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荔步出书房时,陈锋正紧盯着她,福德焦急地等在外面,看见她连忙迎了上去:“奴才刚才听见殿下在咳嗽,现下情况怎么样了?”
“没事了,刚才吃了药,正在休息。”姜荔压低声音说道。
“好好,那就好,那就不去扰殿下清净了。”福德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转身匆匆走向后厨。
姜荔快步跟上,只见福德将药罐子洗了洗,又取过一旁备下的药材,重新装入罐中添水熬煮。
姜荔目光落在那堆药材上,她虽然不通凡俗医术,但是毕竟炼过丹,对药材品相还是有一些了解。她放眼看去,这些药材干瘪黯淡,分明是些药铺筛剩下的劣等边角和积年陈货,药性早就所剩无几了。
“这些药能治病吗?”她忍不住问道。
“姜姑娘……唉,咱们漱玉宫里的光景,您这些日子也看到了……”福德一边说着,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紧张地瞥向姜荔,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又要像上回般胆大包天溜进太医院,“横竖这方子还是那个方子,无非是温养固本的效力,好药孬药差别也是不大……况且这殿下的身子骨弱,药性若太盛猛,只怕虚不受补……”
姜荔当然不信福德这些托词,她心知肚明,这些干瘪的药草熬出的黑汤,哪有什么滋补可言。不过她也没再继续说,只是盯着那跳跃的火苗和翻滚的药汤,问道:“福伯,先前殿下说他是先天不足,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福德添柴的手猛地一抖:“唉,姜姑娘,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你跟我说说嘛。”姜荔索性蹲下身,仰头盯住福德,“我保证不说出去,不然我只有去问殿下了……”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福德慌忙摆手,他看出来了,眼前这姑娘行事天马行空,偏生殿下待她又格外不同,要是她真去问了,只怕会把殿下心头的伤疤再戳一遍,他叹息了一声,“……都是十三年前的孽债了……”
他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仿佛穿过时光看见了昔日的盛景:“殿下的母妃……丽妃娘娘,当年可是艳冠京城的美人,深得圣宠,殿下出生时,玉雪可爱,聪明早慧,也是极受陛下喜爱。六岁那年,陛下甚至亲口赞殿下有‘龙章凤姿’,还私下里抱过殿下在膝头批阅奏章……”
“可就在那一年……就在那之后不久……”福德的语气变得艰涩而悲痛,“宫里就起了滔天的流言蜚语,说丽妃娘娘她……她与侍卫有染!还说、说殿下他……他根本就不是龙种,而是……而是……”
他老眼里蓄满了悲愤的泪水,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哽咽着:“……可怜丽妃娘娘性子那样烈……为了自证清白……竟一头……一头戕在了宫墙上……那血啊……溅了满墙呐……”
姜荔蹲在灶边,眉头紧紧拧起。她不理解以死自证清白的意义,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行为。
“那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福德苦笑,声音压得更低,“丽妃娘娘一去,死无对证……陛下震怒,虽未明旨定罪,可谁还看不明白?殿下的皇子身份虽还在,却等同于流放,丽妃娘娘留下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殿下被挪到这最偏僻的漱玉宫,身边就剩下了老奴……”
他的声音颤抖着:“娘娘自戕时……殿下就在跟前……亲眼目睹啊!那之后,他整日整夜地发高热、说胡话,哭喊着要母妃……太医院的人,送来的药不是敷衍了事,就是药性相冲;殿下那时才六岁,哪能保护自己?本就先天不足的身子,怎经得起这般折腾?一场大病下来,几乎掏空了底子,落下这缠绵病榻的病根……再后来,殿下性子就变了,沉默寡言,心思深沉得像个大人……”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照着福德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未干的泪痕。
姜荔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听着,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六岁孩童在血泊前尖叫,在高热中挣扎,在无尽的冷眼、猜忌甚至恶意中挣扎求生,拖着病弱的身体熬过十三载春秋……难怪他总是那样沉静,那样疏离,那样一遍遍提醒她这是艘沉船,他早就明白了这血淋淋的现实。
“那些人呢?”姜荔眯起眼睛,视线变得锐利,“那个侍卫,那些嚼舌根传谣的,还有那些落井下石、推波助澜的太医……都怎么样了?”
还有那个狗皇帝,不过这没什么好问的,她前几天才见到他昏庸腐朽的样子。
“那个侍卫……在事发当天就被人发现浮尸在御花园池子中了。至于其他人……”他眼中闪过一份冷硬的光,那是多年积压的恨意,“殿下咬着牙熬了整整六年,忍辱负重,抽丝剥茧,终于为丽妃娘娘洗刷了冤屈,德妃……太医……还有那些党羽……该付出代价的,一个也没跑掉!”
姜荔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还以为终于有人可以给她砍了。不过转念一想,萧云谏能在那种境地挣扎求生,没有坐以待毙,倒比她原先想的要硬气得多。
福德的声音却又再度变得凄凉:“可惜啊……就算真相大白于天下,证明了娘娘的清白……圣上他……大约也是不想再揭开这心头的旧疤,待殿下依旧……圣心已冷,不见呐。”
“什么圣心已冷?”姜荔嗤笑了一声,“我看就是觉得自己没面……”
她话还没说完,立刻被福德一把捂住嘴,他焦急地左右张望,嗓音颤抖:“姜姑娘慎言!老奴今天跟您说的这些,您就当过耳即忘的故事,万不可再提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姜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福德着急唤了一声:“姜姑娘,您要去哪儿?您可别乱来啊!”
“放心,”姜荔头也没回,声音轻松,“就在附近随便逛逛,熟悉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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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荔行至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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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宫宫门,陈锋的身影已挡在她面前,他手按腰刀,神色冷硬:“马上入夜了,宫中有门禁,你要去哪里?”
姜荔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地图:“我出去探探路,喏,殿下亲赐的地图,他点了头的。”她又挑眉,“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一起去?”
“我的职责是护卫漱玉宫!”
“哦——”姜荔拖长了调子,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她耸耸肩,手掌推开宫门,陈锋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那道绿影倏然一晃,方才还近在咫尺的人,竟已在宫门开合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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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德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的门时,萧云谏正透过窗户望着外面,听见他进门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殿下,该用药了。”福德小心翼翼将药放在桌上,“姜姑娘她说……在附近逛逛就回来。”
“嗯。”萧云谏应了一声,走到桌边,端起那碗依旧散发着劣质草药气味的汤药,碗中药汤微漾,映出一张苍白倦容。
“殿下……”福德看着自家殿下这副模样,心头揪紧,忍不住低声道,“姜姑娘她……是真心想帮您的。她刚才问起……问起当年的事,奴才……奴才没忍住……”
“无妨。”萧云谏轻声说道,目光却似穿透宫墙,看到了那个在暮色中跳跃探寻的身影,“以她的性子,迟早会问的。不是你告诉她,也会是我亲口说出。”
他顿了顿,又道:“以后她想知道什么,无须隐瞒,如实告诉她便是。”
福德嘴唇嗫嚅了几下,“殿下……”
萧云谏将药碗凑近唇边,苦涩药汁仿佛连同沉重的现实被他一并咽下。他眼帘微垂,声音淡得近乎叹息:“这样也好。让她早些看清,这宫墙之内,究竟是怎样的一片污浊不堪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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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荔的身影轻盈地落在一棵梧桐的树梢上,暮色四合,沉甸甸地压着这片金碧辉煌的牢笼。
这个休闲任务真是憋屈,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心里头堵得慌,比跟人真刀真枪干一架还难受。这皇宫里藏污纳垢,也不知道哪片宫墙还凝着枉死的血,哪片池底还埋过屈死的骨。
她甚至有些恶意地想:若这世间真有厉鬼索命倒好了,让那些肮脏的罪孽自食恶果,她也能痛痛快快打一场阴魂!
她看了一眼太医院的方向,萧云谏的沉疴是经年累月的顽疾,凡俗药石之力如同杯水车薪,早已触及极限。她需要的是能撼动这“天命”的非常之法,是修士手段,而非人间汤剂。
姜荔展开手中萧云谏所赠的地图,御花园草木葱茏,说不定蕴藏着更多灵气,能助她快速恢复灵力,值得一去;国师府她早就好奇多时了,不过那里标注着显眼的丹砂记号,守卫森严,今日恐怕不能彻底动手探查完毕;御药房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多少捎些药草回来。
她脚尖一点,率先朝着御花园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