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无男女之别,只有实力高下之分。
守心道人自小长在山野,随意散漫,也没教她这些男女大防的凡间规矩。小孤山上女弟子少,云澜从小和师兄弟们一言不合拳脚相向,感情一好勾肩搭背。
对于花点时间,相互试探这件事,双方各怀鬼胎,一拍即合。
隔日一早,当打坐修炼一晚,神采奕奕的云澜端来食盒叩门而入时,只听长身玉立站在寝房中间的明庭眼睛半阖,展开手臂,说了句:“衣来。”
她愣住了,这什么鬼毛病?
心头无数句脏话争先恐后跑到嘴边,刚想发作。门外已经有仆从小跑步进来,把早已熨烫熏好的衣服展开,小心披到明庭身上,伺候他穿上。另一个仆从捧上一盏用野菊花熬制的盐水漱口,奉上沾了冰片牙粉的白玉骨刷浣牙、八白散香汤净面,象牙梳梳头整束,又上了一盅润喉的蜜水。
云澜放下食盒,双手抱胸斜靠着墙,无语地看着这一套冗长的流程。
等仆从把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开退下,明庭含笑致歉,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云澜坐下边吃边观察他,明庭始终肩背挺直,每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精准到像用尺子丈量过,对每一道小菜雨露均沾,让人无从判断他喜好。
云澜这顿饭吃的很是拘谨,反思自己这二十年活的是不是太过粗糙随便。
她冷眼旁观的结果,是让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位师弟恐怕出身不是普通官宦富贵人家。在她有限的见识中,只见过一个类似讲究的人,当朝皇七子谢含璋。
不管是皇亲贵胄、世家大族,都离那个对权贵嗤之以鼻、散漫没有规矩的山野道士很远。
饭后,明庭又是一整套漱口净手净脸。
云澜稍稍靠近,就感觉一阵又清幽又雅致的暗暗香气迎面扑来。幸好她脸皮够厚,从来也没什么自卑自怜的心思。
云澜洗净手,按照医修嘱咐,先观看了伤口愈合程度,她一边清理伤口,一边习惯性地轻轻吹了吹。
这一吹,明庭身体紧绷,耳朵尖都红了起来,他推拒道:“师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云澜心里暗笑一声,义正言辞拒绝了,仔细清理好伤口,又薄薄上了一层药膏。
她看明庭温顺垂眼,貌似不经意地问:“听说师弟是越州人?”
明庭闻言抬眼,朝她看了一眼,道:“我只是暂居在越州亲戚家,师姐到过越州?”
“越州,只是听人说起过,群山环抱、山势险峻,想必是个地灵人杰的好地方。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一下,师弟家中……”
明庭抬眼从窗口望出去,院中一棵桂树下面,红泥小炉中煎好的茶正发出汩汩的声响。
“说来话长,正好茶好了,师姐不妨一起过去喝一杯。”
明庭举杯相敬,瓷杯洁白剔透,他修长的手指几乎比瓷杯更白一分。
接下来,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说某地有户富贵人家,能干的大儿子因病过世,自小被当作纨绔长大的小儿子不得已承继了家业。小儿子才华横溢,只是作为家主却不太合格,没有厉害的打理家业的本事。
更惨的是他识人不清,无比信赖年轻时游历遇到的结拜兄弟,这位结拜兄弟表面光明磊落、实则暗藏祸心,最终勾结外人,谋了他的家产,害了他全家的性命。
明庭像局外人一样讲述了整个经过。
百年已过,他以为很多细节已经淡忘,此时却忽然想起他们进入星陨境那一天。
夜枢君的要求是刷掉老迈,去除幼童,只留青壮年。庆隆帝看着眼前子民一幕幕生离死别,心中不忍,潸然泪下。
十五岁的他穿过人海,听见他的父皇恳切地问:“国师,寡人可以留下。君王死社稷,寡人可以不活,可以让我的子民多一点机会吗?”
他对国师深信不移,他真的以为那里是一处世外桃源,是一个崭新的人人享福的世界,能选上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多么天真,多么……
明庭摇头惨然一笑:“人人都说他庸碌、愚蠢,轻信他人罪有应得,可如果你走近他,会发现他虽天真,但也是个既善良又真诚的人。”
真是一个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悲惨故事。
云澜听了都觉得一口气下不去,心里堵得慌,旁观明庭却始终冷静自持,只眼圈有些红,手指微微发抖。
“那师父是专程去越州接你的?他以前认识你父亲?”
“是,我少时就见过师父。”
两人对面沉默,一时无言。
明庭定了定神,反问道:“师姐呢?是因为什么上山呢?”
“我从懂事起就是个四处飘荡的流浪儿,有一天被邪修抓了要煮了我炼丹吃,是师父救了我。”
明庭想不到面前人有这样悲惨的儿时经历,“啊,对不起。”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家人,但我有师父啊!”
明庭闻言沉默了一下,继续追问:“你觉得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澜定定看他,半晌说道:“我只知道师父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之人。所以如果谁敢伤害他,我必不罢休。”
“师弟,那结拜兄弟现在哪里?”
明庭还在思索她的答案,闻言愣愣看着她:“什么?”
云澜手指轻轻一抚流云剑,目光狠厉,“驱邪使四处游历,除了驱魔除邪外,也顺手惩办些恶贯满盈之徒的。”
“我这个人有仇必报,那个抓我的邪修这儿——”她点了点左脸的颧骨:“有一颗醒目的黑痣,他这辈子求神拜佛,别让我遇到他!”
“如若我有你家那等背信弃义、毁家灭门的血海深仇,必得血债血偿,不死不休的。”
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原来有人是和他一样想的。
明庭的心顿时像浸在一汪温水里舒展开来,百年沉寂、数载不为人理解的筹谋奔波和苦痛,和被人理解的快慰,一起涌上喉头。
他喉头哽咽,近乎语无伦次地回答:“多谢师姐,多谢师姐,让我亲自复仇。”
云澜身体后仰,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他,斟酌着用词说“师弟,不是我不信任你哈,我看你资质很是不错,但你那仇人必定精于谋算、心思狠毒、爪牙众多,万一再法术高强……”
她眉头一皱,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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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音,推心置腹地建议道:“师姐劝你一句,今日不同往时,你既然上山就拼命修炼吧,你的心思得多放在提升实力上。”
明庭一点没有意识到师姐对他的衣食住行有些意见,觉得他太过奢靡。
因为作为一国的皇太子,他出身就是千万人捧着,习惯使然。现在境遇不堪,比起从前那已经是天壤之别。
他虽不解其意,但也不妨碍他打蛇随棍上。
“……师姐,剑术我有些基础,以后我跟你一起练剑吧。”
“好罢,那就现在,说练就练。”
一只黑羽彩冠的飞鸟飞过来,停在小院的围墙上,豆大的眼珠在认真练剑的两人之间看来看去,片刻又煽动翅膀飞了出去。
半夜,这只鸟又飞了进来,大摇大摆地用头顶开窗扉,进了明庭寝房。
明庭放下手中的书,取了一碟坚果、装了一杯山泉水给它。
“殿下,如你所料,你师姐刚刚放飞了一纸飞信,看方向,是朝越州而去了。据鸟所知,玄真派的云清也是驱邪使,现在正驻扎在越州。”
明庭沉默,手指划着桌面,“她本不是轻信的性格,一切按计划进行吧。云清这人如何?”
“以青公子跟他未正面接触,但也有过几次交锋,各有输赢。据说手段高明,心思狡诈多谋。”
“那就多放点信息给他,多谋之人必多疑。”
他轻轻一抚黑鸟的羽毛,“阿玄,你现在知道了护山大阵出入的法门,可以自由出入,但往来还是要多加小心些。”
黑鸟啄完坚果,又喝了点山泉水,神气地一昂头:“这您放心,鸟心里有数着呢。”说罢它顶开窗户,展翅飞向天空。
几乎在此同时,云澜收到了镇邪司的红标飞信。
镇邪司的飞信分为无标、绿标、红标、黑标四个颜色。无标是正常的日常事务往来,绿标是重要性紧迫性比较一般的事件任务,红标是比较重要和急迫的事件任务,黑标很罕见,至今她都没接触过。
她急忙拆开飞信,一目十行,看完不由大吃一惊。
她回山之前特地四处观察,看到沿途各地土地里均有些品相不佳的蔬菜粮食,心里欢喜侥幸。连年干旱,百姓饥苦,她心想今岁有朝廷放粮,再加上自己耕种的粮食,百姓们总算能存口吃的,安稳过个冬天。谁知道这还没过几天,蝗灾就来了。铺天盖地的蝗虫所到之处,庄稼尽毁,到今日已经是民穷财尽、道有饿殍。
大灾之后必有大乱,朝廷长年赈灾,国库空虚,下拨的粮食一时半会下不来,百姓民不聊生,群情激奋下,最易被煽动。
镇邪司要求各驱邪使就地驻守,配合当地官员处理相关事务,大灾之年易出大祟,之前就有人猜测连年大旱可能有魃,后来镇邪司一直没有测算出来结果,也没人实实在在看到过魃,议论几天很快就作罢了。
她回想这几天小孤山出入的弟子络绎不绝,云篆院中忙的脚不沾地,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大灾之年,玄真也是要入世的。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太多,但仍有些自责,怪自己粗心大意,下定决心明日一大早就下山,去往山下最大的城池——存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