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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作者:娓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多时,禁卫走来,将拥挤的人群分开,清出一条路,内侍掐着嗓子高声:“宁淑长公主到。”


    长公主乘轿撵而来,八人抬撵,撵上纱幔轻薄,随风飘动,风铃悬挂轿上,玉石串起的流苏不时撞击,声响湮灭在鼎沸人声里。


    宁淑长公主与陛下一母同胞,昔年陛下危难逃亡之际,宁淑长公主与驸马鼎力相助,在陛下重回帝位后至今,长公主始终得陛下宠信,在京中风头无二。


    随后来的,是靖国公夫人,不像宁淑那般乘坐轿撵,对方乘坐马车进入马场,马车前雕刻有靖国公府标志。或是轿撵、或是马车,无需它物即能摆明身份。


    人群拥挤,乔桑雀几是被人群推着往前。


    到了最前头,向侍卫出示请帖。


    请帖是皇后送来的。


    京中几无几人见过乔桑雀,更不知她与李钺之间的关系,侍卫看过请帖,有些不相信眼前人与皇后打过交道,但也怕得罪贵人,于是叫她们原地等待,随后进马场内请示。


    再过不多久,他同一个小内侍出来,内侍停在乔桑雀跟前,递来遮阳的帷帽,在乔桑雀与灵俏戴好后在前引路。


    马场内,正门这侧以高高的栅栏隔开,延伸开的两侧修起围墙,再往前,正对正门的,是一列楼阁亭台。


    皇后在正中的亭子,被带到皇后那里之后,内侍退下。


    比试开始前,皇后叫乔桑雀与她坐在一处,闲话家常。


    “衡儿今日有课业,否则,本宫定叫他见见你这个嫂子。”


    乔桑雀心不在焉。


    梨园马场是宁淑长公主私产,能进梨园马场的,非富即贵,亭台楼阁,檐牙高啄。


    透过纱幔,整个马场乃至马场外,尽收眼底。


    从进马场到现在,她都没瞧见李钺。


    若摊贩所言不假,马场比试由长公主定下。


    因从前旧怨,李钺与长公主水火不容。


    以他的性子,又怎会应下比试?


    他不是冲动之人,不会因旁人三言两语应下无关紧要的比试。


    正想着,皇后掩唇笑道:“钺儿的爱马养在太仆寺,他许是去了那里,过不了多久应会过来。”


    “钺儿看重这场比试,看来今日,魁首非他莫属。”


    皇后似也不在意乔桑雀作何反应,自顾自继续:“钺儿应当早前就同你说过比试之事罢。”


    她的贴身宫女随声附和:“娘娘多虑,您可是忘了比试的彩头?”


    宫女扬眉,“当年乔老夫人娘家晋国公府遭叛军挟持,府中财物为叛军抢劫一空,后来辗转流入长公主手中,此次彩头,便是乔老夫人出嫁前,其母重金为她打造的手钏,殿下原本瞧不上此次比试,知道彩头后方才答应。”


    “殿下这是知晓夫人与乔家老祖母亲缘深厚,此次,铆足劲也要拔得头筹。”


    “殿下重情重义,几年前为兄长与陛下叫板,夫人伴殿下三年,自然也会受殿下看重。”


    宫女目光对向乔桑雀,笑道:“外头都道夫人与殿下感情不顺,依奴婢看,所言不实。”


    二人一唱一和,醉翁之意不在酒,将李钺应下这场比试的缘由悉数吐露。


    灵俏悄然捏紧拳,凝向乔桑雀。


    比试二字,殿下从未同夫人提起,为夫人应下比试更是无从谈起。


    若非皇后邀约,或许她们不会知道有此事。


    甚至灵俏想,殿下应下比试,是为了乔雪沁。


    她偏头,看向乔桑雀。


    少女仍旧望着远方,发髻素净挽起,眼眸清澈如山涧溪流,看不出喜悲,只浅淡地,染上些落雪般的寂寥。


    宫女喋喋不休,嘈杂突兀。


    灵俏忽而想,换做旁人,知道夫君为另一个女子这般,早生怒意。


    忽然,宫女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马场外一片呼声。


    往下望去,一道模糊身影骑骏马缓缓行来。


    由远及近,身影也从模糊变得清晰。


    李钺一袭黑色劲装,窄腰宽肩,乌发束起马尾,遥遥望去,隐有几分他过去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之色,马儿前行不快,但每一步踏下,都似蓄势待发般。


    不过那马儿是不是皇后口中那匹李钺的爱马,不得而知。


    他来得算晚,其余几个参与比试的,皆已到场,待他入场,比试场上锣鼓“砰砰”敲响,意味比试就要开场。


    内侍跑来亭台,询问皇后与宁淑长公主是否可以立即开场。


    皇后摆摆手,说不必过问她。


    宁淑长公主就在一旁的亭台内,内侍询问完皇后,又去问宁淑。


    隔得不远,又只一层屏风作为间隔,乔桑雀能清楚听到对话。


    长公主交待内侍几句,内侍这才跑下亭子。


    铜锣再次被敲响,三声后,内侍宣布比试规则。


    第一项赛马,马场上用横竿等设起障碍,先跑完十圈且没将障碍碰倒者为胜。


    第二项骑射,会有内侍在场内投掷草球,包括空中掷的、地上滚的,每人用不同箭矢,一炷香内,骑马射中草球更多者胜。


    京中不少世家大族的公子千金都聚集在这里,对李钺的武艺是否真的大不如前,他们也颇为好奇——


    肃州剿匪虽告一段落,但京中也有传言说,李钺险些不敌肃州山匪。


    定下比试时,宁淑长公主便向各家发了贴,邀各家擅骑射的儿女参加比试,除此外,还邀请各军佼佼者参与。


    其中一个参赛者,是今年春狩猎得猎物最多者。


    场上情况,宫女一一娓娓道来。


    “这几年,你与钺儿同住,他如何,你最清楚,依你之见,钺儿今日能胜么?”马场上,比试如火如荼,皇后掀开眼皮,染了豆蔻的手指轻轻转动白玉茶杯,状似不经意问。


    午后阳光耀眼,消弭空中拂动的冷意。


    白玉茶杯里,茶汤澄澈,碎叶漂浮,香气恰到好处地沁人心脾,是乔桑雀没有在冬台苑见过的上等品。


    她垂眸答道:“殿下不与妾身说这些。”


    她停顿片刻,“输赢与否,皆是虚名,妾不敢妄言。”


    皇后笑道:“在本宫面前,不必拘谨。”


    乔桑雀应是。


    谈话的须臾之间,马场内已经比试了几场。


    参与比试的,有数十余人,分三组,每组每人分别计时,以时间长短作为取胜准绳。


    李钺最后一组比,眼下应快到他了。


    事实上,乔桑雀不担心李钺会输。


    如这般的比试,李钺应下,必定势在必得。李铮曾也说,李钺自幼跟随严师习武,擅长自弱点击垮对手,京都同龄者无人能出其右。


    乔桑雀视线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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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场。


    漫无边际地想,李钺是为了乔雪沁么?


    她没有深想,这个念头也只在脑海间飘过一瞬,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管他为了谁,都无妨。


    很快,亭台前的纱帘挽起来了,比试开始,李钺也上场了。


    他骑在马上,身形挺拔,意气风发,狂傲得仿佛不将任何对手放在眼底。


    于李钺而言,骑射比试是他少年时玩腻的把戏,纵使他真的荒废武艺三年,也不会输给旁人。


    不过是逗逗趣。


    数月来,诸如此类的邀约层出不穷,烦不胜烦。


    是以李钺索性应下,叫他们日后歇了心思。


    离他稍近些的、能确切看清他模样的,窃窃私语。


    有说李钺愈发目中无人的,有看好戏,等李钺输的,也有说李钺不敢输,早早买通了对手。


    亭台之上,皇后看着李钺身影感慨:“钺儿自幼刻苦,习武时,双腿磨破皮、长泡,都不见他喊一声疼,本宫叫他休息几日,他不肯,固执地继续习武,他性子便是执拗……”


    乔桑雀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纵使拖着病体,纵使后背伤痕未愈,他也要举起剑,从天明到入夜,不愿停歇片刻。


    李钺的固执,乔桑雀见过。


    乔桑雀忽而不再想同皇后虚与委蛇,她抬起眸,“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霎时,她背后的灵俏面色一变。


    而皇后笑了笑,不知是笑她直白,还是笑她几无城府、不知忍耐。


    她摆摆手,吩咐宫女退下。


    灵俏不放心乔桑雀独自面对皇后,动作犹豫,等乔桑雀朝她投去一个宽心的目光,她这才提着心退到亭外。


    待宫女都离开,皇后神闲气定端起白玉杯,浅饮一口,“钺儿没同你说比试之事。”


    “本宫不是想你做些什么,只是见你如今,想起本宫从前……”


    皇后停下来,一双幽黑的眸静静看着乔桑雀,似乎在等乔桑雀表态。


    她没把话全然说明白。


    皇后从前入宫不得陛下喜爱,人尽皆知,只要乔桑雀稍有些头脑,不会想不到她接下来未曾说出口的话。


    见乔桑雀目光落在马场上,沉默不语,皇后也并不气恼,她不急于这一时,像早已看透人情冷暖般轻笑道:“看来今日,你还不曾看明白。”


    “总会有那一日的,你会看清,什么才是最可靠的,你若想明白了,拿着令牌,入宫来,本宫会帮你。”


    皇后来马场的目的,本就是为乔桑雀。


    说罢,也许是没了坐下去的兴致,也许是想叫乔桑雀独自好生想想,起身唤宫女摆驾回宫。


    这期间,一局毕,第二局开场。


    比起第一局,第二局李钺愈发闲庭若步,仿佛胜券在握。


    势在必得却又存心逗弄。


    譬如现下,眼看一人即将射中空中一球,李钺拉弓,“嗖”地声,利锐长箭划破长空,不止拦下那支即将射中的箭,更在众人无法分辨时骤然穿过两只草球,最后扎入草坪。


    众人惊叹,李钺扬了扬眉,带着薄茧的修长指尖抚过箭羽,挽弓,搭箭。


    忽而抬眸,对上亭台之中缥缈的窈窕身影。


    李钺眸光一凛。


    这一箭竟没能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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