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
荔兰有些挫败:“门卫见是姑娘的未婚夫婿登门,便将人领了进来,现下已在西边水榭等着了。”
今晨回府后她便递信回绝了程奉的邀约,怎料他竟亲自上门了,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这下姑娘是不去也不行了。
崔宜萝进净室洗净面上脂粉,又令荔兰拿出压在箱笼最底下的,继母为她做的那身暗橘色衣裳。
换好衣裳,崔宜萝道:“走吧。”
荔兰急忙拽住崔宜萝,“姑娘真要去见他?”
“既然他非要见我,我一直避而不见,反惹他不甘罢休,倒不如见上一面。对了,荔兰,你去沏壶茶来。”
荔兰会意,忙去准备了。
靠近水榭时已过了一炷香,坐着等候的老叟头发灰白混杂,枯黄的脸皮布满皱纹,满脸不耐,操着浑浊气虚的声音催促:“还没来?既你家表姑娘如此怠慢,那便由你陪本监丞聊聊?”
立于苍发老叟面前的婢女闻言面色一白,无措又为难:“监丞,婢子低微,哪敢同您……”
“本监丞都未说什么,你又忸怩作态什么?”
说着已伸手要去拽人——
“见过程监丞。”
程奉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满是被打断的尴尬和恼怒,不悦地将手收了回来,看向来人。
水榭中的婢女见崔宜萝来了,如蒙大赦,仓促行了个礼就跑走了。
程奉脸上的不悦和不耐烦在看到崔宜萝的那一刻尽数消逝,双眼发光,神色惊艳得如见神女降世。
崔宜萝将眼里的阴狠压下,淡笑道:“我昨日不慎摔伤了脚,故来迟了,想必监丞大人有大量,定不会计较这细枝末节。”
昨日遇到贼匪之事只有江家几个人知道,对外是瞒下来的。
“怎么这么不当心呀?”
程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地靠近几步,劣质脂粉味与陈腐油腻味混合着扑面而来,“崔姑娘果真如崔夫人所言,有倾城之貌,依我看,为你作画的画师技艺未免太差了,连你三分美貌都未画出。”
崔宜萝不动声色地侧头后退:“监丞谬赞。”
程奉凑近微嗅,浸满色欲的眼睛微眯,表情愉悦:“崔姑娘用的是什么香?真是好闻。”
崔宜萝侧身躲开,“监丞站久了恐身体不适,不如坐下再说?”
若不是崔宜萝面上笑容无辜得寻不出错处,程奉几乎觉得她是在讽刺他年老体衰。
但她到底没接他的茬,而且他稍稍冷静后细看,面前的女子虽貌美过人,但一点脂粉都未施,素面朝天,身上的衣裳虽布料尚可,但样式老气横秋。
寻常女子见未来夫婿哪个不是盛装打扮,小意温柔,说话细声细语的?而崔宜萝不仅见面诸多推辞,今日还让他等了半天,见了面不够热情,竟连打扮都不曾,将他放眼里了吗!
方才因见到美人而压下的不悦又生了出来,程奉觉得有必要杀杀她的锐气,让她知道未来谁才是她的主子。
程奉撩袍坐下,又带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味道,崔宜萝掩了掩鼻。
“崔姑娘,我知你父亲不过宁州司户参军,七品,”他不屑地嗤笑了声:“家世是寒微了不少,不过你日后嫁给我可就是监丞夫人了,程家钱银自然比你崔家多,穿戴还是需要大气华贵些,改改你小门小户的做派。你这衣裳颜色,本监丞都不会选。”
荔兰看着他身上那件恨不得用金线绣满花纹的亮色衣袍,暗暗翻了个白眼,上次见到他也是这件袍子。
崔宜萝垂下眼:“监丞说的是,先前从未见过监丞,猜错监丞喜好,是我的不是。”
程奉往嘴里送茶的手一顿,他为官数十年,虽官位不高,但混迹多年自然能听得懂旁人话中的弯弯绕绕,这是觉得他老气,所以她才穿得老气横秋来配他!
他哼笑一声,指了指崔宜萝身后的婢女,示意她来给自己添茶,打算润润嗓子,好好教教这不知体面的丫头。
“常言道老当益壮,本监丞虽大你几岁,但精力可更胜从前,啧,不过料想你们崔家寻不出什么金贵补品,你父亲年老体衰倒也寻常,你一直养在那偏远之地,见识少,不了解也正常。”
程奉呵呵一笑,说着就要去摸崔宜萝的手,语气意味深长:“待两月后成婚,你自然就能见识到……啊!”
一声粗砺的尖叫声伴随着桌椅挪动的刺耳声响彻水榭。
荔兰忙将茶壶放在桌上,低眉顺眼道:“监丞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
程奉皮肤苍老的手透出红来,他皮肤黑黄,可见被烫得不轻,他颤抖着甩掉手上的茶渣,脸色痛苦地想将手往下挪去。
只见他裆部的衣裳也湿了大片,直顺着裤腿流下。
但此处四面开放,无一处遮挡,他为着面子只得忍着那处火辣辣的痛苦,疼得浑身发颤,整张脸皱在一处,脸上如老树纹路的皱纹皱得更深了。
“你……你……”程奉又气又痛,手指颤颤指着荔兰,疼得好一会没说出来话。
崔宜萝上前,脸上染着些担忧:“真是对不住,我这婢子胆子小,初次见监丞难免紧张,回头我会教导她的。监丞快快将湿衣换下吧,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程奉憋红了脸冷笑一声,忍痛道:“小门小户教导不好下人也正常,此等贱婢日后入了程府,若行事粗笨丢的可是我的脸面。既如此,本监丞素来大度,不介意帮你教导,人我就带回去了。”
程奉折磨人的手段,崔宜萝自然早就打听到。
她眼神冷下来,挡在荔兰面前,又扬起体面的笑:“监丞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何须劳动您呢?更何况,监丞从江令公府上带一婢女离开,传出去难免叫人误会。监丞莫怪罪,宜萝只是为了表哥和您的清誉着想。”
程奉气得脸都要挂不住了,就算江昀谨真送人给他又如何?这崔宜萝不过是暂住江府,就以为能改变出身低贱的事实?竟敢搬出江昀谨和江家压他?江昀谨不过初生牛犊,她还真将他当作猛虎不成?
他一时气急,也不顾尚在江家,“江昀谨虽任中书令,但到底年轻,若按辈分算……”
崔宜萝微微扬眉。
只听水榭外的婢仆突然出声:“大公子安。”
程奉面色骤然一变,青青紫紫混杂一处,下意识往外一看。
“卑职……卑职见过令公。”
程奉忙对着水榭外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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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高大身影作揖。
江昀谨身着紫色圆领官袍,腰扣蹀躞玉带,更衬肤色冷白,眉眼锐利。他私下里一向穿得素淡,崔宜萝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官服的模样,清冷添上贵气,像是冰凉又色泽浓烈的紫玉,显得更加疏离难近。
江昀谨被程奉叫住,眼底无波,神色依旧淡淡,让人难以猜出他究竟听没听到刚才的对话。
他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提步便走,看上去并不打算和程奉寒暄。
若在往日,程奉并不会多做他想,江昀谨一贯疏离,但一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心里登时忐忑不安。
此时此刻程奉也顾不上不识礼数的崔宜萝主仆了,直接提着被茶水脏污的袍子就追了出去。
“令公,令公……”
崔宜萝站在水榭内,没想到江昀谨竟突然回来了,还恰好撞见她和程奉碰面,她看着程奉满脸讨好地和江昀谨说话,难忍嫌弃地皱了皱眉。
江昀谨却在此时转目看来,崔宜萝立刻换上纯然温婉的笑。
程奉点头哈腰地说着话,忽见江昀谨淡淡开口,不知说了什么,程奉枯老的脸有一瞬僵住,又挂上讨好的笑。
江昀谨素来少言,程奉纵使善于奉承拍马,面对江昀谨也使不出奏效的招来,不一会儿便回了水榭。
程奉兴致本就散尽,又出了江昀谨这个插曲,这会更是不愿再待在江府里了。
“今日我就不和你的蠢笨婢女计较了,不过你记住,两月后你嫁了我,我依旧会好好管教一番你和你的婢女。过几日我会给你传信见面,你应该不会让我像这次一样等你了吧?”
崔宜萝笑容不变:“自然不敢,只是我如今寄住江家,自然要守江家的规矩,又伤了脚,若未能赴约,还望监丞见谅。不过,”崔宜萝笑容更盛:“来日方长,监丞说是么?”
程奉登时被她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美色当前,美人又同他说有来日,也是,一想到成婚后还有许多时间,不愁不能好好管教人。
他立刻将刚才的不愉快忘了个干净,哪有什么不应的?
程奉一走,崔宜萝立刻沉下脸来。
她看向荔兰,“荔兰,你可有事?”
荔兰摇摇头,心疼地握住崔宜萝的手:“我知道有姑娘在,我不会有事的。只是这程监丞比想象中还要讨厌,倒是苦了姑娘了。”
崔宜萝轻轻笑了笑:“那可未必。”
本想不理此人,如今看来,箱笼里的那些东西没白带,这不,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烫伤?这几日他就知道那一道茶水的厉害。
皮肤溃烂生泡,那处又受了损,对于年老又好色的程奉来说,想必难受欲死,但大夫再如何瞧也不过寻常烫伤,年老之人易病难愈,也是常有的事。
荔兰心领神会,天知道倒茶水时她心中有多解气,只可惜不能痛快笑出声,表面上还要扮作无心而为。
崔宜萝正了正神色:“回去吧。”
既然江昀谨回了府,她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程奉这种蠢人,难怪有祖荫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国子监监丞,不必她动手便自己得罪了人,她乐得看他自取灭亡,想也别想牵连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