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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玲珑心

作者:古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崔宜萝回到院子里,方更衣梳洗完,下人便报说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便是她的姨母,是她母亲那边唯一的亲人,令崔宜萝感到慰藉的是,高嫁的姨母并没有贵夫人的架子,每年生辰,姨母都会给她寄贺礼。


    崔宜萝至今都记得七岁那年收到那套精致的红宝石头面时心中的惊艳,那是她第一次收到那样贵重精致的首饰,红宝石颗颗如血般浓郁鲜红,剔透而纹理清晰。


    七岁的她一颗颗抚摸过,心想,用尽手头上所有的钱为姨母准备生辰礼的决定果真再正确不过。


    她将那套头面仔细地收在了卧房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上一眼确认它的存在。那时她还太小,院子里许多姚氏的人,若放在库房里,估计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消失不见。


    好几年里,姨母寄来的生辰礼成为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直到她使计拿回了母亲名下为数不多的铺面,她手头才宽裕不少。


    姨母成为她唯一可以借以摆脱崔家的人,但十七岁那年,她得知继母开始为她物色婚事时,她抱着微弱的希望,搏一把给姨母修书,希望她可以接她上京。


    姨母委婉拒绝了,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姨母到底不是她的母亲。


    但姚氏为她定下婚事后,姨母又出奇地接她进江府备嫁。


    或许是见她可怜,但总归是真情实意地对她好。


    门口走进一个高挑贵气的妇人,佩环声清脆,妇人保养细致的脸上布满担忧,眉头紧蹙,细看之下,眉眼与崔宜萝有几分相似。


    她身旁跟着一个姣美女子,神色亦带着几分紧张。


    崔宜萝唤道:“姨母,表姐。”


    兰蕙快步走上来,里里外外仔细将崔宜萝看了一遍,确认她只脚踝受了伤后才抚着心口放下心来。


    兰蕙心有余悸:“幸好你无事,怎会遇到贼匪了?差点未把我吓死。昨日收到消息时城门已闭,否则断不能留你一人在宝明寺。”


    崔宜萝也是眼圈微红:“姨母,多亏了大表哥,否则宜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姨母一面。”


    兰蕙心疼地握着崔宜萝的手,慨叹道:“慎之确实是个知礼仁义的好孩子。”


    崔宜萝垂下眼。


    这时,跟在兰蕙身旁的女子插话道:“表妹没事就好,那群贼匪也真是胆大,江家的马车也敢劫!只是盛京郊外出现贼匪,也不知京兆尹……”


    兰蕙厉声打断:“昭月,不可妄议朝政!”


    江昭月自知说错话,悻悻住了嘴。


    兰蕙又转向崔宜萝,关心道:“宜萝,你跟姨母说说昨日那群贼匪有何独特之处?此事虽由慎之派人去查,但姨母始终放心不下。”


    “那群人武力高深,出招狠辣又训练有素,除此之外,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兰蕙脸色愈沉,嘴角紧绷地垂下,沉吟几息后拍了拍崔宜萝的手,“宜萝,这段日子若无必要便别出江府了,就算出门,也一定要将护卫都带上,等会儿我将我院里的护卫再拨给你些。”


    崔宜萝乖巧应下。


    兰蕙又叮嘱了几句崔宜萝养脚上的事宜,才放下心转头对身旁的女儿道:“昭月,宜萝昨日受了惊,你再陪陪她。”


    江昭月应了一声,又问:“那母亲你呢?”


    兰蕙对着二人笑笑:“我与贵妃娘娘有约,要进宫一趟。”


    姨母口中的贵妃娘娘,自就是盛宠多年,风头甚至将皇后比了下去,深得皇帝喜爱的琼贵妃了。


    这位盛宠无两的贵妃与姨母似乎关系极好,常聚在一处,崔宜萝还未进京时便有所耳闻。


    因与琼贵妃有约,兰蕙走时有些着急。


    临走前,兰蕙神色认真:“宜萝,有姨母在,定不会让人伤了你。”


    崔宜萝还未见过姨母这般郑重,似在承诺,她有些无措地反握紧兰蕙的手,“姨母……宜萝谢过姨母。”


    兰蕙也微微笑了,但笑容却勉强极了。


    兰蕙走后,便有下人江昀谨请的大夫来了,顺便带来了伤药。


    崔宜萝料到江昀谨不可能亲自过来。


    大夫看完诊,只道需静养几日,开了内服的方子。


    送走了人,江昭月看着娇娇柔柔的表妹叹了口气,怜惜地说:“可怜见的,刚到盛京就碰上这种事。幸好伤势不重,想来不会耽误过几日的荷花宴。”


    “荷花宴?”


    “贵妃娘娘每岁夏日都要办上一回的,今岁你来得赶巧,母亲定会带上你赴宴的。”江昭月见崔宜萝若有所思,关心道:“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崔宜萝笑着摇摇头:“能参加贵妃娘娘亲办的小宴,我求之不得,哪里敢有什么不愿意?”


    江昭月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欲言又止。


    “表姐?”


    江昭月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这话我只敢和你私下说,你可不许说出去啊。”


    江昭月让崔宜萝再三保证此事只有她们二人知晓后,才放心地将话说出口:“你刚入府的时候我便想说,你笑起来同贵妃娘娘有些相似,不过也并非是貌似,更多或许是……神似。”


    崔宜萝一怔,原来这几日那些表姊妹们看着她的脸愣神是因为这个。


    她旋即笑道:“听说贵妃娘娘是一等一的美人,若能同娘娘有些相似,倒是我的福气。”


    江昭月不赞同:“表妹未免太自谦了些。”


    说罢,又想到自己这位仙姿玉色的表妹再过两月就要嫁给那样一个人。江昭月不太喜欢程监丞,笑容也就淡了下来。


    崔宜萝明白她在想什么,露出几分忧心和脆弱:“表姐,荷花宴时我同你一道可好?”


    贼匪未寻到,表妹心中难免害怕,需要人陪伴。江昭月心中怜惜之情更甚,连带目光都更加同情。


    “自然,即便你不说,我也是如此想的。“


    崔宜萝勾了勾唇,乖巧笑道:“那便劳烦表姐了。”


    江昭月平日里总是被众人照顾操心的那个,因此十分享受被依赖的感觉,被貌美娇柔的表妹如此信任,她心中满意极了,又道:“昨日幸好大哥恰巧经过。你别看大哥平时冷冰冰的,对谁都一副不愿多说一个字的样子,但到危难关头他还是很靠得住的。”


    知礼而稳重,旁人总这么称赞江昀谨。


    昨日他快撑不住时,也尽力将她护在身后。


    崔宜萝转了转眸子,问道:“表姐,大表哥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吗?”


    江昭月道:“大哥是大房独子,从小便被我伯父伯母耳提面命,说他肩负着家族荣辱,不可有一日懈怠。自我记事起,大哥一直是卯时不到便起身温书,子时才歇下,连同窗出游都很少,可说是一日假都不曾有,便是任官后也一直保持这样的作息。不过大哥应该也习惯了吧,若换了旁人都要累出病来了,但他一年到头都不见生一次病。”


    “我幼时不知事,还在白日里去寻大哥陪我玩,结果一回头就碰上我伯父那张严肃的脸,可给我吓死了,我回来后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见大伯拿着书和教尺追我!”江昭月摸着心口打了个寒战:“险些将我吓出病来,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去大哥院子里了。”


    江昀谨竟是在这样严厉礼教中管束长大。


    “那难怪大表哥从小便知事守礼了,但他就从未叛逆过么?”


    江昭月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猛然想起什么:“倒是有一次,不过这事……我不能告诉你。”


    崔宜萝忙拉她的手撒娇,但怎知一向随和的江昭月此次格外坚定,咬死了不肯吐露一句。


    “表妹,此事江家上下皆不准提,我若告诉你,被父亲祖母他们知道,一定会罚我跪祠堂的!”


    江昭月话语郑重,崔宜萝只好暂时放弃从她口中撬出此事的打算。


    “不过,为何大表哥到现在都未娶亲,连定亲的苗头都没有?”


    本朝男子大多于十八之后成婚,就算成婚晚一些,大多也都已定下婚事。江昀谨身居高位,又肩负家族兴旺,婚事自然是慎之又慎,但他如今已二十又一,还未有定亲的苗头,便有些奇怪了。


    江昭月答道:“大哥守完父母孝就已经十九了,祖母在大哥出孝后便着急张罗。一开始京中倒是有不少世家贵女有意,不过大哥自个没有娶亲的念头,整日只忙于朝政,那些相看宴一次都未去过,那些姑娘们皆出身高门,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见大哥性子如此冷淡,久而久之自然另觅良缘了。再加上祖母挑剔严苛,又担心若大哥对她选的妻子不喜,只会扰得家宅不宁,见大哥在朝中地位日益稳固,也就随他去了。这不?就拖到现在了。”


    崔宜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昭月迟缓地咂出几分不对劲,观察起崔宜萝的神色:“怎的问起这些来,莫不是……”


    崔宜萝一眨不眨眼地看着她。


    江昭月看着崔宜萝清澈的眼睛,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表妹单纯温婉,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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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大哥有那种心思呢?


    江昭月登时为自己误会了表妹感到愧疚,为了弥补,主动提出要带崔宜萝去选几样首饰在荷花宴上戴,并不顾崔宜萝再三推却将此事定了下来。


    二人交谈甚欢,江昭月觉得自己和婉柔乖巧的表妹很是投缘,且表妹虽在话语中有意掩盖继母苛待的事,但她却敏锐地从细枝末节中听出了端倪。


    表妹命途多舛,真是可怜极了,江昭月暗暗叹一口气,好在如今到了京城,有母亲在,日子总能好过些。


    直到日至中天,江昭月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去用午膳。


    江府有四房,除非节庆,各房都是分开用膳的。崔宜萝脚伤着不便去膳厅,这几日不同众人一起用膳,而是由人将饭菜送到房里。


    不过崔宜萝倒是无所谓,索性用膳也见不着江昀谨。


    大房只剩下江昀谨一人,他一向独自用膳。不过他公务繁忙,回府时辰不定,独自用膳倒还方便不少。


    崔宜萝又想起方才江昭月说的江昀谨曾做出过不守礼法之事,这倒出乎她的意料,而且江昭月死活不肯说,说明这件事出格到若为外人所知,或许会毁了江昀谨甚至是江家的清名,她要套出这件事难度不小。


    但江昀谨究竟做了什么,竟严重到这种程度?


    与此同时的另一侧,周身气息清贵疏离的男人正坐在枝叶繁盛的树下,日光透过细碎缝隙在男人英挺的鼻梁上洒下斑驳光影。修长的手指缓缓捏起茶杯,薄唇轻抿了口茶,身后的寒山被云雾环绕,烟岚云岫,男人清冷的神色似与之相融。


    “按你这么说,应当真是他们下的手。”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男人开口,气质贵气又温和沉稳,分明瞧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举止却分外的成熟稳重。


    他冷笑了一声:“看来你这表妹对他们威胁不小啊。”


    江昀谨将茶杯放下,“殿下预计如何?”


    萧靖未答他的问题,反倒面露惋惜:“你这表妹倒也不易,被继母安排嫁与能做她祖父的人,从宁州千里而来备嫁,又……”


    江昀谨一直无甚表情,听到最后时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宁州?”


    萧靖略有疑惑地看他几眼,“是啊,你不知道吗?是了,你怕是也不会主动关注小娘子。这崔姑娘父亲多年未升任,娶回来的续弦表面贤淑大方,暗地里却磋磨继女,又生下一子,与崔姑娘仅相差五岁。崔姑娘上有薄待的继母、不闻不问的父亲,下有自小霸道横行的幼弟。”


    萧靖叹了口气,同情道:“不用想便知她这日子不好过啊。”


    对面的江昀谨眼帘垂下,遮住了眼瞳,盯着瓷杯中青绿的茶水,似乎走了神。


    萧靖见他除了方才突然问了句宁州后便沉默不语,猜测以他的性子不关心此事,便也没有再继续讲。


    他将双手平放于石桌之上,语气郑重中带着几分请求:“慎之,她于我们有用,如今有寄住在你府上,怕是得麻烦你从中多转圜。”


    江昀谨面色看不出愿意与否,平静点头应下:“臣明白。”


    萧靖紧绷的身体显然松弛下来,笑道:“本宫原本还以为你不肯答应呢。”


    毕竟江昀谨是出了名的性情冷淡,对女子更是不愿近身。


    心头大石落下,萧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快到午膳时分了,本宫在这农家小院里种了些菜,可要尝尝?”


    “殿下雅性,不过臣还有其他公务要处理,就不叨扰了。”


    江昀谨说罢起身行礼,一举一动皆显高门世家教养出的贵公子仪范。


    萧靖也未在意,随意摆摆手道:“本宫也料到你一心只有公务,罢了罢了,快去吧。”


    “臣告退。”


    江昀谨走出农院,闻风已牵了马在一旁候着,忙上前将马缰递过。


    但男人却迟迟未接,只望着远处青山失神。


    他疑惑地唤了一声:“公子?”


    江昀谨似方恍然回神,接过缰绳。


    “走吧。”


    用过午膳,正是午睡的时辰,烈日下的江府变得静谧,下人干活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爱鸣的蝉也早在初夏时被粘了个干净,四周宁静。


    崔宜萝却未睡,兀自在自己带来的箱囊中翻寻着,随后将一影青菊瓣纹盖罐放在了桌子上。


    院里忽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只见荔兰面色难掩烦躁地入房,崔宜萝瞬间猜出所为何事。


    “姑娘,程监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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