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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十三颗酥梨

作者:易知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地球是个圆,时光是个圈,所以村上春树才说,“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台风天的故事》]


    平安夜在游乐园度过的那晚就像一场末日狂欢,短暂逃离现实后,最终被期末复习的重压所覆盖,连原本应该休闲放松的元旦假期也只能在背书中度过。


    听周阿姨说,程风止进了个新组,拍摄地在遥远的西北,要在那待四五十天,中途不回来,过年前应该是见不到了。


    殊漓有点失望,在悲伤中把和他的Q/Q聊天记录翻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将隐秘的思念收好,藏进《台风天的故事》最新的空白页里,化孤单为复习的力量。


    期末成绩公布那天,阳光难得穿透帝都的冬霾。“一百六十四名”,比之前进步了三十几名。虽然距离程吟那种非人类的高度依旧遥远,但班主任夸她“殊漓,数学进步很大,你完全适应帝都的教学模式了”,让她悄悄高兴了好久。


    仿佛这样能离哥哥口中的“前途”、“希望”以及“来帝都读书的意义”更近了些。


    高三只放过年五天假,高一却有二十多天,周月华原计划好给殊漓报个数学补习班,却在临缴费前被边疆的一通电话取代,哥哥殊淮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漓漓,我今年不用值守,一起回鲜花镇过年吧。”


    终于能见到家乡亲人的殊漓开心到差点落泪。


    过年期间的机票都是天价,比起钱,殊漓更多的是时间,飞速下单了绿皮火车的车票,临走前,程叔叔还特地提了几箱帝都特产给她。


    “带回去跟哥哥和好朋友们分吧。”


    殊漓很不好意思,却推辞不了,只好在疯狂道谢后提着它们上了火车。


    两天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殊漓在车窗边做完四分之一的寒假作业,窗外的风景便从钢筋水泥逐渐变成了山野丘陵,最终在省城停了车。


    鲜花镇不通火车,殊淮开王阿姨的二手五菱来省城车站接她,月台上,身穿绿色军装的高个子男人朝她挥着手,旁边则是裹厚棉袄的中年妇女和一个轮椅上的青年。


    殊淮一把将飞扑过去的殊漓抱进怀里:


    “瘦这么多?帝都吃不饱饭?”


    “我们食堂炸酱面免费吃!”


    “那能有我妈熬的土鸡汤好吃?”王驰屿接过她手提的袋子,放在膝盖上,用电动轮椅推着走,硬朗的眉眼在看见她的瞬间舒展:“你肯定这半年都没吃到好的,城里那都是养殖货。”


    “还不快回家我炖给你吃?邻居才送了菌子来。”王阿姨拉住殊漓的手催促,边看她拿回来的礼盒边咋舌:“人回来就行,还拿那么贵重的礼品……”


    殊漓目光略有复杂地看了眼王驰屿,这个从前总和她争宠抢鸡腿的调皮小男孩如今也长成挺拔帅气的青年了,只是暑假那次车祸的后遗症似乎还没治好。


    “你的腿……可以下地了吗?”


    “勉勉强强吧。”


    王驰屿变了的不仅是相貌,脾气也比小时候稳定许多:


    “起码可以回家待着,不用一直在省城做康复治疗……哎,不过说到这,你要不回鲜花镇跟我们住?反正我们现在也回来了,大城市待着挺不自在吧,那家人对你怎么样?”


    “他们人都很好,大城市也没那么可怕。”


    坐上汽车副驾的殊漓认真道,想起临走前叔叔阿姨给她塞礼物的画面,心中浮现温暖:


    “程叔叔和周阿姨都是很温柔的人,程吟……就是程家哥哥,是个特别有趣的学霸,他经常教我功课。”


    殊漓顿了顿,几乎是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就好像提到帝都,就不得不说到那个人:


    “程家……还有一个经常过来的哥哥,帝都电影学院的,是个小明星,帮了我好多忙。”


    为了不让这句话太突兀,她把凌傲拖出来打补丁:


    “哦,我还见到了小时候一起看的‘八嘎太君’,他长大了,现在样子挺正常的。”


    “哦,明星?”


    王驰屿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小镇青年对那个遥远圈子的本能疏远和偏见,毕竟网上那些对娱乐圈有多乱的宣传他可没少看:


    “那估计玩挺花吧,有钱人都这样。”


    “他没有,你别胡说。”


    殊漓像被踩了脚的猫一样大声反驳,回头瞪他的动作太大,被殊淮教育了句,叫她“乖乖坐好”。


    王驰屿不明所以地翻了个白眼:“你激动个啥。”


    “谁叫你乱讲。”


    殊漓愤愤道,毫不退让的态度是她以往待在鲜花镇、借住在王家时不会表现出来的。


    可她就是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说程风止,比直接骂她还不能接受!


    “行了,小屿,少说两句。”


    王阿姨开始训斥儿子,王驰屿这才老实闭了嘴,话题和平过渡到镇上谁家生了双胞胎,以及殊淮什么时候从边疆回来找个媳妇的内容。


    半年没回,鲜花镇倒是变化不大,熟悉的青石板路湿湿滑滑的,温润的空气中飘着柴火和腊肉的香气。但细看又有点细微的差别:镇上开了两家奶茶店,隔壁神婆那家小药铺也翻新过了,从门口经过时能嗅到几缕清新的草药香。


    回到家后王阿姨先去做晚餐,殊淮去帮殊漓收拾她之前住的房间,王驰屿指了指门口的杂物堆:


    “哦,对了,有你的快递,昨天小卖部阿姨帮你拿的。”


    殊漓愣了下,不记得她有往家里寄什么东西。


    那是个中等大小的纸箱,经过长途运输后外包装脏脏旧旧的,好在里面还有一层礼盒,殊漓小心翼翼打开,发现居然是个吹风机。


    银色的外型特别漂亮,把手处写着“功率2200V”,旁边还附了一张卡片,行楷潇洒,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笔迹:


    [新年礼物。——byHurricane]


    殊漓的呼吸顿了顿,像掉进汽水里的曼妥思一样高兴到冒泡。


    她听程吟说过程风止每年都会送新年礼物,也在Q/Q里跟他提过自己要回老家过年,却没想到,他竟直接把礼物寄到了这里来。


    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触感,心潮澎湃。


    殊淮从楼上下来时正好看见她在拆包裹,视线落在她发梢五秒,声音沙哑道:


    “不打算剪了吗?”


    “嗯。”


    殊漓下意识摸了摸已经及肩的发梢,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程风止那句“你短头发清爽干净,长头发肯定也好看”带来的温度。


    一股叛逆的坚定在她心底滋生,她没像以前那样顺从地点头说“回去就剪”,而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我不打算剪了,有这个吹干很快。不会耽误学习。”


    殊淮略微愣了几秒,似乎对突然有主见的妹妹感到震惊,好在最终没多说什么,留下句“那你别天天洗,太费时间”,算是默许。


    王阿姨听见殊淮下楼的动静,端着鸡汤出来,一眼便看到桌上那礼盒,眼睛一亮:


    “真漂亮,帝都的朋友送的?”


    “嗯。”殊漓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将它轻轻展示:“是电影学院那个哥哥……”


    看着殊漓宝贝到不行的样子,王阿姨慈祥笑了,瞥见那贺卡,又好奇问了句:“H……这是个什么单词。”


    “Hurricane,龙卷风?”这儿书读得比较多的王驰屿抢答。


    “龙卷风?又是个风?我们家小漓和名字里带风字的人还真有缘呢。”王阿姨放下碗,像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道。


    殊漓不明所以,只能认真追问道:“我还认识别的名字里带风的人吗?”


    “认识啊,人家是顶好顶好的哥哥呢,你怎么给忘了呢。”


    她一边给三个孩子舀汤,一边蹙眉回忆细节:


    “你四岁那年冬天的事情吧,那会我刚和孩子他爸离婚,手头紧没钱过年,只好让驰屿住姥姥家,我带你在省城的疗养院做清洁工。”


    “你在房间待不住,每天都去院子里和帝都来的小朋友玩,某次非要去摘橘子,没看住就掉进池塘去了。”


    “池塘……”莫名熟悉的剧情让殊漓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冰冷刺骨的记忆攥紧了她。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继续问下去:“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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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有个大点的孩子救了你,跟个鱼雷一样,嗖地扎进水里给你救上来了。那水多冷啊,听说岸边站着的几个大人都打怵不愿意去救,他肩膀还被冰碴子划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血一直流。”


    王阿姨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当时我手里也没什么钱,塞点特产就当感谢了,好在对方家长也不是有意闹事的人。”


    “我只记得,那个孩子名字就带个风……不是野风就是北风,应该就是野风!”


    “你既然忘记了啊,我记得你当时还嚷嚷着说要嫁给他呢,哈哈哈。”


    轰——!


    脑海里的弦断了,记忆与记忆重叠连接,她几乎是立刻想到几个月前,程吟无意间展示给她的那本画册。


    红色棉袄的小女孩、烘烤过的橘子干、皮肤黝黑笑得很腼腆的程风止、还有那道月牙疤。


    “那小孩其实还挺可爱的,长得和你有点像……诶,不会就是你吧!”


    “你小时候还嚷嚷着要嫁给他呢。”


    像台风轰然袭来,心里的房子骤然塌陷。


    周遭的一切,包括王驰屿大口喝汤的呼呼声,厨房里灶火的余温,甚至手边那个崭新吹风机带来的甜蜜暖意,都在此刻冻结、凝固。


    她想回忆起一切,却只记得那是个遥远的、泛着橘子味香气的冬天。而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的会是他吗?


    殊漓不敢相信,可所有的线索都毫无异议地指向那唯一的可能。


    或许机场不是初遇。


    或许那份无声的心动,早在十年前就已埋下种子。


    或许她珍藏的每一寸靠近,都不过是命运迟来的回响。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眩晕的震撼席卷了殊漓,她从餐桌上猛地站起身来,差点碰倒周围的碗筷。


    殊淮吓坏了,赶忙上前询问:“怎么了漓漓?”


    而她只是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没事,我手机呢?我突然想起到家要给程家人打电话。”


    说完便快步上楼,她不敢贸然去找程风止,只能急于向程吟求证,偏偏手机电话打了三个过去,那头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大概是因为高三复习期间被收了手机。


    手指在Q/Q聊天的界面上悬停了数秒,最终还是落在了“橘子糖贩卖机”的深色头像,无数个问题在胸腔里冲撞、沸腾。


    “你小时候是不是在春城救过人?”


    “你锁骨上的疤痕是因为我才留下的吗?”


    “你还记得那个被你从冰池塘里捞上来、傻乎乎说要嫁给你的小女孩吗?”


    炙热的温度就快击穿屏幕,可这么明显的话她却根本说不出口。


    即使程风止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那不过是他童年时一次无心的善举,她殊漓有什么资格,用一句单方面童言无忌的“要嫁给你”,去绑架如今光芒万丈的他?


    只是自己急于知道那个答案罢了。


    汹涌的渴望最终被强行压抑成小心翼翼的试探:


    [酥梨:收到新年礼物啦,谢谢风止哥。]


    [酥梨:对了,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王阿姨家的哥哥看见你写给我的贺卡后,把Hurricane翻译成了“野风”。]


    信息发送出去像石沉大海,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充满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殊漓几乎要靠在床头的矮柜上睡着,那屏幕才重新亮起,消息来自她期待的那个人:


    [橘子糖贩卖机:那还挺巧。]


    [橘子糖贩卖机:我小时候的小名,就叫野风。]


    果然,果然。


    含着橘子糖、流着泪的初见,原来只是命运精心安排的一场重逢。


    她以为是初遇后的每一次怦然心动,每一次偷偷仰望,每一次在暗地里下定的要追向他的执念,实际上都不过是在沿着那条十年前的冬天就埋下的轨迹,跌跌撞撞再度回到他身边。


    窗外,新年的钟声悠扬响起,宣告着地球围绕太阳的又一个轮回。


    寒来暑往,四季轮转,时光奔流,而她又遇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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