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点余晖消失。
小区里盏盏路灯逐渐亮起。
“下次不要打架,会受伤。”明禧垂着眼轻声说,上前拉住他往前走了几步。
她的手是柔软、有温度的。
明禧见过别人打架的样子,粗鲁狂暴,不讲道理,总有人会因此受伤。
她讨厌打架动粗,也不希望有人去打架。
两人坐在花坛边,楼栋的窗格里的灯怯生生闪了闪,暖黄白炽的光透过玻璃漫了出来,越来越多的灯亮起来,打破了傍晚的沉寂,身后是万家灯火。
树下两人挨得很近。
借着路灯的光,明禧从包里掏出了个创可贴,粉色的兔子外壳,垂着眼撕开包装,又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明禧抬眼,睫毛又卷又翘,有点够不着:“你脸过来一点。”
陈江敛很听话地凑过去。
看明禧抿着嘴,认真的模样有点意外,全程没说话。
这好像是除了母亲江荷生外,第一次有人关心他。
少女温热的呼吸扫过脸颊,心里莫名被凿了一下。
以前每次陈江敛和别人打完架,一身伤回家,陈诚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会语气不耐烦地训斥:“又干什么去了回来这么晚,别吵到你妹妹睡觉了!”
父亲完全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伤口,那时候陈江敛为了维持自己在父亲前的存在感,他努力学习,初中每次都是第一,但陈诚也都看不见,连他的家长会一次也没去过,他们的眼里只有陈思淼。
那年中考也是因为陈思淼突然发烧生病,全家为了绕道送她去医院,忘了原本应该先送自己去考场。
陈江敛选择半路下车,自己一路跑到考场,汗水浸透了衣服,风一吹让人感到凉意,那股凉意能渗透到心脏,拔凉拔凉的。
结果还是错过了那场考试。
让他在中考这么重要的时刻,缺考了一门物理,比别人少了整整七十分。
时间过去这么久,但有些事情总忘不掉。
现在陈江敛也已经习惯了。
夜色渐渐浓烈,路灯下是两人交叠的影子。
少女贴近凑在少年身边,一脸认真地小心的帮忙贴创可贴,少年卸下情绪安安静静的,像是出现在小说电影里的画面,静谧而美好。
时间悄无声息,一点点过去。
“好了,我回家了。”
明禧起身背上包,发现身后的陈江敛没动,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回家吧。”
夜色下,稀疏的树叶把光线明暗分割,少年高高的站在阴影里,棱角分明的脸半隐匿在灯光下,看不出什么神情。
明禧:“走了。”
陈江敛“嗯”了一声,跟在明禧身后,看着她上楼才往前。
-
回到家,屋里一片黑暗。
看来陈诚和姚亚辛他们又出去了。
每次他们出门也没人知会他,他像游离在这个家庭外的陌生人,不免有些可笑。
陈江敛伸手打开灯换鞋,把脱掉的校服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走进自己房间,坐在床头。
桌上放着自己和母亲江荷生的照片,用木制相框框着,照片有一点点褪色。
他拿过来放在手里,他记得是小学四年级拍的,那次数学竞赛他拿了第一名,江荷生很高兴。
照片上她脸上是温柔的笑,搂着自己的肩膀,眼里骄傲能溢出来。
小时候,别人都说他长得更像母亲,生了双好看眼睛,眼角那颗泪痣也是遗传了江荷生,连位置都是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再也没人提起她了。
陈江敛心里充满了苦涩,看完又重新放回床头。
还有一张放在抽屉底下的合照,那是一张全家福,上面有父亲,母亲还有自己。
这么多年,陈江敛几乎没拿出来过。
少年眼眶有些泛红,他有点想母亲了。
晚上,陈江敛做了个梦。
梦里江荷生还在,做好饭等他回家吃饭,陈诚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陈江敛回来,笑道:“儿子,回来了。”
“嗯。”陈江敛楞了一下,走过去。
“小敛,快洗手来吃饭啦,”江荷生笑着招手,灯光下温柔的像真的,和记忆里的模样一样,“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一家人其乐融融,正准备好好吃饭的时候,外面来了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
“去,叫爸爸。”女生跟身边的孩子使眼色。
女孩走过来,眨着大眼,声音糯糯的,“爸爸。”而后转头又叫自己,“哥哥。”
陈江敛还没来得及反应,眼见着江荷生渐渐离去。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陈江敛拼命去抓,但还是没抓住。
“妈妈,别走,求你。”
陈江敛跪在地上,嘶声裂肺地吼,江荷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直往前走直到消失。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抚摸他的脊背,安慰他。
陈江敛转头,没看清身后女生的样子,梦醒了。
眼角是流淌过湿润的泪痕。
-
第二天。
陈江敛心情闷闷的,难得早早去了学校。
教室没几个人,他抽开椅子坐下准备补写作业。昨天书包都没拿回去,更别说作业了。
这会他掏出考试前老师布置的作业,俯下身子,抽出一支笔用牙齿咬开,飞快地写起来。
完全没注意教室越来越多的人,渐渐地变得吵闹起来。
“这是谁啊?”王梓璇看到座位上的陈江敛,还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来这么早?”
“学习。”陈江敛没抬头。
学习她信,来这么早还真是头一回。
王梓璇坐下,看陈江敛前桌空着,平时来得比较早的明禧竟然还没来。
一大早真是见上鬼了。
快要上课的时候,明禧才气喘吁吁地进来。
“禧宝儿,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王梓璇问。
“公交坐过了。”明禧小声说。在公交上,明禧带着耳机听英语听力,没留意坐过了一站,她是跑过来的。
听见明禧的声音,陈江敛掀起眼皮,看了眼前面的明禧努力平复。
依旧是高高的马尾,校服上面沾了几根头发,他有点想把那几根头发拿下来的冲动。
老师拿着卷子走进来,他还是忍住了。
……
一堂课过去得很快,老师还拖了两分钟。
课间十分钟变成了八分钟,明禧被王梓璇拉着出去上厕所。
女生之间连上厕所也得结伴去。
陈江敛看李川趴在桌上睡觉,像昨晚熬夜了,自己起身出去。
教室外面的空气是新鲜的,蓝天白云,花坛里的绿植长得茂盛。
在外面站了会,回来时看见郁泊天,他在教室门口,正询问坐第一排靠门边位置的女生。
他来干什么。
总不会是来找他的。
“你来干什么?”陈江敛双手插兜,站在郁泊天身后,语气不耐烦。
郁家和陈家认识,郁泊天和陈江敛小学一个学校,还一起参加过数学比赛。那时候大人总喜欢把两人作比较,而陈江敛总是比郁泊天厉害,陈诚就很喜欢他。
后面郁家搬家了,说是因为郁父工作原因需要搬迁,两人就在不同学校上的初中,没想到的是高中又碰上了。
高二篮球赛结束后,学校有人传郁泊天和陈江敛是死对头,原因是喜欢同一个女生,叫唐嘉慧。
那女生喜欢郁泊天不喜欢陈江敛,陈江敛气不过。
每次有人说起这事的时候,陈江敛都是气笑的表情,去他妈的喜欢同一个女生。
唐嘉慧是谁,他听都没听过。
后来唐嘉慧转校了,大家就没再说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郁泊天不想理他,就站在教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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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明禧回来。
陈江敛垂眼,看见郁泊天手上的校牌,上面名字是明禧,伸手越过郁泊天一把拿过来:“我帮你还。”
那天留下的纸条,他等了一整晚明禧都没加他,就想着直接来教室等。手上的名牌被陈江敛拿走,那就没有理由找明禧了。
郁泊天无语:“陈江敛,我没惹你吧?”
“你是没惹,你朋友惹了。”陈江敛决定还是跟他说一声,“昨天说好的比一场定场子,我们赢了,结果你朋友放学后堵我们,有意思吗?”
不讲诚信,不讲武德。
这种人很无耻,陈江敛见不惯,连带看郁泊天都不顺眼了。
昨天发生了什么?
郁泊天根本不知道。
课下几分钟很快,马上要上课了。
陈江敛说完就长腿一迈,跨进教室,丢下一句:
“下次别来我们班了,不欢迎。”
留在原地的郁泊天:呵......关他什么事情?
又不是来找他的。
-
叮咚。
明禧和王梓璇卡着铃声前一秒走进教室,好在李霖州还没来教室。
刚坐下去,还没缓口气,李霖州从外面进来。
“大家把刚联考的数学试卷拿出来。”
教室里依稀有翻找试卷的声音,大部分人已经提前拿出来了,都知道考完试老师肯定会先讲这份卷子。
明禧上节课下就已经拿出来了。
数学老师李霖州在讲台上,投入式地讲着考试的卷子。
明禧感受到身后的人戳了一下自己,她没管身后的人,默默把椅子往前挪动了点。
陈江敛没看见似的伸长手臂,在后面又戳了一下明禧后背。
她的脊背挺得老直了,端正的坐着,长长的头发掉在后面,像一段漂亮的黑色锦缎。
再看她校服上的头发丝已经不见了。
明禧没回头,写了张纸条递到后面,上面写着“干嘛?”
后面的少年看了下纸条上娟秀的字迹,没说话,过了一会后没戳她后背了,改成拉她的头发了。
这次明禧转过来了。
她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他,脸上带着礼貌地微笑,问道:“陈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意思在上课,麻烦不要打扰她。
陈江敛挑眉笑了下,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牌给过去:“你的校牌掉了,给你。”
看着自己的校牌在陈江敛摊开的手掌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
名牌一般是周一升旗的时候戴,会有学生会的过来检查。这周因为考试没升旗,明禧也就没怎么在意。
这会明禧摸了摸口袋确实不见了,从他手里拿回来又说了句谢谢。
陈江敛看着她,想到课间郁泊天来找她,肯定不是单纯来还一个名牌。
什么时候和郁泊天认识了,难道是昨天打球的时候。
呵,好样的。
陈江敛盯着她看了会,少女一脸无辜,眸子里纯净无暇的。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说:“没事儿,转过去好好听课吧。”
明禧愣了下,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去。
刚刚陈江敛是什么眼神啊。
感觉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漆黑的眼眸里蕴含着怨气,还有点质疑的意思。
质疑她干嘛?
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吧。
昨天还好心地帮他贴了伤口,现实版农夫与蛇?
明禧吸了口气,不理解。抬头继续听讲。
下课铃声响起,李霖州难得没拖堂宣布下课,拿着保温瓶直接离开了。
明禧整理完最后一题,带上试卷准备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问一下最后一个没讲的选择题怎么做。
路过陈江敛座位时,看见他伸着长腿,盯着自己,而后不明所以地对她说了句:
“挺厉害的,出去考个试给自己找了个对象。”