鸡鹅也安安静静在林子里啄食才放下心。
菜地里的蔬果挂满藤架,茄子过几日要拔园,秋季播种又要开始,黎源顿时将王申的事情抛之脑后。
见小夫郎已经把饭蒸上,黎源从水池里捞出清洗好的蔬菜,沥沥水放到案板上整理,“明日跟我进山,这两天下过雨正是采菌子的好时节。”
正好躲一躲那两人。
小夫郎开心得不得了,正好再采摘一筐无花果,大牛和春狗他们也喜欢吃。
黎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嘱咐,“小苗若是找到你,你随便打发了便是,小苗就是那夜河边见到的男子。”
另一位小夫郎已经从黎源口中得知是谁。
一想到此人跟原来那人是一路货色,小夫郎觉得恶心同时又后怕不已。
自己要是落在这种人手里只怕一日都活不下去。
小夫郎正从坛子里捞酸藠头,手里顿了顿说,“他刚才来菜园子找过我。”
黎源立马放下菜刀,“说什么呢?旁的都不要理会,以后我来应付。”
小夫郎摇摇头,“也没说啥,就问你怎么勤快起来的。”
“我说我也不晓得,当时生了一场大病,再睁眼你便是这般。”
当然不止这些,对方只当小夫郎是个软脾气的人,说了些怎么抓住男人的所谓经验便走了,临走时撇撇嘴,说小夫郎生得这般好看怎么还要做活路。
小夫郎哭笑不得,他母亲身为太师正妻,一品诰命夫人,他姐姐更是贵为皇后也是要做活路的,这个活路不是指管理内宅或后宫,而是抛除这些人情往来后,她们都要做真正的活路,母亲有片花园要打理,姐姐则有片果园要照顾,都是不假人手的。
但有些话倒是让小夫郎意外。
小苗说跟男人做了那事就离不开男人了,就会天天想着那事。
他原本不想这么早把身子给王申,但醉酒后让王申占了便宜,王申这么无耻就是打定这个主意。
小夫郎那日看是看到了,但跟之前的黎源一般看得云里雾里,那姿势他跟黎哥哥也用过,却并不像小苗那般痛苦。
现在小苗又说舒服,小夫郎彻底迷糊了。
他想自己也是舒服的,那是不是以后也离不开黎哥哥,小夫郎没有多想,他本来就离不开黎哥哥,倒是不知道黎哥哥离不离得开他?
这么一想,小夫郎便有些不开心。
这是他的心结,哪怕黎源已经发过誓,还说了许多羞人的话。
但他更知道黎哥哥是仁心,哪怕不是他,是另一个人做了黎哥哥的小夫郎,黎哥哥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对方,日久生情这种事又不是没有,难免黎哥哥就不会喜欢上对方。
“我觉得他俩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以后他再来找你,你就躲进屋子,只当家里没人。”
小夫郎回过神点点头。
等酸藠头炒肉的香味四溢出来时,正认真炒菜的黎源听见旁边悠悠传来一个声音,“小苗,小灵芝,小珍珠,你怪会给人按小字辈的。”
那语气说不出的幽怨婉转。
黎源拿锅铲的手一紧。
不是,人家就叫小苗,什么叫“怪会”…….
次日天不亮两人拴好门进山,黎源记得那个小苗好似住在木屋里,带着小夫郎走了另一条山路。
昨夜可是哄了好久,这路上要是遇见再被对方问一句话,以后他是不是连家门都进不了?
夫管严虽然麻烦,但也挺甜蜜的。
下了两日雨,山上果然长了很多菌子。
这个季节正是采鸡枞,牛肝菌的时节,采到中秋节前后就没有了。
家里的小鸡也长大不少,黎源准备杀一只给小夫郎补补身子。
正好做鸡枞菌煨鸡汤。
采菌子要慢,不然一不留神就踩烂鲜嫩的菌子,好在两人都是仔细人,从发现第一颗菌子起,就陆陆续续遇到不少。
两人一边采,黎源一边给小夫郎介绍菌子的名称及吃法,小夫郎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看见一大片鸡枞,一向稳重的黎源都藏不住笑容,小夫郎不明所以。
黎源笑着解释,“我那个地方这东西可昂贵了。”
小夫郎好奇,“有多贵?”
两人晚上不睡觉便喜欢聊些各自的世界。
小夫郎的京城,黎源的后世在彼此眼里都是带着梦幻色彩的奇谈。
“差不多二两银子一斤。”
小夫郎吃惊不少,然后笑着说,“你那里也不见得比这里好。”
黎源立马表态,“自然没有,光你一个千金不换。”
两人黏糊糊,肉麻兮兮地一路采着菌子。
树上的鸟都嫌他们恶心。
除去鸡枞,两人还采到青头菌,红菇,羊肚菌,松茸,黎源采到松茸时顿时把鸡枞往一旁粗鲁地刨了刨,小心翼翼放好松茸。
原本的鸡枞鸡汤,也变成松茸鸡汤。
小夫郎一直眼睛亮亮地看着黎源,这般如孩童般的黎源也是极少见的,他也喜欢这样的黎源,仿佛再也没有烦心事,只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两人玩了个尽兴,黎源才去采草药。
小夫郎不觉得疲惫,背着背篓亦步亦趋跟着黎源,直到看见一串串小挂蜜。
黎源转身捏了捏小夫郎的脸颊,“我就说你是我的小福星,每次带你进山都有意外收获。”
小夫郎不认得,“那是什么?”
黎源朝前走去,“蜂蜜,摘下来给你做糖浆。”
小夫郎立马紧张地拉着黎源,“黎哥哥,会被蛰,不要摘。”
黎源好说歹说小夫郎都不同意,黎源只好应允改日带好装备再上来摘,小夫郎才作罢。
中午两人吃着小夫郎烤制的无油无糖面包,小夫郎聪慧过人,很快琢磨出烤炉的原理和面包的制作原理,他往面包里放置片状无花果干,又在面坯表层洒满麦麸或面粉,有时候面包烤出来,黎源都要多看两眼,这孩子是不是也穿越过。
黎源提及牛奶黄油等物,不想京城有这两种东西,甚至牛奶比较普及,卖牛奶的小贩推着奶车沿街叫卖,车身上挂着一只铜铃,走一截便敲一敲,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于是京人又将其称为叮叮奶。
黄油买的人不多,只糕点铺随售,酥油更受欢迎,可以做酥油茶,黎源听着觉得不像他知道的藏区酥油茶,反倒更像奶茶。
既然不是稀罕物,小夫郎很快想出替代方法,用猪油替代黄油,于是能做出更多美味面包,除去缺少奶香,口感更加松软细腻。
小夫郎还带了一小罐草莓酱,把面包掰开后涂抹好草莓酱小心翼翼递给黎源。
黎源吃得幸福的眯起眼睛,“等冬日做腊肉的时候,看能不能做些火腿,面包里面除了摸果酱,放生菜鸡蛋和火腿也很好吃,不过那叫三明治,不叫面包了。”
小夫郎继续三百问,“什么是火腿?”
黎源回忆制作过程,“也是猪肉腌制的成品,但可以生吃。”
小夫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黎哥哥,你们那里的时间很珍贵吗?”
黎源顿住,他又说,“无论吃的穿的还是交通工具,似乎比这里都要快很多,你们的寿命很短暂吗?”
黎源摸了摸小夫郎的发丝,“挺长寿,人均七十八岁。”
小夫郎吃到甜滋滋的无花果片,见黎源的快吃完,便挑出来喂给对方。
“户司去年统计,大朝人均寿命七十五岁,看来不比你们那里低。”
黎源点头,一个国家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寿命不短。
“那你们这般着急,多余的时间拿去做什么?”
黎源靠着树干发愣,忙忙碌碌,碌碌无为。
很多人都很急,很赶,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黎源看着阳光从树缝落下斑驳的光影,看着七星瓢虫在小草顶端慢慢爬行,看着小夫郎的嘴唇沾满一圈红色的果酱……
曾经他也很赶,赶着完成学业,赶着打寒暑工为创业积累资金,大学四年他没有回过家,再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父母也是,赶着打工,赶着为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却在一次夜班后骑着电瓶车超载的情况下被一辆大车卷入轮下。
黎源闭了闭眼睛,将脑海里这些灰暗的画面挥去,他笑着看着小夫郎,抹去他嘴上的果酱,“累不累,无花果在另一个山头,走过去有些远,但……我们可以休息好了再出发。”
小夫郎征征地看着黎源,换作以往黎源会把他送到半山空旷地,然后自己跑去帮他摘无花果,黎源从不辜负他的任何想法,去实现时却不希望他受累,小夫郎能理解,但并不开心。
曾经他小心试探地走到灶火旁说愿意帮黎源分担时,并不是客气,也不是为了保命。
如果说那时候还有一点点小心机,现在他是真的想分担,还有陪伴,这种陪伴从朝夕相处,寸步不离到灵魂上的再无间隙。
就在刚刚,他从黎源身上感受到哀伤。
他知道哀伤来源于黎源在那个世界独自一人,没有人生来就会这么多东西,黎源一定有一位引路灯般的长辈,也一定有着爱着他的家人们,才让黎源在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岁时已经可以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只有真正爱他的家人才如此。
而黎源也以卓越的能力回馈着家人。
但很显然,黎源没有等到回馈家人。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间最遗憾的痛事。
所以这是属于黎源的痛苦。
兴许自己有着移情作用,但他是那般仁慈,敏锐察觉到自己无声的渴求,再一次用行动满足他。
这个世界上,最宠爱他的是祖母。
最期待他的是母亲。
最言传身教的是父亲。
最懂他的是姐姐。
而黎哥哥……是他的一切。
小夫郎凑过来,将还残留着甜腻果酱的嘴唇贴到黎源的嘴唇上,贴了两下,小夫郎看着黎源有些发愣地看着他,小夫郎罕见的没有脸红,“我们现在就先休息一下……”
他微微张开嘴唇,含住黎源的嘴唇。
在把那张嘴唇舔出潮湿的气息后,小夫郎终于红着耳根伸出舌尖探入黎源的口中。
浅吻慢慢变成深吻,直到小夫郎一阵天旋地转,他轻叫着被黎源放在地上,地上铺着松软的干草,还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
黎源似笑非笑凝视着浮着薄红的小夫郎,“胆子越来越大,白天就敢勾.引我。”
小夫郎刚想反驳,黎源卷住他的口舌,这个深吻顿时变得狂躁,有力的手指捏得小夫郎发疼。
小夫郎发出呜呜的浅叫。
可黎源就是不松开他。
直到黎源将他拉起来整理衣裳,小夫郎还弯着腰不舒服得慌,伏在黎源的肩头小声叫着,“哥哥,哥哥……”
黎源无奈亲吻他的脸颊,“还没松快下去?”
他断不会真的跟小夫郎在外面野.合。
小夫郎难受得要死,抱着黎源想贴贴。
黎源轻轻揉着小夫郎的腰,“想点别的,以前也不见你这般持久,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辰,十八岁在我们那边是成年的日子,莫非真的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
最后一句话色里色气,小夫郎听懂了,抓着黎源的胳膊捶了两下,再抬起头眼睛湿漉漉。
黎源迅速移开目光,再看下去他就禽.兽了。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撩.拨小夫郎,正是劲头大的年龄,又没学会自控,秋播快要开始,可不能在这件事上耗完体力,等冬闲时他们慢慢来。
可小夫郎一直这样也麻烦。
黎源附到他耳畔轻轻说,“我寻到一样好东西,据说很舒服,不如晚上试试?”
小夫郎琢磨出黎源说的事情跟那天晚上看见的有关,一时间又紧张又好奇,注意力被转移,不多时恢复正常,起身跟着黎源去摘无花果。
趁着这两日菌子多,两人往返山上数次,背回来不少菌子,因为赶得急,等回到家匆匆烧饭洗漱,便再没有多的精力做其他事情。
第27章 控制
黎源把茄子拔园后,将土地翻了一遍曝晒,一来让泥土松松气,再来杀杀菌。
然后把胡萝卜种上,每窝配得他研究的中草药肥料,这种肥料温和,对种子和土壤都有好处,然后推着小夫郎去旱地收红薯。
有了收土豆的经验,小夫郎自己负责起一分地,还说要跟黎源比比速度。
小夫郎拿着锄头也不像农夫,像林黛玉葬花。
虽然跟黎源穿着一样的短衣长裤,但整个人细细的,腰身更是盈盈一握。
因为长了个子,看起来更加修长。
黎源还将他保护得好,凡是有烈日的天气都不让人暴晒,无论下雨出太阳,带着幕篱,村人不知道防晒的原理,只当他稀罕小夫郎,不想外人见了去。
小夫郎速度不慢,可惜他的对手是干活的好手,黎源也不是真的想比过他,锄一会儿等他一会儿,一开始小夫郎还跟得上。
等发现黎源超过他一大截后,人家就开始嚷嚷不比速度,比数量,跳过来将黎源刨出来的红薯全部装进自己的背篓里。
黎源杵着锄头笑得直不起腰。
玉米拿来入粮,要等老一点再收。
黎源看了看生长情况,苞米结得多不说,颗粒还很饱满,随便撕开一个都带着丰收的喜气。
连小夫郎都发现,“哥哥,为什么我们家的农作物比旁人家长得更好看?”
黎源便深入浅出讲了讲化学知识,化学是工业革命的基石,而古代也并非没有化学研究,像欧洲的炼金术,中国的炼丹术都跟化学有关。
黎源在讲的过程发现小夫郎也并非完全不了解,除去词汇不一样,叙述方法不一样,原理都是一样的,看来小夫郎也是个学霸呀!
难怪面包做得好。
这次两人戴好割小挂蜜的工具,其实也简单,就是幕篱,然后就是手,在小夫郎的强烈要求下,黎源用纱布缝了个简易版手套,再把裤子放下去,全身不留一点缝隙,小夫郎才将人放过去。
小挂蜜摘下来直接带回家占地方,一次也运不了多少,两人商量一个晚上,决定就地过滤。
小夫郎站得较远,也全副武装着,身旁放着一个大坛子,坛口放着斗状细竹条编制的过滤网,旁边还有一个木盆。
黎源点燃驱蜂的草药,绕着有小挂蜜的地方熏,等熏得差不多便开始摘,蜜蜂实在是多,黎源也怕蛰,动作极快的用镰刀割下蜂巢上方最饱满的一块,连着树枝一起拿走。
他不会摘完,每只小挂蜜留下三分之一的蜂蜜给下方的蜂巢。
而且小挂蜜酿造起来很快,留下的蜂蜜既能保证蜂巢里蜂蛹不饿死,也足够蜜蜂酿造新的蜂蜜。
割完一个他慢慢朝小夫郎走,一边将盘在上面的蜜蜂用树叶扫掉,等到小夫郎手里,蜜蜂已经不多。
小夫郎身旁也燃了草药,他把小挂蜜从树枝上用竹刀撸下来,捏碎,等里面的蜂蜜流到盆里,积累到一定量再倒入坛口过滤。
蜂巢渣也有用处,丢入一旁的竹篮里。
这一片的小挂蜜不少,看地势应该是蜜蜂喜欢筑巢的环境,两人过滤了大概一年的蜂蜜量便收手。
小夫郎还有些担心,“明年蜜蜂记得这里有两个杀手会不会不来了?”
黎源牵住小夫郎往一处偏僻的地方走,那里植被茂密,藤蔓从树上垂下来缠绕得到处都是。
黎源掀起一处藤蔓让小夫郎朝里看,小夫郎竟然看见漫山遍野的小挂蜜。
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我们怎么不去那里摘?”
黎源摸他的发丝,“那也要我们走得进去,这么多蜜蜂不怕被围成蜂人。”
小夫郎想想那场景吓得吐吐舌头。
回到家时间还早,黎源把大公鸡捉住给宰了,这只大公鸡最近老追着两只小鹅啄,加之打鸣时间太早,影响睡眠,不如吃了。
松茸土鸡汤不仅味美还祛湿。
前两天摘的菌子大部分晒干,鸡枞练成油保存,最近忙着采菌子主食从简做的面条,鸡蛋面上放些油炸后的鸡枞及鸡枞油,小夫郎能炫半斤面。
黎源有时候会想,原主要是没嗝屁肯定后悔买回小夫郎,这谁家的熊孩子呀,这么能吃,关键是还不知道长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吧,黎源知道长到哪里了!
小灶火煨着松茸鸡汤,黎源去竹棚下的灶台处理蜂巢渣,小夫郎好奇,一边闻着鸡汤咽口水,一边跟着黎源看稀奇。
灶台新砌出来,一口大铁锅起码十两银子,黎源不想花冤枉钱,去邻居家将对方熬猪食的锅买回来。
邻居姓林,儿子在镇上做事,半年前刚买了个房子,儿子和媳妇带着孙子先搬过去,近来老两口也搬到镇上,只每隔几天回来照顾一下地里。
可能早有搬家打算,年后便没有养家畜。
蜂巢渣加水烧开,融化后直接进冷水凝固,然后把凝固的蜂蜡放到双层蒸笼,下面放置一个木盆,融化的蜂蜡就会流到下面的木盆,杂质则被留在上一层。
这个过程需要两个小时左右,黎源和小夫郎准备其他的东西。
蜂蜡可以做蜡烛,润唇膏,薄荷艾草膏等。
蜡烛简单,准备好细一点的竹筒,把灯芯放进去,二次过滤后的蜂蜡倒进去冷却后脱模就是蜡烛。
夏日月光好,黎源家不怎么用蜡烛,等到秋冬天色黑得早便必不可少,黎源备得不多,冬日跟小夫郎早早躺被窝不香吗?
艾草是路上打的,小夫郎以为他要晒干后熏蚊虫便没有多问,直到被使唤去剪些薄荷。
“采多一点。”黎源嘱咐,小夫郎特别喜欢薄荷的味道,平日里宝贵得要紧。
果然,小夫郎摘了一小把过来。
黎源无语地看着他,“艾草有多少,薄荷摘多少。”
小夫郎不动,声音绵绵的,“哥哥,你做什么呀?”
黎源一边撸艾草,一边虎着脸,“撒娇没用。”
“哼!”小夫郎去了后院,他的薄荷快把卧室窗台下给霸占了。
薄荷艾草一比一用盐清洗干净,沥水晒干后切碎加入山茶油,装坛后上火蒸两个小时,然后过滤出油,静置使其油水分离,只要上面的油,加蜂蜡隔水融化,倒入香盒里,就是一罐淡绿色的薄荷艾草膏。
香盒是石头制成的,黎源去王石匠家定青砖时发现对方喜欢做些小玩意儿,谈不上多精致,但一些奇怪石材的成品有种古朴的风韵。
因为青砖定得多,黎源想买这些所谓的“装饰品”时,王石匠十分大方地送了不少。
第一次做没掌握好用量,黎源做了满满一大盒,用到明年都用不完。
家里一天要熏好几次艾草,砌围墙时沿着墙根洒了石灰和雄黄粉,之后把前院的菜地变成砾石院子后,家里蚊虫大大减少。
但近日来蚊子毒起来,小夫郎不可避免被咬了几口,其中一个还在脸颊上,白嫩的肌肤顶着红彤彤小包,分外明显。
黎源自然心疼。
原本要用橄榄油,这年代可找不到橄榄油,况且山茶油具有消炎的作用,比橄榄油好不少。
黎源本不会这些,耐不住读大学时同寝室哥们为了追女孩,天天拉着他去实验室倒腾这些。
最后女孩没追到,反正黎源学会不少东西。
当晚小夫郎没等到艾草薄荷膏,吃了半只鸡喝了三碗汤,干掉四个玉米馍馍,抱着肚子去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两人把菜园子清理出来,养养土壤为立秋后的播种做准备。
两人也把干货整理出来,打包好送给关系亲近的村人,当初黎源家没菜吃的时候,村人也接济不少,虽说是黎源愿意倾囊相授,舍得五年老窖肥,但一码归一码。
加上村里的小孩们都喜欢小夫郎,村人对黎源一家大为改观,都说莫欺少年穷,黎源现在变勤快了,小夫郎虽是个男子,但为人和善,谁说人家以后就不能挣下一份家产。
黎源真的闲不住,趁立秋还有几日,索性准备挖个池塘,今年种藕是不行了,但可以养养池塘生态,明年秋冬就有爽口的脆藕吃。
池塘要选有活水的泉眼地,这种地一般有水溢出来形成小片的沼泽,山里生态好,水系发达,一下雨,路上到处都是纵横阡陌的溪流。
黎源在靠近厕所的不远处选了地,那边地势低洼,高处是溪水上游,雨水充沛时,溪水会漫出来坏房基,黎源打算挖条排水沟连通溪水和池塘,这样池塘除去自己的泉眼,还能容纳雨季漫出的溪水。
池塘下方也做了排水沟,那边是野地,再过去就是河床,不担心积水问题。
做好规划黎源便开始动手,近日烈日灼人,黎源不让小夫郎跟着下地,但可以坐在树下看。
主打一个陪伴。
小夫郎把竹茶几搬过来,上面放着冰镇好的甜汤及瓜果,他坐在躺椅上抱着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
漂亮的猫眼紧紧盯着黎源,看见黎源对着背拍了一巴掌,他跟准备好似的瞬间跳起来冲到泥地里,抠出一坨艾草薄荷膏往黎源背上摸,“哥哥,快抹点,一会儿就不痒了。”
看着小夫郎光着脚踩着稀泥,黎源一时分不清这小子是为了下来挖泥巴,还是为了玩艾草薄荷膏。
两人前前后后挖了三天,挖得不深,半米的样子,第一天水只到脚踝,第二天就到腿弯,等黎源挖好引水渠,一个晚上就把池塘蓄满。
黎源把溪水那边的口堵上,等池塘自己慢慢净化,过了几天再去看,除去底部有一层淤泥,整个池水异常干净,甚至还有一些小鱼苗在里面游来游去。
等池塘的水草长起来,生态系统也会慢慢恢复,说不定到时候池水清澈,泥地肥沃。
于是有一日晌午,太阳西斜后,大树挡住大部分池面后,黎源叫来小夫郎看稀奇。
小夫郎不明所以,穿着内衣内裤便跑过来。
这里虽不是院中,但也在黎家范围内,邻居搬走后近处再无人家,加之池塘的位置被大树和屋子挡去一部分,小夫郎从后院就可以出来。
黎源爬到溪边打开拦水石,很快清澈的溪水顺着引水沟进入池塘,平静的池面荡着一层层涟漪。
好看是好看,到没必要专门叫他过来。
小夫郎正在蒸糯米粑,方子是黎源给的,他想尝试尝试,采摘的新鲜菌子不能再放,正好拿来做馅料。
杏鲍菇切碎炒成金黄加肉沫和调料炒香,糯米粉揉成光滑面团,然后像包包子那般做成圆团,按扁后取两片竹叶,刷油后包好糯米团,再蒸半个小时即可。
东西刚上蒸笼,小夫郎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地等在灶台旁,要不是黎源叫得急,他才不想过来,这可是第一次独立给黎哥哥做好吃的。
结果就是看这?
他转身想走,被黎源揪住衣裳,尚未反应过来,黎源大笑着,“你下去吧!”
就把人推下了池塘,等小夫郎跌跌撞撞顶着一头淤泥站起来时,黎源笑得东倒西歪。
小夫郎气死了,横了黎源一眼往岸上爬。
黎源跳下去挠小夫郎的痒痒,起先小夫郎还忍着,后来忍不住干脆跟黎源闹起来.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小夫郎气喘吁吁扶着黎源,他快记不住上一次这般玩闹是什么时候,好似从来没有过。
他笑意融融地眯了眯眼睛,突然顿住,眼前是精壮紧实的胸膛,因为沾了水,衣服湿漉漉贴着,显得更加缠眼。
太师府握有兵权,小夫郎从小就有武艺师父,师从大将军孟常,那可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厉害人物,他学得还算不错,看着娇惯却不像其他权贵家的孩子都是花拳绣腿,但不知是体质缘故还是什么,小夫郎永远练不出父亲近侍那般精紧的身体。
孟将军曾笑着说,小世子儒雅矜贵,看着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等长大些若还是这般更容易迷惑敌人。
那时年岁小,学业多,小夫郎没有想太多,毕竟家世不需要他以武力□□。
健体只为防身,虽然没防到。
小夫郎内心是喜欢这种看似消瘦,实则精劲有力的身躯。
手指不受控制地抚摸上眼前的薄肌,黎源的身材极好,微隆的肌肉线条似乎蕴含无限力量,他的小腿也有肌肉,但不像有些庄稼汉鼓鼓的一坨突兀又难看,他的肌肉线条是纤长的,用力时一根根拉出来,看着特别震撼。
玩得好好的,小夫郎突然色.眯眯地开始摸黎源的胸膛。
黎源以为他闹着玩,大大方方让对方摸,学校有健身房,像他这种单身狗空闲时就会跟几个哥们儿一起去健身,网络时代信息发达,高材生们琢磨着琢磨出不错的训练方法。
他有个哥们就特别喜欢练胸肌,练得特别发达,像健美先生,他们没事就去捏一捏。
黎源只当小夫郎眼热,为了配合小夫郎他把胸肌鼓起来,特别有弹性。
摸着摸着就不太对劲。
黎源一下敏感地松开劲将小夫郎搂进怀里,“你最近有点色色的。”
小夫郎靠在黎源的怀里不说话,手也没从湿透的衣裳里拿出来。
摸完胸膛又想摸腰,还想摸黎源的屁股。
想不得想不得,越想心里越热。
正要松手,黎源搂紧他的腰,将人家涂了润唇膏的嘴唇含进去。
小夫郎第一次用润唇膏,好奇心重,睡觉前糊一层,起来后糊一层。
每次把嘴糊得像吃了猪油,黎源也不点破,转头嘿嘿笑两声。
果然,小夫郎黏黏糊糊的声音传过来,“你把我的唇膜吃掉了。”
还唇膜,黎源吃得更起劲。
亲到两人变成硬邦邦的男人,黎源扛起小夫郎爬上池塘,没有热水的麻烦就体现出来。
黎源找来棉纱把小夫郎包裹起来,跑去烧热水。
小夫郎坐在竹凉椅上擦头发,湿衣裳进屋时就脱了,跟黎源的上衣混在一起,湿哒哒搭载门外的竹架上,小夫郎擦着头发后知后觉红了脸。
如同灶台里的柴火烧得正旺,一只大手抚摸住他的脑袋,带着微微下压的力道。
黎源声音低沉,“看了那么久,是不是该帮帮哥哥?”
小夫郎脸红得厉害,手却鬼使神差伸出去。
黎源仰起头,发出绵长的呼吸。
屋外光线明亮,厨房里却暗幽幽的,明暗一线之遥。
在灶堂里的柴火发出砰的一声爆裂时,小夫郎眯了两下眼睛,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黎源。
黎源目色深沉地看了小夫郎一眼,手指磨蹭几下对方红肿的嘴唇,提着热水前往浴室。
把小夫郎和自己洗干净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头发只擦到半干,黎源便急不可耐地扛起小夫郎走进卧室,倒在床上的瞬间,小夫郎意识到什么有些慌张地想起身,却被黎源强势地按了回去。
夏蝉在树上嘶鸣,屋内除了模糊的声响再无其他。
小夫郎散开的目光,像被卷帘剪碎的日光,影影绰绰。
等小夫郎躺着回魂时,黎源拿出膏脂。
他原本打算等到冬闲时跟小夫郎慢慢研究,现在有些等不急了。
等小夫郎明白黎源在做什么,顿时窘迫得绷紧脚趾,“哥哥,你做什么?”
黎源不好明说,“你好像有些上火,陈伯给的药膏……”
小夫郎瞬间僵硬。
他屏着呼吸,“哥哥……”
黎源的大手安抚着小夫郎,“放松,很快就涂好了。”
他担心伤着小夫郎,索性将人抱进怀里。
小夫郎慢慢放松身体。
但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小夫郎不明白今日的黎源为何不与他亲热,倒是对涂药特别感兴趣。
他几次三番发出行乐的邀请,黎源只是把他吻得更加神思不属。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源似乎很是激动地抬起头看着他,“还难受吗?”
小夫郎皱着眉头看着黎源,点点头,“哥哥,不太舒服。”
一向顺着他的黎源却低头啄吻他哄骗着,“再适应一会儿,等不难受了再说。”
小夫郎移开雾气蒙蒙的眼睛,“哥哥,今天……不做吗?”
黎源不正经地看了小夫郎一眼。
小夫郎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所以然,他带着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黎源,“哥哥,我不上火了,我们做那事吧!”
小夫郎抬起头吻住黎源,一只手有样学样地抚摸着黎源。
他吻得急切,一来想摆脱难受的感觉,再来他想做。
黎源差点岔气,看来今日是不成的。
小夫郎太娇气了。
黎源压住内心的渴望接受起小夫郎的喂养。
难得这么主动,他半躺着与小夫郎接吻,小夫郎渐渐翻到他的身上。
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夫郎先黎源再跟上来。
此时黎源真有种想躺平不再管顾他人的感觉。
但小夫郎一声幽怨的“哥哥”,黎源就跟个劳模似的,四肢发软地爬起来,将小夫郎抱进怀里。
小夫郎仰靠在黎源肩头,眼神全乱了,只愣愣看着黎源俊朗的脸。
黎源望过来知他所想,凝着神色低下头含住对方的嘴唇。
黎源不清楚是自己有些脱力,还是小夫郎又长大了。
小夫郎的时间延长了。
这是件挺好的事情,小夫郎若是频繁失.精其实对身体不好。
黎源心想以后还是要有意控制控制小夫郎那方面。
毕竟他一向爱惜小夫郎的身体。
就是有点手酸。
第28章 致富思路
立秋后开始秋播,两人播种了大小白菜,菠菜香菜等很多蔬菜,数量不多,主打一个品类丰富,营养均衡。
除去蔬菜,黎源还播种了花生黑豆等作物。
黎源也没多想,家里穷,这一年首要任务就是脱贫,只要勤劳就能有收获,能种的自然都种,其他的以后再说。
期间黎源移栽了一些果树到回家的路上,有些是在山上看见不错品种移栽回来,有些是找村民要的树种,希望明年能吃到自家结的果子。
原主家有一棵石榴树,碗口粗,如今已经结满果实,再等一两个月就能吃。
黎源只吃过软籽石榴,学生们培育的,好吃是好吃,但黎源更怀念小时候的味道,那时候家门前也有一棵老石榴树,每次掰开果实,里面的石榴籽红得发黑。
后来乡镇重新规划被砍掉,黎源便再也没吃过那般好吃的石榴。
“黎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夫郎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看着黎源,衣柜打好了,黎源要去趟镇上,一趟要走一两个小时,小夫郎的脚程跟不上,况且黎源担心晒伤他。
天还没亮,山风比较清凉,黎源戴着幕笠和竹桶水,小夫郎左右看了看又将艾草薄荷膏拿出来,“热的时候擦一点,免得中了暑气。”
黎源把小夫郎推进院子,“再去睡一会儿,我尽量早点回来。”
直到听见拴门的声音黎源才迈开脚步。
到了镇上黎源先去木材铺,店老板与他相熟,热情地打招呼,黎源将打包好的山货拿给店老板,店老板开心的直乐呵,镇周围也有田地,但分到手里便不多,田地也赶要吃的种,山货便很少。
除去衣柜还有一套书桌,都是黎源提供的款式。
木料是好木料,但黎源没有钱上好漆水,依旧只让店家涂了层桐油漆,这种家具稍微富裕点的家庭是看不上的。
店主送他一件小案几,东西不大,但侧面有雕花,黎源连连道谢。
东西装载好,黎源把独轮车先放在店铺,转身想去镇上逛逛。
前几次都是买要紧东西,黎源还没去码头看看,等冬闲的时候说不定要出来找活路。
码头不大,在黎源看来就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渡口。
停着几艘小舟,除去卖河鲜的便是蹲着等货船的闲汉。
好家伙,蹲着十来个闲汉。
大家一看见年轻高大的黎源,眼里露出警惕不满的目光。
镇子不大,就一家酒楼和些许店铺,因本地没有向外输送的经济,这里的商业并不发达,活路自然不多,可谓僧多粥少,等到冬闲时来的人更多,一天能不能抢到活还不好说。
黎源走过去找了个面善的人攀谈,因这里是府城与县城水路的必经之路,时常会有人下来歇脚住店,聊着聊着黎源拿出零嘴分与大家吃,他家零嘴看着就漂亮干净,众人便知这人家里有贤内助,而黎源本人也是勤快和善的,慢慢就有人围过来攀谈。
这个年生农产品价格不错,但新鲜蔬果不易运输保存,种再多也卖不出去。
主粮倒是可以贩卖,早稻出来时就有人沿岸收购精米,但山区的土地不平整,产量跟不上去,农户也只是赚点闲钱,以此为主业不可行。
说直白点就是运力跟不上,这是短时间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不过药材倒是可以,因为许多药材都是晒干后贩卖。
可是药材季节性强,多与少全看山神给不给,属于走不起量。
黎源又与大家谈谈府城,县城的情况,这两地小夫郎也没去过,知道的不多。
而京城据说水路要走半个多月,黎源短时间没有去京城的打算。
去了干什么,把小夫郎还回去?
做梦。
打听到想要的信息,黎源去糕点铺买了些糕点,问及有没有牛奶时,说是要预定,提前三天即可,他们也是从府城运过来,顺便买了黄糖红糖和冰糖。
店铺老板认得黎源,这人每次过来都要买糕点。
便打趣是不是家里小媳妇来日子了,还知道买红糖给人家补身子。
黎源露出恰到好处的憨笑,非常淳朴善良。
对方只当他不好意思。
转着转着黎源转到文房四宝的铺子,东西都很简单,卖得最多的是麻纸宣纸,再好的便没有,毛笔也是最简单的软毫硬豪,砚台是那种用麻纸包着的黑乎乎的一方,黎源觉得要是买了还不好拿,会弄得到处都是墨印子。
他便只买了麻纸,其他的打算自己做。
布行也去逛了逛,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些料子,黎源琢磨着冬衣的价格。
打酒时,酒肆就在酒楼隔壁,黎源去酒楼找陈二郎聊了几句。
陈二郎是大厨,招呼他就在楼里吃饭,黎源婉拒说家里小夫郎还等着。
陈二郎见他不去喝花酒还想着回家,欣慰地拍拍对方肩膀。
走的时候陈二郎拿出五两银钱让黎源帮他捎回家。
黎源慎重地接过,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过去拿酒时,黎源才发现酒肆旁边有条巷道,那巷道弯弯曲曲看不清通向哪里,只听见里面传来放肆的笑声。
酒肆老板嘿嘿笑两声,“小哥儿要是馋了尽管去,花不了多少钱。”
黎源这下反应过来原来里面是喝花酒的地方,他谨慎地看着老板,“您开的?”
老板摇摇头,“我只提供酒,不过后面那院子是我的,养娼子可不便宜,我才懒得管那些事情。”
黎源肃然起敬,提供酒和酒吧,还怕你们不来!
黎源提着酒正要离开突然有人唤住他,巷道里王申搂着一个衣着豪放的女子走过来。
“黎兄不进来喝两口?”王申带着些醉意,光天化日一只手伸进女子的衣服里。
那女子也不羞涩,推搡间带着显而易见的风尘味。
“我还赶着回家。”
王申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女子,跟我来,里面也有漂亮的男子。”
黎源脚下不动,“我已经有夫郎。”
王申嗤笑,“有了又如何,律法可没说不能玩外面的。”
简直对牛弹琴,但黎源也不是不善言辞的人,“小苗可知你在外面如此?”
王申大约想在娼女面前挣点面子,“他算老几,不就被我玩腻的男婊.子,家翁又不喜欢他,难道还把他当菩萨供着。”
黎源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王申站着醉酒骂骂咧咧,“好你个黎源,以为自己浪子回头金不换,也不看看自己从前是个什么德行,好好的家财都被你败光了,还好意思教训我。”
黎源充耳不闻,反正骂的又不是他。
要不是王石匠身体硬朗,手握财权,只怕王家也被王申败得差不多。
农人积累点财富不容易,都是经年累月劳作所得。
若是无痛无病还好,只要有人生病万贯家财都保不住。
他要跟小夫郎一直走下去,肯定就会涉及到生老病死。
何况他们还没有孩子,等老去后赡养也是一个问题。
黎源推着独轮车匆匆往回赶,上百斤的货物此时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
走的时候不觉得,此时真是归心似箭,万般想念小夫郎。
路上寻处树荫匆匆吃了面包喝了水,再次顶着烈日赶回家。
等到家时不过下午三点的样子。
黎源担心小夫郎还在午睡,没急着敲门,准备绕到后院跳进去。
结果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后门溜出去,很快闪进地里不见踪影,他正要喊捉贼,人却被拉住,小夫郎一脸惊喜地看着他,“黎哥哥,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黎源指着那道影子大声问,“那谁呀?偷偷摸摸的,为什么进我们家不走正门?”
看着说给那贼人听,小夫郎一看他的表情和语气,就知道是说给自己听。
小夫郎在村里待了不短时日,除去去李婶家他不爱串门,一般都是村人什么事找上门黎源又不在他才露面,但架不住他有群小朋友呀!
自他家挖了池塘,这些小孩儿又多了个戏水的地方。
小孩儿别看小,也是八卦小能手,围着小夫郎叽叽喳喳说着从大人们那里听到的东西。
其中不少香艳着,小夫郎都搞不懂这些半大小子怎么一点都不难为情。
自然他也知道黎源啥意思。
倒不是担心他偷汉子,就是这般鬼鬼祟祟实在引人怀疑。
小夫郎担心他招来神出鬼没的小朋友们,拉着黎源急忙进屋,“那是小苗,王申消失好几天,他饿得受不了进村找吃的。”
夫郎的地位本来就低,像小苗这种不被王石匠承认的,村人自然也不会承认。
王申管他还好,要是不管他跟流民没什么区别。
要不到吃的还算好事,说不定还会被村民挤兑辱骂几句。
黎源心想小夫郎大约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才可怜小苗,“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若是可怜把东西放在外面架子上,切不可再放人进来。”
小夫郎点头,“我没让他进屋子,他就在后院等我拿吃食,放他进来也是担心村人看见说闲话。”
见小夫郎思虑周全,黎源不再唠叨。
“王申看着不大行,今日在镇上看见他喝花酒,怀里搂着个女子。”
黎源说的平常,不想身后好半天没人应答。
黎源拿帕子擦尽身上的汗水,扭头便见小夫郎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黎源立马走过来,“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原来那人。”
小夫郎点点头,“我晓得的。”
但是大朝几百年来也没听说谁家夫君和夫郎白头偕老过的。
黎源知晓小夫郎心里的不安,“我那里男子与男子也可以成亲,并且受律法保护,大朝这方面稍显不足,但你放心,我必不负你。”
小夫郎表面松了口气,内心始终不安,他又想起小苗自哀自怜的那些话,说他被王申占了身子才这般离不开,他想他也是一样,被黎源这样那样,所以心里极度依赖黎源,可是他希望黎源也离不开他,可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黎源也离不开他呢?
还是说只要把黎源对他做过的事情,也对着黎源做过,黎源便会离不开他?
可是那件事大多数都是黎源主动。
他本来年岁就小,这事不开窍,可以说完全是黎源一步步带着他醒事。
于是这件事上,难免黎源主动他被动。
何况小夫郎有君子之雅,那些放浪的话和行为他不太做得出。
但小夫郎又想起上次为躲避黎源的手指难得主动,虽然事后让他羞耻不安,但好似并不难,甚至感觉挺不错,而黎源的反应也验证对方不讨厌他的主动,甚至很喜欢。
小夫郎脑子里浮现出黎源喉结滚动的样子,心思飘摇。
小夫郎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
不过心里倒是下定决心,以后还是要主动点。
只等他把这些事情对着黎源做一遍,两遍,无数遍。
想来黎源也会越来越离不开他.
立秋后下过几场雨,黎源照例田间山里两头跑。
黎源家有了存货,渐渐拿出来与村民以物换物,在乡下这种形式还是较为常见。
无论是晒干的菌子木耳还是其他干货,黎源家的东西干净漂亮,品相也好,拿来送礼特别体面。
黎源收了些油菜籽榨油,榨好的油放到厨房柜子里,以后入冬后也能有油吃。
小夫郎在溪边摘了些洋荷,准备炒酸芋头梗,他喜辛辣食物,因为吃药暂时戒辣,就靠酸剁椒及腌制品解馋。
原先还不吃姜,现在来者不拒,苦瓜加了干豆豉炒也能吃几口。
藤蔓月季爬了小半面墙,灯心草在院子里一丛丛茂盛地开着,六道木与蓝湖柏次第依偎,苔草和矾根丰富小花坛的颜色。
仔细一看,里面还有黎源从石匠那里淘来的小亭子,被小夫郎嫌弃的木绣球也枝叶繁茂的探出墙。
这院子还有几分新气,等围墙的石缝生出青苔,砾石被雨水冲刷出光泽,四周的植被一层层盖过来,这个家就融于景,变成景。
但今年这番模样已经让黎源很满意。
两人吃了午饭后带着一罐蜂蜡前往老郎中家,又到拿药的时候,黎源也有事与老郎中商议。
例行检查后,老郎中满意地点头,“声音有些许变化,药方改几味药继续吃着。”
黎源诧异,“他声音变了?”
老郎中点头,“你天天听着不易察觉,我们倒是一下就能辨出差异。”
陈三郎连连点头,“珍珠哥的声音好听了不少。”
老郎中收了蜂蜡让小儿子拿去库房,陈三郎走的时候又将小夫郎带出去,说是参观他的蚂蚁,老郎中无奈摇头,“这般大了一天天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黎源与老郎中商议的正是种植药材的事情。
老郎中见多识广,略一琢磨便知黎源指的不是寻常中草药。
黎源观察过四周环境,从土壤到温度再到湿度,“我想种植灵芝。”
其他经济价值高的药材生长周期长,不符合黎源的期待。
“民间可有人种植此物?”
老郎中想了想摇头,“灵芝至少也要十个月才能采摘,而且对环境要求高,品相稍有缺失,价格跌的就不是一点两点,会种植的农人大多不愿在这上面花费时间。”
近一年的时间不知可种出多少吃食,即便卖不出去也不会饿着家里。
灵芝即便种好了怎么卖出去又是一个问题。
黎源便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出,他想选择适合灵芝生长的环境进行种植,专人照顾。
一开始老郎中还不太看好黎源的这个想法。
随着黎源越说越详细,老郎中眼里升起光泽。
下午时,两人商量好种植的大步骤,黎源负责重点培育监管,陈三郎负责日常维护,老郎中负责联系药铺销售。
老郎中有两儿一女,大女儿嫁到江安城,二儿子在镇上酒楼当大厨,唯有小儿子在身边,却是个不大中用的。
原本想把一身本领传授给他,那小子却是个过目就忘的人,最终只能做些晾晒收捡草药的杂事,老郎中时常忧心自己百年后,小儿子又该以什么为营生养活自己。
如果黎源这件事能成,小儿子也算有条活路。
灵芝属于菌类,黎源觉得问题不大,何况灵芝长得好不好真的很看生长环境,而梨花村背靠大山,四季分明,雨水充沛,得天独厚。
商量完老郎中留黎源和小夫郎吃晚饭,黎源没有客气,甚至包揽起做晚饭的活路。
陈三郎是主人家自然也要做饭,但他似乎跟小夫郎说不完的话,于是喊上小夫郎一同前往,索性老郎中也跟着去,直接在院外的灶火上做起饭菜。
黎源早已把陈二郎托付的银钱转交给老郎中,家里的小子无论分家与否都要给家翁上交银钱。
陈三郎的菜也是烧得不错的,但不像二哥那般稳定,说到底还是脑子有些笨。
老郎中见小夫郎安安静静跟在黎源身旁帮忙,于是召他过去聊天。
攀谈中老郎中意外发现小夫郎记忆好,似乎对药理也有些了解,细问之下才知曾经接触过,老郎中早知小夫郎的出身可能不那么简单,可再不简单已经做了夫郎又如何。
他也算半个庄稼汉,性子直爽,直言询问小夫郎愿不愿意跟着他学医。
黎源这种学狗,只要能学都能扑过去,闻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夫郎。
大有小夫郎不答应他就答应了,至于学不学得好再说。
毕竟在黎源眼里,医生是顶好的职业。
小夫郎看着黎源笑了笑,点头同意。
老郎中可是严师,让小夫郎第二日便过来上课。
小夫郎眼巴巴看着黎源,散养儿童不想上学。
“我们家一日三食,晌午后我送他过来,酉时接他,学五休二,陈伯如何?”
什么?
还有休息日?
混账!!!
可那是人家的小夫郎,当然黎源说了算。
小夫郎感激地看着黎源。
吃饭时黎源与老郎中喝起酒,男人们一喝酒话就多。
小夫郎吃完饭与李三郎收拾碗筷,做了些下酒菜给二人,两人便又去玩耍啦!
老郎中对府城比较了解,见过现代化都市的黎源像只土狗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代从时间线上有点类似他那个世界的明朝。
但又不完全像,这个世界不知在哪个节点上拐了个弯似乎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明朝的造船技术也很发达,但最终都用于政治目的。
而大朝没有,而是开启了航海时代。
高度发达的农业社会没有走向没落,而是朝着另一个阶段迈步。
黎源心中也会掀起澎拜的思绪,如果有一天能走出,他想看看这个世界。
当然这只是一个idea,不代表必须执行。
孰轻孰重他分得非常清楚。
说完大事说小事,说完国事说家事。
“用起来可还顺畅?”有些醉醺醺的老郎中突然压低声音。
黎源反应了片刻才反应问的那瓶膏脂的事情。
他看了看后院,没看见小夫郎的身影,同样压低声音,“好用倒是好用,就是……”
老郎中皱着眉头看他半晌,突然恨铁不成钢的嘟囔,“搞了半天还是个雏.鸡,无能,没用,真是丢男人的脸。”
喂,不是,小夫郎也是男的。
雏.鸡对雏.鸡有什么好丢脸的。
黎源无辜地摸摸鼻子,老郎中又压低嗓子,“那事第一次对方肯定受不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开荤吧,忍忍也就过去了,等习惯了可有福气等着你们。”
黎源来了精神,“那个真的很舒服?”
老郎中把脸一拉,“我怎么知道,不过……来找我看病的那些夫郎们可享受了。”
“你是个爱惜人的,他以后肯定不会像其他夫郎那般早早落下病根子,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弄,那种膏脂我这里管够,快用完的时候又来拿。”
黎源跟小夫郎就用过那一次,之后小夫郎不知道是学精了还是咋回事,他眼神刚刚往放罐子的地方一瞥,小夫郎就热情了。
小夫郎一热情,他就五迷三道了。
有时候他觉得要不要那样做其实不重要,现在两人就挺舒服挺快乐。
这种私密事情不能拿来分享,黎源含糊点头。
晚上黎源躺在床上睡不着,微醺的身体让他如同漂浮在云层里,因为惦记着一件事又没法安然入睡。
要不跟小夫郎坦白,说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要这样那样才算。
如果这样说了,小夫郎会不会很伤心。
一定会的。
他算不算欺骗了小夫郎?
肯定算的。
小夫郎这般俊雅的人说不定能理解他。
屁,小夫郎那个小心眼又敏感的家伙一定会胡思乱想,那他岂不是又要花很多功夫来哄对方?
黎源不是不想哄,而是这件事他理亏在先。
万一小夫郎问他为什么骗他。
黎源总不能承认自己也是刚刚学会。
那可不行。
正胡思乱想,一具软滑的身体缠过来。
小夫郎的肌肤像丝绸,有时候又像月光,朦胧美好的不像话。
于是黎源朦朦胧胧看着小夫郎白玉般的手指拿着那瓶膏脂。
他做梦了?
然后黎源听见小夫郎说,“哥哥,你睡不着是不是想做?”
想,想得头快炸了。
黎源静静地看着小夫郎,“珍珠,你真的想做?”
小夫郎没有回应,而是打开罐子,伸手挖了一坨,然后才开口,“哥哥,今晚给你用?”
迷梦般的雾气散开,不是做梦,黎源猛的坐起来,语气难得慌张,“那是给你用的。”
小夫郎疑惑地皱起眉头,“可是哥哥,我看见你也有些上火。”
黎源移了移屁股,将那个洞盖严实,“我没上火。”
小夫郎的猫眼水晶般看着他,“哥哥是在害羞吗?”
小夫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白葱般细长,他低声说,“哥哥,那我轻一点,况且,我的手指比较细,你……忍忍就习惯了。”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台词。
但说话的人完全调过来。
黎源一时间觉得魔幻,到底要如何说服小夫郎放弃这个想法。
“哥哥自己来。”黎源欲接过罐子。
却被小夫郎躲开,“珍珠不嫌弃哥哥的,哥哥都没嫌弃过珍珠。”
嗯……
黎源认命地翻身趴下,是他死要面子欺骗珍珠,但是看着珍珠如此懵懂无知的样子他又觉得喜欢。
上药而已。
珍珠迟早是他的人。
黎源瞬间绷直双腿。
他的肌肉紧实,一夹紧肉像铁,硬邦邦。
小夫郎无奈地叹口气,“哥哥,你放松一点。”
黎源尴尬地抓着枕头,缓缓放松。
小夫郎很温柔,确实,小夫郎的性子一直软绵绵,哪怕被黎源弄生气了,也只是横一眼,从不让人觉得强势蛮横。
小夫郎果然在认真涂抹膏药,里面加了些许薄荷,有些微凉但不刺激,黎源觉得怪舒服的。
接下来就不舒服了。
但小夫郎与黎源的阴暗心思不一样,人家真以为手里的膏药有消肿祛火的功效,涂得认真仔细。
又绷了几次长腿,在小夫郎一声声对不起,哥哥,我的技术是不是不好的自责声里,黎源抵住身体本能反应,尽量放松再放松……
说实话,真的不舒服。
但黎源感觉得到,小夫郎已经很温柔。
再想想自己,那可粗鲁得多,可小夫郎除了含着眼泪看着他,并没有拒绝,这般一想,黎源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可恶。
这般胡思乱想,身旁的小夫郎渐渐没了声响。
小夫郎本没有多想,当时黎源怎般照顾他,他就一一复制到黎源身上,虽有些疑惑,只当这样做能更有效治疗火气。
另外他也不敢多想。
而且他居然一点不觉得恶心。
他喜欢这种感觉。
突然黎源打起冷颤,小夫郎以为弄伤黎源,吓得正要住手,便见黎源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是难受又似乎是极度的舒爽。
“哥哥?”
黎源好半晌才回过神,顿时满头大汗枕着手臂平复战栗的感觉,又连忙哑着嗓子安慰小夫郎,“我,我没事!”
一点不像没事,小夫郎也不涂药了,连忙爬过来查探黎源的情况。
黎源很快恢复正常,刚才跟过电似的,浑身一个激灵,脑子瞬间空白,原本难受的感觉消失,要说有多愉悦也没有,就是主打一个刺激。
见小夫郎收手,黎源心下微松。
不知是不是刚被“电”过,黎源四肢酥麻,力气有是有,但心思很散,人也慵懒,想继续跟小夫郎缠绵的想法也淡了。
他拿来棉纱擦干净小夫郎的手指,“睡吧。”
小夫郎只当自己技术不好弄伤哥哥。
窝在黎源怀里看着自己的手指半晌,必须提高技术水平。
第29章 小别扭
既然要上学,自然要准备文房四宝。
像黎源这种学霸深信笔记记得好,成绩一定好。
从溪边砍回一堆香妃竹,小夫郎便知他要做什么,询问得知黎源还要给他做砚台,便包揽下做毛笔的活路。
黎源读书时自制过铅笔,中性笔,想来制笔是每个读书人都会的歪门邪道,便放手给小夫郎,小夫郎蒸上香妃竹带着幕篱出门去了。
说是去李婶家薅羊毛。
说到墨条,黎源没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直接扛着梯子上了自家屋顶,重建时,黎源让石匠在屋顶铺了层石板,而不是瓦片,这种更坚固耐用,石板铺好凝固后再铺茅草。
承重自然没问题,上了屋顶爬到烟囱口,拿着竹片开始刮烟灰,虽说松木烧出的尾烟才是最好的原料之一,这不是没条件嘛!
刮好烟灰后熬药,黎源手上没这些药材,送小夫郎上学时去老郎中那里称了点原材料,就羊胶稍微贵点,其他没收钱。
等傍晚接小夫郎时,一块湿漉漉的墨条制成了,墨条风干至少半年,黎源挖出一小块应急,其他的拴在屋檐下阴干。
黎源的两只手洗过无数遍,还是黑乎乎泛着油光,这是摔泥时留下的墨渍。
小夫郎心疼地拉着黎源的手看了半天,连墨条都懒得看,“黎哥哥,我用得少,以后不要做了。”
黎源摇头,“时间赶,下次烧了松烟重新给你做,明年就有好一点的墨条给你用。”
又拉着小夫郎去书房试用,新鲜墨条水分重,融水后墨汁不均匀,加之麻纸的品质低,好好的一个字过会就洇成团,小夫郎的字迹秀美端正,都被弄得丑呼呼。
黎源有些沮丧,“改日去镇上重新给你买。”
小夫郎连忙阻止他,“哥哥,真的不用,我都记住了,用碳条吧,我觉得你那种写字方式也挺有意思。”
这倒是,硬笔书写确实提高效率。
小夫郎一向体贴人,黎源没有多想,用黑糊糊的手抱着小夫郎美美睡觉去了,直到看见埋进土里的那块应急墨块,及被移到屋檐最角落的墨条,黎源才知道小夫郎有多嫌弃他做的墨条。
可黎源仔细对比,他做的墨条比镇上卖的怎么也好上那么一两分,平日里并不嫌贫爱富的小夫郎怎么就突然嫌弃了。
黎源想不通,抑郁了三个小时。
黎源提及灵芝种植并非心血来潮,频繁进出大山让他对山里环境十分熟悉,加之专业养成的素养,几乎看见每一样作物都会在脑海里过一道对方的生长环境周期培育方式及经济价值。
灵芝无疑是他短时间能找到的最佳经济作物。
黎源很快找到适合环境,就是上次发现小灵芝的那个地方,挨着溪流,土壤肥沃,空气潮湿,且有不少腐掉再生的树桩,藤蔓植物也多,至少之后黎源又在附近发现不少灵芝,因无人照顾,大多被虫蚁吃掉,有些看得出是被小动物撞坏的。
这些问题不难解决,养殖地周围设围栏。
种植时尽量选择树桩中段,可以有效避免虫蚁。
没错,黎源打算自己育种,野外养殖。
这是后世研究过的在保证品质的同时,最大程度增加产量,只是很多无良商家拿大棚灵芝冒充野生灵芝,用低品质冒充高品质,甚至高温蒸煮后冒充紫芝等,加之化学肥料和杀虫剂的使用,导致灵芝市场不被信任。
而黎源现在的环境将这些不利因素大大降低,只要明年第一批灵芝成功上市,经济效益应该不错。
因为时间还早,黎源带着陈三郎绕着溪流走了一圈,大概圈定范围,等秋冬草木干枯后再来扎围栏,到时候正好把周围的环境清一清,最好远处做一条防兽沟,免得大型野兽跑进来。
这期间村里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小苗在王家门口将好几日不见的王申给堵住了,原先说好回乡下成亲,现在倒好,王家长辈不让他进门,王申干脆玩起失踪,小苗心里不甘心,想找王申要个说法。
结果两人在王家门口争吵起来,引来好多人看热闹。
两人争吵激烈,王申本想离开被小苗扭住不放,小苗到底是个男子,力气并不小,王申走不掉觉得丢人索性跟对方打起来,他下手重,没几下将小苗揍得满脸是血,看着十分骇人。
村人们担心出命案,拦住王申,小苗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出王申早骗走他的身契,两人无媒苟合着,就等回村办婚书,现在人,身子都没了,王申坏了他的名声还想卖掉他,完全不给活路。
村民们顿时哗然。
夫郎的身契大多与婚书同时签订,某种程度保障了夫郎的安全,身契只是防止其逃跑,而不是真的变成仆从被买卖,跟寻常奴仆的卖身契是不一样的。
如果夫郎是妾,家主可以将其卖与其他人做妾,如果是正妻的地位,则不可随意买卖,除非夫郎犯下错误。
王申定然使了什么手段骗到小苗签下身契,那时两人情意正浓,王申兴许真的有过迎娶小苗的想法,后来家翁不同意,生出旁的心思也说不定。
村人大多善良淳朴,从未见过如此歹毒心思。
一时间看王申的眼光都变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眼看就要收不住。
村长带着人赶过来,他断不会让自己的地界发生恶劣事件,正要令人撬开王家大门。
王石匠推开门一脸怒容看着王申。
这真是让他从此以往在村里再无颜面待下去。
他盯着王申骂到,“还不将身契还给人家。”
王申自然不愿意,他原想让小苗承担家里劳作,谁知家翁不允,他才想着要不要将人卖掉,反正两人没婚书,他说是妾便是妾,甚至妾都不是,养的外室罢了。
不过他幸好没说,要是说了肯定被唾液淹死。
哪有人养的外室住小木屋,出来讨饭的。
到底是村子里,王申不敢违背各位长辈的意思,不情不愿掏出小苗的身契递过去。
小苗接过身契看了看,顿时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这件事便算完了,众人都以为小苗会离开村子。
要不是大牛春狗几个调皮的孩童跟着想看热闹,只怕小苗就死在河里了。
小苗瘦得厉害,晃晃悠悠走在河边。
被人欺辱,举目无亲,不知何处是归处。
噗通一声跳进河里。
几名孩童哇哇大叫跟着跳进去将人救起来,见人进气比出气多,吓得将人丢在王石匠门口跑了。
最终,小苗进了王家的门。
黎源端着碗目不转睛听着大牛和春狗复述。
这真是一波三折,堪称年度家庭伦理剧呀!
下饭神器!
“那王伯接受小苗了?”
春狗皮实机灵,摇头晃脑学王石匠,“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败家子,要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怕死后下去骂我断子绝孙,老子当年就把你射.墙上!”
黎源:……
小苗拿到身契还跑去跳河,好似被王申伤透心般,反正大家都这般说,无论什么事情加上痴男怨女就格外香艳。
黎源觉得哪儿没对,但是王家留下小苗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懒得多想,吃完饭跑去刷碗烧水。
家里来了新闻播报员,可不得好好招待。
小夫郎带着新鲜烤制的小面包和泡好的藠头带着孩子们去池塘玩,小点的分了面包,一边吃一边往水里冲。
大牛和春狗帮忙抱着甜瓜泡进池塘旁的引水渠里,春狗放的时候溅了一脸水,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疑惑地问,“珍珠哥哥,你为什么让我们跟着那个叫小苗的?”
怎么知道他会跳河。
又怎么知道他们会救起对方。
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村里就死人了。
他听阿娘说过,如果有人意外死在村里,风水不好不说,来年县城给的一些奖励就会收回。
他觉得珍珠哥哥不仅长得像神仙,还像神仙那般神机妙算,开了天眼般预知小苗将有危险,让他们施以援手。
小夫郎轻轻看了眼后院,后院的院墙一半石砖一半竹篱,虽看不见厨房景致,但厕所上方架空,可见微微灶火印在上面红红的光,便知黎源还在厨房里忙碌。
他微微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都是有功德的娃娃,以后说不准能长命百岁。”.
当桂花的香味静静弥漫开时,已是到了入秋时节,黎源家前两天把玉米收了,金灿灿的玉米在院子里堆成一座小山。
大部分晒干脱粒装袋储存,想吃的时候磨成玉米面或者玉米粒。
地里的玉米秸秆埋土腐熟后也是不错的有机肥料,等土壤养好,黎源打算在上面播种冬小麦,之前的土豆地种了甘蔗,红薯地则留着一起种冬小麦。
玉米串起来后挂在屋檐下,晒得更快,加上之前挂满的红辣椒,看起来十分喜庆。
墨条事件后黎源总想重新找个事情让小夫郎对他刮目相看。
黎源去邻居家打了桂花,之前跟邻居打过招呼,对方让他只管摘。
有时候顺手,黎源会帮对方打理下菜园。
上次去镇里,邻居也是好多天没回家,黎源便把他们菜地成熟的瓜果摘下来带过去,送去时才知对方的儿媳生了孩子,一家人忙着照顾才没回来,黎源来的正好,送了满车新鲜蔬果,虽说是自个家的,但这趟路可不好走,硬要留黎源吃饭,黎源还有事便婉拒掉,最后揣了十几个红鸡蛋才走掉。
桂花是雨后打的,不用清洗直接晒干。
小夫郎在前院打理植物,除去日常浇水外,修剪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黎源暗中观察,这堆细叶茅草多了一丛,小夫郎要拔掉。
鸟巢蕨边缘有些发黄,小夫郎会不辞辛苦前往山里寻找新的更换掉。
原本平平无奇的艾草被他移栽过来后,也成为石墙下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些小景也不是一开始就好看,被小夫郎删删减减,添添换换,品类不断丰富的同时,色彩也斑斓起来,黎源隐隐觉得小夫郎打造的前院有几分花镜美感。
反正现在前院归小夫郎管,黎源想动一分一毫都要打申请。
见小夫郎又在前院忙东忙西,黎源将粘米粉,糯米粉和糖粉混合搅拌均匀,分次加水揉成颗粒状,筛过后放入竹子做的圆形模具里,平均划成小份,撒上干桂花。
蒸熟后每块糕点上面淋上蜂蜜即可。
这种做法的桂花糕特别松软香甜有嚼劲。
黎源还偷偷做了两罐糖桂花,干桂花加冰糖一起熬制,冬日里泡水什么特别香甜,还带着浓浓的桂花香。
有了桂花,黎源又酿造两缸桂花米酒,就等冬日窝在家里不出门,天天跟小夫郎烧酒喝,可惜尚未等到冬日,一缸桂花米酒就被小夫郎偷吃的差不多。
剩下的干桂花被黎源用干净的纱布袋装好,放到小夫郎那一堆宝贝的干货里。
反正他不说,墨条的事情没想通,有好东西也不给小夫郎分享。
让小夫郎自己找,等发现的时候再来问他。
他再考虑要不要说。
哼!
小夫郎忙完院子又去菜地看了看,摘了新鲜的蔬果回来,快到午饭时间,刚才就见黎源去了厨房,似乎在弄什么吃食,现在拿着蔬果回去应该差不多。
可等他走到厨房,哪里有黎源的影子。
除了灶膛燃着小火,锅里蒸着什么。
小夫郎闻到浓郁的桂花香,打开蒸笼发现蒸着寻常的玉米粑,又奇怪地到处看了看,依旧没看见桂花的影子,倒是角落里有两个大缸,上面捂着一层薄棉被。
小夫郎记得黎源说过要买两个大缸装东西,以为他装着粗粮面之类的,便没有打开翻看。
闻闻嗅嗅,小夫郎走了一圈都没找到,最终只好把目光投向悬挂在屋梁下方的篮子里,不知不觉已经挂了几十个篮子,每一个篮子连同里面的干货都是他和黎源辛辛苦苦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在此之前,小夫郎从未意识到农人的生活会如此辛苦。
但辛苦之后又是回味无穷的甜。
他的零食篮依旧在,哪怕现在好吃的零嘴越来越多,但黎源只要去镇上还是会给他带糕点,而零食篮里也永远放着五十两白银,之前用掉后剩三十两,黎源卖掉灵芝后又补给他二十两。
小夫郎知道黎源手里银钱不多,但黎源几乎不向他开口要钱。
家里吃不完的蔬果,晾晒的干货,编织的各类竹子用品,黎源都用这些东西置换物品。
好似黎源打定主意这些银钱就是给小夫郎自己花费的。
哪怕小夫郎提过几次,黎源也只是笑着说,不够了自然会找他拿。
小夫郎在后院看见蹲在池塘旁的黎源。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啃着果子好似在发呆。
两只小鹅看见小夫郎摇摇摆摆走过来用喙蹭蹭小夫郎的袖子,小夫郎摸摸它们的脑袋又回到厨房,想了想将池子里清洗干净的蔬菜拿出来整理。
小夫郎会做面包,也会些简单的吃食。
案板功夫和炒菜手艺实在不咋样,一只土豆能切出长短不齐粗细不一的土豆丝也是蛮厉害,他回想近日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结果什么都没想到。
“呲……”刀口切破指头,鲜血瞬间流出来。
正啃着果子走进来的黎源立马丢掉手里的果核跑过来,“疼不疼?”
说着捏紧伤口上方位置又拉着人找药。
小夫郎原本想摇头,看着黎源慌张的背影闭了嘴。
上好药粉见小夫郎一直不说话,黎源抬头看见小夫郎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伤口。
连忙安抚,“血止住了。”
他又看了眼案板上的土豆丝,“切得很好,下次别切了。”
本来想装下委屈的小夫郎这下真的有些委屈,默默收回自己的手指头扭头望向窗外。
黎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知道小夫郎不高兴便想哄他开心,“平日里鼻子比狗还灵,今日怎么没动静?”
小夫郎的猫眼回望过来,眼尾带点红,不甚明显,黎源却看得清楚。
黎源捧起小夫郎的脸蛋,“哟,怎么还委屈上了?”
“不是都包扎好了吗?还疼?”
小夫郎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受伤的右手食指被纱布包成厚厚一坨,他举着食指闷闷回答,“不疼了。”
小夫郎许久未这般消沉过,微哑的声线透着股清洌,就像深夜的山脊又迎来落雪,那是极好听的声音,有夜的静和雪的冷,却因突兀的雪声打破原本的清冷宁静,但絮絮的雪声也是好听的,软的糯的哑的。
黎源便知声线里那些哑的杂质是声带受伤发出的。
黎源也知道了小夫郎原本的声音应该是怎般模样。
不知为何,黎源更喜欢现在这种声音,没那么纯粹清透,却因为这一两分杂音,小夫郎性格里的软和娇都流露出来,软呼呼的,格外令人心疼。
于是他也藏不住了,“不疼了就来吃好吃的,我做了一个早上呢!”
小夫郎似乎想笑,又忍住,微微撅着嘴不动。
他就喜欢黎源哄他疼他爱他的模样。
黎源好笑地牵住小夫郎,“本想藏起来让你自己找,这下好了,全白藏了。”
小夫郎见他从一排果酱坛子里拿出一笼小蒸笼,“啊,我找过这里。”
黎源笑出声,“原来找过,看来我也没白藏。”
小夫郎有些脸红地瞪着黎源,黎源得意洋洋放到桌上打开蒸笼,用竹刀竹叉将一块三角形的桂花糕小心翼翼挑出来放进木碟子里,“快趁热吃,我再去炒点菜,然后送你去陈伯那里。”
小夫郎打量着盘中的桂花糕,虽然没有以前吃过的糕点那般精致,但质地非常细腻,却又不是寻常米糕那般蓬松,像下了一夜的雪,一层层铺上去,是厚实的,上面的干桂花淋了层蜂蜜,有种晶莹剔透的美,像琥珀也像琉璃。
小夫郎轻轻挖下一块放进嘴里,顿时被绵密的米香和桂花香包裹。
刚睁开眼睛,一杯温饮放在面前,浓浓的桂花香一同飘过来,“这又是什么?”
黎源好笑地看着小馋猫,“糖桂花冲的,尝尝。”
小夫郎喝了一口发现很不错,特别搭配着桂花糕,好似一个浓长夏日积攒的燥闷都在这桂花香里给一点点化解掉。
黎源转身去做饭,小夫郎吃吃喝喝,两人间那点小别扭便消散无形。
“黎哥哥,你将糖桂花涂抹到杯壁上?”
黎源没回头,“玻璃杯的话这样抹着才好看,玻璃杯的制作工艺与琉璃杯差不多,只是原材料不一样,琉璃杯有颜色,玻璃杯大多是透明的,也有做成磨砂的,你若是见过琉璃杯应该能想象出来。”
小夫郎看着氤氲的雾气没有出声,他何止见过,太师府也有自己的海运队,每次回来最上等的货便是送到太师府,他能够想象涂抹糖桂花的琉璃杯又有多么好看。
黎源切菜的手顿了顿,再次恢复正常。
老郎中看见小夫郎包裹严实硕大的手指头,也是很无语地瞪了黎源一眼。
和好如初的两人相视一笑,不理会老郎中的奚落。
第30章 生日
临近中秋节,糕点铺开始售卖月饼。
黎源去看过,与其说是月饼,更像麻饼,唯一一款月饼售价十分昂贵,他向店铺老板打听,得知里面包着五仁馅,顿时打消购买欲望。
小夫郎说他们多吃五仁和金丝凤梨,也有枣泥核桃,芝麻花生,不过那东西甜腻又重油,小夫郎并不爱吃,只是时节应个景。
黎源是个说干就干的性格,找村人换了莲子和咸鸭蛋,回家将莲子泡发后煮到熟烂,然后加油研磨成泥,再加蜂蜜麦芽糖加热,炒制抱团,冷却后就是莲蓉。
他将甜度减半,试吃时口感好了许多。
面皮也简单,面粉加油枧水和蜂蜜的混合物,揉搓成团即可。
没有现成的枧水,黎源找到清香的果树烧灰滤水而得。
等小夫郎放学回家,餐桌上摆着做好的广式莲蓉蛋黄月饼。
模具不易制作,黎源也是找王石匠刻的花,一朵盛开的桃花。
黎源十分想念后世各式各样精致的模具,他打工的面包店制作月饼,光模具就有几百套,一盒月饼要卖近千元,每只月饼只有手心大小,但确实精致漂亮。
因两人都吃不得过于油腻发甜的东西,月饼并没有做出馒头大小。
没想到小夫郎竟然十分喜欢,拿着月饼反复摸,“黎哥哥,你做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
黎源也拿起一个月饼,“快尝尝。”
围炉上烧着一壶茶,小陶炉里煮着野茶,夏初时黎源在山里碰见摘来的,没炒多少,喝个味道,大约现在生态好,这棵不知名的茶树煮出来的茶水也滋味不错。
不过黎源一般不给小夫郎喝,说小孩儿喝多了睡不着觉。
但黎源喜欢看小夫郎煮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让人赏心悦目。
两人坐在屋檐下赏月,还不到八月十五,但月光水银般铺陈每一处高点,亮晃晃,暗处又有三五萤火浮动。
黎源打开大门,透着门扉,微风中菜园子欢快的轻轻摆动着,他家地势颇高,菜园子下方是海浪起伏的稻田,再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青山。
黎源吃了块月饼就不太能吃得动。
小夫郎没吃过莲蓉咸蛋馅儿,哪怕觉得油腻,还是再想吃一个,被黎源无情拒绝。
黎源家虽不是顿顿大鱼大肉,但高蛋白是保证了的,兴许山里的东西还带着灵气,小夫郎最近又抽高了一点点,比黎源的耳朵高一点了。
细细的腰身拉得更长,晚上搂在手里像搂着一条水蛇,按理说小夫郎也没少做活路,在他身体康健后,除了繁重的活不让他干,有些时候黎源还会刻意训练他。
不是说做了夫郎就要像女子那般柔若无骨,何况农村里的女子也是要干活的,像他们村里的媳妇姑娘们,也都健健康康,四肢有力。
小夫郎作为男子更应如此,可不知什么缘故,小夫郎就是不长肌肉,皮肤滑滑的,皮下的肉摸着饱满有弹性,肚子看着平坦,实则软乎乎,后来见他担水背柴都不在话下,黎源也就不再强求。
兴许小夫郎就是传说中的……细狗?
眼见离着中秋越来越近,黎源忙进忙出也没提给小夫郎过生日的事情。
小夫郎想起往日在家的情景,虽说每年都要进宫陪皇帝皇后赏月,但皇帝会赏他东西,连带大臣们也会祝贺他,姐姐送的礼物更是合乎心意。
回家后虽不像旁人有热闹的庆生宴,但礼物不会少,母亲的祝福也不会少,第二日还会在祖母那里得到一番疼爱。
他是骄矜而尊贵的。
这是小夫郎第一次没有至亲在场的生日。
以往从不在意的事情如今变得难能可贵,他想自己开始变得贪心,在这个清贫的家里希望得到礼物和庆生宴。
黎源对他很好,自然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
但对这个好不容易有点积攒的家来说,他的想法又是那般不合时宜。
何况从未听说哪家夫郎会过生辰。
就这么期期艾艾到了中秋头一天,老郎中给小夫郎放了假。
其实这天也没上课,黎源将月饼包好让他送给老郎中就走了。
竟然不送他上学。
放学时,老郎中不放心,让小儿子送小夫郎回家,他说必须让村人知道他们家没有欺负小夫郎,这小夫郎都快掉金豆子了。
陈三郎一路小心翼翼地把小夫郎送回家,然后火烧屁股的跑了,平日里他与小夫郎相处没觉得有什么,与其他男儿无异,甚至小夫郎的奇思妙语并不见得少。
怎么一遇到黎大哥的事情,小夫郎变得跟水做的。
黎源给村长李婶家及交往不错的几家都送了月饼。
然后推着独轮车去了趟镇上,他订的牛奶今日到,明日正好拿来做东西。
一来黎源真的忙,再来没料到小夫郎那般早归家。
等他推着载满货物的独轮车回来时,小夫郎独坐在院子,可怜的模样快变成留守儿童。
小夫郎看见黎源连日来的郁结顿时消失,他快步走到黎源身旁,“哥哥,你去哪里呢?”
“去了趟镇上,明日你生日,买些东西给你做好吃的。”
搬东西的小夫郎顿了顿,回屋里的脚下差点蹦起来。
黎源买了块排骨,一袋棉花,些许香料,适合放在院子里的一套圆桌矮凳。
然后就是一个大罐子和一篮子油纸包裹的东西。
看着就有些精贵。
“哥哥,这又是什么?”小夫郎正要搬大罐子,被黎源抢了去。
“你别动,这东西可不好买,要预定呢。”
“到底是什么?”小夫郎便去拿篮子。
“牛乳。”
“哦。”小夫郎稀松平常地应道。
黎源看他一眼没再说这东西多不易得,“我们那里过生日要吃生日蛋糕,哥哥没啥稀罕物送给你,就给你做个蛋糕。”
生日蛋糕!
小夫郎细细咀嚼这几个字,顿时期待起来,他笑着说道,“京城的牛乳有各种味道,女子偏爱花香,男子偏爱茶香。”
黎源静静听着,抱着罐子的手却不由紧了紧。
他极少因为什么感到自卑,大约在接过爷爷的医药账单时感受过那种难堪,只是事情紧迫,他没有心神多想,转身投入到赚钱的压力里。
与小夫郎朝夕相处,很多细微处即便他想模糊也模糊不了。
而且小夫郎不是爷爷,他们有着看似岁月悠长的相处时间。
而随着时日的增加,内心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趁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其实还有其他选择。
小夫郎断没有让他难堪的意图,那些在平凡人看来奢华到有些发光的生活,兴许只是人家日常,他知道小夫郎的出身可能比原先预料的还要好不少。
柔软的手突然覆盖在黎源的手背,黎源抬头对上小夫郎弯弯的眉眼。
“我等你的礼物等了好多天,可你一直不提,害我提心吊胆许久,却瞒着我偷偷去准备,如果不是今日实在瞒不住,你是不是还是不会告诉我。”
黎源沉默,生日礼物当然要惊喜才有意义。
直到实际操作起来黎源才发现困难重重,若不是条件受限,他恨不得偷偷做好蛋糕捂住小夫郎的眼睛直到蜡烛亮起的那个瞬间。
可看见小夫郎落寞地坐在院子里,他才明白惊喜的前面不应该是拉长战线的失落。
兴许早早告诉小夫郎他的安排,直到蛋糕做出来的这段时间,小夫郎都应该是开心和期待的。
黎源摸了摸脑袋,“是我思虑不周。”
果然,小夫郎上前一步靠着黎源,“哥哥,无论跟你一起做什么事情我都特别开心。”
黎源抚摸着小夫郎的长发,“哥哥知道了。”
小夫郎抬起头,猫眼透出一丝狡黠,“所以,京城的牛乳再好喝也没有哥哥买的好喝。”
黎源约莫一想就明白了。
好呀,小夫郎也学会搞心态了。
一句话分成两半,先抑后扬,弄得他七上八下,心里酸溜溜。
小夫郎没有以前乖巧可爱了。
黎源捏住小夫郎的细腰正要挠痒痒,小夫郎搂住黎源的脖子躲闪。
嘴里“哥哥”“哥哥”的撒着娇。
花朵般粉嫩的嘴唇近在眼前。
黎源便顺其自然接住这个吻。
秋天不是卷着落叶来临的,是沾着桂花的清甜黏住嘴角,告诉繁忙一个夏季的农人,丰收的喜悦即将来到.
黎源一大早起来将屋子里外洒扫了一遍,小夫郎起来时看见青砖上还留着水渍。
黎源指着家里几个陶罐,“你去摘些花草插着,看着喜庆。”
小夫郎戴好幕篱,将鹅放出来带去溪边觅食。
四周野花多,足够小夫郎发挥艺术特长。
牛乳在水缸里镇了一晚,还很新鲜。
黎源把面粉拿去蒸,冷却后就是低筋面粉,正好做蛋糕坯,等坯子进烤炉的时候,黎源开始做打发奶油的工具。
找来一截干净新鲜的竹子,取十五公分长度,留八公分作为手柄,剩余部分用刀剖成一厘米左右的细条,然后把细条朝外掰开,一个简易的打发器便做好了。
光涂个奶油也太难看了,黎源将无花果干切出片状,又将花生核桃炒香后切碎备用,新鲜水果也是少不了的,芒果是不错的蛋糕水果,可惜这年头村里是没有的。
好在这段时间为了做蛋糕,黎源一直在找各种原材料,在山里倒是找到一片树莓,这个季节还有树莓也是意外之喜。
昨日回来的时候,黎源绕到山上采了树莓。
昨夜将一半牛乳分出来,发酵一个晚上后已经变酸,早上小夫郎过来闻了闻,有些嫌弃的捂着鼻子走开。
走了几步又走回来拉住黎源,“黎哥哥,这个也是做什么生日蛋糕的吗?”
那时候,宽敞的案台上已经摆满各式各样的器皿工具,都是黎源自制的蛋糕工具。
小夫郎心里咋舌,父亲寿宴里最费时的菜也用不到这么多工具。
见黎源点头,小夫郎抿起嘴唇,犹豫再三,“做好了要还是这味,我可不吃!”
黎源刚抬头,小夫郎便蹦了出去。
中午包的饺子,猪肉白菜馅,白菜此时刚刚长出来,又嫩又鲜,黎源和的水馅儿,这样饺子不干。
小夫郎很快抱着一大捧花花草草回来,两只鹅摇摇摆摆跟在后面,它们已经开始换毛,大约小夫郎养得好,体型看着比一般的鹅大,等真的长成大鹅,又是村霸两枚。
小夫郎没关着它们,让它们在院子里巡弋。
小夫郎坐在餐桌边插花,眼睛一直瞥着黎源。
黎源目不转睛包饺子,“做事要专心。”
小夫郎将紫菀花茎上多余的叶子扯掉,“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黎源眉毛微挑,小夫郎最近的战斗力直线飙升。
“我这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最后一只饺子成型,黎源给锅里抹了层薄油,把饺子一个个摆好,盖盖子,炉灶里燃微火。
小夫郎插好一个花瓶摆在灶台靠着窗那边,一枝蛇床探出窗外,“四路八方通珍珠。”
黎源将百合莲子放入粥里,因热气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似是想笑,又敛住,终是没忍住,嘿嘿笑起来。
“小脸皮越来越厚。”
小夫郎点头,“跟哥哥学的。”
两人有说有笑等到粥浓饺香,黎源还拌了几条鲫鱼,许久不吃的青红辣椒酱调味后用热油一泼,再淋到鱼身上,味蕾都要多分泌点唾液。
“别吃太多,下午才是正餐。”
小夫郎点点头,一口咬破酥脆的饺子皮,鲜美的汤汁顺着红润的嘴唇流下来。
两人歇息了一会儿,黎源又起来准备晚上的大工程。
排骨分成两份,一份煲汤,芡实莲子茯苓泡水半小时,加排骨山药,两粒无花果干,这汤养胃,另一份做成蒜香排骨。
出锅时小夫郎忍不住尝了一块,差点香迷糊了,又给黎源投喂了一块,黎源追着他的手指把小夫郎咬得嗷嗷叫。
一个虎皮青椒,一道酸辣凉粉,鸡蛋牛乳布丁,糕点若干,一盘月饼,花生瓜子红枣等零食也有小竹篮装好,小围炉上煮着野茶,琥铂色的人参酒旁摆着白玉般的桂花糕。
院子里的小木桌上摆满美味佳肴。
“哥哥没做太多菜,蛋糕才是重点。”说这话时,黎源在小夫郎越瞪越圆的眼睛下,把一盆平平无奇的牛乳打发成大大一盆白花花膏脂类的东西。
小夫郎记得加了鸡蛋,那盆酸酸臭臭最后变成黄色的东西,还加了糖和什么?
而且那盆发酵后的臭东西后面居然又不臭了。
黎源说那是黄油。
黎源把脱模后蛋糕坯放在竹子做的一个平盘上,先涂了一层奶油加树莓和无花果干,再放一层蛋糕坯,然后用奶粉封住蛋糕全身。
他转得呼啦呼啦,原本凹凸不平的奶油渐渐变得平整光滑,然后开始装饰,把切碎的坚果碎洒满全身,再摆放水果和从小夫郎那里薅来的小花朵。
“黎哥哥,什么都可以往上面放?”
黎源点头,“只要好看。”
看着小夫郎端来的一碗红彤彤的小泡椒,他笑得把碗没收,“辣的不能跟甜的一起吃,会拉肚子。”
小夫郎遗憾的叹口气,也拿起树莓花朵帮忙装饰,他喜欢在蛋糕的侧面嵌上一朵朵月见草和蓝花参的花瓣,粉色搭配深蓝有种异样的美。
“这里不要放了。”黎源指着摆满树莓果干的前面部分,那里刻意留出一块空地。
“要做什么?”
黎源又拿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把小夫郎珍藏的草莓酱和蜂蜜混合后填入到那个沙袋里,然后捏在手里用尖尖的那头对准蛋糕表层空白处。
小夫郎很快明白过来,“你要写字?”
“写什么?”
黎源笑着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夫郎横他,“你打趣我!”
深红色的果酱细细的挤出来,黎源写着:祝珍珠十八岁生日快乐!
“这些字有点奇怪,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哥哥,是你们那边的文字?”
黎源读出来。
小夫郎看着那几个字久久回不过神。
他与至亲间的情意表达是含蓄而克制的。
即便最疼爱他的祖母也不会说什么刻意的祝福,因为祝福里的含义他们与生俱来就拥有,唯一期盼的不过是将这种生活延绵下去即可。
像他们这种家族会出几个纨绔子弟,但大多不是旁系就是庶出,嫡子嫡孙肩头承担的责任和拥有的权利财富是旁人想象不到的。
何况他还是个孩子,过于富贵长寿的词还用不到他的身上,说的最多的不是平平安安,就是健康如意。
而快乐这个词更不会用,因为它轻浮得有些放浪。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小夫郎就明白,黎源希望他快乐,也身体力行让他快乐着!
“先别感动,再等会儿!”黎源闷笑着取出两根数字蜡烛,他将木头雕出模具,用蜂蜡制成的蜡烛,为了喜庆还加了植物色素,紫草和苏木染出的紫红色蜡烛,有点土,但喜庆。
“这是一,这是八,合起来代表十八,小珍珠是大人了。”
黎源将蜡烛插在蛋糕上,晚霞渐消的傍晚点燃它们,“哥哥先给你唱生日快乐歌,不一定好听,也是我们那里流行的必备节目。”
黎源少见地露出一分腼腆,清清嗓子唱起生日快乐歌,小夫郎漂亮的猫眼映着烛火,亮晶晶地看着黎源。
唱完后黎源摸摸小夫郎的头发,“闭上眼睛,许三个愿望,然后再睁开眼睛吹灭蜡烛,就可以吃蛋糕了。”
“三个愿望?”
黎源点点头,“三个愿望,你最想实现的愿望,默默地许,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夫郎明白了,跟许愿是一个道理。
只是他不知道向谁许愿。
他们在寺庙里道观里向神灵许愿,还要供奉神灵,但很多时候难以如愿。
现在,黎源也让他许愿,他不认为是向一块生日蛋糕许愿,那应该向谁许愿?
烛光里,黎源目光融融地看着他。
深邃狭长的眼睛里揉碎了星光。
小夫郎知道该向谁许愿了。
又如何许愿了。
他闭上眼睛,默默说出心中的愿望。
黎源看着小夫郎认真的样子微微有些失神,他不知道这三个愿望里面,有没有跟他相关,他不是太贪心,只要有一个跟他有关,他便知足了。
黎源只让小夫郎吃掉一块就把剩下的收走了,心有不满的小夫郎看着满桌子吃食又消停下来,一会儿吃块排骨,一会儿塞块月饼,喝碗排骨汤,又喝几口人参酒,又是零嘴又是小吃,忙得不知道先吃什么好。
等黎源喝着热茶慢慢消食时,他又端着蛋糕吃起来。
看见黎源瞅他,小夫郎长身玉立地转过身加快速度。
黎源好笑地便不再阻止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