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太太的心情很差。
家庭医生劳埃德先生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言辞温和却像羽毛般搔刮着她紧绷的神经。
他的出诊名义上是为了看过那个受了惊吓的简·爱,但里德太太很清楚,她真正的目的是让医生为自己宝贝儿子约翰的健康做一次全面的背书。
“太太,请放心,约翰少爷的身体并无大碍。”劳埃德先生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只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常见的积食和精力过剩。多加运动,适当控制甜食的摄入,很快就会好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楼梯的方向,那里通往简·爱的房间。“至于简小姐,我去看过了。那孩子一直没醒,大概是精神压力引起的昏厥,或许换个环境对她有好处。有时候,一所好的寄宿学校,能教会孩子们在家庭里学不到的规矩。”
“规矩”二字,正中里德太太下怀。她厌恶简·爱,厌恶她那双总是安静审视着自己的眼睛,厌恶她身上流淌的、让她丈夫至死都挂念的血脉。送她走,越远越好,这个念头像野草般疯长。
“你说得对,劳埃德先生。我正有此意。”她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以此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迫不及待,“盖茨海德府的仁慈,似乎并不能让她学会感恩。”
劳埃德先生显然没听出她话语里的恶意,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孩子们来说,集体生活确实大有裨益。说起来,”他话锋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最近听说了一所新成立的公学,名叫‘惠尔伍德’。据说校风严谨,尤其注重学生的品格与体魄培养。如果约翰少爷在现在的学校有些……不适应,或许换个环境对他也有好处。”
说着,他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份印刷精美的宣传册,递了过去:“这是学校派人送来的新章程,您可以过目。他们在新学期将对学生的餐食和体育活动有更严格的管理,我想这对约翰少爷也很有好处。”
“当然,”他补充道,“作为一所新晋的顶尖公学,费用也相当可观。”
里德太太的目光在那本宣传册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倒不是不舍得出钱送约翰去,只是,她已经看见展开册页上瞩目的学校位置,离盖茨海德有足足三十英里远!
她可舍不得让约翰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敷衍地接过来,随手将其搁置在客厅一角的红木边桌上。再抬头时,脸上带着得体笑容,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送走医生后,客厅里恢复了宁静,但里德太太内心的烦躁却愈发强烈。
她吩咐仆人不必为简准备晚餐,随后拖着疲惫的步伐,准备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当她经过二楼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红木门时,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红房子。
今天餐室里,女仆的话她当即打断,却还是不可避免被影响了心情。
鬼?这所府邸若是真要有鬼,她只能想到一个可能的对象……
她盯着那道门,那后面是她丈夫去世的地方,是整个盖茨海德府无人愿意踏足的禁地。她已经许久没有进去过了,但此刻,太过大胆的猜测叫她挪不开步。
会是他回来了吗?可这么多年,怎么偏偏是现在?
她想让自己别想了,可下一秒,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钻入脑海。
许多年前,大概是在丈夫去世后不久那段混乱的日子里,她似乎在这里遗失了一枚珍珠胸针。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不算贵重,但意义非凡。后来遍寻不获,也就不了了之。
在这陈年旧事接连浮现的关头,她忽然又想起了它。她突然很想找到它。这股冲动甚至盖过了她不愿说的恐惧。
不过是进去看一眼,几秒钟的事。她这样告诉自己。
从一串钥匙中找出那把早已微微生锈的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轴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一间尘封的、昏暗的房间展现在她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灰白的尘埃,巨大的四柱床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厚重的深红色天鹅绒窗帘密不透风,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织物腐朽和旧木头混合的怪味。
她眼皮重重一跳,想起来上一次踏入这里时,丈夫还躺在那张床上。当时房间已经隐隐约约有腐烂的味道,浓重的药味里,她坐在床边,侧耳聆听他的遗言……
天啊,她为什么要进来这里?
里德太太像突然清醒过来,准备转身离开,可背上一重,像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摔进屋内。
“砰!”
一声巨响,那扇虚掩的红木门被狠狠摔上!紧接着,“咔哒”一声,门栓应声落下。
她被锁在了里面。
“谁?!”里德太太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她扑到门边,疯狂地扭动着门把手,可那扇门如同山岩般纹丝不动。一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阴冷,从四面八方渗出,攫住了她的心脏。
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以及愈发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就在这时,房间的另一头,那把她丈夫生前最爱坐的扶手椅,毫无征兆地摇动了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安详地坐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她。
里德太太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把空无一人的摇椅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她想起了当年在这间房里更具体的光景,想起来丈夫临终前那双充满不甘与嘱托的眼睛,想起了他抓着她的手,逼她发誓会善待他妹妹留下的那个孤女。
“不……我发过誓的……”她语无伦次地对着空气呢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门板,再也无路可退,“我照顾她了……我让她吃穿不愁……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生性顽劣,不服管教……”
辩解的话语苍白无力,那摇椅的吱嘎声就像是对她谎言的无情嘲讽,一声声敲在她的心上。
难道他就为了她回来吗?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崩溃了,顺着门板滑坐在地,用双手抱住头,发出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是了,这就是他会做出来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讨厌那个孩子。
“我会把她送走的,送去你希望的那种好教育的好学校!你赶紧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盖茨海德不再需要你了!!”
她忍无可忍地嘶喊出声。
脱口而出的许诺完全因为刚刚结束学校的交谈,在这之前她甚至还没有想过送简去学校。可就这样,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摇椅声,突然停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里德太太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咔哒”一声轻响。
是门栓被打开的声音。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颤抖着拉开房门,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然而,当她冲到走廊上,以为自己已经逃离噩梦时,却发现那股被无形之物监视的感觉并未消失。
那股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就像一只冰冷的手搭在她的后颈上,无声地催促着、推搡着,让她身不由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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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楼梯走去,最终停在了客厅中央。
她的面前,正是那张红木边桌。
桌上,那本被她随手丢弃的惠尔伍德公学的宣传册,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烫金的校徽,仿佛一只洞察一切的眼睛,正冷冷地凝视着她。
里德太太瞪大了眼睛,呼吸几乎停滞。她死死地盯着那本宣传册,脸上裂开一个诡异的笑。
“……你要这样具体的保证吗?”
“好。我答应你,我会让她去这里的。你够满意了吗——”
就在她颤抖而绵长的尾音落下,那本宣传册像是被风轻轻一拂,从桌面滑落,落在了她的脚边。
在宣传册落地的刹那,那股萦绕在她身边的阴冷和被监视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里德太太僵硬地站在原地,冷汗早已浸透了她华贵的衣裙。她慢慢地、无比僵硬地弯下腰,用颤抖的手指,捡起了那本宣传册。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刻薄与算计,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垮的、混杂着恐惧与宿命感的麻木。
客厅的角落里,林昭静静地站着,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错,一切都按她计划执行了。
在简再度昏睡后,林昭便翻起书,找到了原著里那份郑重的遗愿。
里德太太对简的恶意很大都来源于丈夫。丈夫的区别对待使她不满没问题,可将气撒到无辜的侄女身上算什么?
反正简在看书的时候就很想给利用里德太太的亏心与迷信,来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总之,她下楼准备看时机吓对方一趟,没想到意外撞见与劳埃德医生的会谈。
“剧情”果然还在试图自动修复,劳埃德医生没有和简交谈上,也还是提出了“寄宿学校”的意见。
说实在的,林昭对“寄宿学校”这个词也有点“ptsd”了。洛伍德实在算不上一个适合孩子成长的地方。
更别提在伤寒席卷前,简在那度过的糟糕日子,以及被里德太太趁此回绝简叔叔再次寻找简的信件。
总之,要让简变得幸福,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再去就读洛伍德。
电光火石之间,她将原本单纯的“报复计划”,升级成了一个足以扭转命运的“引导计划”。那本被劳埃德医生带来的、关于惠尔伍德公学的精美宣传册,成了她计划中最完美的一环。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场由她亲手导演的、一气呵成的“闹鬼”事件。
林昭故意在里德太太耳边说里德先生的遗愿,虽然对方听不见,但似乎也被影响,进而踏入红房子。
在里德太太进去后,林昭马上把门从屋内关上,拽紧门把,使得对方没法开门。
再然后,她拖动那把沉重的橡木摇椅,制造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她一路“押送”着那个吓破胆的女人,最后,将那本关键的宣传册,轻轻推到了她的脚下。
在得到里德太太几番保证后,林昭总算放过了她。不怕对方说话不算话,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装神弄鬼。
复盘了自己的计划,林昭放松下来,腿上一软,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脱力。虽然玻璃伤不了她,可看样子她身体也和之前没什么大变化,会对“运动”有反应?
说到底,虽然和简自称仙女教母,接受了幽灵的身份,可她对自己到底什么情况毫无头绪。
可暂时没有任何办法得出信息,她姑且关心能做的事情吧。
“简的命运,要从此一点点改变才好。”
林昭这样想着,抬头看向二楼。
“不知道简现在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