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琪学东西快，做事又细心。上班第一天除了中午的小插曲可谓风平浪静，交代给她的事情没出半点差错。
再加上长得漂亮，语言艺术被她修炼成满分，公司里的人都乐意与她交谈。就算岗位和专业不是那么对口，叶思琪也能从中筛选拼补起所需信息。
接触的部门多，一天就摸清嘉亿集团的组织架构，叶思琪额外绘制了一张图表插进实习日记里。
她心里有数，都不用满满当当两个月，待上一周，就有足够多的素材完成这门实践课程。
但她在“实习单位”和“职务”上都做了处理，嘉亿集团顾总实习秘书，说出去谁信。
叶思琪怀疑如实交上这份实习报告，管院那个女魔头看也不看内容直接打个不及格。
在别的同学还在找实习单位的时候，她已经掌握最顶层的第一手资料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叶思琪觉着顾洛白那句“好好干”十分有道理。
她边走着边翻看文件——
“嘉亿传媒影视投资项目表”
“嘉亿传媒IP版权开发潜力评估表”
嘉亿下半年及明年待开的影视剧一目了然，有几部注明了制片人及服化道团队等等，最近在谈的项目也列着主演名字。
这算不算近距离吃瓜？
营销号公布主角名单，粉丝纷纷不约。消息真真假假，她一贯抱着“吃瓜群众”的心态。可真摆在她面前，叶思琪顿感索然无味。不过她又注意到有几份文件中标注郑宇深和其他墙头的名字，嘴角翘了起来。
虽然还没有见过真人，这种戴着面纱随时都会掀开的朦胧感，实在妙哉！
叶思琪把文件递给曹琼，曹琼一手接过放在一旁，收拾着工位，万分满意地拿起边上的包，“今天终于不用加班了。”
季婷抻了抻手指，然后噼里啪啦继续打字，手速极快，“等我一起啊，马上。”
“不等，跟女儿说好今天要去接她。”
叶思琪讶异道：“琼姐你都有女儿了？”
曹琼：“是啊，都上一年级了，我结婚早。”
“行，那你先走吧。”季婷挥挥手，和叶思琪说道，“咱办公室也就琼姐家庭事业双丰收。”
曹琼拍了拍叶思琪的肩膀，“你也辛苦了。”
“没有没有。”叶思琪连忙摆手，她看了下李钧和柴滢，工位上叠起来的文件高度和他们的脖颈齐平。
季婷笑道：“这才第一天，哪跟哪，以后有得你受，思琪有没有男朋友啊。”
叶思琪回道：“没有。”
“婷姐经验，能谈早谈。”季婷叹了一口气，“我这脱离校园生活够久了，现在想想学生期间没谈段恋爱怪可惜的。”
柴滢问道：“学校应该不少男同学追你吧？”
季婷一手拿起手机，指了指屏幕，“喏，又来一个打听你消息的。”
叶思琪讪讪一笑，从李钧那接过文件。
桃花是不少，可她一朝被蛇咬后就看淡了，谈恋爱不如赚钱。
等李钧和柴滢也收拾得差不多，叶思琪才跟着一起下班，临走前她往总裁办公室瞥了一眼。
那扇门紧闭着，没有一点动静。
她一下午跑来跑去，都不知道顾洛白走没走。
李钧提着公文包，问道：“现在还觉得我是诈骗吗？”
“不是。”叶思琪收敛笑容，假装严肃，一板一眼说道，“我才像是来骗钱的。”
李钧低头笑了两声，“叶小姐真是……”
他的后半截声音全然没入引擎声中，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
一辆荧绿色的敞篷跑车极驰而来，端端正正停在旋转门口。
驾驶人拿下墨镜，露出一张邪气的脸。
如果说顾洛白偶尔阴晴不定，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还是道貌岸然的，那他则是哪哪都透露着不着调的味道。
他一手拿着墨镜，朝叶思琪放了个电，“嗨，小美女。”
陆延，娱乐新闻版块和顾洛白肩并肩的一位。只不过和顾洛白一任接着一任比起来，更胜一筹。
在顾洛白没接手嘉亿之前，朔风集团一直是A市的龙头企业。传闻朔风陆三少男女不拒，荤素不忌，除了与多位网红、女星进出外，身边也环绕着各家名媛。有一次被爆出“亲密照”，多位女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他亲自注册微博，发了一条——
怎么不把咱俩一起录的视频也发出来。
气焰嚣张，毫不介意。
没皮没脸放得开，和网友互动得起劲，偶尔亲自下场爆料。再加上广大网友对“豪门”的神秘滤镜，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坐拥千万粉丝的博主，大家都渐渐遗忘刚开始的唾沫之战。
众当红小花粉一致对外的时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和陆延扯上了关系。
所以这边刚和陆延互动完，嘴里喊着哥哥好帅。可能转头就给自己偶像发私信，就怕自家房子塌了——
防火防盗防陆延，崽，倒贴顾洛白也千万别被陆延追上啊。
叶思琪问：“陆少，有事？”
陆延嘴角一扯：“哟呵，顾洛白秘书果然非同凡响。走，哥哥带你吃饭，上班第一天也不知道给新人办个迎接会。”
他舌头抵在上颚打了一声亮哨，流里流气盯着李钧，“师兄，一起来啊。”
李钧若无其事回道：“不去。”
陆延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把墨镜架回鼻梁，“行，那我就带小思琪吃烛光晚餐。”
叶思琪：“……”
陆少，您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
她婉拒道：“多谢陆少美意，已经和人约了晚饭。”
“顾洛白还是叶思媛？”
“室友。”虽没和慕伊诺约好，但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搬出来。
隔着两片墨黑色的镜片，叶思琪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慢悠悠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一条信息。
李钧手机随即一震，抬头望向陆延的时候，一向端庄的表情有丝丝裂痕，握着手机的五指猛地收拢。
他咬牙道：“我去。”
“这可是师兄自己要求的。”陆延嘴角的笑意更深，“今天主角是小思琪，我带她过去，等下地址发你。”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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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思琪在旁边默默举手，“我好像没说要去。”
陆延缓缓说道：“朔风和胡庸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我从中周旋，叶思媛复出谈何容易。小思琪，你确定不和恩哥哥吃顿饭？”
恩哥哥……叶思琪倏地感觉有股冷风吹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坐上车才反应过来——
不是，叶思媛的恩，为什么要她来报？
*
六十一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顾洛白吸了一口雪茄，接起电话，“怎么？”
李钧平稳的声线传来，“陆少请叶小姐吃饭，我等下过去。”
“呵。”顾洛白悠然起身，走到落地窗旁，面无表情地望着天际的黯然，“陆延又那么闲。”
当了那么多年的狐朋狗友，陆延那点花花肠子他一清二楚。
多认识点人也好，以叶思琪的交际能力，对她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
李钧欲言又止，开口道：“陆少订的是情侣餐厅。”
顾洛白嘴角一抽，“你是在跟我说，陆延追一个小丫头？”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他们去情侣餐厅。”顾洛白难得空白了几秒，“你去干嘛？”
“我……”李钧顿了一下，“私人事情，陆延威胁我。”
“他还没放弃挖你去朔风？”顾洛白笑，而后郑重其事道，“再过些时日，子公司总经理的位置留给你。”
一毕业就要接任嘉亿集团，当时顾洛白所有的一切被顾康台密切监控着，所以他主动找上当时商学院赫赫有名的李钧，布了一盘棋局。
表面假意屈服，私下则清理眼线，培养提拔自己的势力。借着A大投资的把柄把王经理踢出棋局，他已羽翼丰满，顾康台和董事会那帮老顽固无法轻易让他下台。
再过几年，他可以完全掌控住嘉亿，毫无顾忌。
“顾总，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李钧说道，“我怕陆少有什么心思，叶小姐会吃亏。”
“吃亏？”捉弄她的人往往在自己铅笔盒中发现那条毛毛虫，叶思琪从小掐架，彪悍得很，那会儿天天有家长拎着鼻青脸肿、涕泗横流的小朋友上门讨说法。
顾洛白像是回忆起什么，嗤笑一声，“陆延能追到她，嘉亿我拱手相让。”
说是这么说，顾洛白挂断电话后还是想提醒陆延注意分寸。
他翻开微信，不知怎地就输入「叶」字，自动跳出来「叶菇凉」的对话框。
点开“布偶猫”头像，第一条朋友圈写着——
「今天打了辆快车，竟然开保时捷超跑。」
时间一对，顾洛白自认快车司机。
保时捷、法拉利……连个车标都分不清，还想让她辨清男人？
是啊，都十几年过去了，哪有什么东西一成不变。
繁华景色笼罩在灰色的帷幔里，精致优雅的脸在白雾中明灭可见，偌大的办公室更是增添了一股难言的冷清。
顾洛白猝然起身，拎起车钥匙就走。
留在烟灰缸中的雪茄在数秒钟之内熄灭星火，醇厚丰满的香气也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